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的平行世界,杜康踩着瑞葵的光线用手提着一个失去了理智吱呀乱叫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魔物回到了这个世界,然后把它丢在了自己血迹斑斑已经有些发臭的尸体上,最后孕育出一个这样的自己。
真是一个污秽不堪的存在。本苦笑着冲一脸担忧的普蒂斯老姐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脱胎换骨地变化了:从一开始,自己就格外地在意自己的身体,唯恐在激烈的猎手战对拼中受到伤害,以至于残疾甚至会瘫痪不起;而就在今天中午打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换句比较深奥的话来说,本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上天赐予他的累赘,有或者没有,在现在的他的眼里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本?”杜康的脖子和耳朵夹着自己的手机,两只手却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字,看起来似乎正在录入什么资料,但擅长三心二用的他仍然在和电话另外一头的威尔逊聊着天。正在棋盘前面踌躇的威尔逊显然没有这样的本事。置身于黑暗中的他拿着一只皇后的手已经悬在半空中很久都没有动了:即使他正在和自己下棋,却也下得非常全神贯注。外面洒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地下室的窗子打湿,窗子上爬满了令人看了便毛骨悚然的蟑螂群,而生活在下水道旁边的地下室的威尔逊却恍若未视,二十年过去后愈来愈强壮的身躯在漆黑中像一座铁塔。
“杜康,你是分析师。虽然我打架的时间比你长得多,但是,你对于猎手战这个概念应该是比我清楚得多才对吧。”威尔逊最终还是放弃了,将棋子重新搁回到桌面上,“没有绝对强大的猎手能力,也没有绝对弱小的猎手能力,所有猎手能力都是可以开发利用的,而一个猎手能力能够开发使用到什么程度,全部依赖于使用者的操作水平。就像是夏半的炸弹能力和转移生命力能力,他这种操作水平和反应速度起码练了十多年了;而本这种初出茅庐的新手,即使他的SSS操作起来是多简单多无脑、甚至还可以让SSS有意识地去亲自动手、来弥补他不够快的反应,但无论如何,他的猎手能力的开发空间都是远远不如敌人夏半这个老油条的。”
“所以呢?”杜康并没有听见外面的雷声。雨虽然小了,但还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桌面上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是这一场台风带来的强降水很快就会结束。
“因为夏半打过的猎手战基本上已经有三位数快上四位数的量了,所以,在战斗经验这一方面,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得过身经百战的夏半的。而在总体战场大局观、临场反应速度、变通的灵活性、和队友的配合默契度、发动进攻的凶狠利落程度、计算对方猎手可能的进场时间的精确性、撤退时间的把握,这些他都比不上夏半。这些固然会让本在猎手战中处于下风;而最重要的是,本是这一次的战术体系的核心,因为他的游离态猎手的普通人不可视状态,所以他才有机会在人来人往的市场中向敌人发动进攻。为了激起他的潜能,使他对自己的能力领悟到更深的一层,这一次我们才有可能赢。”威尔逊手轻轻一抖,不小心把棋盘给打乱了。
“再解释一下,还是有点不懂。”杜康把身后那个老古董收音机关了。要不是当初炎分析师执意要把它留下来,他早就把这可以进博物馆的东西甩进垃圾桶里了。“当初我打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让我的游离态猎手保护我,也就是保护本体。”威尔逊轻描淡写地说,“本打得太小心了。你应该懂我想说什么东西了吧?”
