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日过去,便到了国公府李老夫人寿宴的日子。
这日打扮妥当,杜夫人便带着杜心悦、杜心怜和杜心愫一路坐轿子前去李府参加宴会。他们来得已经不算晚,可是自李府门前到李府所在的福禄巷巷子口全塞满了轿子,各家轿夫三三两两的散落在轿子周围。杜府的轿子往前再走了不足两米便无法前进,杜夫人虽心里不愿,可也不得不让姑娘们都下轿子。
“知夏,叫姑娘们都戴上帷帽再下轿子。跟身边的丫头都交代好,照顾好各自的姑娘。”
知夏领了命下去传达,没一会儿,杜心悦几人便都戴好帷帽下了轿子,周围一众轿夫明里暗里几十双眼睛一起扫过来,心里感叹:啧啧,果然是大家姑娘,瞧那气度就不一样。
三位姑娘紧跟着杜夫人身后目不斜视微昂着头来到李府大门口,迎门的管事接过杜府小厮递上的拜帖,确认无误后便立刻叫身后一溜随侍婢女中的一个给杜府夫人和姑娘们带路。婢女领着杜夫人他们穿过外院宽阔的通道进入二门,又穿过垂花门,这才进了内院。刚进内院就听到一声清脆欢快的招呼:“伯母,心悦,你们来啦!”
来人上身着一件浅蓝色掩襟薄绡,下系一条桃红色撒花裙子,腰间围一条三指宽绣花腰带,挂着叮当作响的金色小铃铛,欢欢快快的迎过来。先是冲着杜夫人含羞带怯的福一福身,得到杜夫人一句含笑请起后,便对着杜心悦道:“我可等了你好久。”
“珍娘怎么来得这样早?”杜心悦看到贺珍娘心里欢喜,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
贺珍娘嘟嘟嘴,道:“还不是娘亲说赶早日头不毒,叫我早早过来,免得日头晒得头晕。”
“亏得你早来,你可知我们到了巷子口就被堵住,不得已只能下了轿子步行过来。”
“呀,听你这么一说,那我这半日无聊还是占了便宜,嘻嘻。”贺珍娘掩嘴笑起来,之后又对杜夫人道:“伯母,我带你们过去吧。”
“好啊,那就劳烦珍娘了。”见贺珍娘和杜心悦相处愉快,杜夫人没有不满意的。
“你回去吧。”打发了带路婢女,贺珍娘便带着杜夫人几人一路沿着林荫路到了李老夫人所在的延寿堂,因为还未开席,所以李老夫人仍在自己的院子,并未到大园子去。
未进延寿堂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笑声,看门的丫头打了帘子,又有专门领路的大丫头迎过来,边引着杜夫人他们进入内堂,边扬声道:“杜夫人并杜府姑娘们到了。”
“呦,快快请进来。”里面传来一道慈朗的声音。
杜夫人理理衣服,带着杜心悦几人进了内堂。一进去,只见金翠满堂,暗香流动,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位各色华服盛装打扮的夫人,在正中间的大榻上,半倚着一个身着红黑色万字不断头锦服的老太太,满头银发,插着一根珊瑚红琉璃簪,戴着黑色镶裴翠抹额,满脸和煦的笑容。
“杜夫人快别多礼,芍药快给看个座。”李老夫人笑道。
既然带了杜心怜和杜心愫出来,杜夫人就不得不介绍一下。于是便笑着对李老夫人道:“今个老夫人大寿,难得的喜庆,府里姑娘们平日里拘得难受,碰到如此好日子,非闹着要过来开开眼,闹得我无法,这不就都带过来了。”说着便叫杜心悦几人上前行礼。
杜夫人这句话大有深意,因着杜府和李府早有约定,今个其实就是相看的日子。可杜夫人不仅带了杜心悦,还带了正值婚龄的杜心怜,以及即将谈婚论嫁的杜心愫,未免李老夫人疑惑,弄错对象,便先开口暗示。
杜心悦作为嫡女,虽然年纪比杜心怜小,却是要领头的。杜夫人话音一落,便款款大方的向前福福身。“老夫人万安。”
“快请起,快请起。”李老夫人乐呵呵的看向杜心悦,道:“这是悦丫头吧?”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真真是水灵,老婆子就喜欢这些个年轻爱娇的姑娘。”
得了李老夫人这句,杜夫人放了一半的心,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多谢老夫人夸赞。”杜心悦微笑着福福身便低眉敛目站到杜夫人身后。余下杜心怜和杜心愫也跟着请了李老夫人的安。
