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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作者：春暖花|发布时间：2023-04-17 17:42|字数：104273

C班的沈寒樱同学做出了这样的……0分发言。要不是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在A、B、D三个班级中做出选择，我甚至都要开始怀疑C班了。

有没有搞错啊，决定局势的关键人物想要弃权？你是不想赢了吗？

不难看出，韩浩也和我抱有相同的看法，即使他和我暂时处于对立关系。他毫不掩饰地对C班露出嗤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知。

“这样啊，真遗憾。那就轮到B班这边发言了，还是由我来说吧。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但我觉得现在一定有不少人在怀疑我们B班，甚至我自己都没能料到我能在主持人的位置上活到第三天。非常感谢大家的信任，也希望大家继续信任B班。”

和韩浩的理性分析不同，程沐走的是温情路线。

“在这里，我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假如到最后关头大家还不能决定谁是伪装者的话，今天的投票能不能空过呢？这样一来，虽然表面上我们失去了一次投出伪装者的权利，但会让明天的考试开始时有10人幸存，无论如何也达不成结果二的要求，至少不会马上输掉考试。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大家不认可也没关系的。”

程沐的提议在学生之中引起了哗然，真是个反常规的提议，太精彩了。

大家纷纷开始小声讨论，这虽然不符合我们自己制定的主持人制度，单和考试规则并不冲突，因此韩烨前辈也没有出来维持纪律的打算。

而作为提议者的程沐更不方便打断大家的讨论。“不好意思，我认为不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考试，假如空过的话，后面就只剩三次机会。这样一来不是没有失误的机会了吗？与其把难题推到后面，我觉得不如在今天就做出选择。当然，你可以坚持你的看法，但我想说的是，D班无论如何都会行使自己的投票权。”

没经过程沐的允许，韩浩就直接起身，发表了反对程沐的宣言。

无论如何也不会合作吗？真强硬啊，韩浩。

不过我这边也一样就是了。程沐的设想虽然看起来非常美好，利用了优秀的反常规思维，但缺点也非常明显——这个提议太理想化了。

在这场考试中，所有的约定都可能是谎言，这让我们如何相信其他人会放弃投票呢？

考试的走向（4）

经过了激烈的攻防，E组还是没能达成共识。除了C班能够置身事外，A、B、D三个班级各抒己见，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这种状况其实是伪装者最希望看到的。如果像前两天的考试那样，全组学生一直能够达成一致，统一进行投票，即使偶尔做出错误的判断，至少在局势上不会出现混乱。

而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无论最终是谁被投票出局，都不会让局势变得明朗，不是吗？

在这样的状态下，最终的表决时刻终于到来——

果然。

看到票型的一刹那，我的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两个字。

包括我在内的A班3人全部投票给韩浩；

C班2人选择弃权；

B班和D班总共6人全部投票给C班的肖央。

我想大多数不知道内情的人在看到这种票型时都会感到不能理解吧。比如作为当事人的肖央同学，正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B班和D班。

“这是什么情况……？谁来解释一下？”

“抱歉，投票后禁止进行讨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拜托同伴在明天的讨论中替你转达吧。今天的出局者是C班肖央，请其他同学为明天的考试做好准备。”

真无情啊，韩烨前辈。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考试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那么，单从结果上来看，肖央以压倒性的多数得票成为今天的出局者，这个结局让我觉得有点意思。

我在韩浩和程沐之间看了看，前者依然保持着淡定的表情，正在准备离开考场，而后者发现我在看她之后，故意避开目光，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

“天呐，这场考试到底怎么回事？”

叶何清一脸懵逼地看过来。

“不知道，总之先回去和其他人探讨一下吧。我有预感，恐怕不止我们小组出现了这种情况。”

“说的也是，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

“诶？你今天不去C组了？”

我诧异地看着不断催促我的叶何清。

“克莉丝托已经出局了啊，我还去C组做什么。”

唔，居然忘了，叶何清可是克莉丝托的头号粉丝。要是有一个人可以让我这样为她付出的话……

不，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

总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场考试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虽然已经有一些初步的猜测，但还需要很多情报加以佐证。

一般来说，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绑票”，因为这种不合常理的投票结果完全符合绑票的形式。但是，绑票作为狼人游戏中的一种作战方案，几乎只出现在狼人阵营，对应到考试中就是伪装者阵营。

那么第一个矛盾点就出现了。伪装者只能出在同一个班级，怎么会出现B班和D班集体绑票的情况呢？

由此可以引出第二个猜测：B班和D班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合作。这也是我会说“恐怕不止我们小组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原因，加入其他小组也出现这种情况，就可以证明我的猜测属实。

那么，他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进行绑票呢？如果说是因为B班和D班在昨天才达成合作，我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虽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故意选择了这样一个时间点。

如果按照这种思路走下去……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已经能够确保胜利了吧。太早进行绑票会被其他班级针对，太晚的话对局势的影响又太小。

换句话说，即便不能拿到胜利，由于达成不同的结果时对胜利方的成员也有不同程度的个人奖励，但出局的话是什么都没有的，所以尽可能地把其他班级——也就是A班和C班的成员踢出局也能有效地赚取利益差。

加入这么想的话，程沐中午的情况难道是出于欺骗大家的心理压力吗？

似乎有这个可能。

话说回来，如果我的猜想成立，C班还真是可怜。B班和D班达成合作关系，A班和D班也有某种程度的默契，吴宇泽和B班似乎也在进行某些交易。虽然吴宇泽能否代表A班还值得商榷，但好像只有C班被完全排挤在外面。

不带他们玩是几个意思嘛。

一边思考着可能发生的情况，我、艾可、叶何清三人一起返回宿舍。在路上我就分别联络了佐伊和克莉丝托，大致说明情况。当然，在说明的时候我稍微偏心了，公平都是上流社会用来支配底层的借口，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公平，不是吗？

当我们回到宿舍时，出局了的几位同学已经坐在客厅等着我们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还是算了，佐伊和克莉丝托两个冰山脸，完全看不出什么嘛。

“稍微坐一会儿吧，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等所有人都回来我就开始说明。”

佐伊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古井无波的表情，但她的语气让我感受到情况的不一般。顺着她的视线，我发现客厅的一边特意摆好了许多临时的椅子，看样子似乎准备把全班的同学都集合起来。

由于各组散场的时间几乎相同，没过多久，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已经集中在1A-4栋的客厅里。平常感觉非常宽敞的房间在挤入将近30人后，让我感到稍微有些拥挤。

除去经常不参加集体活动的吴宇泽之外，就只有两位要参加兼职工作的同学没有到场。

“人到的差不多了，那么我现在开始说明情况。关于为什么会把大家召集起来，我想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些猜测。在今天的考试中，几乎所有小组都出现了极端反常的情况——B班和D班空前一致地进行了名为‘绑票’的操作。”

果然如此，看来我的设想没错。“这种情况是我们始料未及的，但这背后显示出了极强的组织性，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一次意外行为，而是某些人有意造成的。因此我猜测，B班和D班可能已经在暗中开始合作。”

随着佐伊的话，房间内充满了同学们的哗然。

真是让人头疼的局面。

秋江月，造成了这个局面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考试的走向（5）

“啊啊啊！烦死了！”

散会后，同学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当他们离开1A-4栋，客厅内只剩下熟人时，克萝伊马上气呼呼地捶打着沙发。

“怎么啦，伊伊？”

艾可从旁边抚摸克萝伊赤红色的碎发，轻声地安慰她。

说起来，艾可对克萝伊的昵称又进化了啊……和对夏眠的昵称进行对比的话，她不会准备把克莉丝托叫成“托托”吧。

那可真是难听到天际了。

而且，如果克萝伊把“伊伊”的昵称占了，佐伊该怎么办？

我想着这些没有内涵的事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经过了寒假的安逸生活，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没有营养的日常，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呜……我今天被那群混蛋搞出局了！”

克萝伊咬牙切齿地哭诉着，捶打得更加用力了。

没记错的话，克萝伊被分到了G组，是和文宣同一个小组的。就像我们E组的肖央一样，看来克萝伊今天成了G组的牺牲者。

被B班和D班通过绑票的方式投出局，换成是我，我也会感觉很不舒服。这已经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对抗的事情，但校方从来没说考试中不能进行合作，A班和C班这次算是吃了哑巴亏。

非要说的话，上次的丛林考试中，A班和D班不也是用了相似的手段来对抗B班吗？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风水轮流转”吧。

“好啦好啦，我会给你报仇哒。E组目前的情况好像还没像其他小组一样差，我觉得我们还有胜率……”

艾可轻声安慰克萝伊。不知道她只是在为了安慰还是真的很有自信，居然说我们E组的胜率很大什么的……

“泠念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诶？为什么突然把球传给我？

“呃……我会尽量加油的……”

“哼，毫无诚意。”

克萝伊瞪了我一眼。

我的大小姐诶，你是克莉丝托派系的人，但艾可不是啊！她可不像你一样知道我的部分情报，我总不能直接拍着胸口保证获胜吧。

如果那样做，我苦心经营的人设岂不是全崩了？

就在这时，我的终端突然传来震动，稍微查看一下，原来是新收到了一条消息。

“哎哎？真少见啊，居然会有人联络泠念虚？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听到震动的声音，克萝伊马上一改气呼呼的样子，笑逐颜开地跑过来围观。

“哦呼？大新闻诶。我说，该不会是女孩子吧。”

另一边，一直在浏览网站的夏眠也凑过来，还把艾可也推到我的身边。

不过……这个消息……好像还真是个女孩子。虽然还没有点开，但联系人的姓名已经显示在未读消息上，是程沐。

于是，我感觉左右两边的三位女生同时变得安静。

“不点开看看吗？”

“对啊对啊，说不定只是普通的联络呢？总部能大晚上的约你出去吧。”

我说夏眠，能不能不要再奶我了？

不过消息还是要点开看的，如果这时候蒙混过去，反而会让她们胡乱猜测。女生在八卦方面的想象力我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任由她们乱想，谁知道会把事情想象成什么样子。

而且我也不认为程沐会主动约我。我们通过聊天软件的方式已经互相联系很久了，通常都是互相推荐有意思的书籍，怎么可能突然要求见面呢。

这样安慰自己，我点开了消息。

呃，当我没说过上面的话。

消息有点长。概括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对白天骗了我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为了表示歉意，想要约我出来当面道歉。

“夏眠啊，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克萝伊愣了一会儿，一脸郁闷地戳了戳夏眠。

“我哪知道……要不我喊一声A班必胜试试？”

夏眠似乎还处于懵圈状态，一脸茫然地挠挠头。

“别别，千万别，你刚刚的两句可都是反向毒奶啊！”

为了A班的利益，我赶紧制止了夏眠那个危险的想法。开玩笑，因果律武器可不是随便就能动用的。

不过，程沐这边还是有必要见一见的，毕竟我的一些猜想还要靠她来证实。本来还想着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把她约出来，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哪有不见的道理。

于是我马上回复消息，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哇，可以啊念虚，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夏眠一脸神秘地凑过来，对我眨了眨眼。

“大概是在上次考试……？”

“喔！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是你把她抓到咱们的地盘的，该不会就是那时候……”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我为了掩饰尴尬，轻轻挠了挠头。

“好啦，看你这个窘迫的样子，我们又没打算阻止你去约会。还不快去收拾一下？别让女孩子久等啊。”

可能是觉得单单口头上催促还不够，夏眠甚至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推向门口。

“等、等等，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瓶肥宅快乐水！要最大瓶的！”

在我被推出门的瞬间，克萝伊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

真是的，这群孩子们。

我和程沐约好在宿舍区东南的公园里见面。现在是晚上6点左右，由于天气渐渐转暖，白天的时间也逐渐变长，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当我来到公园时，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程沐还没到，我坐在长椅上，稍微休息一会。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三个把脸部全部包裹起来的可疑人物？

嘛，算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过了三分钟左右，程沐小跑着赶了过来，从她跑来的方向来看，似乎不像是从B班的宿舍过来的，更像是车站的方向。

“哈、哈……久、久等了……”程沐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向我打招呼。

“慢点，不用着急，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安排，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程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空位，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

“那个，对不起，中午的时候欺骗你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程沐低着头，真诚地向我道歉。

新的方向（1）

背叛，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在我所知道的历史或是传说中，有着这样那样因为被亲近的人背叛，最终走上末路的英雄。对于被背叛的一方来说，内心自然是非常悲痛的，这一点我稍微有些体会。

那么背叛的一方会是怎么样的心理呢？

会得到快感吗？

会感到悲伤吗？

还是……完全不会产生任何波动呢？

至少我是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但关于这个问题，程沐给了我一份属于她的答案——

那是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用“背叛”这个词有点太过了。毕竟只是一场考试，而且我们本身就处于对立的阵营，我虽然有点不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但换位思考的话，我在之前的考试中还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

然而，程沐并不这样想。

“好啦好啦，万一把妆哭花了怎么办，我又没有怪你。”

我完全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所以当程沐一边道歉一边抽泣的时候，我马上变得手忙脚乱。

“没、没事……我不化妆的……”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种时候应该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会比较好吧。

“你还有力气吗？要不要陪我走走？”

我试着向程沐发出邀请。

“好，只要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不不，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

而且这个用词是不是太糟糕了点？

嘛，算了，装作没听出来好了。

初春的天色黑得很快，我们才坐了几分钟，仅剩的一点红霞也褪去了颜色，路灯适时地打开。晚饭时间已经过了，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能够看见一两对像是情侣的人在公园里闲逛。

“啊嚏！”

刚刚走了几步，程沐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之前就注意到了，她好像来的很急，连宿舍都没回，身上穿的也还是白天考试时的校服。虽然已经进入春天，但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她穿得这么单薄，估计是冻着了。

果然还是发挥一下绅士风度会比较好吧。

“稍等一下。”

“嗯？”

正拿着面巾纸悄悄擦鼻子的程沐歪了歪头。

我麻利地把围巾取下来，拿在手里，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我把穿着风衣褪到肩膀以下，重新把围巾挂在脖子上，再脱下风衣，递给程沐。

“喏，女孩子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

“哎哎？没、没关系的，我不是很冷……啊嚏！”

话说到一半，程沐赶紧把头扭过去，用面巾纸捂住鼻子。

“喏？”

我把衣服递得更近了一点。

“那……谢谢。”

程沐小声地道谢，声音小到几乎要被风声盖住了。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左手，慢慢地套进袖子里，然后是另外一边。

“呃，不太合身诶。”

我看向穿着我的风衣的程沐，挠了挠头。

用“穿”这个动词已经不太合适了，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契科夫的一篇短篇小说，名字叫做《装在套子里的人》。程沐的身材实在是有些娇小，而我的风衣又是长款的，她不仅双手完全被袖子盖住，就连下摆都垂到了膝盖以下。

“都是你的错，谁让你长那么高。”

不要一本正经地推卸责任啊！而且4475px也不算特别高吧！

“那个……扣子你还是自己来吧。”

虽然说起来非常不好意思，但是刚刚我的目光扫过了程沐发育得好得过分的胸部，还稍微想象了一下帮她系扣子的场景。

“好啊，不过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总不能承认自己刚刚偷看女孩子的胸部了吧……

程沐很快把扣子系好，然后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我的围巾。

“抱歉，这个不能给你，因为是别人送的礼物，如果擅自借出去的话，总感觉很对不起送礼物的人。”

一边说着，我把围巾重新围好，浅蓝色的流苏迎风摇曳。

可惜，由于没有了外套，围巾和毛衣的搭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没有想要的意思啦……我只是稍微有点在意你刚刚对待那条围巾的态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呢，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对，很重要的人。”

这样说也不过分，因为接下来的每个行动中都有佐伊的身影，她已经成了我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人。

“哎，好羡慕，我还以为你会是单身呢。女朋友是哪个班上的女孩子呀？”

“嗯？？？”

啊，果然引起误解了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说的话就让我猜猜好了。果然还是A班的吧？感觉你和其他班级没有太多来往的样子……”

班级倒是猜的没问题，但关系完全不是你想象的情侣关系啊！

“怎么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是猜错了吗？让我想想啊……那是D班的秋水柔同学？上次考试的时候感觉你们关系不错。”

“所以说不是这样的……”

“啊，难道是高年级的学姐！？”

程沐惊讶地捂住嘴，不过由于袖子太长，她的半张脸都被遮在袖子下面。

“我、我还是单身！”

而且还是单身时间＝年龄的那种！

话说，这种话说出来好羞耻啊……

“噗。”

程沐突然笑了起来，双眼眯成了月牙。

“有、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好玩。”

“能不能换个听起来更像是形容人类的词？”

而且我不觉得自己哪里能算的上“好玩”啊……

“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上你吧。”

这样说着，程沐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等等，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让我缓一缓。“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呢，即使听到了不得了的话，也不会露出厌恶的表情。接下来的内容要替我保密哦，其实我……”

说到这，程沐快速地靠近我，抱住我的手臂，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她踮起脚，凑到我的耳朵旁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道：

“是个同性恋哦。”

新的方向（2）

当我把程沐送回宿舍后，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稍微绕路去自动贩卖机买了几瓶饮料，当我推开1A-4栋的大门时，想象中像往常那样、几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看电视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群人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夏眠讲着什么。

“你们都想象不到那个场景，他特别温柔地脱掉自己的外套，帮那个女孩子穿好，然后当场就被表白了。明目张胆地说着‘喜欢你’之类的话，现在的女生真是勇敢啊。”

听到了这样的话，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

“然后啊，那个女孩子‘啾~’地抱过来，还用胸部压迫手臂，紧接着开始亲密地咬耳朵，我觉得多半是一些很~露骨的话。啊，对了，他在脱衣服的时候还说过围巾是其他很重要的女孩子送的，真没看出来他能脚踏两条船呢——哎，快看快看，现充本人回来了！”

随着夏眠的话，女孩子们纷纷把脸转向我这边。

“呃……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啥没啥，我们只是在探讨为什么你能光速变成现充。嘛，仔细看看你还是有点小帅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是多余的……”

望着眼前的八卦团体，我感到瑟瑟发抖。包括佐伊和克莉丝托在内，整栋楼的女孩子都集合在这里，果然女孩子都是喜欢听八卦的生物吗……

“那你说说看啊，到底哪里是多余的？嘛，一条一条来好了，先说你的围巾……确实是很重要的女孩子送的，没错吧？”

“呃……没错。”

我偷偷看了佐伊一下，她好像对我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

“哇，出乎意料的诚实诶，我还以为你会狡辩一下呢。那么能告诉我们是谁送的吗？是平安夜礼物？我记得你第一次戴它是在圣诞节那天，对吧。”

你为什么会观察地这么仔细啊！

“抱歉，这个不能说。”

“哇，居然是秘密！难道果然像那个女孩子说的那样，是学姐送的？喂喂，该不会是三日月学姐吧！”

女孩子在八卦这件事上的想象力也太强了吧……

“这个别问啦……都说了不能说。”

“好吧好吧，那我就默认自己猜对了。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把外套借给别人？”

夏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像是教鞭的短棍，煞有介事地敲打着桌子。上次的法槌也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有是有，不过那是出于绅士风度的原因。你看，之前去滑雪的时候，我还不是在遭遇暴风雪之后马上把衣服借给你们。”

“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这条勉勉强强算你过关啦。”

夏眠抓了抓头发，一脸的不情愿。

“别急别急，接下来是那个女孩子向你表白的事……”

“不不不，这个真没有。”

我赶在夏眠说完之前打断了她。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玩过传话游戏，规则是所有人分成人数相等的数个小组，由一个人对每组的第一个人说一句悄悄话，或是给一张写有句子的纸条，然后由第一人通过悄悄话的形式传给第二人，以此类推。

在这个游戏中，经过了几次传递之后，传递的内容往往会和最初大相径庭，这就是流言的可怕之处。就算一开始的内容平平无奇，如果一个接一个地传播下去，最后总会变成可怕的流言蜚语。