想让他不顾一切地进攻,不会去保护自己的身体吗?”杜康突然想起了SSS的第二阶段形态,那个可以在一瞬间拆解成一块块铁片的机器人总能够迅速地飞到需要保护的队友身上,把他们保护得严严实实,而这也是杜康觉得SSS全能的原因:进可攻退可守打群架还能保队友,还不会被普通人看见所以平时可以拿出来耀武扬威,这种这么好的游离态猎手上哪儿找去。而今天,威尔逊却说出来了石破天惊的话:不要让SSS在本体受到攻击时保护他,而是要趁热打铁地一口气攻上去,让SSS在本体受伤死亡前把敌方给彻底消灭杀死。杜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已经想象到了未来战斗的场面:本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到处皮开肉绽,却还没有丝毫后退的念头,一直到了战死,他的游离态猎手仍然是站在敌人的面前。
心。这个本已经知道了,他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只是尸体和魔界生物的间接合成物而已;但心理仍然保持普通人的价值观的他是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的,潜移默化间,他甚至会产生‘自己的身体并不会很重要’的错觉。这个时候,他体内的进攻性才会被真正地激发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错误的想法,他打得才不会那么保守,即使他浑身都是致命伤,他也不会后退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那么不可思议的有悖于人类常理的东西。”威尔逊淡淡地说,“第二个点,我们还有徐华德这样强力的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救活的队友。如果本不那么畏手畏脚不敢冲上去打人,不会只忙着保护徐华德和他自己,那么在那一场花园中发生的战斗里,夏半是稳输的。”
“我有一个问题,”杜康的声音有点发抖,“现在的你,是以一个外援兼CDH的前辈的身份在发言,还是以一个死去的孩子的父亲的身份发言,还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发言?”
威尔逊沉默了。他的魁梧的身子慢慢地瘫软了下去,挨在了已经破烂得露出了黄色海绵的沙发上。漆黑将他这一瞬间的疲惫和软弱遮盖得严严实实,这就是威尔逊像那些自闭症患者一样喜欢黑暗的原因,那可以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发泄自己不安的情绪。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威尔逊肃穆地回答:“我在以一个死去的孩子的父亲的身份发言。”“你打电话和本说吧,告诉他明天的参战地点和具体参战时间。”杜康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在听见威尔逊的答案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光明磊落的人,在有些时候,为了达到自己个人或者组织的目的他也会不惜去动用一切可动用的手段,而不顾严重的后果。在过去的他的观念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失败更加可怕的了,直到现在的他利用平行世界的逻辑观念制造出了本这个不属于这两个世界的违背了人类道德观的“生物”过后,他才发现,他实质上是对人类的价值观念发动了一次拥有前所未有强度的挑战,而首当其冲地受到挑战的人,不仅是威尔逊,还有他这个始作俑者。他终于察觉到有点恶心了,他终于没有办法用看平常人的目光再去看待那个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少年了。杜康颤抖着的手把电话重新丢到桌面上,脸色发白的他有一点想吐,也有一点如入冰窖般的无力感。
本并不想理会威尔逊,威尔逊也一样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么样的语气去和本说话。两个人干涩地聊了一分钟不到,只把有关的情报相互分享了一下,便挂了电话。本已经知道了作战地点是旗德花鸟鱼虫市场,也知道自己是这个战术体系的核心,但他仍然没有办法摆脱自己内心的心魔——人类的社会身份本来就是控制着他们言行举止的枷锁,每一个人都应该用符合的语气和其他符合身份的人对话;那么,威尔逊和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可以谈呢。一个是普通的人类猎手,另外一个是魔族和死尸的结合体;但是,与其同时地,他们又是父子关系。在面对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时,这两个突然异常软弱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和逃避。
雷声在天上炸鸣,而后像是车轮一般朝着远方铅灰色的天空滚去。雨势大了起来。窗户玻璃上再次淌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塑料雨棚像是被鼓点手敲打的乐器一般发出了清脆而有节奏的连响,最后这乐声愈来愈快愈来愈快,变成了分不清前后的交响乐。沉默地看着窗外朦胧一片的金川市的本再次听到了客厅电话的铃声。恰好普蒂斯刚刚出去下楼拿牛奶了,烦躁无比的他只好自己亲自去接电话。摁下了绿色的按键,电话另外一头首先传来的是哗啦啦的雨声。真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下午。本没有说话,他在静静地等着那一头的对方说话:打电话给别人的时候先自报家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本?”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一个听起来是在强装低沉而又略显稚嫩的冰冷的女声。“是。”本也只说了一个字。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以至于他根本不想面对之前的伙伴们——面对面说话是坦诚相对的一种形式。
“北沐咖啡厅因为台风关店了,你自己挑个地方吧。”对方说,“我想和你谈几句。”
“你是谁?谈什么?有什么东西好谈的?”
