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休息。要说整辆车子里的人素质最低的,就是坐在后座上的一对低声地交头接耳着的少年少女了,虽然他们的声音小得连坐在他们前面的加西亚和普勒都听不清,但那一股嗡嗡的声音仍然会让人心烦意乱——不对他们两个不就是乔凫林茵蕴吗!
普勒和加西亚坐在他们两个前面,黑着脸闭着眼睛,像是不认识这两个人一样。如果说乔凫是流氓出身、素质本来就低,那他影响别人还情有可原;但林茵蕴可是千金大小姐啊,这位千金大小姐居然被小流氓乔凫带坏了,他们两个真的没眼看!
实话。一开始,你不害怕吗?”乔凫在林茵蕴耳边低声说,“目睹了这么多的血腥死亡和痛苦,你的反应居然这么……怎么说才好呢?”他挠挠脑袋,“居然这么淡定?按理来说你不应该有过这种经历才对吧?”“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看过一些非常血腥的恐怖片啊,所以,一开始对很血腥的画面虽然有点抵触,但还不至于到吐这个地步。只不过,真要讲实话的话,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人的时候我是不怕的,我只是有一些难以阐述的震撼——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下一秒却就被你们一下子打死了,这种反差一开始让人非常难接受;是的,非常难啊,我感觉到恶心和绝望的时候,并不因为是尸体的恶心,而是尸体的冰凉。”林茵蕴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词语回答,每一句轻柔的话里的内容却如同雷霆一般,撼动人心,“我甚至能够想象到你们死亡的样子。为什么我会无端端地去想象你们死掉呢?因为,就在你们面前,所有出现在你们附近的人都死了。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死了。在一开始,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恐惧的时候,我的脑袋炸了——我仿佛看到我死的样子,你死的样子,大家死的样子……”
“怎么会呢,我们不可能……”乔凫笑道。但林茵蕴却用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会的,真的会的,因为我在遇见你们之前就接近过死亡:加西亚来接我的时候,一个敌人用刀子刺穿了我的身体。”林茵蕴轻轻地说道。她至今还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口仍然在绷紧,还没完全愈合,“后来,加西亚把我带出来过后,你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人,那时候,我就开始有了莫名的恐惧;后来,在医院那时候,我半夜看到普勒大哥用锤子杀了一个人,我便陷入了恍惚的崩溃边缘。但你们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啊——就在那会儿不久,你们联手杀死了一个暴徒。虽然普勒处决那暴徒时并没有当着我的面动手,但有了之前的记忆,在看见暴徒的脸后,我就可以联想到他死之后的样子。从那之后我便开始习惯了死亡——我是一个接受能力非常强的女孩子——但习惯不代表不畏惧。我对这个事实感到了绝望。对于无时无刻都发生在我身边的死亡,我突然崩溃了。”
乔凫沉默了。面对林茵蕴平静到了极点的可怕的述说,他明白,现在的她只需要一个让她发泄的倾听她说话的人罢了。“真正让我绝望的是游轮那一次战斗。你们大刀阔斧地辅助敌人将无辜的人一带杀死。当时的我无法理解你们为何这么做,那时候我甚至认为,迟早有一天,你会把我也一带杀掉的。这并不是重点,那一天,我上岸过后便崩溃了的原因并不是完全因为那些无辜的旅客——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固然会震惊于你们的绝情和辣手,但我内心深处的理智告诉我,你们之所以这么做是一定有原因的——我之所以原谅你们,不是因为我不在意那些死人,而是为了你啊。”林茵蕴慢慢地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那是她绝望的哭腔,她又想起了这几天来恐怖得令人发指的经历吗?乔凫揽她入怀,一双疲惫的双眼稍稍以耷拉的眼皮覆盖,现在的他已经撕去了任何伪装——不是在学校里故意装出来的纯情少年,也不是在黑道上为了震慑暴徒们而摆出来的暴躁嘴脸,现在的乔凫是最真实的乔凫:一个因为感情和生存而废尽了心神力气的可怜的少年。
“在战斗过后,我是看得出来的,你们的状态都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一个敌人,居然可以将你们折腾成这样啊!”她咬紧了嘴唇,乔凫感觉到自己的衣领湿漉漉的,有什么东西顺着女孩子光洁的脸庞碾出一道泪痕,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时候,如果没有那个叫做本的青年,你们能活着到岸上吗?那时候,应该是我们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了吧?”