所以我一定要把它扼杀在最初的时候。我倒是没什么，如果程沐也被卷入奇怪的传闻里，她应该会很难过吧，再怎么说也是个内心柔弱的女孩子。

“哎？来了来了，狡辩开始了！”

夏眠突然变得兴致勃勃，把手里的短棍装作麦克风的样子，递到我嘴边。

“嗯……其实她是……”

等等。

话已经到了嘴边，我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她要好好保密。

“她是？”

夏眠歪着头。

“她、她是在逗我玩的，你看，她最后不是和我说了悄悄话嘛，内容是‘骗你的’，就是说前面全都是她的恶作剧。没错，是这样的。”

“噫……好拙劣的借口，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夏眠露出鄙夷的神色，一脸嫌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说起来，你们说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啊。”

克萝伊双手抱在胸前，好奇地问道。如果是个成熟女性的话，做出这样的动作应该会非常诱人吧，突显上围什么的。但克萝伊实在是比较平坦，完全看不出起伏。

不过，话说回来，我查看消息的时候她不是就在旁边吗？

“好像是程……什么的，没记住。”

夏眠露出思索的神色。

“是程沐哦，上次考试里被泠念虚和克莉丝抓回来的那个B班的女孩子，这次的考试里担任E组的主持人呢。为了博取信任，她好像中午对泠念虚撒谎了……不过我也不太了解事情的经过啦。”

艾可挠了挠侧脸，小声地解释道。

“哎哎？所以真的是想对小念虚道歉，不是找借口叫出去表白吗？”

你才发现吗！？

而且不要突然叹气啊！又不是嫁女儿，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失落？

“啊，我知道了，她一定是道歉之后被小念虚感动了，然后顺便表白！”

“才不是啊！”

“好啦好啦，你不要解释了。总而言之，作为整个1A-4栋第一个被女孩子表白的男生，你不应该搞点什么庆祝一下吗？比如……大餐什么的。”

能不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搞性别歧视啊……为什么克莉丝托被叶何清表白的时候没有这种待遇？

不对不对，我根本没有被表白啊！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要蹭吃蹭喝改善伙食就直说嘛。”

“谁、谁蹭吃蹭喝了，我明明有好好出食材费的！”夏眠跳起来，用拳头捶打我的肩膀。

“好了，不和你们闹了。说吧，把大家聚集起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把抓住夏眠的手腕，看向佐伊和克莉丝托。

“啧，被发现了吗？我还以为能多看一会儿戏呢。算了，既然你都问了，现在就开始说正事吧……我们找到反制B班和D班的方法了。”

新的方向（3）

有时候我在想，这所学校的竞争规则会不会有些太残酷了。

虽然从入学之初就了解到了大致的规则，但我完全没想到校方在CP方面居然控制得这么苛刻。

举个栗子的话，第一次特别考试中，A班取得了垫底的收入，依靠着开学时下发的PP才勉强度过了前三个月。到第二次考试时，遭到这种待遇的变成了B班，这也是他们会产生内斗的直接原因。

或者说是文宣能够压倒司空月的最好机会。

那么，现在的第三次特别考试里，我有这样的预感：C班很可能会代替B班成为垫底的班级。可能和艾琳那个暴力狂的治理方式有所关联，C班似乎一直都不太注重学力，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也表现得很差，CP值被扣掉了不少。

如果在这次考试中不能一转战局的话，很可能陷入很困难的局面吧。毕竟如果享受过高质量的生活之后突然跌入谷底，应该会比在一开始就从谷底往上爬的A班还要难过。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预感，是因为C班已经在考试中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不光是E组，据我所知，在剩余的7个小组中，C班的处境也非常差，他们的存活率已经低至，是唯一的存活率在一半以下的班级。

至于A班的话，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由于最初制定了不错的计策，伪装者的人选也稍微占据了一些优势，即便在B班和D班明目张胆地进行合作的现在，A班依然在大多数的小组保存着能和B班和D班的任意一方进行对抗的资本。

然而，B班和D班毕竟已经开始了合作，这种一对一的局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顺便一提，佐伊和克莉丝托提出的应对策略说起来非常简单，无非是在拉拢C班仅存力量的同时去破坏B班和D班的合作。但是说来简单，行动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我们选择了一个在目前局面下最合适的突破口——拉拢D班。

如果不看各班之间的关系，仅从实力对比上来看的话，拉拢B班其实是更好的选择，因为D班在第一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太久，再让D班拿到不错的成绩的话，就会让他们牢牢坐稳第一的宝座。

从第一特别考试开始，D班就占据了第一名，不过那时候的优势很小。但后面的考试中，D班没有一次失手，在第二次特别考试和期末考试中全都拿到第二名的成绩，并且两次都和排在第一名的A班差距不大。

到目前为止，D班累积下来的CP已经多到只有A班能稍微企及的程度了。

但是，A班和B班的关系从一开始就算不上好，更别说他们的现任leader文宣还是个对A班别有用心的人，和他合作简直和与虎谋皮没有区别，我们能够选择的合作对象只有D班而已。

另外一点就是，A班和D班已经有过亲密的合作，两个班级的领导层之间也有我作为连接的纽带，如果是二选一的话，D班选择A班的概率应该会比选择B班大上不少。

事实上，即便他们已经和B班展开合作，但依然在暗中悄悄给A班提供了不少帮助，否则E组的处境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松，B、D两班的联盟也不可能把利刃指向C班。

因为同时削弱A班和C班双方的实力会比只把C班打到半死的效果更好，以秋江月和文宣的头脑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说起来，今天已经到了考试的第四天，在白天的考试结束后，各组的存活人数就会被削减到9人，如果有伪装者全部存活的小组，那么今天就可以结束考试了。

真期待啊。

“总之，担任主持人的程沐同学已经出局了，我认为有必要选出新的人选。”

韩浩的发言把我神游物外的思绪拉回到考试中。

就像他说的那样，昨天晚上出局的人是程沐，E组陷入了无人主持的局面。加上昨天B班和D班做出的举动，C班已经摆出了完全不会合作的姿态，在E组仅存的火种——沈寒樱同学，在考试一开始就一个人坐到角落里，无论别人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

顺便一提，她现在坐的位置正好是第一天时和她同班的张狂坐过的位置。

和C班的态度相似，A班也对B班和D班采取敌视态度，这也是佐伊和克莉丝托安排好的行动。

由于上述原因，虽然不清楚其他小组的情况如何，但E组已经完全陷入了沉默。讨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以上，小组内说过的话几乎不超过20句。

在考试开始前，佐伊和克莉丝托亲自和秋江月、秋水柔两人见了面，得到了“我们会视局势决定和哪一方合作”这样的暧昧回应。

所以佐伊命令所有A班的学生在今天不要轻举妄动，首要任务是弄清各组的局势，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再制定下一步的方案。但是和C班的自闭方案不同，佐伊允许我们对B班和D班进行反击。

不过对于E组来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必胜的方式。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让我稍微试一试吧。

这样想着，我坐在座位上，对韩浩刚刚的提议进行回应。

“没有必要，反正你们还会像昨天一样进行绑票的吧？那么完全不需要什么主持人，也不需要讨论，我是个实用主义者，不喜欢做没用的事。”“哎呀，终于有人肯说话了，那么无论怎样，请听听我的分析吧。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B班和D班会进行绑票，那意思就是我们会通过合作先排除掉其他班级的同学，没错吧？但昨晚出局的可是B班的同学，按照你的逻辑，伪装者肯定是在A班和C班了吧。如果不抓紧机会证明清白，今天你们A班可能会有人出局哦。”

韩浩一脸玩味地进行分析，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D班已经开始玩起来了。

“随你怎么说，A班也好，C班也罢，只要你们B班和D班想投出局的话，无论我们怎么解释都没用吧？而且推荐你别擅自把你的逻辑说成我的，我可没说过伪装者在A班或是C班里，倒是你们D班更有可能，不是吗？”

“哦？说说看？”

依然是一脸玩味的表情，不要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啊，韩浩。

新的方向（4）

大概是因为场面已经沉寂了太久，当我起身发言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就连C班硕果仅存的沈寒樱也不例外。

可能也有觉得A班和C班同病相怜的原因在里面。

“首先我想说的是，我希望B班的两位同学仔细听我接下来的发言，因为它很可能关系到你们能否在考试中获胜。没记错的话，你们的CP仅仅才80左右吧，我想这并不足以支持你们日常的消费，所以你们一定也很想赢下考试，甚至去争取一下最后的个人奖励。”

在这个社会，尤其是这个把“能力”无限放大的校园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式是没有用的，只有拿出相应的利益，才有继续谈的机会。

对于B班来说，应该没有比在考试中获胜所能得到的CP更有价值的东西了吧。

很显然，我猜的不错，B班的两名学生已经心动了。虽然他们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但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名为“期待”的感情。

对我来说，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就算能排除掉A班和C班，你们能够赢得了D班吗？换一种说法可能会更好理解——昨天晚上出局的为什么是你们B班的程沐，而不是那个从考试开始一直活跃到现在的韩浩？正常来讲，如果是狼人游戏的话，这种很活跃的玩家一下子就会被狼人盯上吧。”

受到我诱导性发言的影响，B班的两人已经陷入了思考。

“仔细想想吧，韩浩从最开始就试图引导局势，一开始我还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主动把场面的控制权交给程沐，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你们背后的合作关系。一个这么活跃的人不可能被伪装者放过吧，要想解释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他自己就是伪装者。这样的话，从考试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就都能解释的通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就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从考试开始到现在具体都发生了哪些事情。但是如果让我举例的话，我也能拿出不少论据。比如“韩浩被怀疑身份的时候完全不敢反驳”“D班没有一人是在晚上出局”之类的。

不过，从B班两位学生的表情来看，我大概已经不用具体说明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请大家想想，在韩浩的影响下，我们在已经过半的考试中都投出了哪些人。第一是张狂同学，他的出局和我们整个小组都逃不开关系，大家都认为他太过暴躁，这种意气用事的投票方式按理说并不应该出现在考试中。但仔细想想的话，挑起张狂和织雪之间矛盾的是韩浩，第一个主张投出张狂的也是韩浩，我认为这很能说明问题。”

“第二个是D班自己的同学，迫于场面压力，他们投出了自己班上存在感最低的魏青，如果他是故意做出存在感很弱的样子，那么他极有可能是D班唯一的调查者，通过这种方式牺牲自己，既降低了大家对D班的仇恨度，也不影响考试的进程。如果我的设想为真，今天不投出D班的同学的话，那考试已经结束了。”

这并不是骇人听闻，假如事实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今天白天的考试结束后，E组还能剩下9个人，其中3人是D班的伪装者，已经达成了结果二的要求，伪装者直接获胜，考试提前结束。

“至于第三天，我不说大家也清楚发生了什么。B班和D班达成合作，C班成了牺牲品，没什么好分析的。我说了这么多，想必各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吧。我在此强调一下，今天我希望投韩浩同学出局，如果大家认可我的推理，请和我一起投票，谢谢。”

说完之后，我喘了口气，感觉背后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把衣服搞得黏黏的，有点难受。

“精彩，泠念虚同学的诡辩水平当真一流，不得不服。不过你认为仅仅这种程度就能破坏我们两个班级的关系？”

韩浩“啪、啪”地拍起手，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我只是在阐述我所见到的事实和我心中的猜测，并且我确信它是正确的。”

我并不想和韩浩进行争辩。不信任的种子一旦埋下，越是去思考就越是会怀疑，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B班的学生在脑内模拟无数个场景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选择完全沉默。还好提前在终端里下载了电子版的小说，让我不至于无聊到没事做。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擅自采取了命令之外的行动，叶何清和艾可看向我的目光中似乎带有一些不解。

总之，回去再慢慢和他们解释吧，现在只要期待考试的结果就好。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韩浩居然没有进行任何的辩解，虽然事先有预料过这种可能，但这种情况的出现还是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会出现这种状况的话，要么说明B班和D班的合作已经牢固到我无法影响的程度，要么说明韩浩是个足够自大的人。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这是出于秋江月的意思。除了她之外，恐怕没有人能让韩浩做出这种举动吧。

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就再好不过。虽然在结果方面，它和第三种情况的差距不大，但我已经不想再多欠秋江月的人情了。

快要还不清了啊，最后不会把我自己赔进去吧……

小说才看了几页，考试就要结束了。随着韩烨前辈的指示，大家陆续开始投票，今天的结果马上就要被揭开。

泠念虚得3票——来自D班3人。

韩浩得4票——来自A班、C班总计4人。

B班弃权。看到这样的结果后，我的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中最难的一关已经顺利解决，E组的考试已经不用再投入过多的精力。

那就把重点转移到吴宇泽和B班的事情上吧。

新的方向（5）

夜晚，我躺在床上，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睡姿。然而，尽管我非常努力地想要进入梦乡，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清醒。

摸索着打开终端，电子时钟上显示着0:34。

真是的，最近的睡觉时间越来越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失眠这种事情，上一次还是在非常小的时候。那一天，父亲的事业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马上就要动身前往海外，当时还不到六岁的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啧，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听说很多有名的作家或者漫画家都喜欢在凌晨工作，大概就是因为人类的思维在这个时段会比较开阔吧。

不如出去透透气好了。

这样想着，我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了几件衣服，走出宿舍。

夜色苍穹洒落下清冷的月光，和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一起，把初春的寒夜装点得别具韵味。视线所至之处，除去星月和路灯之外再无任何一点光亮，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沉入梦乡。

不错的景色呢。

虽然比不上盛夏时漫天的银河，这种景致在现代化的大城市里也是难得一见的。走出房门的一瞬间，我居然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少年和少女们会渴望并肩坐在草地上，静静地仰望同一片星空。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想法呢……

“……算了算了。”

我摇了摇头，试图把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挥走。自我调节一直是我引以为傲的强项，像这种会干扰到自己的情绪，我转眼就可以忘掉。

由于只是像随便逛逛，稍微转换一下心情，我既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没决定什么时候回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往远离宿舍区的方向前进。1A-4栋本身就在宿舍区的边缘，于是我很快就来到了一片丛林，沿着林间小道漫步。

这所学校的绿化率非常惊人，即便包括教学区、宿舍区、商业区、娱乐区这四个人类活动区域在内，整个校园的绿化率也在85%以上。与其说是绿化得很好的学校，或许说是建了个学校的林地会更加合适。

啊，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呢。

沿着林间小道，我稍微又走了一段路，在道路的尽头，隐约可见的月色照耀下的粼粼波光。这时我才发现，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情人坡了。

不过，虽说情人坡的名气很大，但总不可能在这种时间还有情侣在吧……

唔，当我没说。

走出林间小道的瞬间，我的视线便捕捉到了一个身影，虽然因为天气的原因穿得比较厚实，但大致还是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女孩子。她正站在情人坡边缘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静静地望向大海。

会是一位失恋了的女孩子吗？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恋爱中那些少年少女的感情，所以也不太能理解失恋的痛苦，对这种痛苦的理解也仅仅来源于文学或是影视作品中的描述。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赶紧原路返回会比较好吧。如果走过去的话，如果完全无视对方，可能会加深她的痛苦，但我又不可能主动前去搭话。说出“你很寂寞的样子，要和我一起看海吗”的这种展开是不可能存在的。

况且，失恋什么的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万一她是在等待前来幽会的男友，我贸然接近反而会陷入更加麻烦的局面。

然而，就在我作出决定，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的时候，那个女生居然刚好转过身，水色的眼睛和我对上，显示出和大海相似的涟漪。

“呃，泠念虚……？”

糟了，看样子还是个熟人。由于背光的缘故，我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但这个声音我确实是听过的。

“……仓木溟吗？”

那个女生从岩石上跳下，向我的方向走近，从黑暗中渐渐浮现的果然是仓木溟略带中性的面容。齐耳的短发被打理得十分利落，脸庞在普通女孩子的柔和中多了几分棱角，乍看之下会产生“英气勃勃”的感觉。

“嗯，意料之外的偶遇啊，一个人？”

仓木溟挑了下眉，居然让我产生了正在面对不良少年的感觉。

“对，稍微有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看来每个人都会有烦心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这个面瘫不会有感情呢。”

我、我只是不太擅长表露感情而已啊！

嘛，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说面瘫，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像仓木溟所说的一样，人人都会有烦心事。仓木溟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像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让我忽略了她可能拥有的属于女生的细腻内心。

随着距离的靠近，我闻到了从仓木溟传来的难以描绘的香气，有点像是洗发水的味道，但也没办法就这么肯定。

“我这边情况比较复杂啦。倒是你，不仅坐上了副官的位置，班级在考试中的进展也非常不错，还能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我收回前言，你这个人果然非常无趣，眼里除了成绩啊、权利啊什么的，就没有其他东西吗？比如……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仓木溟带着揶揄的笑容问出了让我难以启齿的话。

之前从夏眠那里听说过，现在的男生如果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会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但即便是这样……

“喜欢的女孩子……我觉得没有吧。”

“诶，果然是这样啊。明明长了不错的脸，居然会是性冷淡，亏我还觉得你应该挺受欢迎的。”

这种事情我也是有一些自觉的啦……虽然和寝室的分配有一些关系，但我身边女性朋友的数量要远多于男性朋友，叶何清没少为这件事挤兑我。

“算了，反正这是你的事……不对，这种情况可能会更好用一些。”仓木溟露出思索的神色。

“嗯？你说什么？”

倒不是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没、没什么。你看，咱们在这种情况下偶遇也算得上有缘了吧？所以看在这个情面上帮我个忙吧。”

虽然说着请求的话，但无论从语气还是神色，我都觉得她是在命令我。

“什么忙？事先说好……”

“闭嘴，别多问，也不需要你说什么。啊，如果迫不得已必须要说话的话，记得叫我‘溟’就好了，愿意加点修饰语也没问题，像是小溟或是溟酱什么的。”

“诶？就算你这么说……”

“嘘。”

仓木溟把修长的食指竖在我嘴前，做出禁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快速挽住我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随后，我眼角的余光马上捕捉到了一个从林间小道中走出的身影。

新的方向（6）

“泠念虚？你、你怎么在这？”

从阴影中走出的是程沐，她正用惊讶的目光望着我，眼神在我和仓木溟之间来回打转。

没错，由于某些意外因素，我莫名陷入了奇怪的修罗场中，而且还是扮演配角的那种。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面前的文学系少女程沐——拥有着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性取向，即便是我用没有实际经验的恋爱思维去思考，也能想到自己大概是被仓木溟当成了挡箭牌。

也就是俗称的“假男友”。

“听、听我说，这是有原因的……”

由于我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人，虽然感觉被这样抱着很尴尬，但并没有推开仓木溟。

“哦？说说看？”

出乎意料的，程沐并没有露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和仓木溟。

这展开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如果是青春恋爱题材的小说，现在应该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才对啊……

“这个……总之就是……”

“就是我看上他了，所以把他约出来偷偷幽会。”

仓木溟突然抢过话题，同时收紧了抱着我手臂的手，让我的手臂感觉到了某种柔软细腻的触感。

明明看起来挺平的啊……

“诶……是这样的吗？可是今晚不是我约了你嘛，别告诉我是撞了时间哦。”

程沐一边发表自己的疑问，一边背着手踩着很小女生的步子走过来，而且虽然是在对仓木溟说话，但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大概是由于我稍微低着头的原因，她俯下身子，从下方观察我的表情。

“好吧，被你看穿了。实际上是我被你邀请之后对念虚说了多余的话，虽然告诉他不要来，但你知道的，他是个非常爱管闲事的人，所以还是坚持要过来。”

喂喂，你怎么说谎都不眨眼的？还有，我什么时候爱管闲事了？

“溟酱，你知道吗，当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看向右下方哦。”

“骗人的吧？”

