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嘴唇,血一下一下的渗出,显得如此妖艳。指甲扣进肉里,扯的肉丝险入。我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有些像尸体的颜色。我扶着身旁的老树,失魂落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那个人盗去爹爹的遗体?爹爹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我注意到顾玄青的脸色也是非常铁青,他心里也应该不好受吧,看着我一次次的经历这些恶运,他也是在心疼我。
我恶狠狠地诅咒,天上地下,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抓到那个人,我要让他欲死不得。
顾玄青将我搂住怀里,温柔的对我说,“白儿,我会帮你找出那个人的,你放心。”
我呆呆的点着头,紧紧抱着他,我现在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快要疯了,恶梦应该到此为止了吧,应该要渡过这个槛了吧。
夜晚的时候,顾玄青急匆匆的回了他的医馆,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连陪我过这个最令我恐怖的夜晚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为我点了一株安神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也许他在忙着寻找爹爹的遗体,我也不能怪他。
笙竹的遗体已经被我烧了,我以血起咒,用从《鲁班书》中学到的小术,将她的鬼魂放逐到世上最邪恶最恶毒的地方,这样才能发泄我心头的恨,这样她才再没有机会寻我复仇。
有顾玄青的安神香,我想我一定会睡个好觉,做个美梦。
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我的头越来越沉,不久便睡的死沉。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像是幽灵,空寂,从四面八方传来。有阴风吹过,我内心一个激零,不会碰到什么邪物了吧,可是顾玄青的安神香还在燃着,我本应该睡的很安稳,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呢?
那声音越来越近,是她!是笙竹,她还是那样笑着看着我,将舌头捋出来,递向我,那狰狞可怕的面容吓的我双腿发软,连走路都有了问题。“滚!你给我滚!别靠近我,别靠近我,滚……”我双手挥舞,阻挡她向我靠近。她却一句话也不说,扭头飘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不久,她又漂了回来,速度更快,她的手里抓着一个人,那,,那是,,爹爹!我发疯了,拔出头上的玉骚头,用那尖柄向她刺去,“放开我爹,放开我爹爹……”
我向她冲去,可她的力气特别大,一挥手便把我撞到一旁,手中的绿骚头也滚得远远的。我看着她向我逼近,伸出双手狠狠掐着我的脖子。爹爹的身体被她抛到一旁,摔得尘土飞扬。
她掐得我喘不过气来,呼吸都要停止了,我想要拨开她的手,手上却使不出力气,张着嘴,叫不出声来。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好像有东西压在我身上,我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只闻到安魂香的味道是那么刺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过来气,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听到水流声,哗哗哗,一条看不清长度的路,两旁塑着凶兽饕餮的石像,溪涧处三个大大的古字,阴司涧。
怎么会这样?阴司涧是幽冥之地,也是相传世间最邪恶最恶毒的所在。眼前一晃,我又听到有人在叫我。“小姐,救救我,救救我……”那声音里压抑着恐惧,还有生不如死的折磨。那,,那是笙竹!
