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在他怀里,哭的鼻涕染了他一身,那白袍变得脏兮兮的。“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不用白白受那些罪了!”我双手握拳,在他身上乱打一气。
他抱着我,左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耍小孩子脾气的我。
我想,最好的爱情,就是这样吧,在流年中温柔守候。执手笑看,静数流年。
我内心有些担心笙竹,不知道她会如何想,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顾玄青不喜欢她,她应该会明白的吧。
今晚我是睡不着了,和他在一起,一个时辰都变得那么长,一个时辰要当作一年来用的,因为我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我了。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可是你和笙竹还有婚约,她那里如何办呢?”我抬起头问他。
他笑了笑,我感觉他的笑容还是有些邪,有些怪,“她嘛,呵呵……”
我终于和他在一起了,功德要圆满了,只要解决了笙竹那里的问题,我们就可以真正的白头相守。
他为我抚笛,我为他吟歌:“初离山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
笛声幽幽,记忆中你的芳香,袭我心腔。琵琶扬,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他轻扣浅唱,“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你我相视一笑,醉了浮萍,迷了天上云烟。温润如玉,白袍飞扬,是君子陌上桑。冰肌月貌,彩云华装,是佳人阁楼妆。
第二日晚,我去瞧笙竹,她的热退了稍许,可是脸色一直沉着,顾玄青应该和她说了什么吧。
“笙竹,你好些了吗?”我关切的问道。
她点了点头,还是沉着一张脸。我最怕她这样,一句话不说,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怨全部藏到心里,我怕她会憋坏。
“笙竹,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我不该这样,不该喜欢上他……”我哭得泪流满面,这是我的好姐妹,我却那样狠的伤了她。悲伤逆流成河,她在那河里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她一个人如此的无助,如此的荒凉。
“你是小姐,我只是个下人,哪里敢这样待你?”她的话里带着绝望,一成死水,看不到希望,是我,是我抢走了她的希望。
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一句话,我再找不到其他的词,可以表示我的愧疚。这一刻,我感觉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可能是被我感染了,哭的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嗓子都变得嘶哑,咳出血来。“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怨你吗?我连家都没有了,现在连他也喜欢上了你,我真的是一无所有,所有的梦都碎了!我做了那么多梦,全都是与他大婚的那幕,可现在,,现在……”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痛,一口血喷出。
冷艳冰霜,绝情谢你一帘幽月香。华盖头,落廊桥,何不是梦一场?烟花缭落,似海情深,荒诞绾青丝。
我轻轻拍着她,看着她大口大口的磕雪,心里难受极了。以前的笙竹是个多么快乐的人儿啊,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玉荼白!我真的很怨你!!如果没有你,他还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为什么……”她猛力的摇着我,我感觉快零散了,也不敢说话,任由她发泄。
等到她累了,我才缓了口气,为她盖好被子,提了那灯笼,准备向门外走去。忽的感觉到头晕眼花,疲惫不堪,手中的灯笼掉在棉被上,我惊的想要开口大叫,却是那么疲倦,好想要睡一觉。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犯了多么大的过失。整个屋子全烧着了,火势太大了,顾玄青只救出了我一人,笙竹葬身在火海中。我吓的魂不守舍,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最奇怪的是,我的头很痛,失火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这一切都是顾玄青告诉我的。他说我头痛,是被烟气熏到,入了肺腑,伤了连向脑部的经脉。
顾玄青问我,“你是和笙竹吵起来了吧?”我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他问,“你们两个动了手,将灯笼打翻了吧?”我又点点头。他问,“笙竹拉着你不放,阻止你扑灭大火吧?”我还是点点头,他说的都对。他又说,“果然是这样。看来这次火灾和你无关,主要是笙竹要拉你陪葬,她自己寻死,却还要害了你。我真是看错她了,唉!”
我将这次火因告诉爹娘,他们一阵唏嘘,没有想到笙竹竟是如此歹毒之人,我们家竟然养了她那么久。我也火气很大,我真是看错她了,没料到她还想害我,亏我一直拿她当亲姐妹看待,更主要的是,顾玄青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缠着不放?我想如果我是她的话,肯定不会这样,不爱便不爱了,我会大大方方的放手。
我去看笙竹的遗体,原本那么爱美的人,变成了这样的模样,全身黑糊糊的,大半个脸都被烧的不成人样,真是惨不忍睹。我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好好为她整理遗容,一定要让她体面的下去。她对我无情,我却不能无义,毕竟那么多年的姐妹情谊。
我们玉家也算是待她不薄了,爹爹带她来的时候,我以亲妹妹相待,并没有让她做过下人的活,只是当一个玩伴。现在她不在了,我爹娘也还是打算以小姐的身份为她出殡,她泉下有知的话,也应该知足了吧!