仓木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同时，我也惊讶于程沐的发言。虽然可能是接触较少的原因，但我完全没发现仓木溟有这样的习惯。

“对啊，是骗你的，但你的反应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所以说，你们两位应该是偶遇，那我借用下另外一边应该不要紧吧。”

得出了满意答案的程沐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挽住我空着的另外一只手臂。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在说话的时候挽着男人的手吗？还是说这是她们女生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

“气死了，你们脑子聪明的人真是烦，怎么都骗不到你。明明我也不算很笨，但自从进了这所学校，就感觉自己除了拳头比较硬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诶，明明都被揭穿了，但是好像不准备放手耶。”

“要你多嘴，明明你都抱住了另一边，这时候放手的话不就代表我输了吗！”

仓木溟提升气势似的大喊，继续加重手臂的力度，感觉就像是要把我的手臂融到她的身体里去。

不要定下奇怪的决胜方式啊！

“我说……你们能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吗？”

“不能。”

左右两边的两位分别属于文学系和运动系的女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这么有默契，为什么不在一起啊！

等等，她们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来着？对了，仓木溟这么帅气的女生，身为百合的程沐一定会喜欢她的吧，她们也一定是为了这件事约出来见面。所以，只要我把话题引回去的话……

对，就这么办。为了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只能对不起你了，仓木溟。

“那个，你们今天是为了什么要偷偷见面啊……”

“啊，对哦，差点把正事忘了。”

程沐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扶了扶眼镜。

这样我应该就能脱身了吧，只是仓木溟接下来可能要面临选择了。仿佛猜出了我的打算，仓木溟偷偷地把手伸到我的腰间，在我的侧腹部狠狠地拧了一下。

呜，好痛。

“这么一说的话，泠念虚在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嗯？”

程沐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和我的想法相同，仓木溟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很奇怪吗？啊，你们互相之间还不知道吧，你们是全校仅有的两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哦。”

“诶？”

听了程沐的话，我和仓木溟互相对视，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你也知道？”的意味。

“咳咳，既然都是知情人，那我就直说了，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约我出来？”

终于鼓起勇气，准备直面人生了吗？我会在后面为你加油助威的，去吧，仓木溟！

“这个……怎么说，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来了来了，一想到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目睹表白现场，我的心里就有点激动。

“我……有点喜欢织雪佐伊同学，所以能停止和D班的合作吗？仅限E组也是可以的！”

……

……

？？？

？？？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和仓木溟互相对视，然后互相眨了眨眼。

“哎？你们怎么了？”

程沐歪了歪头。

“没……只是听到了冲击性有点大的发言……”

说到这里，我非常想做一个扶额的动作，但由于两只手臂全被抱住，因此没办法做出来。

倒是仓木溟这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不断地揉着额角。

“这个恐怕不行。你知道了，B班现在是文宣的一言堂，我也就是个挂名的副官。如果我还在场上，投票的时候偏向A班也没什么，但目前的情况恐怕是无能为力。”“啊，那真是可惜，不过我相信织雪同学，即便这样她也一定能赢。泠念虚，你说是吧？”

“这个……不好说啊，不过A班确实占有不小的优势就是了。”

抱歉，即便这种时候我也没能完全相信她们，虽然套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依然没说出任何和A班的策略相关的话。

“啊，那就好。对了，能……请你帮个忙吗？”

程沐充满期待地从下方看向我。看着她这样的目光，我无法拒绝他人的毛病又犯了。

“呃，你先说说看吧。事先说好，我办不到的事情可不会答应。”

“放心啦，不是什么难度很大的事。这个，能不能请你……稍微试探一下织雪同学对我的看法？你看，我在A班就只有你一个朋友，虽然我知道让男生去问有点……但除你之外我已经没有可以拜托的人了。”

呃，这不是异常简单嘛，虽然在外人的视角里可能有点难度就是了。

“唔，我试试吧，如果有消息会联络你的。”

“嘿嘿，谢谢你啦。那么作为感谢，我把溟酱送给你好不好？”

哎呀，这可……啊，疼疼疼！仓木溟你掐我干什么啊！

真正的瞒天过海（1）

结果，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我才摆脱程沐和仓木溟，回到我暖烘烘的房间。要知道，现在还是初春，天亮的时间并不早。

真是的，困死了。

快速地换好睡衣，我直接扑到床上，迅速地进入了梦想。

等到醒来时，太阳早已经高高升起了。

大概只睡了5个小时左右，但是没办法，下午毕竟还有考试，就算我们已经胜券在握，表面工作也还是要做一做的。

昨天夜里的出局情况已经发来了，E组出局的是名叫楚天舒的B班男生。到目前为止，A、B、C、D四个班级在E组的人数分别是3、1、1、2，总计7人。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迎来了第二个赛点。假如场上还有两名伪装者，那么只要今天白天的考试中投出一名调查者，伪装者们就能达成结果二，获得胜利。

现在，A班的人数在E组中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如果其他3个班级联合起来，他们的票数依然会多于我们。

不过我不觉得他们能达成那样的合作。

由于无事可做，我稍微吃了点东西后，早早地来到了考场，翻阅着没有看完的小说。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咔嗒”的声音，一个身影推开考场的房门，走了进来。

正是我等了好久的韩烨前辈。

“哦？来得很早嘛。”

韩烨前辈饶有兴致地向我打招呼。

“前辈也是，现在应该还是午饭时间吧。”

“有什么关系呢？学生会的干部又不需要去挤食堂。倒是你，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想必考试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这样说着，韩烨前辈露出了锐利的眼神。

“您太会开玩笑了，A班确实占据了不小的优势，但到考试结束之前谁都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不是吗？”

这个眼神，是在试探我吧。做出这样的判断后，我主动做出避让，想要避免和他对上视线。

“是嘛，我好歹是E组的裁判，你们每个人在考试中的动作都被我看在眼里。过于谦虚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明明有着不错的实力，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抱歉，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这样啊，是我多嘴了，你当我没说过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烨前辈不再看向我，坐到了他专用的角落里，像往常一样操作着笔记本电脑。而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安心地继续翻阅小说。

因为已经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从他的言语之中，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事并不了解，应该只是单纯地对我在考试之中的表现产生了兴趣。

这样就足够了，毕竟我的目的也只是打探一下我的事情在学生会中的流传程度。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场内的人逐渐多起来，但依然有种很冷清的感觉。考生的人数已经减少了多半，也只有我们A班还保持着多于半数的成员。

这种情况下，A班就算遭到集体的围攻也在情理之中，但无论是艾可还是叶何清都表现出非常轻松的样子，远没有前几天考试中那样苦大仇深。

因为，我们早就想好了相关的对策，到目前为止，就算发生了B班和D班合作这样的事情，E组的形势依然没能脱离我们的掌控。

就这样，第5天的考试，开始了。

“泠念虚同学，能请你解释一下A班到现在依然有3人在场的事吗？”

率先发难的D班的穆静，她直接把矛头对准A班，展开了攻势。

“很简单，因为你们D班想要转移注意力啊，无论怎么看，我们A班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吧？”

我主动站起来，回应D班的质疑。

说来比较奇怪，虽然E组从昨天开始就没了主持人，但局势并没有因此变得混乱。

“笑话，如果是转移注意力，那我们为什么要投出B班的同学？把C班唯一的同学踢走，让A班和B班同时替我们背锅，这样不是更好吗？”

这样不行啊，穆静的分析能力实在太糟了，她是怎么说出这样丝毫经不起推敲的话的？

“抱歉，能请你带着脑子说话吗？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不就会形成A、B、D三个班级互相猜忌的情况？那还怎么把全场的仇恨转移到A班来？”

“我怎么知道？我们D班又不是伪装者，怎么可能知道伪装者是怎么想的？既然你这么清楚，那你一定是伪装者吧！”

吼呀？怎么开始耍赖了？

“韩浩的辩论能力你真是一点都没学到啊，穆静同学，那就让我来分析一下局势好了。首先，考试既然还没有结束，就代表场上不可能存在3名伪装者，那么已经出局的人中一定有伪装者的存在。”

“那么请大家回顾一下，都有哪些同学是被我们公投出局的呢？我记得分别是C班和D班的两位同学。但是，C班的两位出局的同学中，张狂是因为大家的意气用事，肖央则是因为B班和D班的绑票，所以出局的伪装者是D班学生的概率是最大的。顺便一提，B班出局的三名同学全部都是被伪装者指定的，我认为他们是伪装者的概率相当低。”

啊，虽然斥责了穆静，但我的发言也就是这种程度了。看上去倒是很有道理，但只要头脑还清楚的话，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我也没指望这种程度的发言能让我赢得大家的信任，换句话说，我也没想赢取任何人的信任。

只要艾可和叶何清依照计划行动就好了。

当然，虽然我不指望获得其他班级的信任，但发言还是要继续的，这并不是我多喜欢做表面工作，而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这场考试中，我从一开始就以A班代表的身份活跃在各种讨论里，这和我以往的形象大不相同，而且我并不担心这是否会暴露我的身份。

因为从一开始，我的任务就不是通过精彩的辩论来驳倒对手。说来简单，我被分配到的任务是——

在这场考试中，尽可能地吸引其他班级的注意力。

真正的瞒天过海（2）

经过了这些天的考试，我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我可再也不想在大家面前抛头露面了。

经过投票表决之后，第5天的考试终于结束。我推开房门，准备离开考场，却发现秋江月正好从门口路过。

哎呀，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已经结束了？”

注意到从考场出来的我，秋江月停下脚步。

“是啊，很遗憾，今天我出局了。”

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哦？那真是要恭喜你了，看来你们的计划很顺利。”

啧，果然瞒不住这个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感叹的，秋家毕竟是当今最为鼎盛的家族之一，族内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轻视，更何况是千金小姐。

与之相对的，我也不是不能洞察她的计划，那简直是堪称外交典范的方案——

首先，通过假意和B班结盟来获取B班的情报，成绩垫底的B班当然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尤其他们的leader还是文宣那个自大狂。当然，文宣肯定不会完全相信D班，他本人也不值得被D班相信，但只要有情报，无论是真是假，都能用来分析出更多的东西，尤其是当情报的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

其次，利用她本人和A班领导层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和我的关系，来和A班达成尽量互不干涉的默契。这样，这场考试就成了以D班为中心，暗中分别联合A班和B班的局面，只有C班被孤立在外。因此，在第三天的考试中，D班就能毫无忌惮地把矛头指向C班，通过C班在各组的表现来大致判断出C班的伪装者分布情况。

至于A班的情报，她们从最初就没想过要打探。虽然有我的关系在，如果她们提出请求，我多半会和她们进行情报共享，但事实上并没有这个必要。在掌握了B、C、D三个班级的情报之后，推理出A班的情报简直易如反掌。

这也是她能看透我的布局的原因吧。

说起来虽然比较复杂，但这些也都是一念之间就能想清楚的事情。望着似乎在由衷地恭喜我的秋江月，我毫不留情的予以回击：

“彼此彼此，你那边不是也挺顺利吗？第一肯定是没跑了。经过这次考试，D班的霸权地位已经能彻底确定了吧。”

“真奇怪，你看上去对班级的排位毫不在意。”

秋江月歪了歪头，真不像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能够做出的可爱动作。

我和她稍微聊了几句后，由于各组考试陆续散场，走廊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我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秋江月进行过多的接触。

“抱歉，我还有点……”

“先别急着走，我们的leader想见你。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确切，所以你也不用多想，她只是想让你给织雪佐伊传个话。”

由于是在公共场合，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秋江月明面上是秋水柔的下属，我更是A班不足为道的普通学生，由于人多耳杂，她会采取这种委婉的说法也是没办法的事。

换言之，就是有事情想和我单独谈吧，看来又要抛下艾可和叶何清了。

诶，似乎上次丢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也是因为秋江月的联络？最近和她的交流会不会有点频繁？

有了“传话人”这个身份之后，我堂而皇之地和秋江月走在一起，来到了教学区角落里的一栋没有标注名字的建筑。

“能稍微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打量着眼前造型抢眼的建筑，有点摸不清它的功能。这是一栋玻璃结构的大楼，这种设计一般出现在商务楼上，在学校这种场所还是很少见到的。材质选用了半透光的钢化玻璃，从外部几乎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越高层越是如此。

“没来过吗？这里就是学生会大楼，ETC高校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机关。”

“……我还以为会是很稳重的建筑，唔，怎么讲，很有赛博朋克的感觉。”

我的话毫不夸张，这真的是一座设计感十足的建筑。

“是嘛。对了，拿好这个，你的磁卡。”

说着，秋江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磁卡，黑色的一张递到我手里，蓝色的一张则贴在大门的感应器上，马上传来了带有机械风格的女声：

“身份确认，秋江月，学生会干事，可通行。”

看起来是身份卡呢，但是为什么我也有？我可不是学生会成员啊。

等等，我的卡片和秋江月的似乎不同，应该是临时卡一类的东西。我学着秋江月的样子，把卡片贴到感应区。

咦，怎么没有反应？该不会是张假卡吧……

“别傻站着了，那是最高权限的黑卡，一般是给负责隐秘行动的高级成员配备的，权限仅次于学生会长。而且由于隐秘行动的需要，任何时候都不会有提示音。”

已经进入大楼的秋江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好气啊，村里人没玩过你们城里人的高级玩具不行吗？

不过……

“为什么给我这么高级的东西？”

完全没有理由吧，我既不是学生会的人，也并非和他们的立场完全相同。如果说是为了拉拢或是合作，完全可以送出对我更有价值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鸡肋的东西。

“因为我相信你啊，至少在对抗理事会这一目标上，你是百分百能够信任的人。嗯……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听原因。”

“……你说得对。”

这个原因，是我最不想提及的事情啊……

搭上没有注明层数的电梯，我感觉电梯正在平稳地移动。顺便一提，这部电梯是用我手上的黑卡激活的，因为秋江月说她的权限不够。这么一看的话，这恐怕是通往某个重要场所的直达电梯。

另外，电梯移动的方向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向上，而是向下。仅仅过了几秒钟，电梯就打开了，映入眼中的是一条明亮的走廊。走廊不长，两侧加起来也仅仅只有八个房间，和这部电梯一样，没有任何一个房间标注了名称或是用途。

“那么，欢迎来到学生会室。”

说着，秋江月推开最边缘的一扇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真正的瞒天过海（3）

说到学生会室的话，应该很容易想到那种明亮的像是会议室一样的房间吧，或者是大公司的总裁办公室的那种感觉。总之，我在进门之前对这个所谓的“学生会室”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猜想，但完全没想过它会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有点像谍战片里的临时指挥部，摆放着各式各样用途不明的电子产品，房间两侧的展板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或是图表。房间的正中是一张不算太大的桌子，上满堆满了资料，还有两个把头埋在资料里的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子。

分别是秋家的两位精英女仆——秋水虹和秋水柔。前者目前担任学生会书记，后者恐怕也在学生会内挂有某些头衔。

听到我进来后，她们两位同时抬起头，然后站起身来，整齐地向我行礼。

“你们不用这么拘谨，我又不是秋家的什么人。”

龟龟，我可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待遇。

“你想多了，只是你刚好站在我前面。”

从身后传来了秋江月的声音。说得真直白啊，就不能给我留点幻想的余地吗？

“嗳，江月大人很傲娇的，你别在意。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秋水柔露出笑容。

“咖啡就好。”

“好，请稍等。”

秋水柔向我鞠躬，转身在一台看起来很复杂的机器上操作起来，秋水虹则继续投身于桌上数不清的资料。秋江月关好门，从房间的一角拉出两把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说，你们这个学生会室是不是太简陋了？”

这是我看到房间全貌之后的第一印象。明明是堂堂ETC高校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机关，大楼也修建地非常气派，怎么会有这么简陋的会室？

“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学生会在学校里的真实地位。出于自保的考虑，兄长大人设置了表里两个学生会室，你现在看到的是隐藏在顶楼那个富丽堂皇的学生会室下的真正的‘学生会室’。”

“请用。”

在秋江月说话的时候，秋水柔已经泡好了咖啡，香气四溢的奶泡浮在咖啡表面，看上去就很好喝的样子。

“这么重要的地方，让我一个外人进来真的没关系吗？”

一边说着，我端起杯子，稍微抿了一口，咖啡的醇厚和鲜奶的丝滑同时在口腔中绽开。

嗯，好喝。

“在我们这里，你不用装傻也没问题。”

啧啧，真直接，不过我倒是挺欣赏秋江月这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

“那我就直说了。从目前的局面来看，风纪委应该已经对学生会有所警觉了吧，我想你们在各方面的行动应该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令人焦头烂额的情报。所以我想，你们大概是想找我谈和风纪委有关的事？”

我随意从桌子上的资料里抽出两张，上面分别写了两条消息，一是风纪委疑似购入新式武器，二是学生会提出的关于加强娱乐区管理的提案遭到驳回。

这仅仅是摆放在桌面的情报，房间两面的展板上还贴着更多有价值的内容，比如近几个月学生会和风纪委的各项数据对比图。

当然，学生会在绝大多数领域都陷入劣势。

“你说的没错。由于某些原因，风纪委一方可以掌握到学生会的大部分情报，但我们却很难得知他们最新的动态。兄长大人曾经准备派出卧底，但如果以学生会成员的身份进入风纪委，那必然会受到怀疑，而学生会之外又没有值得信赖的人，所以计划一直搁置下来。”

“所以你们想让我去？”

“不，我们无法保证风纪委那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让你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秋江月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同时用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看向我。

“那么……你们想要动用我的人？”

还真是毫不客气的要求。

“没错。像你这样的人，我无法想象你不会在有限的校园中尽量发展下线。我们起初并不知道连织雪佐伊都被你俘获了，否则她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对你有足够的忠诚，‘非人计划’的出身也很容易受到风纪委的信任。可惜，她已经加入了学生会，没办法再去执行卧底的任务。”

“具体的行动方案？”

我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如果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案，我绝不会点头答应。

“水柔。”

“在，念虚大人，请过目。”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秋水柔恭恭敬敬地递过来厚厚的一沓纸。

我简单翻阅了一下，上面写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和风纪委相关的高层机密，这显然不是一份单纯的行动方案，而是包括相关资料在内、即便是对风纪委一无所知的人也能很快上手的攻略。

“首先，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和学生会完全沾不上关系的人，通过这个人来获取情报。当然，这绝不是短期内可以做到的，所以他一定要拥有足够潜力，可以尽快在风纪委内爬到高层。如果必要的话，学生会甚至可以配合他演一出戏，让他拿到足以晋升的功勋。”

“符合这种要求的人全校也找不出几个吧……”

学生会自己都找不到的人，居然指望我来提供？

“吐槽也没用，这是你和学生会之间的第一次合作，你不觉得是个展示能力的机会吗？”

“但是你们提的要求太高，这样的人即便在我这边也是重要的人才。”

除去佐伊和克莉丝托，我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吗？司空月或许能算一个，但他的身份绝对见不得光。

“这么说的话，就说明你那边有合适的人选，不愧是你。”

秋江月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杯子和托盘交给侍立在一旁的秋水柔，把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双眼注视着我。“没错，但那又如何，你就没想过我会拒绝？”

我一向比较喜欢掌握主动权，这种被吃定了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当然，关系到理事会和风纪委的事你不会拒绝的。”

……有理有据，这次是我输了。

“……让我考虑一下。”

真正的瞒天过海（4）

从伪装者调查考试开始起，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只要今天的讨论结束，考试结果就能初步分晓。

昨天晚上我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所以今天起得很早，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整个考试期间的紧张和疲惫都不见了。

由于最近大家都忙于考试，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饭吃了，今天就久违地露一手吧。这样想着，我洗漱完毕之后直接来到厨房，准备看一下有什么可用的食材。

嗯……没有呢。

也是，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做饭，就算有剩下的食材也不新鲜了。

那么还是出去买点吧。

我回到房间取外套，出来的时候佐伊的房门刚好打开。

“早啊，织雪。”

