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心愫乖巧拜别杜夫人,便一路回了听竹院。三姨娘正望眼欲穿焦灼的等在门口,离老远见到杜心愫的身影,便扶着丫头的手急急走过来赶到面前,上下打量,见杜心愫没什么异样,这才在心里松口气。
几人进了房,三姨娘便吩咐丫头们赶快备水洗漱,又亲自调了碗蜜子水放到冰桶里备着。等杜心愫清清爽爽从屏风后出来,三姨娘便用手帕托着冰镇蜜子水给她。“快来解解乏。”看着杜心愫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三姨娘满面的慈爱之色。
“姨娘,我要吃点心。”杜心愫喝了几口蜜子水,便揉着肚子可怜兮兮的叫道。
三姨娘吃了一惊,急道:“怎么了,肚子饿?”又想到,难不成夫人因着带了她们一起去宴席,心绪不好,故意刁难?
“别提了,国公府规矩大,我是一步都不敢走错,就连晚膳都没敢多动筷子,现在饿死了。”
三姨娘一听心疼的要命,正巧晚膳有一道芙蓉蛋羹,她因着没胃口便没动筷子,此时还放在隔间里,便吩咐芍药取了来,一摸还是温温热的,这才放心递给杜心愫。
“我听说,四姑娘这回可是出了风头,不仅抢了五姑娘的光彩,还狠狠打了夫人的脸面?”
看杜心愫吃的差不多了,三姨娘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四姐姐这回可得意了,作个什么咏荷诗,大家把她都夸上天了。”杜心愫皱皱鼻子,酸溜溜道。
三姨娘用帕子捂着嘴嗤嗤笑道:“傻丫头,你四姐姐这回可要倒大霉了。”
杜心愫疑惑的看向三姨娘,“为什么?虽然四姐姐得罪了夫人,可四姐姐既然出了名,那有好人家来求亲,夫人也不可能明着拒绝吧?”
“错了,夫人虽可以答应,可要是想不答应,也不是没办法。再说,即使答应了,那四姑娘的嫁妆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听三姨娘一说,杜心愫恍然大悟,开始幸灾乐祸,可又想到自己也是庶女,将来出嫁一应事宜也得看夫人脸色,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三姨娘见杜心愫脸色不愉,便出言安慰。“放心,姨娘这几年一直对夫人恭恭敬敬,从不敢造次,不就盼着夫人能见我安分,以后少为难你?今日细想,夫人对咱们还是可以的,我再多求求老爷,你的事不会难。”
杜心愫神色恹恹,微微点头。
杜心怜回到落霞院,勉强撑着和崔姨娘说了下宴席上的事,便丢下荷花应付崔姨娘,自己借口累了躲到房内,压压砰砰乱跳的心口,坐在床榻边呆了好半晌,才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来。
这是一块男式手帕子,纯白色,在边角落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毅字。除了这个字,现在这块本应光滑洁白的帕子上,有人用小篆把杜心怜在宴席上脱口而出的咏荷诗一笔一划的写在了上面。
杜心怜捧着发烫的脸颊,想到刚刚宴席结束要打道回府时,有小丫头过来说是捡到了自己的手帕子,当时自己还失望至极,可接触到小丫头的异样的眼色,又瞥到帕子一角,顿时明了,边道了谢,边趁杜夫人还没注意迅速把帕子接过来塞进了袖子。
定定神,杜心怜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条,想了想,又塞回去,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便轻轻动手把门栓插上,做完这些,才轻呼口气,重新把纸条拿了出来,展开。
“明日午时,一品鲜。”
猛地把纸条合上塞到袖子里,杜心怜紧张的心脏咚咚直跳。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她也清楚了一点。虽然这个时代男女大防不是很严厉,可以说相对比较开放。女子可以上街,可以相约游玩,男女可以在宴席上隔着屏障相会,特定节日还可以一起野游相看。可就是不能单独约见,否则一经发现,女子便要被族里以族规处置,轻则遁入空门,重则赐白绫一条。
眼角扫过跳跃的烛火,杜心怜移步过去,掏出纸条凑到烛火边。在要接触到火光时,又突觉不舍猛地收回来,展开细细再看了一遍,把每个字都牢牢印在了心底,这才狠狠心把纸条点燃化为灰烬。
挥手散散气味,杜心怜便急忙把门栓下了下来。正巧崔姨娘带着荷花过来了。
“怜儿,你太莽撞了。”崔姨娘一脸忧虑之色。心怜还是太心急,又急于表现,作了一首诗出了名头就该收手,不应该再接着往死里得罪杜夫人,要知道她将来出嫁还得看夫人的脸色呢。这回把夫人得罪透了,万一夫人在亲事上捣鬼,那可如何是好?