“乔塔诺。谈谈明天,谈谈明天即将到来的花鸟鱼虫市场战役。你还没有打过市场战,我需要跟你补补课。”乔塔诺说。
第十八篇(3)
末日前兆和花鸟鱼虫市场篇(3)
“有什么话就直接在电话里和我说,”本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乔塔诺,现在的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讲话,“外面太大雨了,我不想出去淋雨。而且,像是我这种战斗经验和敌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的人来说,就算我怎么让你补课也没有用才对吧?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上两句话,就可以抵得上别人成千上万场猎手战的经验,那他跑去打那么多场战斗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那倒也是,我就不给你补课了。”乔塔诺不可置否,“不过,我觉得你的情绪很奇怪。是因为你身世的问题,你才变得这么消极吗?”
本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兆头。他颤声问:“你全部都知道了?是威尔逊告诉你的?还是杜康告诉你的?他们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有没有告诉其他CDH的人?”
“有。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本•A•皮•格林,是一个由死去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和一个从平行世界的魔界拉过来的没有理智的变态怪物合成出来的,”乔塔诺不紧不慢地说,她没办法看到电话那一头的本的身子慢慢地瘫软了下去,手也非常无力地逐渐地松开了电话;她只听见了本无助的像是在质问命运的无意识的轻声呼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乔塔诺摇了摇头。
事实上,威尔逊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着他自己的道理的。从常理上讲,本还是他亲生的带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像他这样无亲无故除了两个孩子以外一无所有的人,对于亲情的重视是无人能比的。而这个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儿子的儿子,无疑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之一;如果威尔逊不像现在这样狠下心来彻彻底底地和本断绝关系,让本对这个绝情的老爸心灰意冷,那么,亲情和血缘关系的羁绊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在猎手战的战场上出现意外。就像是已经不承认这个本是他的儿子威尔逊,即使他已经如此恶毒地断绝了父子关系、彻底否认他的存在,但在他的潜意识当中,这个表现正常的孩子依旧是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如果猎手战中,敌人朝着本发动了进攻,那么威尔逊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他,以至于同时葬送两个人的生命。本也一样:如果他认定了威尔逊这个老爸,那么他也就会受到羁绊,“为了守护重要的人”而去战斗的人总会畏手畏脚不敢使出全力,而这正是威尔逊不愿看到的。明明只是普通的道德关系,但却就在威尔逊刻意的计划盘算下,使得威尔逊和本之间竖起了怨恨的高墙。威尔逊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自己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孩子,但他却别无选择,因为他必须赢得这一场对手是老奸巨滑的家伙的猎手战的胜利;有的时候他也很疑惑,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只为了在猎手战场上驰骋、胜利,这真的值得吗?
本无声地啜泣了起来。他颤抖着的身躯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是如此脆弱。纵然如此,电话另外一头的乔塔诺仍然没有察觉到这个男孩的异样,依旧在自己说着自己的——她本身只是个从外国旅游到金川市的赏金猎人,对于情感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并不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非常地注重,她只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像那些被自己亲手抹杀的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年少女一样英年早逝就好了,情感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重要。
“其实,你觉得你的身份很重要吗?”乔塔诺从电话里传出来的一句话让本顿了顿。那一句话的声音很微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本情不自禁地停下来了,“你觉得自己是死尸和魔族的混合体,所以就特别可怕吗?真的有什么关系吗?”她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还有意识,知道自己还是一个人就好了。”
“真的吗?”本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你真的觉得这种东西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还有身为一个人的意识。”乔塔诺一个不小心,又把重点往另外一个方向带了过去,“我之前执行赏金任务时,曾经遇见过那种就连自己是个人的事实都忘记了的家伙,那种家伙才是最可怕的。即使我用能力把他制服了把他打得服服帖帖了,但在某种程度上讲,那些人对我的臣服更倾向于野兽向更强的首领臣服,他们的内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了……变成那样的心智全失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电话那一头传来沙哑的轰鸣,乔塔诺那一头的声音也突然变小,背景音嘈杂无比;本留意到,雨又下大了。
“你还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