虽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但在走廊里说话毕竟不那么安全，所以我用比较疏远的“织雪”来称呼她。

“早。准备出门？”

她看了看我穿了一半的外套，若有所思。

“是啊，没有食材了，准备去超市买一些。”

“这样嘛……我刚好也要去商业区，稍微等我一下。”

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甚至连语意都含有命令的成分，而不是普通人常用的疑问式……

嘛，这样的佐伊也不坏。

没过几分钟，佐伊就走出了房间。虽然已经是初春时节，外面的温度依然比较低，佐伊穿了看上去很轻便的羽绒服，下半身却依然是黑色的裤袜。

穿着这样看上去有点冷的衣服，我和佐伊一起走出宿舍。

“嗯……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女孩子冬天穿这么少，难道不冷吗？”

看着佐伊对温度毫不在意的样子，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看就是没交过女朋友的老处男才能问出来的愚蠢问题。”

“……单身时间等于年龄还真是抱歉，我给A班丢人了。”

我深深地折服于佐伊在日常状态下的犀利发言。

“因为但凡对女性的衣物有点了解就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听好了，丝袜也是有厚度标准的，你试着回忆一下，我夏天的时候穿的丝袜是不是比现在的要透很多？”

按照佐伊的要求，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佐伊修长的双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不，这太色情了，容易伤身体。

“回忆起来了吗？”

“啊啊……你说得对。”

我当然不敢说刚刚做了非常失礼的妄想。

“那我继续说明了。衡量丝袜厚度的标准叫做Denier，是纤维的纤度单位，每9000米纤维重多少克就称多少D。超薄的有3D到12D，就是夏天会穿的那种最透的丝袜，300D以上则称为加厚，是冬天穿的。我现在穿的是500D加绒的连裤丝袜，所以一点都不冷。”

唔，不愧是佐伊，说明地非常仔细。不过……

为什么要用一本正经地表情讲这种色色的事情啊！

“这个……虽然明白了，但是看着还是很冷嘛，而且就算你说300D或者500D什么的，我也想象不出它的保暖效果怎么样……”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想着奇怪的事情，我稍微把脸扭向一边，挠了挠头。

“唔，保暖效果很难说明呢。如果非要知道的话……你自己来摸摸看？”

“哇咦！？”

“哇咦？？”

佐伊扭头看向我，疑惑地重复了我的喊叫声。

糟了，不小心喊出来了。

“咳咳！呃……你看，光天化日的，我去摸你的丝袜，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万一被当成流氓抓走了怎么办。”

“哦，是这样啊……”佐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那回寝室之后再试试？”

那、那不是更色……更过分了吗！

“这个问题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深究了……”

“是嘛，可惜了。”

别露出一脸遗憾的神色啊！

“啊，那个……你想去买什么？”

为了缓解尴尬，我慌忙转移了话题。

“内衣。”

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单词。

“买什么？”

“内衣。我说的应该是中文吧？”

我可没听过这么好听的中文！

“咳咳，这个……女孩子果然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经常要换新的内、内衣之类的……”

“不是哦，只是我感觉最近又发育了。”

说着，佐伊稍微低下头，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唔……”

感觉好像没有变大啊。

“好看吗？”

“好……呃，不是，这个……”

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想看？”

佐伊轻轻地拉了下领口，露出一小块诱人的锁骨。

“等、等一下，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而且你这个变化太快了，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是怎么了？”

“那你乖乖回答我，刚刚是不是有感觉了？”

佐伊气势汹汹地向我逼近。

“喂喂，这可是在外面，还是大白天，好歹注意一下影响。”

我试图转移话题。

“哼，那就不告诉你了。”

佐伊甩过头，不再理我，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前面，随着初春的冷风，冰蓝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线。

哎，拿她没办法。我摇了摇头，甩掉不必要的念头，迈开步子追了过去。

不过，刚刚那个“哼”挺可爱的。这是好事，佐伊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了。

由于今天是星期五，只有在参加特别考试的一年级不需要上课，所以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坐着除了司机外只有我和佐伊两个人的摆渡车，仅仅过了不到10分钟，我和佐伊便抵达了商业区。

“接下来我要去超市，你往哪边走？”

下了车，我征询佐伊的意见。

“沙尔那边，和你的方向相反。”

“啊，那真是可惜，看来只能分头行动了。”

“等等。”

我刚准备抬脚，佐伊就从后面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转过头，看着一脸疑惑的佐伊，搞得我自己也充满疑惑。

“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因为分头行动效率最高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嘛。

“所以说啊，口口声声说会让我变成普通人，结果你自己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正常人都有的东西？”

“呃……你指什么？”

看着气势汹汹的佐伊，我稍微后退了一小步。

“唉，果然，你一点自觉都没有啊。”

佐伊说着，纤细的手指慢慢地移到胸口。就在我觉得她又准备捉弄我的时候，她幽幽地开口说道：

“感情啊。”

看着她梦幻般的淡紫色双眸，我陷入了沉默。

“不准备辩解一下？”

“你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好辩解的。”

话是这样说，我虽然不准备辩解，但理由却并不真的是这样。感情对我来说是不需要的东西，但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今后还拿什么来督促佐伊呢。

“不说话的话就当你默认了。那么，为了帮你找回感情，我决定……让你帮我选内衣。”

“什……别推我啊！”

根本不给我反对的机会，佐伊推着我向沙尔购物中心走去。

真正的瞒天过海（5）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看着眼前挂满各式各样女士内衣的门店，我的内心充满了抗拒。

要说我不了解的事情，和女性相关的内容一定会排名很高。就比如这家店的店名——Victoria"s Secret——就在我了解的范围之外，只能隐约记得好像是一个名气挺大的内衣品牌。

“不是说好了吗？你答应帮我挑内衣，我就不推你了。怎么，我履约之后你准备反悔？”

“我只是觉得有伤风化……”

长这么大我都没进过这种场所啊！

“你看，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

“不不不，我觉得不会有第二次的。”

我连忙摆手，试图打消佐伊大胆的想法。

“你进不进？”

“不进。”

“进不进？”

“不进”

“那好，回去之后我就和大家说你要非礼我，还想摸我的丝袜。”

佐伊双手抱胸，一副遇见了坏人的样子。

拜托，到底是谁先提出摸丝袜这种色……这种过分的事情的？

然而，话虽如此，我却明白事情并不会这么单纯。大概是“同情心”作祟，在这个社会，人们在看待事情的时候总是更倾向于相信弱势群体，这就导致了弱势群体在某些方面会变成强势群体的情况。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假如男性非礼女性，人们会毫不犹豫地鄙视他，但如果女性非礼男性，人们首先会怀疑事件的真实性。这就是因为女性在社会中处于弱势地位，这让人们觉得不可能发生女性非礼男性的事情。

所以说，就算我说出“是织雪让我摸她的丝袜”这种话，大家也一定会认为我在狡辩。

什么嘛，这个社会真是不友好啊。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我只能对佐伊举手投降，乖乖地跟着她走进内衣店。店里的货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内衣，害得我完全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

“泠念虚，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佐伊拿起一套纯白色的内衣，放在身前比划着给我看。上半身的bra是半杯设计，下面则是系带的胖次。

总而言之是非常可爱但又不失性感的类型。

嗯……我记得丛林考试的第二天里，我帮佐伊擦洗身体的时候，她穿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内衣来着。想象着那时候的画面，再把内衣换成她现在拿着的这一套……

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

“你怎么突然脸这么红？没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佐伊忽闪忽闪地眨了眨淡紫色的上挑眼。

泠念虚，你要冷静下来啊。

“当、当然没有，我觉得挺合适的。”

我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

“诶，眼光不错嘛，我觉得这套也不错。那就这么定了，先选这一套，然后再看看其他的。”

“哎？一套还不够吗？”

“一套怎么可能够，你难道不换内裤的？”

佐伊眯着眼看向我，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有好好换洗！”

我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非常爱干净的好不好！

“别动，有人来了。”

佐伊突然小声说道，吓得我连忙噤声，眼睛偷偷地看向一旁。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从门口经过，应该是同级的学生，我对她们有点印象，不过好在她们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个擅自进入女士内衣店的男性。

“呼，走掉了。”

那两个女生消失在视野中之后，佐伊悄悄松了口气。

“都怪你，非要我进来选内衣，万一被其他学生发现我们的秘密怎么办啊。”

“哎，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而且今天还是工作日，不会有几个人来这边的。”

有点过于刺激了好不好！而且……是各种意义上的刺激。

这样想着，我又看了看佐伊手上提着的白色成套内衣，脑海中再次出现了奇怪的妄想。

不行不行，这东西对我的杀伤力太大了，之前帮佐伊擦洗身体时我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的？

“呐，再帮我挑一套成熟一点的？”

佐伊小声说着，似乎也有点害羞的样子。

“真的……还要吗？”

“当然，你挑的越快就能越早解脱，自己决定吧？”

“说、说的没错，那么就这套了！”

心里一横，我闭上眼睛，随便一指。然而过了十几秒钟，我都没听到佐伊的回复，倒是有若有若无的薰衣草一样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子。

偷偷睁开眼睛，我发现佐伊惊讶地望向我手指的方向，脸上布满了红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的脸也跟着快速升温。

那是一套深紫色的连体内衣，整体采用了镂空设计，关键部位则用薄纱覆盖，真的是要多过分有多过分。

过分到我甚至不敢想象佐伊穿着她的样子。

“这个，我乱选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慌忙向佐伊解释道，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喜欢这种款式？”

佐伊轻轻咬了咬嘴唇。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就行了。”

佐伊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

“嗯……我觉得不喜欢的男生是不存在的。”

在她的逼问下，我只好委婉的进行回答。

“那就是喜欢的吧……好吧，就这套了。”

与其说是再对我说话，不如说佐伊正在自己说服自己。她频频点头，还不断地自言自语，慢慢走过去，取下了那套几乎可以说是情趣用品的内衣，然后招呼店员。

“你好，这两个款式，麻烦拿一下75C、M码。”

“哇，现在的年轻人很大胆哎。稍等一下，马上给您拿。”

店员小姐看到我们选的款式之后，用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我和佐伊之间来回打转。我偷偷看向佐伊，正好对上她偷偷看过来的视线，吓得我马上把视线移开。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您好，帮您打包好了。然后呢，这个是赠品。你们的校规里不是写了不允许做得太过分嘛，万一搞出事情来就不好了。”

店员笑嘻嘻地把内衣袋子递给我，然后神神秘秘地把一个小盒子塞进我手里。

居然还有赠品，这家的服务态度很好嘛。我低头看了看，发现盒子的外包装上写着“okamoto”的字样。

我、我好歹也是学过日语的好吧！买内衣送安○套是几个意思？

真正的瞒天过海（6）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折磨，我终于带着疲惫的心灵回到宿舍。出于避嫌的考虑，我和佐伊决定错开回来的时间，由我先一步进门。

“哇，你大早上的就出门了？”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夏眠和艾可坐在沙发上“吧唧吧唧”地吃着零食。

“嗯，去买了点食材，中午我开伙吧。”

“喔，你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原来我在你们的眼里就是个厨子吗！？

“总之我先去厨房了，做好之后会叫你们的。”

“好哒，辛苦啦！晚上给你奖励，想要什么都可以哦。”

又来了，夏眠式满嘴跑火车，如果当真我就输了。

“艾可，帮我用零食堵上夏眠的嘴。”

“诶？不错的主意呢。”

“艾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吃……”

唉，这两个孩子，怕是没救了。

不再理会她们，我直接走进厨房，开始处理食材。由于没准备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蒸一些米饭，打一锅汤，然后随便炒几个菜就好，所以处理起来还是挺快的。

“哎，小织雪上午也出去了？”

客厅里传来了夏眠标志性的浮夸式打招呼，看来是佐伊回来了。我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唔，还挺早的。不过反正那些人这几天也不吃早饭，午饭稍微提早一点也不要紧吧。

“嗯，去买了新内衣。”

佐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这让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哎？小织雪的胸部不会又变大了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嘿嘿嘿嘿……”

光是听着她的话，我几乎就能想象出夏眠一脸痴态的样子。

“哎呦！”

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

“呃……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想惹你不高兴的，只是平时和艾酱闹习惯了，不知不觉就……”

……外面不会搞砸了吧。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和我预料之中的“糟糕”有些微妙地不同。

总之还是出去看看吧。

“外面怎么了……呃？”

“不许偷看！”

夏眠和艾可异口同声地喊道。明明受害人都没做声，你们两个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说起来，我在探出头去的那一瞬间，佐伊正衣衫半解地坐在地上，一看知道遭遇了夏眠的“毒手”。她们毕竟都是女孩子，作为男性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我确确实实地享受了一次眼福。

感觉心里稍微有些痒痒的。

不过，佐伊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她才刚刚接触到正常人的生活，恐怕还不习惯和其他人这么亲密吧……希望不要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才好。

一边这样地胡思乱想，我一边炒好了菜，电饭煲也发出了完工的声音。

“开饭了，有人帮我端菜吗？”

“……哦、哦！来了来了！”

夏眠从客厅“蹬蹬蹬”地跑过来，冲进厨房之后，朝我露出“得救了”的笑容。

佐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客厅了，应该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吧。于是，上完菜之后，我拿了一个托盘，专门选了几个佐伊喜欢的菜，又添了满满的一碗饭，从冰箱里倒了一杯提前冰好的凉茶，全都放在托盘上，来到佐伊的门前。

“咚咚。”

我敲了敲门，但是并没有任何回应。

“我直接进去了啊。”

话是这样说，但佐伊的房间是好好锁着的，所以我这句话完全是说给楼下的人听的，做出佐伊没有锁门的样子。然后我把右手无名指按在感应区上，佐伊的房门直接被打开。

还好之前让佐伊帮我也录入了指纹信息。

房间里，佐伊默默地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我关好门，把托盘放到她的桌子上，坐到她的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想起以前的事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

“嗯。”

佐伊没有抬头，从手臂下方传来轻微的鼻音。

啊，果然是这样。夏眠刚刚对她做的事情恐怕是让佐伊想起被作为实验对象的那段经历了吧。没有人权，完全不被当人看，自己的诉求得不到回应，不想做的事也无法反抗。

可怜的孩子。

“夏眠没有恶意的，女孩子之间好像也很流行这么玩，她这是把你当成朋友了。”

我抱住佐伊，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我知道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佐伊的声音有点抖，似乎是快哭了的样子。上次还是丛林考试的时候吧，那天她在帐篷里哭得很惨，紧紧地抱着我，连我的后背都被抓出几道指印，直到哭得脱力之后我才得以挣脱。

“终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报仇的，现在的进展已经非常顺利，我们很快就能加快脚步了。饭菜在桌子上，记得自己吃掉，我不能待太久，不然下面会怀疑的。”

我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就像流离失所的同类在抱团取暖。嘱托过之后，我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走出了房间。

“……小织雪怎么样了？”

我下楼之后，夏眠一脸担忧地问我，脸上写满了愧疚。

“没你想的那么坏，她似乎有相关的心理阴影，所以精神状态不太好，我让她自己静一静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

哎，夏眠这边也是需要安慰啊，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搞得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太、太好了，我还以为她是讨厌我才会这样呢……”

夏眠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

真是容易感动的生物啊。

就在这时，终端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不止我的，饭桌上的所有人都收到了这样的声音。

我打开终端机进行查看，是今天的考试通知。“E组今天出局的是B班楚天舒。另外，B、E、H三个小组的考试已经提前结束，请各位考生悉知。”

短短的一条通知短信，却让整个餐厅的气氛为之一变。

果然成功了啊……真是太好了。

真正的瞒天过海（7）

“成功了啊，小织雪的计划！”

夏眠激动地大喊大叫。如果佐伊在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喂，泠念虚和艾可，现在可以把你们的方案说出来了吧，就算之前是担心隔墙有耳，但现在考试都结束了，真的很让人好奇。”

克萝伊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饭桌上的所有人中只有克莉丝托对此毫不在意。

“就算你这么说，考试还没有完全结束啊，而且也没有织雪的同意……”

我迟疑地挠了挠头。

“没关系，经过昨天你不按常理的操作后，我觉得其他班级都差不多能猜到答案了。”

“诶，小织雪你没事了？刚刚……对不起哦。”

回过头，佐伊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端着满满的一杯凉茶。

“嗯？你不爱喝吗？”

我感到有些奇怪，佐伊应该是挺喜欢这种饮料的才对。

“不是，只是……这几天不能喝凉的东西。”

“为什么啊？”

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

“哈？你是笨蛋吗？这种东西难道要让女生说出口？”

佐伊用看人渣的表情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小念虚，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你讲哦，所谓女生啊，有着一种叫做‘生理期’的可怕现象，在这个期间，不仅各方面都要注意，脾气也——好痛！”

一本正经地做着奇怪科普的夏眠突然抱起头嗷嗷地嚎叫，在她的背后，佐伊正用力地握着拳头。

“你看，就像这样，脾气会变得非常暴躁……”

即使着这样也要坚持科普吗？太敬业了，夏眠！

“咳！总之这个东西我喝不了，还给你，替我喝掉吧。”

佐伊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把凉茶放到我面前，然后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呜……虽然很疼，但是小织雪好像没有真的生气呢，我还以为她以后不会理我了……”

“都说了她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

“啊，我懂了，她一定是因为处在生理期才会这么敏感的！”

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理的夏眠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似乎在闪闪发光。

呃……还是不打扰她美好的幻想了吧……

“嗦起来，滋雪到底用了森么策略啊，刚刚她也嗦可以公开了吧。”

克萝伊一边大口地刨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说的也是，经过我昨天那种胡闹式的行动之后，A班在E组的行动方案早就毫无秘密可言，唯一能瞒住的可能只有自己的班级。

“那……你们昨天为什么会是我出局吗？”

“诶，为什么啊。”

克萝伊像好奇宝宝一样，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

“因为昨天的考试中，包括我在内的A班3人全部投票给我，加上D班的2票，我一共收获了5票，当然是稳稳地出局了。”

就像我在一开始的时候说得那样，我和佐伊早就针对E组的局势制定了相应的策略。但是，如果不是伪装者的话，怎么可能从一开始就了解到小组内的局势呢？

没错，我的身份确实是调查者，但我在E组的三位队友——佐伊、艾可和叶何清，他们全都是伪装者。这样说的话，E组的考试方向就显而易见了。

在第一夜，伪装者的三人直接牺牲掉佐伊，用自断一臂的方式降低A班的嫌疑。当然，这是拜局势所赐的、没有办法的下策，因为佐伊是不可能不出局的，那么还不如用这种方式来为A班的胜利做出更多的贡献。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说A组抽到的身份并不是上上签，因为假如佐伊抽到唯一的调查者身份，第四夜结束后我们就能取得完美的胜利。

事实上，即便使用这样的下策，A班在最初两天的表现依然很成功，这也要归功于B、D两个班级的暗中合作。起初，我以为韩浩提出主持人制度是为了偷偷对A班给予帮助，他在前两日的很多发言也在偏向A班，但实际上那只是D班为了针对C班采取的战略。

话说回来，从第一日的考试开始，我就作为A班的代表活跃在考试中，这也正是因为我调查者的身份。即使考试的走向发生偏移，A班遭到了怀疑，损失掉作为调查者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因此我在这场考试中的任务自始至终都是吸引其他班级的注意力。

在考试的第三天，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B、D两个班级开始明目张胆地进行合作，C班的势力受到严重排挤，但这对A班来说反而是好事。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这场考试后各班的收益主要取决于本班的伪装者队伍表现如何，而A班的两支伪装者队伍都没有收到这一事件的波及。

C组由克莉丝托领导的队伍和E组由佐伊领导的队伍正是A班这次的伪装者队伍，在这一点上A班可以说抽到了上签。虽然我在考前曾说过“这次考试主要依靠底层战力”这样的分析，从这个角度来看A组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利，但如果具体分析的话，又会发现事实其实正好相反。