“呦,这个姑娘真真好样貌,杜夫人好福气啊。”李老夫人看到一身火红石榴裙的杜心怜,不掩惊艳。
“这是府里四姑娘,平日里不大出府,赶上老夫人寿宴,我赶紧趁这机会带过来献献。”杜夫人说的风趣,可在场的夫人心里都明镜的。杜府前些日子接了外室进府,虽已尽量低调,却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现在看来,想必这位不大出府的明艳姑娘就是外室之女吧。
直到此时,杜心怜还处在震惊中。刚才在巷子口,看到李府居然蜗居在一处狭窄的巷子里,杜心怜满心不屑,心想所谓的公侯之家也不过如此,一点不如前世电视上看到的大家族气派。可随着真正进入李府,从外院到内院,又到延寿堂,一路看来,杜心怜越来越心惊,和崔姨娘刚进杜府时,她以为杜府已是富贵非常,可直到此时才知道山外有山,和李府的富贵逼人一比较,杜府立时显得寒酸起来。杜心怜心里咚咚直跳,怪道崔姨娘一直叫她想法子嫁入豪门,原来是有这般富贵!一时想到假如自己能嫁进来,吃穿用度该有多豪奢,杜心怜激动的脸颊绯红。
得了李老夫人的夸赞,杜心怜暗地里稳稳心神,开口道谢:“多谢老夫人夸赞。”
李老夫人人老成精,看着杜心怜眼里神色变幻,心中已是不喜,只不过面上依旧笑意盈盈。接着杜心愫也得了夸奖,姐妹两个这才移步到杜夫人身后站好。
这时杜府众人才有心思打量屋里的其他人。只见李老夫人下首坐着一位面容严肃,手拿念珠的华服夫人,从杜心悦进来便一直不着痕迹的盯着她看,杜心悦对这种含着审视的目光刚开始很疑惑,后来脑中灵光一闪,猜道八成这位夫人便是李府的国公夫人,此刻正相看她。想到此,杜心悦便有些微不自在。
因为贺珍娘早已祝过寿,所以一进屋子便自动移步到自己娘亲那边。此刻见杜心悦无事,便冲着她直眨眼睛。杜心悦微微一笑,对她轻轻摇头。贺珍娘嘟嘟嘴,泄气的扭着帕子。
这时,屋内一位身着靛蓝色华服,眉梢略显刻薄的夫人忽然拍手笑道:“杜家三位姑娘真真如水葱般,这位是四姑娘吧?这般颜色真真是把今个所有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此话一出,杜心悦立时感到一道迫人的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最后落到杜心怜身上,半晌才收回。杜心悦不动神色看过去,认出这位身着绛紫色华服,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雍容华贵的夫人正是京都四大世家吴家的当家夫人,也是在京都有着才貌双全名头的吴应语的娘亲。
杜夫人对刚才说话的那位闫尚书夫人非常不满,表面看是夸赞,实则一方面借着夸赞杜心怜给对头吴家添堵,一方面当着她的面略过嫡女,狠夸庶女,又给她添一道堵。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闫夫人过奖了,我们杜家姑娘也就是仗着年纪轻些,又怎么比得上闫尚书家的姑娘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杜夫人轻飘飘的回了一句,闫夫人脸色就尴尬起来。在座的夫人又有哪个不知闫家庶出子女众多,尤其是庶出姑娘,足足有十几个,而嫡出姑娘仅有二个,且都已嫁做人妇。剩下的庶出姑娘为博前程,整天吵闹一团,相互倾轧,都成了京都公开的笑话了。
“我还第一次见到在颜色上能和吴姑娘相提并论的,只是不知才艺如何?吴姑娘那可真真是大家气度。”
开口的夫人坐在吴夫人下手,明显不是交好者便是攀附者,杜心怜垂下眼眸,不发一语。
李老夫人听了一会儿,见杜家姑娘始终不骄不躁,心里满意。便适时开口:“好了好了,我们聊这些事姑娘们要嫌气闷了,还是放她们出去自己耍去吧。”
杜心悦心里一松,带着杜心怜和杜心愫一起向李老夫人福福身,合着贺珍娘一起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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