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木槿花又开了,在朦胧地月色照映下显得尤为风姿卓越,给百般寂寥的院落平添上了几分旖旎之色,尤其是它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到了房中,让毫无睡意的花槿露更加地清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感受着那份熟悉的味道,终究是睡不着,猛地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动作是如此的轻盈矫健,陈旧的红木架子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发出了咯吱咯吱地响声。
花槿露步履轻盈地来到了颜色暗沉的衣柜前面,就着窗外的月光从衣柜里面挑了一套绣着淡粉色木槿花的衣裙出来,轻轻的抚摸着上面针脚整齐的绣花,真切的感受着衣裙上面那一朵朵精心刺绣而成的淡粉色木槿花,花槿露再次确定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的确是重生回了一年前,那个悲惨而糟糕的日子。
上辈子的花槿露一生都活在卑微和委屈当中,虽然身份尊贵,却因为生母从未受到过父亲的宠爱而受尽了欺凌和羞辱,本以为和花梅青、花昭日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毕竟是血浓于水,他们不至于会对自己下狠手,哪里想到就是这样的妄想,自己年轻的生命就断送在这对不顾任何血缘亲情的姐弟身上。就因为花梅青看上了生母留给她的玲珑玉佩,竟然毫无廉耻地想要抢夺,在争执之下,竟然把自己狠狠地推到地上,正好花昭日经过,竟然不闻不问,上来就给了自己两巴掌,然后二人合力把自己活生生地给溺死了冰冷的池水之中,那一年,花槿露记得很清楚,她院中的木槿花开得是如此的灿烂,就如她当初的生命一样,在最美好的年华,就这么赫然离开了。
原来自己竟然和她生母刘月琴的命运是如此的如出一辙,在旁人的眼中竟然都是如此的下贱低廉!可笑的是,她还一直念着自己的生母好歹也是花家的主母,当初母亲已侯府之女的身份下嫁给父亲那么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简直对他们花家来说是天大的恩情了,可是父亲却始终认为是母亲插足了他与大姨娘伍氏之间的爱情,对母亲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的关怀,而自己呢,却因为那所谓的嫡女身份自以为是的隐忍,以为总有一天能换回父亲的注视,直到临死前她才幡然悔悟,原来这个世界上要想活得舒坦,就必须去争、去夺,任何人的怜悯不过就是假象而已,能救自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而已。
是不是因为濒临死亡之时心中的那股子怨念和不甘,得到了上天的怜悯,又给了她再一次重生的机会,并把她送到了前一年?
这一次,她花槿露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窝囊受气、委曲求全的活着,原本想要得到的爱,都已经成为她这辈子觉得最可笑的事情,这一次,她不会再像前世那般任人宰割,就算是用命与魔鬼作交换,她也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让所有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苦与痛,都成倍的还给那些恶毒而虚伪的人。
花槿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将手上那件母亲亲手给她做的衣裙小小心心地收到了柜子里面,躺回床上微微地闭起了眼睛,心中却是思绪乱飞仔细思量着。
打从自己记事开始,她和母亲就一直在她现在住的小院里生活着,可笑的是,母亲竟然一直期望着她的父亲能够回头来看望她一眼,虽然身为当家主母,却过得连个奴婢都不如的生活,尽管生活上是拮据的,但是每年的逢年过节父亲都还是会乘着一顶小轿过来坐一坐,那时的母亲竟然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一样,用温柔而多情的眼神望着一脸冷淡的父亲,那个时候,奴才们虽然觉得这个主母是可有可无的,但是想到父亲还是有重视的时候,又加上母亲自己的身份,于是平日里就算是服侍得不算是尽心但总体上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这一年的初冬,母亲的母家,也就是外公因为和朝廷上的官员政见不和,触怒了皇上,因而全家被贬斥到偏远蛮荒之地,等到母亲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外公却因为年事已高,在遥远的路途上阖然长逝了,母亲恳求父亲帮忙,可是父亲却是避而不见,后来见了却是气冲冲地指着母亲开骂,临出门时甚至还将母亲身边儿的老嬷嬷给踹倒在地,口口声声地嚷着要让母亲自生自灭,花槿露想到这里,不禁冷笑,她的父亲还真是无情啊,就因为母亲母家的势利骤然倒塌,所以连最后的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嘛,就这么想要母亲去死嘛!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经过这么一闹,所有的人都知道母亲这回算是彻底地完了,什么主母,在那些奴才面前不过就是多了一口饭的活死人而已,地位连他们这些人都比不上,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开始大胆地克扣她们的日常用度,而花梅青姐弟两个人更是仗着自己的生母伍姨娘受到了那个绝情男人的宠爱,又掌握了府中的大小事务而对她更是变本加厉的欺压起来。