这不是说我此前的分析是错误的，而是这两支队伍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特殊情况——

C组的克莉丝托小组中，由克莉丝托担任唯一的调查者，这样一来，在第一夜失去克莉丝托后，A班不仅伪装者的力量没有下降，反而还降低了自己的嫌疑，让三名伪装者能够走得更远。

而E组的佐伊小组，由于实现制定了近乎完美的策略，加上B班和D班在无意之中的助攻，导致整个小组的局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在这一点上，我应该好好感谢分组的人，多亏E组的考生中有很多熟悉的身影，比如韩浩和程沐这样的熟人，这让我在考试中的发挥方便了很多。于是，当考试来到第5天之后，A班还有艾可和叶何清两名伪装者在场，而整个E组只剩下7名考生，要再干掉1名调查者就能取得胜利。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选择了最为稳妥的策略——把身为调查者的我投票出局。

真正的瞒天过海（8）

今天是星期六，特别考试后的第一天，坐在饮品店里的我正喝着果汁，和我一起的是佐伊、克莉丝托、叶何清和克萝伊。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组合。现在时间是上午9时57分，再有3分钟，本次特别考试的结果就要公布了。

饮品店里的人并不多，多数是高年级的前辈们，或许是因为一年级的学生还没从刚刚结束的考试中解放出来吧。

“啊，有了有了。”

随着克萝伊的叫声，我也感受到了终端机的震动，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写有考试结果的通知短信,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各个小组的考试情况。

和克萝伊一起，大家纷纷低头，在终端机上查看。

A组，伪装者获胜，达成结果四，伪装者班级为D班；

B组，调查者获胜，达成结果一，伪装者班级为C班；

C组，调查者获胜，达成结果三，伪装者班级为A班；

D组，伪装者获胜，达成结果四，伪装者班级为B班；

E组，伪装者获胜，达成结果二，伪装者班级为A班；

F组，伪装者获胜，达成结果四，伪装者班级为D班；

G组，调查者获胜，达成结果一，伪装者班级为C班；

H组，调查者获胜，达成结果一，伪装者班级为B班。

在各组的结果后还附带了各班在本次考试中CP的升降数值，让人一目了然。

A班，增加200点；B班，减少200点；C班，减少800点；D班，增加200点。

“我的天……”

发出惊呼的是克萝伊，我大概能够猜到她在惊讶什么。

本身CP值就已经垫底的C班在这场考试中全面溃败，居然一下子背负了800点的CP债务。虽然每个月不会倒扣PP值，但CP的负债依然会累积下来，800点的负债可不是一两次考试能够偿还得清的。

“负800点……我突然非常同情他们。”

叶何清装作悲痛的样子，似乎能够对C班感同身受。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发现一位高挑的金发女生走进了饮品店，这个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个人正是担任C班leader的艾琳·格拉西亚。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和她形影不离的C班副官史里芬这次居然不在，艾琳是一个人进来的。

走进店门后，艾琳环顾四周，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径直向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由于是六人桌，我们刚好空出了一个座位。

“请便。”

佐伊看了艾琳一下，稍微点了下头。

“谢谢。嗯……你们也看到结果了吧？”

艾琳坐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刚刚看过，说实话，非常同情你们。”

“没什么好同情的，是我们技不如人。之前的考试还好，像我这种不怎么擅长用脑子的人也能用拳头直接打过去……”

是啊，这次的考试以“谎言”为主题，考察的完全是考生的分析能力和应变能力，艾琳在这一方面完全不擅长。

但这并不是造成C班失败的主要原因。毕竟我已经多次强调过，这是一场由中下层战力决定结果的考试，即使A、B、D三个班级在策略方面略胜一筹，C班也不至于输得这样彻底。

说起来，我还挺喜欢艾琳的性格的，她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和这种人相处起来会非常轻松。

那么就稍微帮她一下好了。这样想着，我悄悄对佐伊眨了眨眼。

“艾琳同学。”

收到暗示的佐伊轻声呼唤艾琳的名字。

“嗯……什么事？”

“如果我告诉你，有一个办法可以让C班摆脱高额的负债，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当然是干他一票啊！”

艾琳握紧拳头，在空中胡乱地挥舞。

“那我就直说了，大家都知道CP可以换算成PP，但PP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捐赠给班级作为CP，你知道吗？”

“什么！？”

佐伊的话不可谓不震撼，大家纷纷用惊讶的表情看向她，整齐的惊呼声让整个饮品店里的客人全部把视线投向我们。

“这里人多眼杂，不嫌弃的话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聊吧。”

这样说着，佐伊完全没有征求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请等一下。”

“什么事？”

佐伊回过头，看着依然坐在座位上的艾琳。

“你有什么目的？帮助其他班级对你并没有好处吧。”

看来是没办法无安全相信我们啊。

“你是想说帮助你们反而会影响A班的地位吧？其实并不会这样，我刚刚所说的捐赠只有在班级CP值为负数的情况下可用，即便C班用我的方法洗清了负债，最多也只能回到0点CP值，距离A班依然有数百点的差距。最关键的是，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佐伊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店外走去。A班的其他同学也马上跟上去，毫不理会留在原地的艾琳。

“喂，艾琳真的会过来吗？我怎么觉得织雪会给她出坏主意。”

克萝伊故意放慢脚步，靠近落在最后的我，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不，其实我也听说过那个特殊规则……”

“诶！？泠念虚你也知道？”

克萝伊惊讶地捂住嘴。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还是军事化训练之后不久的事情。当时A班的CP值刚好是0点，于是我想‘万一变成负数的话有没有什么补救方式’，就稍微咨询了夜唯老师。”

这并不是说谎，我确实向夜唯老师咨询过这个问题，只不过理由有些不同。

“什么嘛，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因为A班没有出现CP值的负债，完全用不上这个特殊规则，这不是根本没有告诉大家的必要嘛……而且这个转换倍率高的惊人，就算背负了CP债务，说出来也只会降低士气。”

那真的是可怕的倍率……如果按部就班地度过四年的校园生活，一个人赚到的PP值可能连10点CP都无法偿还。

“织雪同学！”

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呼喊声，但佐伊对此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什么啊，我刚准备说有点欣赏这个人，她就开始摆起架子了。”

艾琳快步追到我的旁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悄悄吐槽。

后记

大家好，这里是玄亦，时隔一个半月之后，终于久违地再次见面了。

第三卷的故事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呢？

想必有不少读者都已经看出来这本书到目前为止都是在仿写实教，所以玄亦在构思之初就在想怎样才能做出有意思的特别考试。在现实生活中，玄亦是一个狼人杀爱好者，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和朋友一起去桌游吧打上几盘。在一次膀胱局中，抽到狼人身份的玄亦第一夜就被预言家验到，只好在第二夜自刀出局，然后就有了第三章里的“伪装者调查考试”。

总的来说，这应该是我本人写得最开心的一卷了。预想到的剧情基本全都交代清楚，各方势力也开始浮出水面，主要人物基本也都露过脸，主角和女孩子们之间的关系也在快速拉近……再过不久可能就要出现修罗场了吧（激动）。

那么，我也终于可以和仿写实教说再见了。完成了己方阵容的扩编后，主角将会介入到学校上层的冲突当中，接下来的第四卷，就让我们为班级之间的矛盾做个了结吧。

另外，再次感谢大家对玄亦的支持。这本书写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字数也达到了30万，这已经是玄亦迄今写过的最长的一部作品。虽然从开坑到现在，这本书的人气一直很一般，但愿意在讨论区露面的朋友越来越多，这让玄亦充满了动力。

总之，希望能够看到这里的大家今后能够继续支持玄亦，现在轻文更新了任务系统，每天能够获得的轻石很多，可以的话请给玄亦投一点吧！

最后，实教真的很好看！作者的文笔和构思都非常厉害，是玄亦暂时达不到的水平，我自认为本作无法达到实教的高度，强烈推荐没看过实教的朋友去看一看。

玄亦

第4卷 搜寻、背叛、幕后人

人类总是会遵循自己的本能，我也一样。

我从未想过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是能让我感到有趣的事情，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自懂事时起，我就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依靠着脑力方面得天独厚的优势，凡是我参加的活动或是考试，一定能够获得第一名。

但是啊，总是获胜的话，游戏就会变得非常无聊，于是我开始追求除脑力外的其他方面的挑战，并且因此染上了打架的恶习。

看到成绩优异的我一下子变成不良少年，家人想必非常难过吧？

我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能够摆脱父母的束缚，但没想过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父母意外去世后，世间能够束缚我的只剩下名为“法律”的事物。然而，依靠着出众的头脑，即使我偶尔做得稍微过火，日子依然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啊，当我在成为头号不良之后，无聊的时光又开始了。

所以我想到了那所传说中的学校——非人育成高校，如果是在那里的话，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一定能够愉悦起来吧？

这就是我——司空月，为寻找乐趣而活的男人。

谣言四起（1）

伪装者调查考试结束后，学生们终于回到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中，日子逐渐变得平淡起来。

有时候我会想，可能这才是我所向往的校园生活吧。

现在已经是第二学期了，同学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虽然我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变多了，但总给我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就好像我的朋友很少一样。

最明显的就是1A-4栋的餐厅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虽然我还在每天坚持自己做饭，但由于没有人一起用餐，我最近已经习惯在自己的房间吃饭。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并不是我和朋友们变得疏远，而是他们全都有了自己的目标——

克莉丝托和克萝伊在考试结束不久就加入了风纪委，成为了工作繁忙的风纪委员。除去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外，她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学园的安全而努力工作，甚至有时连课程都会翘掉。

不过学生会和风纪委作为校内权力最大的两个机构，自然也有着不少特权，偶尔的旷课根本不算什么。如果遇上突发事件，即使长时间不上课也没有关系。

和她们一同加入风纪委的还有艾琳·格拉西亚和史里芬·马斯，也就是C班的leader和副官。

由于ETC高校的特殊性，世界上为数不少的黑暗势力都对它虎视眈眈，就连学校内部也有所谓地下组织的存在，和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对抗的风纪委员是个随时可能会丧命的职业，尤其是刑侦部和作战部。与之相对的，这两个也是待遇最为优渥的部门。

因此，为了偿还债务，艾琳和史里芬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风纪委下属的刑侦部，由于他们出身于正规特种部队，还是其中的精英人物，所以很轻松地通过了入会考察，据说一进去就担任了不低的职位。

顺便一提，叶何清也和她们一同递交了入会申请，当然，他是为了追随克莉丝托的脚步，可惜连面试资格都没能拿到。

因此，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叶何清性情大变，休息时间全部花费在图书馆里，说是要为了加入风纪委而努力学习。

不过他好像只是在看推理小说的样子。

叶何清暂且不提，夏眠和艾可这一对最近似乎在做兼职，大概是因为PP不够花吧。目前为止，A班的CP已经累计到613点，即便没有学分，每个月也有6000多点PP入账，我是觉得完全够用。

大概女孩子的花费会比较多吧。

所以，最近和我相处最多的反而是平常应该避免进行过多接触的佐伊。

学生会近期似乎也比较忙，听说是地下组织搞出了什么大动静，学生会作战部的全体成员都进入了待命状态。不过佐伊隶属于三日学初佳学姐直属的组织部，最近倒是比较悠闲。

当然，这个悠闲是相对于其他部门而言的。事实上，即使是相对有限的佐伊，我也已经整整两天没见过她了。

没错，就连上课都没来。

加上更长时间没来上课的克莉丝托，A班已经整整两天处在无人领导的状态下。佐伊和克莉丝托又都是不喜欢使用社交软件的人，即使班级群里已经吵开了锅，也只有佐伊露了一面，说了句“大家只要好好上课就好”。

真是的，这样下去一定会出问题，毕竟A班内部并不是团结一心。

不过那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就是了。

一边想着无聊的事情，我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已经适应了群体活动吗……

这时候，要是有谁能来联系我就好了。

“咦？”

才翻了180°，放在枕边的终端就传来了连续的震动，不会真的有人在这种时候联系我吧。我一把抓过终端，未读消息上写着程沐的名字。

啊，刚刚忘了提，在得知程沐对佐伊的感情后，我被迫为她提供帮助。由于她想要一个能够接近佐伊的正当理由，我把她介绍到了学生会，现在的程沐是和佐伊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的同事。

而她的好朋友仓木溟则加入了情报部，也成了一名学生会干事。

所以说，现在他们不应该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发消息给我？带有这样的疑问，我点开了消息。

“糟了，论坛上突然出现了关于A班的流言，我已经和织雪说过了，你也看看吧。”

消息上简练地写着上面的话，之后还跟着一个链接，点开链接后，终端内置的论坛自动打开，跳转到了一个匿名帖。

“A班在上次考试中使用了不正当手段，他们可能提前获取了分组信息。”

简短的、毫无根据的流言出现在屏幕上，发帖时间是12分钟前。由于这是官方建立的论坛，无论是学生、教师还是校园内的工作人员都能看到，浏览量已经达到了四位数，讨论量也有不少。稍微往下拉就能发现，回帖的全都是匿名账号，内容大致分为辱骂、怀疑、附和这三类。

不过，仅仅是流言的话并不能对A班造成太大的影响，就算我们不去解释，学生会也会出面澄清事实。毕竟这次的特别考试是由学生会设计的，监考员也都是学生会的干部，这相当于在质疑学生会存在玩忽职守和监守自盗的现象。

那么，冒着被发现正身后遭受处分的风险也要传播流言，背后的主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知道发帖人是谁吗？学生会应该能够查到这个匿名者的身份吧。”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给程沐发去这样一条消息。

“无法确定。我已经拜托三日月学姐查过了，发帖账号是用不记名的临时邮箱注册的，技术人员正在追踪发帖IP，希望能有结果。”啧，这一手吗？真是熟悉的伎俩，说起来还挺怀念的。不记名邮箱这种东西我在入学不久时也用过两次，还为此欠了夜唯老师一个人情。

“那么，织雪怎么说？”

“一会你自己问她吧。出了这种事情，学姐已经给织雪批了假，她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谣言四起（2）

然而，还没等佐伊回来，另一位预料之外的人就找上了我。门铃声“叮咚叮咚”地响起，代表着有不属于1A-4栋的学生来访。

不巧的是，整栋宿舍里目前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于是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通过监视屏来确认门前的情况——

仓木溟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摄像头。

“泠念虚，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急事。”

看她的样子，不用说我也知道有急事，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希望她能好好考虑一下身为客人的礼貌。

“就算不吼那么大声我也是能听到的……我这边给你开门，你看一下有没有打开。”

一边说着，我一边按下监视屏旁边的开门按钮。由于我是第一次使用这个东西，不确定它究竟好不好用，所以特意做出提醒。

结果……仓木溟完全无视了我的提醒，拉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然而仅仅过了半秒钟，还没等我来得及关掉监视屏，仓木溟的头又从门里探了出来。

“你的房间是哪一个？”

看着她一脸严肃地问出这种问题，我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之，先进来吧，我会给你开门的。”

说完，我关掉监视屏，然后打开房门。随着鞋跟和地板碰撞出“咚咚咚”的声音，仓木溟出现在我房间的门口。

紧接着，就像每一位第一次见到我房间的人一样，仓木溟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挺节俭的人。”

仓木溟走进房间，四下打量着，然后毫不见外地坐到我的床上。

“我看起来难道像是不节俭的人？”

“我这是在吐槽你的房间过于单调，没听懂吗？”

“完全没懂，我觉得吐槽这种事情并不适合你。”

而且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吐槽吧！

“是吗，可惜了，本来想稍微活跃一下气氛的。”

仓木溟摩挲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是什么新式的黑色幽默？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呃，要喝点什么吗？今天外面还挺冷的，速溶咖啡和茶包我这里都有，喝一点会比较暖。”

注意到仓木溟被冻得发红的皮肤，我这才想起这几天正好是大降温，也就是民间俗语中常说的“倒春寒”。仓木溟仅仅穿着单薄的春季校服，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冷。

“谢谢，那给我一杯热豆奶吧。”

等、等一下，我明明只给了A和B两个选项，她为什么会选C！？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豆奶粉的？”

“因为我上周在超市里看到你提了一大包豆奶粉去结账，应该是最大的家庭装吧，我不觉得那种分量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喝完。”

居然被发现了……看来下次一定要好好警惕有没有被熟人看到。

嘛，来者是客，这次就不和她计较了。而且确实如她所说，我买的是1140g的最大包装，稍微分给她一点也不是不行。

“所以说，你说的‘急事’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看着翘起腿操作着终端机的仓木溟，我一边冲泡豆奶，一边抛出了疑问。

“啊，你说那个啊，让我想想……还是喝完再说吧。虽然确实很急，但并不急于一时。”

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怎么有时间跑过来和我聊天？明明最近学生会一直很忙的样子。”

“因为我有急事，所以请假了。而且你好像对你们leader的时间很了解啊，怎么，难不成其实你们很熟？”

仓木溟坏笑着凑到我的面前。

“就算再怎么生疏，她两天没来上课我还是能发现的。而且织雪就住在隔壁的房间，我偶尔睡得晚一些就能听见她回到宿舍的声音。”

“啧啧，丝毫没有破绽啊，要是我再追问下去，你是不是会把程沐拖出来做挡箭牌？”

仓木溟没头没脑地问道。

“破绽什么的……是什么意思？而且我确实是从程沐那里了解到学生会的情况的，你按响门铃的前不久我们还在聊天。”

“嘛，一会你就知道了。说到这个，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互相加一个？”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仓木溟直接把终端机切换到创建联系人的界面，然后塞进我手里。

这不是完全没考虑到我的意见嘛……

算了，谁让她是客人呢。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仓木溟坐回到床上，专注地在终端上操作着什么。豆奶很快就泡好了，一共两杯，我端起其中的一杯递给仓木溟。

“等等，我要喝你的那杯。”

仓木溟无视掉我递过去的手，一下子把我准备留给自己喝的那杯抢了过去。

“为什么？这两杯是一样的啊……”

“不不不，你想想看，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来到男生的房间，然后男生给了她一杯饮品，无论怎么想都非常危险吧。更何况你用了两个不同颜色的杯子，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区分哪一杯里加入了奇怪的成分呢？”

“……学到了，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别生气，泠念虚，对待客人要保持礼貌，否则和这个无礼的女生有什么区别？

“那么，我不客气了。”

说着，仓木溟把杯子凑到嘴边。

“……等等！”

“嗯？难不成两杯都被你做了手脚？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这样的狠人。”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手里的那个杯子是我平时喝水用的。”

“……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讲究，我都不介意，你一个男生在意什么？”

这和男女无关吧！

“算了，既然客人执意如此，我这个做主人的也没办法。”

“嘿嘿，那么……多谢款待。”仓木溟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举起杯子，把温热的豆奶一饮而尽。

“所以现在可以说了吗？你那个所谓的‘急事’。”

“当然，而且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毕竟我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地进行暗示。”

仓木溟毫不在乎形象地抹抹嘴，双眼微眯，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直射我的心底。

谣言四起（3）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很难理解你想表达什么。”

看着一脸笃定的仓木溟，我无法判定她究竟是处在怎样的立场来向我询问的，所以只好故意错开话题。

说实话，我和仓木溟并没有很熟，只是能够稍微聊几句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其实更像以程沐为桥梁的“朋友的朋友”。

所以她究竟是出于对“朋友的朋友”的关心，还是受到了别的什么人的指示？

毕竟仓木溟的另一层身份是B班的副官，是那个文宣的手下。尽管她和文宣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保持警惕。