出殡那日,我去看了她最后一眼,她脸上的皮肤烧毁了一半,看上去特别狰狞可怕。我为她穿上了大红的嫁袍,她做梦都想要穿的嫁袍。我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她没有丧命的时候,为她披一回嫁袍,大红的袍子配上她美艳的面容,肯定会迷倒不少少年郎。
我看了她最后一眼,木棺被钉上了,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听不到她用银玲般的声音叫我的那声“小姐”,我心里梗着一股悲伤,痛得直不起身子。我捂着嘴,低声抽咽,将脸埋在顾玄青的怀抱里,他搂着我,用手拍着我的背,为我顺气。他说,“白儿,你再这样悲伤,她也回不来了,你就让她走的安心些吧!”
我轻轻抽着鼻子,哭着点点头,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来。芭蕉未展,乌云招雨,黄昏眠,她却再不肯睁眼。
等到丧事结束的时候,天已经跟晚了,我累了一天,哭了一天,疲惫不堪。走到亭子的时候,我听到有下人们聚在一起讲话,我探首瞧去,看到了好几个笙竹以前的好友。我正要离开,听到一个人在说话,“我听说啊,是我们家小姐抢了笙竹的未婚夫。笙竹气不过,大病了一场,小姐为了断绝后患,放火烧了她,唉,,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我听到这话,感觉天旋地转,失魂落魄的,连路都走不稳了,差点再次坠到河里。
有人回道,“不可能吧?小姐人那么好,也把笙竹当亲妹妹看待,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呢?我不相信。可是老爷夫人说笙竹是自杀的,这也不可能的,笙竹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唉,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我的心痛得喘不过气来,整个肺部都要裂开了。“我没有害她,我没有害她,她是自杀的,她是自杀的……”我丟了七魂六魄般,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里,栽倒在床上,闷头睡去,泪水将枕沿全打湿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还是感觉有气无力的,人懒了不少,饭量也不佳,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爹娘看我这个样子,十分发愁,就连顾玄青都对我摇着头。
顾玄青冷漠的盯着我,他的眼神好可怕,感觉能够发出冷剑。“白儿,你到底在怕些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几次了,休要管那些下人如何嚼舌根,你只要没有做过就行了!”
我看着自己这副样子,也讨厌极了,顾玄青不会不要我了吧?我看着他那张脸,冷漠高傲,他身上有种出尘的气质,令我深深着迷。我向他承诺着,一定会努力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他向我爹娘求婚,他说想要喜欢我一生一世。我没有想到他比我都着急,其实我是打算过了丧月才提这件事的。我想着他的温柔似水,想的他的冷艳高傲,整个心都欢呼了起来。我就要嫁给他了,嫁给这个我喜欢了一生的男子。这一天终于要到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把他抢走了。
爹娘正在考虑我们的婚事,娘说,白儿身体不好,冲冲喜,赶赶晦气很有必要。爹爹也点头应允。择了佳日,取了我们两人的八字,求人去合八字。
爹爹求的人名唤雅墨,他自称是陶渊明的后人,五柳堂的堂主。爹爹很推崇这个人,他也的确很有本事。
雅墨排了四柱,仔细推敲八字和六神是否相合,五行是否相冲。还未推完,他便摇了摇头,再也不愿往下推合。
爹爹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站起身来行礼,恭敬的问他详情。雅墨还是摇着头,只说了一句,“大凶,大凶!”却再也不愿意说下去了。
爹爹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开口。“心念一动天地知,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只是奉劝你一句,那人的八字很怪,很怪……”
雅墨的话也很怪,人也很怪,再也不肯多说下去。他摆了摆手,一副送客的样子,很扫兴。
爹爹无奈的摇了摇头,拜礼离开。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刹那间,雅墨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两眼。
这些高人真是吊人胃口,看出了一些端奕,却不说出口,老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还要冠以怕惹了机缘因果上身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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