洗干净了身子，穿好一身虽然补丁补得到处都是，但是还算干净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张婶儿，做什么呢，这么香？”无力的扯起一痛苦的微笑，问道。

张婶儿一边翻着锅一边对泉儿说道：“泉儿来了，快洗洗手，一会就吃饭了，婶儿啊，今天烙了大饼，还杀了一只鸡，你大叔还弄了条鱼回来，你们可算是有口……”

话还没说完，张婶儿的眼泪就开始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炒锅里，她赶忙擦干了眼睛，身子偏了偏，让后背对着泉儿说道：“你看我，快进里屋吧，你大叔和洛儿正说着话呢，你也去聊聊……以后……就聊不上了。”

泉儿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刚走出厨房的门，就听到了张婶儿那压抑的哭声，声音无奈，痛苦，让泉儿听到后心里十分的难受。

“大叔，洛儿。”进了里屋，李大叔正在和洛儿聊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见他们脸上都带着一丝笑容，这也自从山贼宣布了这件事情之后，大叔第一次露出笑容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泉儿哥哥，快过来坐。”洛儿看到泉儿来了后，主动办出一个椅子，给他坐。

泉儿做到洛儿的旁边，看向李大叔，这两天李大叔真的是憔悴了好多，感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泉儿啊，你娘走的早，你爹跟我这么多年都是非常好的兄弟，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拿去，等会吃过饭，就收拾收拾，离开这里吧。”李大叔对泉儿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这些年，李大叔一家积攒的碎银子。

泉儿怎么可能拿这些钱呢，连忙推脱说道：“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让我走啊。这里是我的家，我要去哪啊，而且我走了……你们可怎么办，洛儿……洛儿要是不在了，还有我孝敬你们呢。”

“泉儿，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才想让你走的，你觉得，现在这个地方还能叫做家么，不能了，你还年轻，你去一个比较大的城市，那里找份工作，安顿下来，下辈子将就着能过，至少要比在这里好很多啊。”李大叔看着泉儿，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泉儿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大叔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么，这样做，不仅是他们老两口会死，洛儿和自己也会背负愧疚一辈子的，这样，真的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么？

“李大叔，这……”泉儿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包裹，又看了看洛儿，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或者说，不管是什么选择，应该都是错的。

李大叔知道泉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微微摇了摇头后，对泉儿说道：“好好活着，出去后好好找份工作，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今儿村长已经来找我了，你下山后，应该还会遇见其它年轻人的。”

什么，难道连村长都已经，不，难道说全村的人，都要……不可以，不可以啊，可是，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啊？

泉儿的心仿佛要撕裂了一般，村子里的人都是好人啊，父亲生病的时候，村长就组织过人轮流照看自己的父亲，在更小的时候，因为母亲去世的早，他是喝村子里别家有小孩的母亲的奶活下来的，这些恩情，如何也不能够忘却的啊。

“来来来，尝尝我做的鱼和鸡，洛儿，这是你喜欢喝的米酒哦，虽然还没酿够时间，但是已经很好喝了，快尝尝。”这时候张婶儿将饭菜端上了桌子，还单独给了李洛儿一碗米酒，这米酒可算是个稀罕物，毕竟那时候穷人家饭都不够吃，谁会拿粮食酿酒啊，但是偶然一次洛儿吃过后就念念不忘，张婶儿疼爱女儿自从知道山贼的事情之后，特意的酿了一些，想让洛儿最后能吃上一口米酒。

洛儿结果米酒，凑近使劲儿嗅了嗅后说道：“好香啊，谢谢娘，爹娘，泉儿哥，你们也吃一点吧，酿的可香了。”

“爹不吃，你看这里还有炖鸡，还有烧鱼，咱家多长时间都没吃到肉了，相比较于米酒啊，我们更想吃这些，你说是不是啊泉儿。”李大叔特意对泉儿说道。

泉儿看着大叔的眼睛，自然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硬生生的扯着笑容说道：“是啊，洛儿，我们不喜欢喝这种甜甜的米酒呢，所以你多喝一点哦。”