文宣……他大概是我目前最需要警惕的人。然而，由于某些原因，我在入学之初对他稍微暴露了一些东西，现在恐怕已经是他怀疑的目标之一了。

另外，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但我怀疑论坛上的流言正是从文宣那里传出来的，即便不是，他应该也在其中占据了很重要的角色。而且距离他做出“暂时不会动A班”的承诺已经过了整整半年，就算他终于准备对A班采取行动，那也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承认的，是也好，不是也罢，这其实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你毕竟是程沐的朋友，而我刚好只有她这一个友人，所以我来给你提个醒——你已经被文宣盯上了。”

选择了这样的说辞吗？就像仓木溟能够预料到我无论怎样都会用“不知道”来回复她一样，我也能够预料到不论她出自怎样的目的都会采用这种说法。

不过，这种温柔的说法至少会比强硬的态度更加舒服，所以让我再继续听听她接下来的话也不是不行。

“我？不会吧，别开玩笑了。我一个无名小卒，顶多算是一个跑腿的，文宣为什么会盯上我？”

“信不信是你的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就好。如果事实恰好相反，我推荐你尽早做好准备，文宣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司空月的退学就是他的杰作。”

仓木溟一脸严肃地盯着我，丝毫没有和我兜圈子的打算，一口气说出了信息量很足的话。

“……我知道了，不过可能结果会让你失望。你说的话我会全部报告给织雪和克莉丝托，如果她们认为必要的话，A班会奉陪到底。”

如果继续用装傻或是无视来对待她，那就太对不起她特意跑来说这么多了，所以我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暧昧回答。至于具体答案是怎样的……

嘛，总有一天，仓木溟也会被牵扯进来。这并不是直觉或是猜测，即便她想要置身事外，也为此采取了行动，但只要她还在副官的位置就没办法真正跳出局外。

“对了，我可没办法假装你没来过。如果豆奶粉无缘无故地少了一袋，我会很难过的。”

而且还用了我的杯子。

“你够了！好好的气氛全被你搞没了！你总不会把‘请仓木溟喝了一杯豆奶’这种事情也要报告上去吧！”

“唔，这个提议不错，说不定她们还能给我报销呢。”

“你……气死我了！”

仓木溟冲过来，似乎是准备扯我的嘴。我大概想象了一下嘴角被扯得很开的样子……噫，绝对不要那样。

于是我快速地向左移开脑袋，躲开了仓木溟的攻击。

“诶？没想到你还挺灵活的，有在练什么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来惭愧，我其实对新疆舞情有独钟。不知道你见过没有，就是那种脑袋会左右摇摆的舞蹈。”

说着，我把双臂端平，双手伸直放在下巴下方，模仿着维吾尔族舞蹈的样子，左右摆动头部。

“去你的，我问的是武术之类的，有没有学过？我可是武术世家出身，军事化训练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除了秋水柔和艾琳之外，我在身手方面不会惧怕任何人。”

“那就是说你完全打不过秋水柔和艾琳咯……”

“你这幅嫌弃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仓木溟瞪起眼睛，气势汹汹地举起手臂，一副要打下来的样子。

就在此时，“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和仓木溟看了看门，然后互相对视，仓木溟老老实实地坐回床上，而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门没锁，请进。”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露出佐伊的身影。她也穿着单薄的春季校服，但和看上去很冷的仓木溟不同，佐伊的皮肤虽然也泛着微红，但那时运动过后的表现。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幅度比平时大上不少，额头似乎也有细密的一层汗珠。

唔，看来是一路狂奔回来的呢。

“打扰到你们了？”

佐伊梦幻的淡紫色双瞳在我和仓木溟之间转了两圈。

“这个是……”

“不不，我只是路过你们这一栋，所以顺便来看看泠念虚。既然织雪同学回来了，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你们肯定也有很多正事要谈，我在这会很不方便的。”

还没等我出言解释，仓木溟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左右摆动双手，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的话……就好像是个做了坏事之后被发现的小孩子。

“……果然是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

佐伊说完这句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我和仓木溟两个人面面相觑，房间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

“呃……你们班的leader好像生气了？”

仓木溟试探性地问道，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有没有生气倒是没办法确定，毕竟她平时就是这样，好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一样。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论坛上的流言，我们A班目前受到了恶意中伤，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和其他班级的人在一起，恐怕之后就没办法被她信任了吧。”

我故意做出消沉的样子，低着头，唉声叹气地说道。

“天呐，这么严重吗？这个……要怎么补偿你才好？”

咦？仓木溟是个这么容易被骗的女生吗？我抬起头，想要稍微确认一下。

“……骗你的。你们班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嘛。那么我先走了，你要努力重新赢得leader的信任啊，泠念虚同学~”

仓木溟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哼着我听不懂的调子，愉快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谣言四起（4）

仓木溟刚刚离开没一会儿，佐伊就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以为你还要闹会儿别扭才会过来找我的。”

看着表情冷漠的佐伊，我禁不住出言调笑她。

“打破了你对女孩子的幻想真是抱歉啊，我可不会像小女生那样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别扭。”

喂，一般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在闹别扭了吧！

“你不问问仓木溟为什么来找我吗？”

“没这个必要。如果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

绝对是在闹别扭吧！

佐伊没有理会我，在背后用手锁好门，然后很自觉地坐到我的床上……和刚刚仓木溟坐的相同的位置。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不热呢。”

从佐伊口中听到了意义不明的话。

“嗯？”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仓木溟应该是坐在这个位置的吧。一般来讲，如果人在某个位置久坐过，会留下体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在这里并没有感受到仓木溟的体温。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这个……”

“还有，不要用温度已经散了这种借口来搪塞我，从仓木溟离开到我进来，中间绝对不会超过30秒。如果这点时间就能让温度降下来的话，一样可以证明她并没有坐多久。所以，她应该是听到我敲门之后才坐下的吧？我现在非常好奇在此之前你们处于怎样的状态。”

这已经不只是在闹别扭了吧！

看着咄咄逼人的佐伊，我的内心陷入了咆哮。

“其实……”

“等等。”

我刚准备稍微解释一下，佐伊就粗暴地打断了我。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我的桌子旁边，拿起了一个杯子。

糟了。

她拿起来的正是那个我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和另一只红色的杯子是一对，促销的时候一起买了下来。平时我用的是蓝色的那只，红色的则用来招待客人。

说是招待客人，其实会来我房间的基本只有佐伊和克莉丝托，但克莉丝托从来都不会喝什么，所以这个红色的基本可以说是佐伊专用。

如果说之前的都是佐伊精彩的推理，那这个杯子就是最好的物证。佐伊显然也不是心血来潮，她拿起杯子，仔细地观察，然后又看了看我手边还有半杯豆奶的红色杯子。

“居然把自己的杯子给女孩子用，真恶心。”

居然是出于道德层面的谴责吗！

不过，这种忽然松了口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讲道理，当佐伊刚刚注意到杯子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会在另一个方面上变得气愤。

因为一般只有对很近亲的人时才会把自己的私人用品共享出去吧，尤其是杯子这种会产生亲密的肢体接触的物品，搞不好就会变成“间接接吻”这种暧昧的事情。

佐伊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真是太好了。

“这个……其实是有原因的。”

即便已经被抓住了把柄，但我依然准备狡辩一下。

“你说，我在听。”

“其实，我是不忍心把你的杯子让出去，才做出这种决定。”

我一边辩解，一边偷偷瞄着佐伊，在我说完的瞬间，我发现佐伊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那杯子的事就算了，关于之前说的，你也要狡辩吗？”

明明已经发现是狡辩，还是选择原谅我……如果我是心理学的研究者，一定会对佐伊现在的心理状态非常感兴趣吧。

“这个……我无话可说。”

并不是真的无话可说，只是佐伊对待我的态度让我忽然有点不忍心继续用这种方式替自己开脱。虽然主要是仓木溟的问题，但没有阻止她的我也有责任。

“你啊，明明事实不是这样，为什么不替自己解释一下？”

“诶？”

我看着边说边叹气的佐伊，感觉有点惊讶。

明明前一刻还是盛气凌人的样子，怎么忽然就软下来了？难道是那个吗，美少女常有的善解人意属性？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永远把我当成事事都需要指点的小孩子，仓木溟刚刚话里暴露出来的信息那么多，你当我听不出来吗？”

佐伊无奈地对我翻了翻白眼，又是我以前没见过的表情。自从交际网络慢慢打开之后，她的感情似乎越来越丰富了。

老实说，这样的佐伊其实更加可爱一点。

“都听出什么了，说说看？”

我被佐伊的话勾起了兴趣。

“首先，从我刚刚已经指出的两点来分析，仓木溟似乎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我很清楚你的社交能力是什么程度，如果说是你主动搭上她的，我认为完全不可能。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是她在主动和你拉近距离，那么她已经带着某些目的。”

虽然分析的非常正确……但我好像不知不觉被贬低得一无是处？

呜，有点难过。

“其次，虽然我她说的话里只听到了一段，但其中有一句是‘你们肯定也有很多正事要谈，我在这会很不方便的’。可以确定的是，你绝不会在班级的事情上对其他人多嘴，她也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她为什么能毫不迟疑地肯定我们有很多‘正事’要谈呢？”

“最后，虽然是很细微的一点，在我假装生气之后仓木溟稍微表现出了一点点高兴的感觉，似乎是对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感到满足。怀有这样的恶意来接近你，我现在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

不，这一点还是算了，佐伊不知道一些隐情所以猜不到真实情况，如果从我的角度来看，其实事实是很明显的。

仓木溟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帮助她那个默默喜欢着佐伊的朋友嘛！

说的就是你，程沐。不过，除了最后这点之外，前面的分析都堪称完美。在我不知不觉的时间里，佐伊也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成长啊。

那么，是时候让她接触到更高层的东西了吧。

“说了这么多，最终结果呢？”

“论坛的事，程沐和你说过了吧？我现在怀疑仓木溟参与了这件事。如果程沐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不清楚其中的隐情，那我大概可以认为策划了这件事的是B班的领导层吧。”

和我的判断完全一致，不愧是我最得力的帮手啊。

谣言四起（5）

如果说佐伊是我目前最好的协力者，这话可能稍微有些言过其实，无论是掌握着不知道多少学校资源的秋江月还是在暗处一直悄悄行动的司空月，他们都是和佐伊同一级别、甚至还要略胜一筹的人才。

然而，这些人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目的，就只有佐伊能够完全为我所用，这倒不是说佐伊没有自己的目的，而是我们两人的目标有着高度的重合。而且和秋江月不同，除了依靠我之外，佐伊暂时没有任何其他达成目的的方式。

所以，我一直不怎么担心佐伊对我的忠诚度，但是即便如此，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佐伊能再稍微多依靠我一些就好了。

很矛盾，是不是？明明最初的时候我还一直希望她能够快点成长为更加独立的人才的。

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内容的我，忽然察觉到似乎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于是我马上回过神来，正好看见佐伊清冷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

“抱歉，发了会儿呆，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明明已经发现我在发呆了吧。

“呃……没、没什么，只是在想万一你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如果被我打断了思路就不好了。”

佐伊支支吾吾地说道，眼睛快速地眨动几下。真是意外，她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少女的举动吗？

“不不不，我只是单纯地发个呆而已。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嗡嗡嗡”的声音。

“有吗……啊，是我的手机在震动。”

“诶？是在说个人终端吗？”

“不是的，是真的手机，近几年市面上非常流行的那种智能机，スマートフォン，Intelligent mobile phone。”

“不，没必要换三种语言进行说明吧……”

佐伊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和个人终端非常相似的设备，展示给我看，然后接通了来电。

说是通话，但佐伊也只是在不断地说着“对”“嗯”“没错”“辛苦了”这些应答的词语而已。

“所以这个智能手机是学生会配发的？”

看着佐伊挂断了通话，我向她问道。

“对，这也是学生会的特权之一，不过学校区域内只覆盖了专用局域网络，即便拿着这个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络，这只是为了方便学生会成员们之间的沟通，毕竟个人终端里并没有多少和工作相关的系统，而且也没有必要加装这种绝大多数人都用不到的系统。”

所以作为替代，学生会的成员们都能拥有这样的一台智能手机吗……真好啊，只用过塞班系统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一部手机。

“顺便一提，学生会还有专门的公寓，在宿舍区北边，靠近商业区的方向，虽然干事只能享受最低级别的住房待遇，也要比这边的集体别墅要好不少。不过我想着如果去到那边之后就没办法方便地和你见面，所以暂时还没有搬过去。”

哇，真是越来越羡慕了。不过像我这种懒得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如果拥有一套独立公寓的话，估计会成为御宅族或是尼特族吧。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学校为学生们安排了集体住宿，让我能够多交几个朋友。仔细想想的话，除了主动和我搭话的叶何清之外，我在班级内的朋友们刚好全都住在同一栋别墅里。

“不过要是只有你不住过去的话，不会和同事们产生距离感吗？”

“不会的，一年级目前只有秋江月和秋水柔搬了过去，不过剩下的大多都是因为才入会不久，加上最近工作比较忙，还没来得及搬过去。说实话，难得在班里有了几个肯和我说话的同学，如果突然离开的话好像还有点舍不得。”

这么说着，佐伊偷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马上把目光挪走。

“诶，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我们果真是彻彻底底的同类……但是如果考虑到我们的计划，果然还是独立的公寓会更方便行动吧。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搬出去。”

“唔，我还以为你会挽留一下的。”

“……你知道我不会。”

怎么可能，明明超想挽留的。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我偶尔也会希望佐伊能够多依靠我一些，如果她搬到学生会的公寓里，我们之间的交流恐怕就只能通过终端了吧。

“也对，这样才比较像你。不说这个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刚刚接到了什么通话吗？”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没这个必要，如果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就算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我应该没记错吧。”

我学着佐伊的语气，把她之前用来怼我的话复述了一遍。

“喂，你是复读机吗？还是鹦鹉之类的？学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跟你学习一下如何用简单的词句就能把其他人怼得说不出话。”

“就这？”

“好吧，麻烦织雪佐伊大人告诉我刚刚的通话内容。”

我低下头，双手合十，勉强自己做出请求别人的动作。

“……我就不追究你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有多难看了，扯了这么多，差不多也该说说主要话题。通话是三日月副会长打来的，我离开办公室之前拜托她帮忙追踪论坛上那个帖子的发帖IP，刚刚得到了结果，是一个不在校园内部的IP地址，大概在北欧一代。但是学校的论坛封锁了一切校外IP，目前并不清楚对方使用了怎样的手段，也不排除这是一个虚拟IP的可能性。”

“或者说，这是一个虚拟IP的可能性极大，对吧？”“没错，但技术部门没有发现任何马脚，学生会目前也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抽出太多的人手，简单来说就是全无办法。”

佐伊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没办法，学生会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势力，无法进行太多干涉，但是如果说到破解虚拟IP的话，我这倒是有不少行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看？”

谣言四起（6）

人活一世，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第一次，它们有的甜蜜，有的酸涩，有的令人不忍回忆。但甜蜜也好，酸涩也罢，无论是哪种，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次化茧为蝶的契机。

而佐伊现在正经历着的，无疑是化茧为蝶的过程中最为痛苦的阶段。

“呜……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放得进去嘛……”

佐伊微微眯起的双眼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放松，放松，我会尽量温柔的。来，张大一点，不行的话就自己用手指撑住。”

“不这样不行吗，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我会很为难。”

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佐伊在我的床上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包在裤袜中的脚趾不断地重复着屈起又伸直的动作。

“放心啦，刚刚那是意外，而且你也有错，谁让你那么心急。这次不会疼了，相信我。”

我尽量把声音放轻，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大概是我的心意确实传达到了吧，佐伊僵硬的肩膀稍微放松下来，尝试着向我靠近。她淡紫色的双瞳在泪水的渲染下变得更加梦幻，流露出一点点抗拒的意味。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佐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带着淡淡的少女香气一起呼出，拂过我的颈部，有点痒。她用力地擦掉眼泪，睁大眼睛，双眼中满是对我的信任，然后摆出了我要求的姿势。

“很好很好，保持住，最初时可能会有一点异物感，坚持住的话就能一次成功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她的脸。佐伊的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急促，双眼有些微微的失神。我抓住这个机会，确认过足够湿润之后，一下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

“呀！”

受到强烈刺激的佐伊一下子紧闭双眼，汹涌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好了好了，稍微动一下试试，有没有痛感？”

“有、有一点，不过好像还好……真的放进来了吗？”

佐伊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双眼紧紧地闭着，双手无力地抹着眼泪。

“当然啦，要看看吗？”

“……好。”

得到了佐伊的反馈后，我拿过一个小镜子，她慢慢尝试着睁开双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还可以？”

“对吧，要是眼眶没哭得这么红就更好了。”

我看着佐伊变成夜色的左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说话没人认为你是哑巴。”

佐伊的挪开视线，把脸转向一边，小声地吐槽。看着她这个可爱的表情，我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回来。

“别想跑，还没完呢。”

我轻轻托起另一只深紫色的美瞳，不怀好意地在佐伊眼前晃了晃。

——————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了，简直是折磨。”

走在我前面的佐伊恶狠狠地吐槽，语气中充满了不愉快的情绪。但是如果我不说的话，大概没人能看出她是那个以清冷出名的织雪佐伊吧。

被美瞳掩饰住的夜色双眸就不提了，佐伊标志性的冰蓝色长发也被藏在了兜帽下，衣装变成了风格完全不同的休闲运动风。而且得益于近几天急转直下的气温，她几乎挡了大半张脸的口罩也显得并不会非常怪异。

“没办法，你的眼睛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我又不会易容什么的，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你变装。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实在是和你leader的身份不匹配，要是出现什么奇怪的传闻就糟了。”

当然，我也不希望被人看到进入那种场所，而且我的瞳色的显眼程度丝毫不比佐伊差，所以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伪装。在金色美瞳和橘色细碎假发的掩饰下，我应该看起来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了吧。

“我现在非常好奇，能让你谨慎到这种程度的地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鬼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联络地点选在那种地方啊！

“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好了，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呢。”

“什么不错？”

我一时没能理解佐伊话中的含义。

“这样和你一起出来啊。想想看，我们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次数不是屈指可数吗？每次都要有充足到不会让任何人怀疑的理由才行，而且即便这样，在路上也要小心翼翼的。”

佐伊背着双手，蹦跳着转过身来，从柔和的眼部线条来看，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而且该说她是个变装天才吗，自从她换上这身装扮之后，整个人就好像真的从冰山美人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女孩子，连走路的方式都变得很少女。

“喔，这么说来的话，我是不是也不用维持一直以来都在经营的人设了？”

我恍然大悟地捶了下手心。这么一想的话，果然真的不错啊。

“什么啊，你一直以来都是戴着面具的？”

佐伊像小女生一样，做出身体前倾的动作，从下方仰视着我。得益于棒球帽那长长的帽檐，佐伊的脸抬得很高，在逐渐变红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啊，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站在这个学园的对立面，所以起初并不想和其他学生产生太多牵扯，就想着做出一副社交废人的样子。就结果来说，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让我挺意外的。”

“这样啊……那有机会的话，让我看看真正的你吧？”

“嗯，没问题，谁让你是我最重要的伙伴呢。说到这个，我好像也见过很多个不同的你，好想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啊。”

“是嘛……那可能是个你没见过的我，如果哪天看到的话，记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过现在先别管这些啦，难得这样出来一次，必须得好好享受才行。”佐伊眼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快速地围着我绕了一圈，然后挽住了我的手臂。

“哎？”

“哎什么哎，最近好像很流行这样挽着走，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啦，朋友之间也是可以的。”

一边说着，佐伊轻轻地掐了下我侧腰。

“别闹，很痒啦。说起来，朋友之间也可以的话，你也会对其他人这样做吗？”

好像突然问了什么奇怪的话。佐伊大概也这么想吧，在我说完之后，她马上就沉默下来。

“要是我说‘会’的话，你会怎么样？”

她仰起头，夜色的双眸直视我的眼睛。

“呃，大概……不会怎么样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紧，连忙心虚地别过头。

“我知道啦，放心吧，不会对别人这样的。毕竟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怎么能做让伙伴难过的事呢。”