她还是生前好看的样子,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正被两个小鬼抛到油锅里,滚烫的冒着烟气,她被推下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顷刻间消散,又再次凝成实形,再次被投入油锅。她的声音在颤抖,哭着哀求我,“小姐,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这就是阴司涧吗,太可怕太残忍了。听着笙竹苦苦的哀求声,我开始后悔施了那么狠的小术。
眼前再次变换,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还是笑着向我逼近。两副画面不断更替,一边是笙竹掐着我的脖子,一边是她苦苦的哀求,我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恶梦里逃出来了,我身上出的冷汗将整个玉床全都浸湿了,我抬头去看,桌子上的安魂香早就燃尽了。我唤来下人,她说我睡了整整三天!天啊,整整三天,我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个梦太奇怪了,我想不透,跑出去要顾玄青为我理理思绪,他是我如今唯一能够想到的人了,我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人。
他的医馆离我的古董店不远,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这次是我第一次进来。医馆静静地,我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可怕,连顾玄青都不在。他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么,我睡了那么多天,他从来没有去看过我,现在又不在医馆,他还能去哪里?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他很神秘,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我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家人,我只知道他叫顾玄青,和我的玉荼白很配的玄青。
我走在医馆里,感到一股冷意,一面墙壁上刻着河图洛书。我小的时候就学过这些,却从来不知道顾玄青也懂这个。我拿手去摆弄那些凸起的图案,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屡一,五居中央。我按照九宫术法,听到一声“咔嚓”的开门声,有暗阁!我惊得捂住了嘴,顾玄青竟然建有暗阁,莫非他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跃身进入暗阁,发觉里面有种淡淡的腐味,到处摆放着骨膈和各种草药,我还看到好几具尸体。我越看越心惊胆寒,顾玄青到底瞒了我多少秘密。我捂着肚子,不动声色的向下走去,到了尽头,我看到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白衣人。那,,那金色面具我见过,它原来一直放在古董店的暗阁里,那曾是上古大巫祝所有的神物。它怎么会在这里呢?那白衣人的身形很像是顾玄青,应该不可能是他吧?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顾玄青?”那白衣人慢慢摘下金色面具,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那,,那是,,顾玄青。
“哦?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睡五日呢,没料到这么早就醒了。啧啧,真是……不过,也没关系了,我的事已经办完了。”他邪魅的笑着,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我不敢相信那是顾玄青,更不敢相信他身后的是爹爹的遗体,爹爹的脸上头上爬满了藤蔓。我连话都说不清了,哆哆嗦嗦的,“不是你偷了爹爹的遗体,不是你杀了爹爹,对不对?你告诉我不是,你告诉我啊……”
“呵呵,很吃惊吗,很意外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呵呵,真是个笨丫头!”他酷酷的,一副桀骜不驯的迷人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真的是他杀了爹爹。我撰着拳头,想要冲上去和他拼命,却感觉全身无力,站也站不好了。
“呵呵,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早在你的身体里种上了噬心蛊,算算时间,今日也就到了发作的时候了。”
“卑鄙无耻!顾玄青,我看错了你!原来所有的人都是你杀的,你杀了笙竹,杀了爹爹,杀了阿娘,你是个刽子手!你知道笙竹她有多么喜欢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我的心碎了,彻底的碎了,再也没有俞合的可能。
我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难过,我一直都在被利用,曾经那么执着的,一直坚信着的,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当时的承诺对于如今是多么大的讽刺和嘲笑。
我到底喜欢上了什么人啊,他是魔鬼,他是怪物!我越来越看不清他,处识的那日,弦月如玉,繁星点点,相识虽浅,似是经年。我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玄青了,我认识的那个顾玄青多么温存善良啊,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怪物?
“不,你说错了!笙竹是你杀的,是你杀了她!如果不是你注重我和她的一纸婚约,如果不是你舍不得和她的姐妹情份,我怎么会杀她?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才对!”
我所有关于顾玄青的记忆都开始破碎了,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我去喜欢?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底东风瘦。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不过她还真是命苦,白白死了,最后还要被你使如此歹毒的小术诅咒,连魂魄都不得安生。唉,本来还打算长期用蛊虫控制她的身体呢,却被你烧了,真是可惜!害我还要浪费幻迷香致你昏睡。致于你爹爹嘛,如果他早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也不用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了,还能抱得美人归呢!你娘嘛,没想到神智突然清醒,还能重新说话,我岂能留着她坏了大事!不过现在的你也没什么用了,你昏睡的期间,我已经用起灵枝从你爹爹那里得到了完整的《鲁班书》,为了这本古书,可是费了我不少力气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喃喃的说道,我没有想到,我玉荼白竟然爱上了这么一个魔鬼,我不甘心,不甘心哪!我只想问你一句,“顾玄青,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一丁点的喜欢我……”
“或许曾经有一丝喜欢,可是有什么东西能比我的强大更重要呢?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把古书交给我,我们也不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了。唉,命运使然哪……”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浮图塔,断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孤灯,容我再等你倾心。听年少不知春秋苦悲,羡煞许多人。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累世情深。笑红尘,叹流年,玉笛横吹,吹几许三生醉?
我凄惨的一笑,“顾玄青,我恨你!我恨你!从此以后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再也不会爱你,我诅咒你,三世孤苦,凄零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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