面对如此艰难的生活,花槿露在上辈子却单纯地选择了隐忍委屈地过日子,可是就算是她如何的逆来顺受都没有得到过平等的对待,反而是更加纵容了那些有心欺负自己的人。最后不但导致自己的生母刘月琴病入膏肓而无人问津,就连自己也因为想要求救而被那对恶毒的姐弟给狠心地推入了荷花池中活活淹死。
想到自己落入荷花池的那一瞬间,浑身被刺骨的池水包裹着,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情景,花槿露现在想想,都觉得浑身发寒,可是花梅青和花邵阳却连看也不看自己,就扬长而去了。那对姐弟俩是那样的冷若冰霜,是那样的轻松自如,好像被她们姐弟亲手推下去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一条如畜生都不如的猫猫狗狗,不,在花梅青和花邵阳的眼中,或许自己连猪狗不如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废物!想到这里,花槿露不禁握紧了拳头,这辈子,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把自己的生命当成草芥一般的随意践踏,既然决心已定,那么她就要好好筹一番,看如何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越是尊贵的人家越是讲究这些,而花家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豪门大户,但是父亲却自诩是圣贤之人,既然这样,礼仪之事他还是颇为看重的,而自己所幸的是,她还有个嫡女的身份,无论这个身份是如何的不受重视,但是确是花梅青一辈子想要却得不到的身份,但是,生母刘月琴从来就不受花成儒的重视,如今的花槿露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在这种艰难的境况下想要自己活得有尊严、有脸面,那么只能从旁处接力了。
花府的老夫人,花槿露只见过仅有的几次面,但是就这么几次面,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位睿智聪慧的女子,否则也不会硬是拆散了自己的儿子和他儿子心爱的女人伍氏,而让花成儒娶了当时门第极为高的刘月琴了。不过老夫人想来都不管府里的事情,除了料理自己院中的事物之外,平日里也就是礼佛念经了,而伍姨娘则是仗着花老爷的宠爱,加上自己又生了花府唯一的子嗣的优势从花老爷那里得来了管理府中大小事务的权利,以妾室之位当主母之职。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无疑是最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人,以她重生的优势要想攀附住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花槿露却并不打算在花老夫人和伍姨娘的身上下功夫,因为她很清楚,花老夫人就算是当初棒打鸳鸯了,可是最后还不是让花老爷一顶大轿把五姨娘给抬进了府里,并且五姨娘荣宠了这么多年,花老夫人从来都没有半句的闲话,可想而知,她的心还是想着自己的儿子的,儿子好,她才会好的道理,自己懂,花老夫人更懂。而五姨娘则更不用说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主动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就算是如今大权在握的五姨娘,内心深处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母亲有任何的翻身机会,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占了她的主母之位,夺了她心爱男人之恨的人。因此,就算是自己得到了伍姨娘的重视,那么自己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做人,看人脸色的活着,要是她一旦露出丝毫想要帮助自己母亲出头的念头都会被她无情地打压下去,最后很有可能自己非但不能安稳地过日,命运甚至会比前世更加地悲惨。
所以花槿露的目标不是她们,而是花老爷花成儒。
自从花老爷怒气冲冲地推开母亲,甚至在临走之前不但给了母亲身边老嬷嬷一脚,还丢下了那么一句让母亲自生自灭的话后,府中所有的人都认为母亲这次算是彻底地完蛋了,再不可能重回主母之位了,所以一个个都放心大胆地欺负她们母女。
可是花老爷真的会对母亲不管不顾嘛,真的会厌弃她们母女嘛?
想起那一天花老爷一脚踢开老嬷嬷大怒而去的场景,花槿露不禁眉眼轻颤,薄薄地唇瓣勾起了一抹难以猜测的淡淡笑意,重生之后的一个月里,这是花槿露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这辈子,她会牢牢地抓住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就算是没有机会,她也会拼了命的创造机会,一切,就从明天开始吧,那些曾经有负于她的人,可要好好地等着她啊,一切才真正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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