乔凫沉默了。的确,那一次本是实实在在地救了他们一命,没有本,他们早死了。还有上一次,在饭店里的遭遇战也一样,敌人的能力几乎接近无解,再配合前来入场屠杀的枪手,那一场战斗如果本没有及时逮住诅咒能力的施咒者,本一样救不了他们。怪不得普勒不喜欢本了——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莫名其妙地欠下别人的人情。本救了他们两次性命,而他们报答本的,就只有一个本要调查的社交恐惧症小哥而已,他们还是欠着本人情啊。他伸手去抚摸林茵蕴的脸,顺手把她的泪擦干净,却一言不发。这相当于是默认了林茵蕴的发言了。坐在前排的偷听的普勒嘴角咧了咧。这小姑娘,现在才知道怕啊?别说游轮战了,他们三个人打过的所有战役,几乎都是死里逃生打过来的;有的战役还好,敌人脑子不算太好,会露出弱点,很快就被他们击败;但有的时候,敌人没有露出弱点时,他们就只能斗智斗勇地将他们击杀了。最惨烈的战斗还是在那种敌人逮住了他们的行踪和失误的时候,那时候提前占据了优势的敌人会把他们牢牢地摁在地上打,一点儿机会也不给。饭店战里面,本这个特殊的变数才是敌人受到最致命一击的因素,他们在那一场战役里真的像是鱼饵,完全就是本拿去钓河彪用的工具。这家伙的城府还真是深。普勒心里冷笑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过后,在早饭店里,我又再次和死亡亲密接触了一次。老实说,当我看到加西亚那样子的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我从来没想过有什么武器工具居然可以把人打得这么惨,加西亚,加西亚他那时候一定很痛才对吧?”林茵蕴继续低声诉说,啜泣着抽搐着娇小的身躯,“你也是……我看到你的手臂断掉了、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我真的被你吓到了,以为你就这么走了,当初你在游轮上给我留下来的那个生日礼物‘骑士的约定’,我还没许愿,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呢……不过还好,你总算没有就这么离我而去,你还活着……”她颤抖着的手抚摸向乔凫的脸。温热的存在。只要能让林茵蕴感觉到生命活生生地存在着的体温,她就心满意足了;她不愿意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她所喜欢的人儿,就在她的面前浑身是血地躺着,又或者慢慢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乔凫哽咽了一声。他也绝望地发现,他逐渐扛不住了——他快崩溃了。和如狼似虎的敌人斗智斗勇,用比他们要更残忍毒辣的手段来反击,即使手脚都被砍断,也要继续坚持战斗。他就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哪有普勒和加西亚这两个成年人的坚毅和担当啊。
“乔凫,不许哭,哭出来我打断你的腿。”前面的普勒懒洋洋地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
“没关系,反正你打断了我的腿还是得你自己帮我接回去。”乔凫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过后,才重新低头,平静地注视着普勒的亮眼的银发。后者却依旧闭着眼睛,只用鼻子冷哼一声,还是像一尊大佛一样躺着,像是丝毫不把乔凫这家伙放在眼里一样。“不要老是再提过去伤心的事了,我们来想象一下未来吧。”乔凫轻轻地抱住林茵蕴,让她把脑袋埋在自己的怀抱里,“到了你得救的时候,不再会被敌人追杀的时候,你应该要怎么过呢?你的父母应该会很担心你吧,记得打电话给他们报平安哦;还有,作业方面也千万不要拉下,一个星期过去了,你可能会多出很多遗漏了的知识点啊。最重要的是你以后可能会住在新的城市,上新的学校、遇见新的同学,你的压力可能会变大啊。不过这也没关系,人只要习惯了,那就什么都好办了。只要你习惯了新的生活,就肯定能够顺利地生活下去,只希望你不要习惯了这一个星期的刺激得要人命的生活就好……”
“到新的城市去……我们不就要分开了?”林茵蕴突然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是的,”乔凫的眼神没有波动,“或许,再过完这两天,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远离公主的骑士。公主从来不知道,这一位骑士其实只是披着亮丽的衣甲的伪君子,他从来就不是贵族的一部分;他的优雅和他的礼貌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凭借的就是这些廉价到了极点的演出,骗去了好听的名号。但当骑士褪下自己的铠甲时,他就重新回到了自己肮脏的老鼠遍地的贫民窟里,继续像一只活在墙缝里的蟑螂一样苟延残喘。公主可能会很伤心骑士的离开,但时间久了,骑士也会被她淡忘;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所谓的骑士,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为钱而生为财而死的卑鄙小人。他满手鲜血,他满手肮脏;为了活下去,他义无反顾地抛下良知和原则,用无数的无辜人的头颅铺满了自己脚下的路。当他遇见了美丽端庄的公主时,自卑和虚荣让他穿上了漂亮的伪装,但如今的他已经厌倦了这些伪装。他已经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内心了——所以,他再次露出獠牙。