佐伊说着，恢复了运动少女的样子，蹦蹦跳跳地拉着我的手臂险些然我摔倒。

黑暗中的旧友（1）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

佐伊叹了口气，对我投来了看人渣一样的眼神。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们把联络点设在这种地方……”

我看了看眼前闪耀着霓虹色灯光的招牌，这种场所……一般是被称作“风俗店”的吧。

和字面意思相同，就是那种大人的娱乐场所。

虽然ETC高校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但校内最大的群体并不只是在校学生，还有掌握着高层权利的学生会等权力机关的成员，也就是往期的优秀毕业生。

然而，这两方加起来的人数也只能勉强占到50%左右，剩下的则是维持着各方面经营的工作人员，所以学校内会有风俗店这种场所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当然，在校学生是不被允许进入这种娱乐场所的，若是被发现的话，将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处分。更别说我还带着一名女学生，如果有其他人看到的话，大概会认为我有一些奇怪的爱好吧。

不过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所，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紧张。还好有稍微做过变装，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不然我还真不敢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嘛，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可不是踯躅的时候。稍微整理一下心情，我拨开门帘，佐伊稍微落后半步，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欣赏佐伊，她是一个非常在意细节的人。就像现在这样，用稍微退后半步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略低一级，从而突显出我的地位，这在实力为尊的地下世界中是非常必要的。

走进店门，迎面而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灯红酒绿的世界，而是一个颇有些小资情调的、像是咖啡厅一样的大厅，唯一不同的是灯光稍微有些暗。大概因为现在才是傍晚，还没到业务繁忙的时间，大厅里只有三个不同风格的女性在聊着什么，除此之外别无一人。

听到门帘碰撞的声音后，那三个女性一齐转头看过来，虽然风格各自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姿容迤逦的美人级别。在我环顾四周的过程中，其中一位穿着小西装的帅气女性站起身，向我走来。

“您好，欢迎光临。恕我冒昧，二位不会还是学生吧。”

标准的职业礼节，用语也很讲究，不像是普通的风尘中人呢。

“怎么，我看起来有那么年轻？”

“不敢妄加猜测，只是从您的外表来看，就算说是高中生也不过分。”

她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表情。

“是嘛，那可是言重了，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学生，成年了的那种。”

“您真会开玩笑，学校的校规写得清清楚楚，学生禁止出入一切不合身份的娱乐场所，我不觉得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在校生会明目张胆地进来，还是自带女伴。不过既然您都说了，我也没办法装作没听到，还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明，如果真的是在校生，我建议您马上原路返回。毕竟是初犯，我们也不想捅到学校去，生意人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节外生枝。”

即便说着这样严厉的话，她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有意思，什么时候来风俗店还要查明正身了，故意在这种场所留下痕迹，我想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既然您不愿意配合，那么请回吧。娱乐区的风俗店也不止本店一家，您大可以光顾其他同行。”

估计是把我当成砸场子的了吧，她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眼神变得冰冷。与此同时，在我视野的边角里，另外两名女性拿起了像是通讯设备的东西，大概是想联络保安或是打手吧。

被下了逐客令呢，真难办。

“拿你没办法，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学夜唯老师较起劲来时那个刁钻的态度。我推荐你趁早改一改，会长皱纹的，学姐。”

“……你是什么人。”

西装女性的脸色彻底阴暗下来，其他两位女性也离开座位，悄悄围在我的两侧。同时，从门外的脚步声来判断，应该是保安们或者别的什么帮手来了吧。

“别紧张，自己人。”我摸了摸口袋，递过去一张深紫色的卡片，“喏，你要的身份证明，没问题的话顺便帮我喊一下司空月，就说老朋友要见他。”

西装女性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手中的卡片，紧接着惊呼出声。她甚至连卡片都没有接过去，迅速地低下头，双手紧贴裤线，来了个90°鞠躬。

“这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您是未央的朋友，请原谅我的失礼。司空月目前在其他据点，我会让属下马上通知他，请您先到会客室稍等，我来给您带路。”

西装女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咦，不需要辨别真伪吗？要是被假货骗了，你肯定会受到处罚吧。”

我轻轻拨动卡片，让它在指尖上旋转。

“您或许不知道，这种卡片全世界只有九张，每一张都是由组织内的大师亲手制作的，根本没有仿制的可能，更别说外人根本无法得知它的存在。如果我猜得不错，您应该是泠念虚少爷吧。”

“不不不，少爷什么的可不敢当，只是和夜唯老师有点交情。说起来，你们还真不容易啊，为了达成目的，居然亲自跑来经营风俗店？”

“您说笑了，这种小事根本称不上是辛苦。更何况真正接客的都是从其他地方吸收来的外围成员，在店里坐镇的核心成员都挂着‘头牌’的身份，一般人出不起那样的天价。而拿得出这种数字的基本都是学园高层，怎么可能放下身段来这种地方？”

“说的也是，不过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人愿意来呢？”“答案不是很明显嘛，以您的智谋，我认为不可能想不到才对。”

也是啊，这里的人应该多少都知道我的一些事情吧，下意识地就把她划为了不知情者，真是抱歉。

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如果真的遇到那样的客人，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像这种外围产业本身就有着收集情报的任务，身居高位的学院高层，他们身上的情报会有什么样的价值呢？

我想，哪怕是倒贴，她们也会争先恐后地迎上去吧。

黑暗中的旧友（2）

在学姐的带领下，我和佐伊进入铺面的后方，进入一间写着“员工通道”的走廊，在里面连续绕了七个弯，来到了被称作“会客室”的地方。她为我们沏好茶，说了句“稍等”，就这样退出了房间。

“我说，你刚刚心跳加速了吧。”

佐伊说着，双眼斜向下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她的眼神有点锐利。

话说回来，虽然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佐伊依然坚持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我椅子的侧后方。

“哎，有吗？什么时候？”

“呼……就是你刚刚搭上那个学姐的时候，心跳的声音大到我都听见了。原来你喜欢那种成熟风的大姐姐？”

“我怎么觉得前不久好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嘛，实际上我对比我大的女性兴趣不大。”

毕竟我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

“哦？可是你的身体好像不这么认为。”

“这个……无论怎么说，我都还是个脱离青春期不久的正常男性……稍微体谅一下啊。”

“说的也是，不过这样挺好的，至少说明你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以往表现出的那个不近人情的怪物。说起来，虽然我已经猜到你会带我来接触这个学园的阴暗面，但完全没想到居然和夜唯老师有关。怎么回事？”

虽然用了连接词，但佐伊话中的前后两部分不是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关系吗？这么强硬的转折，真的是……

而且在加入我的阵营之后，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我询问一件事。唔，或许用“质问”会比较好？

是对突然出现的新的知情人感到不安吗……

“我以前说过的吧，这所学校的学生中没有任何一人比你更加了解我，哪怕是秋江月，在入学前和我也只是互相听说过的关系。”

“也就是说，在学生之外的人里有着比我更接近你的人，而且这个人就是夜唯老师？”

佐伊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些奇怪的情绪，就像

“呃，稍微换个词会更好一些吧……我们虽然认识很久了，但是关系并没有很亲近。”

“比如？”

“……总之也只是她单方面对我的了解而已。其实我父亲曾经做过大学教授，夜唯老师是他带过的最后一届学生，似乎还是得意门生，因为我以前和家人一起住在教师公寓，所以和学生时代的夜唯老师经常见面。不过我那个时候只有三四岁，什么心机都没有，自然对她不怎么了解。”

“这样啊……”

佐伊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嗯？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失落？”

“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你，至少还有家人和曾经美好的记忆。我啊，从记事起就在研究所里，就连所谓的生日也不过是实验结束的日子。虽然我大概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但还是……稍微有点心理落差。”

“……有时候，美好的记忆才是对人心的致命一击啊……”

真是糟糕的回忆，拜托，别让我想起来啊……

“哎？”

佐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却沉浸在不可自抑的痛苦中，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急促，就连我自己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佐伊俯下身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慌。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现在这种时候，明明佐伊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吧，我怎么能自顾自地悲伤起来？

但是，胸口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随便问不该问的问题了……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趴在我的背上，佐伊双手环过我的脖子，贴在我耳边不断轻声地说着抱歉，用她的方式安慰着我。

很努力了啊，佐伊。

“没事的，只是一时有些胸闷。不过多亏了你，才让我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弱点，曾经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强大，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味地在逃避，或许我该跟你学学如何直面过去的自己。”

一边说着，我抓住佐伊环在我胸前的手，后背也传来女孩子独有的柔软触感。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却不合时宜地开了，佐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手抽回去，站得笔直。

“抱歉，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司空月的眼神在我和佐伊身上来回打量，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丝毫没有一丝道歉的样子，反而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咳，没关系，记得把刚才看到的画面从你的大脑中删掉就好。”

“那是自然，不过删掉之前我会考虑备份一下。”

司空月笑着，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到我的对面。

“真少见，这才不到五个月，你居然会开玩笑了？”

我印象中的司空月明明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稳重男子，虽然稳重的只是他的外表。

实际上，这是一个做事全凭兴趣的怪人，在过往的考试和其他接触中，我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嘿，谁让你给我找了这么有意思的活儿呢？打出生以来，这几个月可能是我过得最舒坦的日子。不过你小子也有长进啊，明明之前还和那个秋水柔搞在一起，这么快就有了新女伴，什么时候把这一手也教给我？”

司空月的话还没说完，我似乎就感受到背后传来了能够杀人的目光。

“不，上次和秋水柔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说到这个，给你介绍一下吧，虽然你们之前已经互相认识了。喏，这位是司空月，B班前leader，现在是地下组织‘未央’的高层。至于我身后的这位——”

说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响指，收到信号的佐伊马上摘下帽子和口罩，冰蓝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从棒球帽中滑落。“你好，我是织雪佐伊，目前是泠念虚的新女伴。”

没错……诶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不是，她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只是今天有点调皮。”

“哈哈哈，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没必要遮遮掩掩。要知道，这种时候大大方方地承认才会更有男子气概。”

司空月挑了下眉，给我一个“我懂的”的眼神。

可是……我真的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黑暗中的旧友（3）

“啧，我倒是没想到，居然连织雪佐伊都被你驯服了，知道刚入学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把主攻的目标选为A班吗？”

司空月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坏笑。

“嗯？难道不是文宣的提议？”

“你也说了，他只是给了‘提议’，事实上像他那种只会在暗处捅刀子的小人，我从来没放在眼里。但织雪不同，她太王道了，从军事化训练开始，她就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王道策略，只可惜班级整体的素质差了一些。假如给A班一定的成长时间，织雪带领下的A班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所以我才决定把A班扼杀在成长之前。”

“可是……我怎么感觉你手下留情了？难道那时候就已经猜到文宣会阳奉阴违？”

我回忆着丛林特别考试的时候，司空月前后两次放过佐伊和夏眠的事。那个时候如果他没有命令文宣留下佐伊的铭牌，A班就会彻底输掉考试，像现在的C班一样背负起巨额负债，也就不会有今天领导着整个班级的佐伊。

不过，假如事情真的像那个方向发展的话，我应该会像最初的计划中那样扶植克莉丝托的势力，完全放弃掉佐伊吧。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我或许要好好感谢司空月和文宣呢，让我得到了佐伊这样优秀的人才。

“准确地说，我太高估他了。我从最初就看出他有不小的野心，也判断出他绝不可能屈居于副官的位置，但没想到他会是那么谨小慎微的人。丛林考试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在击败A班的同时赚个好名声，因此给足了他违抗命令的机会，结果他居然真的怂了。如果他那时候拿到了你们A班的黑色铭牌……”

“那么你依然会是B班的leader，佐伊则会代替你现在的位置。”

没等司空月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是嘛，那我真该谢谢文宣，多亏了他胆小如鼠的性格，我现在才能接触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嘿，说起来，我听说B班现在的处境不怎么好，那家伙估计坐不住了吧。依照他的性格，当他真正开始动手的时候，就离失败不远了。”

“没错，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现在A班陷入了一些麻烦，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我怀疑和文宣有关。学生会那边帮不上忙，这点也很有问题，所以我想让你帮忙查一查。”

我简要地说明了一下论坛的事情，还有和这一事件相关的其他情报，比如仓木溟诡异的表现以及学生会的态度。

“呜，有点难度，毕竟那个论坛完全在学生会的管理下，我们很难直接展开调查。不过你说的那个疑似发帖地址的IP能不能搞到？暂时想不到别的什么突破口。”

嗯，确实会有这方面的难处呢。不过说到那个IP的话……我转过头，看向佐伊。

“我在学生会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干事，虽然姑且算是当事人，但随便探听这种技术问题的话多半会被怀疑吧。”

“说的也是呢……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摸了摸下巴，感觉有点难办。

“当然有，而且非常简单，我做不到是因为地位不够，那么直接去找地位足够的人不就行了？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佐伊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我怎么好像从她的话里感受到一丝恶意呢？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联系秋江月吧。”

我试探着问道。

“你自己也很清楚，除此之外没有更方便的办法了，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和她联络吗？”

我好像明白她的恶意来自哪里了……

“如果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我是绝对不想和她合作的。”

“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这种事情就不要到处乱讲了啊！绝对会成为八卦中心的！比如说现在的司空月，听到佐伊的话后挑了挑眉，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嗯……不仅仅是这样，实际上还有更复杂的原因，等到我们的实力足以和理事会抗衡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对了，纠正一下，是‘前’未婚妻。”

这种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等等，司空月，你的表情怎么更精彩了？

“前未婚妻的话……意思是还有现任的未婚妻？”

“不，这完全不合逻辑吧！难道说和前女友分手的原因一定是有了现任女友？”

当我是情圣或是渣男吗？不要对一个单身时间等于年龄的青涩男生这么刻薄啊！

“这么快就又变成女朋友了？虽然听起来似乎是降级，但‘未婚妻’包含了来自家族的不可抗力，但如果说是‘女友’，那不就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主动了吗？”

“我只是举个例子！”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吸引了我和佐伊的注意力。司空月正忍着笑意，不断地拍着手。

“精彩，你们两个的关系真好啊，说真的，我对你们的印象全都刷新了。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场的织雪佐伊，还有隐藏在人群中、看似人畜无害的泠念虚，谁能想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时会像这样斗嘴呢？太有意思了。”

说完，司空月终于忍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

“咳咳，让你看笑话了。总之，这次主要就是为了拜托你帮忙调查幕后主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顺便弄清楚学生会到底持有怎样的态度。”

我尴尬地咳嗽一下，把话题拉了回来。

“没问题，只要你能搞到那个IP，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不过后半部分的要求让我有点意外，你和学生会不是在同一阵营的合作关系吗？”“仅限于在对抗理事会的层面上，而且他们这次的做法真的很怪。明明是完全由自己人管理的论坛，出现不利于他们的言论后，不仅没有及时处理和澄清，反而任由它被更多人看到……让我有点想不通。”

“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虽然未央的主要对手是风纪委，但和学生会的冲突也绝不少。”

司空月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二郎腿翘得老高。

“关于这点，我要纠正一下。虽然我不是未央的人，但我很了解未姐，未央从成立起的目标只有一个，那绝不仅仅是风纪委，而是——

它背后的理事会。”

黑暗中的旧友（4）

该说的已经差不多说完了，我正准备告辞，却被司空月阻止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就出去。”

司空月把一直摆弄着的手机丢了过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带着疑问，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这样的消息：

“风纪委又来突击检查了，外面我会处理好，请您和泠念虚少爷多聊一会吧。”

署名是类似于代号的东西，我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多半是之前的西装学姐发来的吧。

会用这种方式称呼我的，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嘛，就像你看到的这样，现在还是不要出去为好。不过风纪委的检查一向都很敷衍，不用在意，他们很快就会走的。”

司空月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咦，“司空见惯”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感觉有点微妙啊。

“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嘛，可以理解，稍微多聊一会儿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风纪委最近经常突击检查吗？”

我把手机还给司空月，问了一个令我比较在意的问题。

“喔，你说这个啊，也不是什么大事。上个星期我们从校外搞到了一批新式武器装备，还有一些别的电子产品，结果在偷渡入境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走漏了风声，被风纪委听去了，那些家伙现在正急着想把学校翻个底朝天。”

“啧，挺行的嘛，又能换新装备了？之前去劫你的那次，未央的武备力量可是吓了我一跳，学生会和风纪委的中坚作战队员也就是那个水平了吧。”

我回忆着之前见过的、隶属于地下组织“未央”的三人作战小组，他们配备的M4系特种作战改进型模块化突击步枪，也就是俗称的“M4 SOPMOD”，在外界许多国家的特种部队中也算得上是高端配置。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具体是哪个小队，不过那次去的都是未央的精锐，能有那种武备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总的来说，未央的实力还是比不上风纪委，这还没算上他们在学园内占据着完全的主动权。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急于扩充实力，就算打草惊蛇也没有终止计划。”

“精锐啊……怪不得，这么看来未央确实和风纪委差一些，恐怕连学生会的程度都还赶不上……不过说到计划的话，介意说给我听听吗？你也知道，我能稍微影响到学生会，虽然不能完全动摇他们，但对你们的计划总会有些帮助。”

“这个，我的权限可不足以让我随便泄露情报，你也不希望未姐手下出现一个不听话的干部吧？”

司空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佐伊，那么他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夜唯老师应该不会让司空月对我有所防范的，非要说的话，我的地位应该比司空月还要高才对。

这么一来，就是说佐伊还没资格接触到这些信息吧。

佐伊显然也听懂了司空月话里的意思，用带有询问意味的目光看向我。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我稍微出去回避一下，结束了之后再叫我吧。”

她这样说道，然后准备向门外走去，但仅仅走了半步就被我拉了回来。

“不必了，之前是我没和你说清楚，那现在我重新强调一遍，今后你只需要听从我一个人的指示就好，没必要看其他人的脸色行事，好好记住。”

“是，我明白了。刚刚非常抱歉，我会好好记住的。”

佐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继续站到我的身后。

“喏，我的态度就和你所看见的一样。而且顺便说一下，我希望未央可以像相信我一样去相信佐伊，她能做到一切我能做到的事，而且无论是在学生会还是在其他的校内组织中都有着比我更大的影响力，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这位盟友。”

“哎呀哎呀，今天我的世界观可能要被完全刷新了，不过这才像是未姐口中的那个泠念虚嘛，和之前认识的那个优柔的你比起来，果然我更喜欢现在这个呢。”

“不好意思，我是正常的异性恋。”

看着司空月突然变得有些妖冶的目光，我连忙澄清自己的性取向问题。

“别紧张，我没有更深层的含义，只是天生对有能力威胁到我的人感兴趣而已。你想要知道我们的计划吧，那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但你要答应我，等到我们达成各自的目的之后，要陪我堂堂正在地打一架。”

说着，司空月摸了摸鼻子，就好像是提出了多么令人不好意思的请求一样。

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稍微放纵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产生了一点微小的期待。

“没问题，倒不如说我也很想和你交手。需要写个什么东西作为证明吗？”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信誉。不过当你听了我们的计划之后可千万不要反悔哦？”

司空月一边说着，难得地坐正了身体，双手垫在下巴下面，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阴谋……”

“晚了，要记好你的承诺啊，接下来我准备履行我的诺言了。以你的脑力应该不难猜出我为什么会说‘千万不要后悔’这种话吧？没错，因为你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一环，所以迟早会告诉你的。”

嘁，被摆了一道啊，我早该想到的。

“还真敢说啊，你们就没担心过我会拒绝？”

“当然没有，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你的夙愿，甚至从眼前的利益来看，你也会是切实的受益者——我们准备和学生会演一场戏，来提升他们在学生中的口碑。怎么样，不错的买卖吧？这可是学生会一直想做但无从下手的事。”……未央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敢想啊，我甚至觉得他们有些疯狂，虽然学生会和风纪委确实有很多不合，但至少明面上还是合作关系，怎么可能去和一个地下组织合作呢？