“姨娘安心,我自有打算。“杜心怜毫不在意。得罪了夫人又如何?依她现在的名气,是不可能嫁入小门小户的。而一旦豪门求亲,夫人是不可能拒绝的了的,而且,在嫁妆上,也不能刻薄,否则丢的便是杜家的脸面。
安抚了忧心忡忡的崔姨娘,杜心怜细白的手指卷着垂下的发丝,镇定吩咐道:“荷花,明个和我去趟彩蝶轩。”
荷花应下,心里疑惑,怎么四姑娘这次要亲自去取头面?奇怪。
=================================================================================================================次日一大早,杜心怜去给杜夫人请安,被夏嬷嬷拦在了门外,并被告知以后都不需要她来请安。
“夫人体恤四姑娘,吩咐四姑娘只需把学问做好便成,夫人这里没必要每日必来。耽搁了四姑娘,夫人可是要不安的。”
杜心怜被夏嬷嬷一番抢白,脸孔涨得通红。委委屈屈应了下来,便带着荷花匆匆离去。
“姑娘,还去彩蝶轩吗?”荷花小心翼翼问道。没和夫人请示,府里的轿子肯定动用不了。
“去,怎么不去?我们走着去。”
荷花本想再劝,可看杜心怜脸色冰冷,便不敢再张嘴,只得跟在杜心怜后头出了杜府。
彩蝶轩三米开外的食街上,一品鲜的招牌明晃晃挂在那。杜心怜站在彩蝶轩靠近门口的地方,装作检验头面,实际上视线一直飘向一品鲜。她很犹豫,不知到底要不要去赴约。如果有人假借侯爷之手相邀,那她岂不要身败名裂?可如果是真的,杜心怜加速跳动的心告诉她,那她就有八成的机会嫁入国公府,成为侯爷的正室,一成婚便是二品诰命,比三品诰命的杜夫人还要高出一截!
示意彩蝶轩的人把头面包好,荷花付了银子。杜心怜便抬脚往一品鲜来。进了大门便有小二热情的迎过来,杜心怜直接要了雅间,带着荷花上了二楼,在一处翠竹掩映之地坐下点了些吃食。
没一会儿,小二便送来几碟子精致的点心并一壶清茶,荷花见了,赶忙叫住小二。“小二哥,弄错了,我们没叫这些。”
小二殷勤笑着,解释道:“姑娘,没错,这些吃食是有人叫我送进来的。”说完示意她看翠竹形成的帘子另一头。只见帘下露出一截月白色锦袍,脚踏石青色绣祥云图靴子,腰间挂着下的一块水滴状玉石静静垂下。
荷花心里一跳,猛地扭过头看杜心怜。只见杜心怜望了帘子处一眼,便两颊粉红,双眼含情。荷花惊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姑娘???”
杜心怜冷冷扫过来一眼,荷花顿时消了音。
小二哥早就下去了,临走时还体贴的拉开屏风,一时这小小隔间便安静下来。
荷花悄无声息的退到角落处,垂落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四姑娘的胆子太大了,这事万一败露,她这条命便要跟着赔进去,想到这个可能,荷花更是惊惶,恨不得立刻从这里出去。
“杜四姑娘文采斐然,李某佩服。”
安静中,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杜心怜绞着帕子,娇羞道:“您过奖了,小女子不过运气极佳而已。”
那头的人似乎很愉悦,低低笑了几声。“姑娘蕙质兰心,实属难得。我这有一块暖玉,上好的鸡血红,正好与姑娘相配,不知姑娘赏不赏脸?”
荷花使劲掐着自己的手,才不叫自己失声叫出来。私相授受,这要被人知道,她立马就得见了阎王。哀求的看向自家姑娘,却发现杜心怜已经站起身,纤手一抬,暖玉便不见了踪影。
“在外耽搁太久,恐家人忧心,恕小女子失陪。”说完款款出了门。
荷花咬咬嘴唇,赶紧抬脚跟上去。
许久,帘子后头才传来一句:“怎样?此女有点意思吧?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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