洛儿毕竟才十五六岁，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反常，听到泉儿哥哥说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就立刻信以为真，然后捧着搪瓷碗咕嘟咕嘟的吃了下去。

然而就在她吃下米酒后不到一会儿，就哈欠连天的说道：“啊，好困啊，爹娘，泉儿哥哥……我想睡一会。”

说完，李洛儿脑袋一歪，就睡着了。张婶儿看着昏睡过去的李洛儿，一边抹了抹眼泪，一边对李大叔和泉儿说道：“这是咱们一家人，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你们多少吃一点，吃完了，泉儿，你就带着洛儿赶紧走吧。出了村口，村长家的马车就在那等着呢，村子里的一些年轻人，都会一起走。我们这些老家伙留下来，拖延一点时间。”

早上泉儿回到家以后，村长就去了张婶儿的家，村长是个大好人，不愿意看到自己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落得一个被当成玩物的下场，也同时不想让村子里的人面临全部被杀的绝境。于是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让年轻人集体跑出去，然后老年人留在村子里，等到山贼来的时候，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据说，村长已经到各家各户去询问了意见，虽然大家很害怕，但是哪家都有孩子啊，处于父母爱孩子的心，所有的家庭都同意了这个计划，虽然有牺牲，但，亦有希望。

泉儿含泪，吃了一口鱼和鸡肉，剩下的，全部打包了起来，让他们带着当作干粮吃，现在已经入秋了天气凉爽，就算是放个两三天也是不会坏的。

“张婶儿，李叔，你们都跟我们一起走吧，这山贼最早傍晚才会过来，现在大家一起走，说不定来得及啊。”泉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张婶儿和李叔说道。

张婶儿抚摸着洛儿的头发，脸上是慈祥的笑容，她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别离了，怕是过了今晚就再也见不到了。

“想想这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从洛儿出生到现在都十五年了，她爹，你还记得不，当初大家都说我生不了，结果第二年就生下了洛儿，你还说我没生个带把的，可是却比谁都疼咱们洛儿，可惜啊，洛儿，咱们只有十五年的母女情分，下辈子你要投个好胎，可别到我这受罪了。”张婶儿一边说着，一边老泪纵横，李叔抽着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了眼，泪水不断的往下流。

泉儿浑身颤抖着，他舍不得洛儿，也舍不得张婶儿李叔和村子里的大家，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既然长辈们将生的希望给了他们这些晚辈，就不能辜负长辈们的一番苦心与牺牲！

于是，泉儿就背着李洛儿，一路小跑，跑到了村口，此时村口差不多已经有一二十号人了，全是20多岁年轻小伙子和姑娘，只有一辆马车，是给姑娘们坐的，小伙子们全部用脚跑，没办法，就这一辆马车，已经是村长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泉儿弟，你终于来了，快点的，把洛儿放到车上，就差你们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时候，一身材魁梧雄壮的黑汉冲到泉儿身边，将洛儿接过去，轻轻的放在马车上说道。

这个人就是村长家的大孙子，名叫杠子，从小就生的魁梧，是干农活一把好手，听说那天山贼来宣布要三个姑娘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上去打人，但是被村长死死的拦住了。没办法，就算你三头六臂，也抵不上人多势众，再说那些马贼手里都有家伙事，长枪短刀的，那里是只拿过锄头的庄稼汉能够抗衡的。

杠子看了泉儿一眼，然后苦笑一声说道：“泉儿弟，这一下，咱们可都是孤儿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年轻人全部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是啊，如今自己这一走，等山贼来了，必定会杀害全村人泄愤，那些老人都是这里年轻人的爹妈，叔伯，爷奶……

大伙儿恨啊，可是恨有什么用，只能让老一辈用命去换取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命，如此每家每户才能延续的下去。

“泉儿哥，我不想走，我不想走，你跟杠子哥说说，别把我带出去，呜呜呜……”一流着鼻涕，脸都哭花了的小孩，拽着泉儿的腿说道。

这孩子是刘大叔的小儿子，他还有个女儿，幸好已经嫁到别的村里了，这小子才不到十岁，他并不知道如果留在村子里，会有什么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