那几滴泪水,也是乔凫无声的宣泄。他的软弱他的无力他的悲哀他的绝望,都顺着这几滴被重新吸回到眼睛里的泪珠流出了乔凫的大脑,让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人——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在这短短的高中生涯中,这一份珍贵的足够让他珍藏一辈子的记忆,让他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有自我意识的人。
的证明啊。”林茵蕴低声道,“请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离开你。”“谢谢你,是你第一次让我感觉到,我自己真的是一个人。”乔凫诚挚地望向林茵蕴,“但是我知道……我并不是你心中想象着的那个完美的乔凫。你还不了解我。”他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的手指和有些长的手指壳,“到了你认清楚我真正的模样时,你会痛恨我害怕我,认为我是一个疯子,不想再接近我……”
长途汽车停了下来。服务区到了。普勒看到了路边的路牌,这个服务区距离目的地呼和浩特,只有最后二十分钟的车程了。
温带世界的习习的凉风扑面而来。乔凫下了车,离开了林茵蕴的体温的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份凉意。起风了。
“乔凫这个人的心态啊,自从我们认识他以来就都有一点儿问题。”普勒站在下车、伫立在车门口旁的忧郁的少女身旁,同她一道望着远处有些焦虑地坐在草地上的乔凫,用平静的语气说,“当他遇到敌人时,如果敌人打的是先手,他就会手忙脚乱了。因为他明白了敌人的攻击手段,明白了敌人的攻击有可能会打到自己的弱点,所以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会畏手畏脚,十成的实力没办法发挥出四层来。这里的实力可不是说综合实力,而是直接指他的面板数据。也就是说,他在先手进攻的情况下的破坏力比他在后手进攻的情况下的破坏力要高很多。你自己回忆一下乔凫用能力破坏的例子吧——我们这会儿打的都是被动战,所以乔凫全程都没有以自己的最佳状态出战过。在这种状态下,他依旧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打出这么高的破坏力,那你自己想象一下,打先手的全盛状态下的乔凫的破坏力有多强。”
“刚才,你也听见他说话了。”普勒又说,“他上一次说那些话时,已经是在半年前的时候了。在他说完那些话后,他就彻底地摒弃了自我防御、摒弃了顾虑,变成了一个完全的进攻型的暴力机器。”
第三十一幕:诡异乐调的紫色激情
第三十一幕诡异乐调的紫色激情
普勒突然扬了扬眉毛。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拨号,眼神有点空洞了。这个号码,是本那个家伙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听了。不管这个家伙是来做什么的,姑且先听他说几句话吧——虽说自己对他每个举动都非常不顺眼,但他好歹也算是这支小队的半个友军,也救过他们整支小队起码两次。这些最基本的礼貌,普勒还是懂的。
“普勒?我是本。我调查到河彪的最基础信息了——当然,只是部分的。”电话那一头,本直截了当地指出了话题。
这么快?普勒有些惘然了。这个家伙的动作还真是快得惊人。就在昨天,他估计还因为在公开场合把那个枪手给揍了而被条子带进了局子里,现在估摸着正蹲在笼子里等人过来保释他,又或者正站在高台上受着见义勇为市民奖才对;但他却没有轻易浪费丝毫的时间,按照他这种效率,他估计是连着想要阻止他离开的条子和围观群众也一块儿打了他才冲得出去,才不至于落入被围观、困在别人的掌控中动弹不得的困境。而且,像是河彪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他们居然用这么短的时间内、仅仅调查了几个甚至只有一个的河彪手下,就抓住了河彪的蛛丝马迹,他们的成就几乎可以称为奇迹了。
“准确地说,我们仍然不知道河彪的最直接的资料,但我们已经明白,河彪为什么要追杀你们的保护目标了。”本说,“你可以问问那姑娘——她在小的时候,应该救济过一个乞丐;那个乞丐,就是河彪了。”
普勒没有说话。本的说话有逻辑错误:林茵蕴救济过河彪,而河彪居然要反过来把她杀掉?这种再明显不过的逻辑错误,普勒可不认为本会犯,所以,本之所以这么说就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作为一个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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