该不是在阴暗面呆的太久，已经全员黑化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学生会不可能同意和我们合作，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没想和他们达成共识。但只要有你的帮助，演一出把学生会都蒙在鼓里的独角戏并不是什么难事。”

黑暗中的旧友（5）

距离正式商谈的结束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晚上7点多，已经不早了。

我倒没有什么，反正一般也不会有人主动来找我。但佐伊可是个大忙人，消失了两个小时，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我说，检查还没结束？”

已经过了20多分钟，再怎么说都应该完工了吧。要是真的认认真真地进行全面检查，光这家店就要半个小时以上，整个娱乐区中像这样的店面还有几条街，风纪委怕是一整晚都查不完。

“啧，遇上了一个难搞的新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定要进行全面检查。你看看你，都教出一群什么人。”

“喂喂，锅不能乱丢啊，为什么是我的错？”

“因为这个新人是个在学校里很有名的角色，她叫做克莉丝托·帕芙洛丝。别说她和你没有关系，需要我描述一下丛林考试时你们两个的行动吗？”

原来是克莉丝托，听司空月之前的描述，我还以为会是艾琳呢。

“姑且算是有点关系吧，不过她在学校里很有名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很好奇，克莉丝托一向都很低调，即便当上了副官，她也一直默默服从佐伊的调遣。虽然我知道她其实有着对佐伊取而代之的想法，但至少在表面上她还是一个踏实肯干的副官。

要说克萝伊在学校里比较出名，我相信的几率还会大一些。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也是，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公开过，但只要能够达到学生组织的干部级别就能知道，克莉丝托的父亲是理事会的议员之一，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

司空月毫不在意地说道。从他的态度来看，这在能接触到更多情报的学园高层和地下组织中应该确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但是，听到司空月的话后，我的心却突然一紧。

“她的父亲是议员？”

还好，在刻意的控制下，我的声音听起来应该不会变得反常。

“没错，沃里克·帕芙洛丝，理事会中仅有的两位来自欧洲的议员之一，算得上位高权重了。不过这个家伙有点太过在意他的事业，导致他和两个女儿的关系并不好，如果他们能像普通父女之间那样感情融洽，我想A班在资源分配上应该能获得不少优待。”

父女关系不和吗？那倒还好。不过无论有多么的不和睦，他们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看来我对帕芙洛丝姐妹的策略要稍微变更一下了。

不过问题还不算很严重，只要不过多暴露自己的信息，她们应该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哪怕退一步来讲，出身于“非人计划”的佐伊起初也属于站在我对立面的敌人，只要适当地使用一些方法，也不是不能化敌为友。

“说起来，如果风纪委真的查到这里怎么办？这么大的据点，我可不觉得你们会没有什么后手，比如密室什么的。”

我可不想和克莉丝托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单单是我出现在风俗店也就算了，顶多是风评变得差一些，但佐伊不同，她毕竟是整个A班的精神支柱，这种丑闻对她的统治带有致命性的打击，更别说克莉丝托早就想着找机会把佐伊取而代之。

再说了，现场还有司空月这个不应该出现在校园里的人，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的清的。面对这样的大功一件，还有能够快速击败佐伊的机会，我不确定克莉丝托会不会马上出卖我。

“有是有啦，不过那种东西最好不要期望能逃过风纪委的搜查。没人的时候倒还能算得上隐蔽，可是一旦里面藏了人，风纪委的热感探测仪可不是开玩笑的。”

司空月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行吧，那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你们又不会坐以待毙，就让我好好看看未央的手段吧。”

既然司空月跟我玩这套，我也乐得作壁上观。

就这样，我放弃了和司空月的交谈，刷起了论坛。距离那条帖子的发布已经过了接近三个小时，它的热度却丝毫不减，回帖的内容也开始逐渐倒向对学生会和A班不利的方向。

“直接无视我吗……真是受不了你。算了，再过5分钟，风纪委一定会从这里离开，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你们要抓住机会，从后门的小巷中离开。正门外布满了监控，光明正大地离开一定会出问题。”

“知道了，不过只进不出难道不会更可疑吗？”

那么大两个人进了店门，最后却不见了，换成谁都能想到有问题吧。

“放心，这种小事我们还是不会出现纰漏的，你们从后门离开的同时，我们的人就会扮成你们的样子从正门离开，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吸引风纪委的注意力。另外，为了方便我们进行伪装，麻烦两位把外衣和帽子留下吧，既然都被监控拍下了，我想你们也希望能处理掉这些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

司空月一边说着，也不知道操控了什么，会客室的挂画后传来轻微的机械音。撩开挂画之后，后面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入口，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安全屋的小房间。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我和佐伊对视一眼，先后进入安全屋内。

“对了，柜子里有很多衣服，你们可以随便挑，想换内衣也……”

“闭嘴吧，没可能的。”

我粗暴地打断了悠悠传来的司空月的话，从内部关上了安全屋的门，然后开始打量房间的情况。

这个房间……也太小了一点吧。作为安全屋来说大概勉强算得上够用，但本身就不大的空间里，已经被一张单人床占去了一半，另一半被一个硕大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而且为什么衣柜里会有那么多女装啊！算了，现在可不是吐槽的时候，我把耳朵贴在墙上，轻轻敲了敲墙壁。根据声音来判断，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应该还不错。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房间的隔音也还可以……”

“有什么连司空月都不方便听的话吗？”

佐伊一下子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一边挑选着合适的外衣，一边轻声地询问。

“毕竟未央不是我的势力，司空月也不是什么容易控制的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不过我突然对风纪委今天的反常很感兴趣，一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我可不认为风纪委的反常完全来自于克莉丝托，她并不是那种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的人，背后应该有着更深层的东西才对。

“当然，乐意之至。”

黑暗中的旧友（6）

大约10分钟之后，我和佐伊在司空月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了店面的后门。

“这个破门是有多久没用了？”

我看着几乎被锈死的门锁，皱了皱眉。

“体谅一下，我们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表面上做一些伪装也说得过去吧。”

耳机里传来司空月的声音。

为了便于今后的联系，临走的时候司空月送了我一部手机，似乎是最新的型号，有许多我闻所未闻的功能。不过最基础的通话功能我还是会用的，现在，我和司空月正通过手机进行交谈。

“唔，也就是说这个破门是假的？那真的出口在哪，别告诉我要从通风口爬出去。”

我四下望了望，除了被锈死的房门外，唯一可见的出口就是位于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不愧是你，答对了，毕竟是应急用的玩意，没考虑过太多方便性的功能。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们徒手爬到天花板上的，我很理解你不想让你的小可爱受苦受累的心情。看一下房门的转轴，它下面是不是有一个像是坏了一样的突起？你把它按回去试试。”

居然在这种小地方做机关吗？确实是很不难被发现的位置，而且仔细想想的话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我已经知道门是假的，那这个坏了的转轴就只能是为了让“假的门”看起来更像是“坏了的门”而特意制造的伪装。

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的话，它只是一个可有可无、或者说锦上添花的装饰品。所以说，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个机关，不仅做到了物尽其用，还起到了一箭双雕的作用。

机关有了，门也更像了。

那就让我来看看这是个什么机关吧。这样想着，我按下了突起的转轴，然后……

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绳子？？？？

“我说……”

“嗯？怎么，有哪里出问题了吗？”

我仔细地辨别了一下，确认司空月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变化。

“你刚才提到的机关，不会就是一条绳子吧？”

“没错啊，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爬上去？对了，上去之后记得把绳子丢上去，转轴会自动复位的，不用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这个破机关会怎么样啊！

感觉被捉弄了，没想到司空月还有这种恶习，气得我直接挂断了通话。

算了，既然这是唯一的路，我就别无选择了。

“佐伊，你会爬绳吗？”

我拽了拽绳子，确认它足够坚固之后，转头询问佐伊。

“如果是依靠绳子爬上房顶的话，那自然是会的，但那样会在墙上留下脚印，所以你说的应该是只利用到绳子的方法吧？”

“没错，你考虑的很周到。”

“那就没办法了，至少我现在还不会，只能现学。”

佐伊想了一下，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下次再教你吧，现在没那么多时间，我背你上去。”

“……明白了。”

我半蹲下来，示意佐伊从后面爬上来，她稍微沉默了一下，默默地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

“抓紧一点，不然万一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毕竟这可是大约两层楼高的天花板。

“好。”

佐伊轻轻地回答我，贴近我左耳的嘴唇呼出温热的气流。她用力紧了紧手臂，从背后传来饱满的压迫感，但这好像还不够，她双脚用力一蹬，然后像树袋熊一样，把双腿盘在我的腰部。

“……好像有点太紧了。”

“不是你说紧一点吗？”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这样……让我怎么爬啊……”

腰部完全无法用力了啊！

大概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吧，佐伊轻轻松开盘在我腰部的双腿。我感受了一下，确认可以活动自如之后，用力一跳，双手快速抓住绳子，同时通双脚绞住绳子的下端，连同背后的佐伊一起，两个人固定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传来比刚刚更加明显的柔软触感。

好像有点刺激。

我稍微感受了一下，从我并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肌肉酸痛来看，佐伊的体重应该不会超过50kg，以她的身高来看，这是个很轻的数值。

我做了个深呼吸，找回被分散的注意力，把它们集中在绳子上，然后快速地重复刚刚的动作，一下子就爬到了通风口的下面。

似乎不是可以两个人同时穿过的宽度啊。

“佐伊，你先上去，通风口好像有点窄。”

“好。”

佐伊答应了一声，重新把腿盘在我的腰部，用这种方式来固定自己的身体，被解放的双手则向上抓住通风口下方的把手，用力一拽，半个身子就探了出去。

“上面一切正常。”

佐伊爬上去之后，丢下来这样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负重之后，我感觉浑身轻松，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唔，没想到居然会是这里。”

看了看周围的景物，我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你来过？”

听到了我的嘀咕声，佐伊转过头来。

“嗯，我在附近有一个安全屋，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你去看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风纪委在做什么。准备好了吗，要跑了哦。”

既然是熟悉的地方，那就好说了。我稍微确认了一下方向，甚至都没有下到巷子里，就这么在房顶上跑了起来。

虽然我有意放慢了步子，但佐伊看起来似乎也还游刃有余呀。感受着佐伊平稳的呼吸，我这样想到。

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了快到房屋尽头的位置，继续往前的话就到了风俗店的正门。差不多该下去了，房顶上毕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继续前进的话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准备好了吗？我们从侧面的小巷子里下去，在那之前先做好伪装。”我看了看佐伊显眼的冰蓝色长发，得益于明亮的月光，柔顺的发丝正在夜色下荡漾起微弱的光芒。由于刚刚一系列的剧烈运动，她摘掉了帽子，现在要好好戴回去才行。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在没有和风纪委正面遇见的情况下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才让风纪委这样大动干戈吧。

暗流汹涌的学园（1）

风纪委的行动很慢，大约过了20分钟，他们才从风俗店离开。在那之前，伪装成我和佐伊的未央成员早就离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带着那个手机不要紧吗？我觉得上面多半被加装了发信装置，未央的人大概能够通过他随时定位你的位置。”

佐伊看了看我外衣的口袋，司空月给我的手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里面。从藏身在小巷内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好几次瞟过我的衣袋，恐怕从最初就觉得不妥吧。

“没关系，回去之后我就会把它放到房间的角落。直接丢掉是不可能的，今后还要通过它来联系司空月，毕竟是卫星电话，不是换手机卡能够解决的。不过这些事情要等回去再处理，我有预感，风纪委现在在做的事情会和我们有关，换言之，今天我们遇到的所有异常情况说不好全都关联在一起。”

我指了指小巷外正准备离开的风纪委车辆。

说实话，虽然这只是我的预感，但也并不是毫无依据的。首先，我们目前仅有的线索把目标指向文宣，从之前的几次情况、尤其是军事化训练时的意外和司空月退学一事来看，文宣恐怕和风纪委有不小的联系，甚至能够稍微调动其中的一部分力量。

那么风纪委今天的行动会不会和文宣相关呢？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并不能完全否认这种可能，不是吗？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的话，论坛事件说不定也和风纪委有关。这么一来，事件就变成了风纪委和学生会之间的冲突，我虽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但稍微偷偷懒还是没问题的。

其次，学生会这次的做法也很奇怪，就像我之前的分析，他们为什么会一直放任那个帖子呢？如果他们真的希望在某个时机对风纪委动手，学生们的支持肯定是必须的，绝不会对这种状况放任自流。

也就是说，学生会一定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由于风纪委下属的车辆拥有优先通行权，我和佐伊用人力当然是追不上的，更别说要是在繁华的娱乐区马力全开，估计马上就会登上论坛的头条，说不定甚至能把那条流言帖顶下去。

这种时候情报网络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我拿出手机，拨打了司空月的号码。

“司空月，能查到风纪委的去向吗？”

“当然，是娱乐区109号，一个综合性游戏中心，从你的位置抄近路的话……”

“好了，我知道怎么走，那么稍后再和你联系。”

穿过两个巷子就到了，这点路程我还是不会迷路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赶路太急的话可能会受到怀疑。

“佐伊，接下来咱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了，目的地是学生也可以任意游玩的游戏中心。”

“稍微日常一点就可以吗？唔……不错呢。”

佐伊看起来有点开心，她一边笑着，一边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好像也开始有点适应和佐伊的接触了。除了在丛林特别考试时收服她的过程之外，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是在什么时候呢？应该是我生日的前后吧。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我当时对于这种程度的接触还是稍微有些排斥。如果不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她，我可能不会做出那种稍微有些出格的事。

就结果来看，这个策略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怎么说呢……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好像不太合适，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又太过理性，总而言之，我自己似乎也越来越依靠佐伊的趋势。

不过啊，虽然有些超出计划之外，但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哪怕是把我自己搭进去也无所谓。而且如果对方是佐伊……我好像并不会特别反感。

即便如此，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的，我对佐伊的这种感情绝不是爱情或是亲情的任意一种，当然，也不可能是单纯的友情，更多的像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是可以把自己托付给对方的信任。

虽说是能够达到友情之上的程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吧。

佐伊挽着我的手臂，轻轻地哼着我没听过的调子，像小女生一样，一踮一踮地向前走。看着这个比以往都更加活泼的佐伊，我忍不住想道，她真正的性格究竟会是怎样的呢？会是现在这个天真无邪的她吗？

如果有空余的经历，多了解一下佐伊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她究竟会怎么想呢？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我们也逐渐地接近了目的地，穿过前面的巷子之后向左转就能看到游戏中心的大门。距离风纪委离开风俗店大概仅仅过了五分钟，应该还不会错过太多的东西。

“等一下。”

突然之间，我察觉到了一点异常，连忙拉住佐伊。

佐伊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无毒无害，但实际上在“非人计划”中遭受过严苛的训练，所以在我出声的一瞬间她就马上反应过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无人的小巷，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三个人并排走的宽度。由于学校的建筑大多采用独立式，这种巷子在学校里是司空见惯的存在，所以恐怕没有什么人会对这些巷子特别留心。

当然，监控器什么的也是完全没有的。也就是说，如果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里会是绝佳的场所。同时，这也是大多数学生都会下意识选择避开巷子的原因。

此时此刻，除了一些破旧的巷子和堆满的杂物，箱子里似乎就只有我和佐伊两个人。隐藏身形的高手吗？这样说也不是不行，但有一样东西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出来吧，下次记得藏好一点，尤其要注意衣着，别穿那种可能会反光的衣服。”

对着一个箱子的后方，我耸了耸肩。

“哟吼，小哥不错嘛。”

随着这样的声音，一个人影从箱子后面走出。

暗流汹涌的学园（2）

次日，和往常一样，我按时来到教室，然后马上就感受到了压在同学们头顶的阴云。

自丛林考试之后，A班在各类考试中的成绩都还不错，因此班级的气氛也一直都很放松，但今天显然不同以往，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余下的则是包含愤怒和怀疑在内的其他情绪。

应该是大家都已经发现论坛上的那个帖子了吧，就算没有发现，那个流言的流传范围也已经大大的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几乎已经达到了全校皆知的程度。

就连在摆渡车上，我都能听到很多其他班级、甚至其他年级的学生在讨论这件事，还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托这场闹剧的福，今天的A班居然全员到齐，就连一直都很忙碌的克萝伊和克莉丝托都早早地来到教室。

“喂，念虚，那个传闻……你听说了没有？”

刚刚坐下，叶何清就回过头来，满脸的阴郁之色。

“如果你说的是A班和学生会的传闻，我昨晚就知道了。在这种程度的传闻面前，个人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就算你着急也没用，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待织雪和克莉丝托的命令吧。”

“你羡慕你啊，一直都是很冷静的样子，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帅气，说不定克莉丝托就能答应我了。”

……这小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在想着他的恋爱大业吗？是我小看他了，亏我刚刚还在安慰他。

“说到克莉丝托，你可要加倍努力了。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她似乎已经在风纪委中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想到了手头的一个情报，我稍微进行思考，觉得它应该算不上什么秘密，所以就说了出来。

“什么什么？你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忘了从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我现在深以为然，甚至觉得男人也可以包括进去。比如叶何清，只要一提到和克莉丝托相关的话题，他一定会马上打起精神，期待之情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现在的叶何清正处于这种状态下。他一改刚刚阴郁的表情，眼神中充满期待和好奇，就好像获得成绩的不是克莉丝托，而是他叶何清一样。

“算不上是什么小道消息。我刚刚在摆渡车上遇见了艾琳，她不是和克莉丝托一起加入了风纪委嘛，所以我们就聊到这个话题。听说昨天晚上克莉丝托在娱乐区抓住了一伙身份不明的非法滞留人员，似乎和对学园不利的某些势力有关，立了大功，风纪委正准备把她破格提拔成精英探员。”

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有点别扭，大概……因为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吧。

不过克莉丝托不知道就是了。

“是真的吗，克莉丝托？听说你马上就可以升职成精英探员了？”

我的话音刚落，叶何清就迫不及待地把头转向克莉丝托，身体往前探去，脖子几乎要拉成长颈鹿的形状。

虽然我也没想防着克莉丝托，刚刚的说话的音量应该也足够让克莉丝托听清我所说的内容，但即便如此，我对叶何清口无遮拦的坏习惯依然感到惋惜。

真的，如果能把这个坏习惯改掉，我认为这比把他变得多么帅气还要招女孩子喜欢。

“嗯，是这样，不过事情没有泠念虚说的那么简单。实际上我是接到了举报才赶过去的，但现场只有一伙被绑成粽子的不明人员，并没有看到报案人。在后续的审讯中，他们说是在跟踪另一伙涉黑人员，所以我怀疑很可能是黑吃黑。简单来说，我被人当枪使了。”

一反常态地，克莉丝托居然仔细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听起来很短，但和她以往的发言相比，这已经是加量不加价的豪华升级版了。看来被人利用这件事让她窝了一肚子的火，别人稍微提及，她马上就开始抱怨。

这可真是预料之外的情况，我从来没有想让克莉丝托觉得不愉快的想法。

没错，报案人正是我。昨晚，我和佐伊在巷子里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小混混包围了，好像是一直在跟踪我们，不过他们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很快就被佐伊制服了。

甚至没用我出手。

“即便如此，那还是很厉害啊，能够制服一伙非法滞留人员……诶？被绑起来的？”

真希望叶何清以后能养成说话前先过脑子的习惯……

“算啦，反正是白捡的功劳，你不要就给我好了。”

克萝伊从前面跑了过来，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克莉丝托的头。

说起来，我已经有段日子没和克萝伊说过话了，感觉好像冷落了这个我在学园内交到的第一位女性朋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开学之初，学校就给我们安排了特别考试，由于某些原因，考试时的我并没有太多精力关注无关的事情。而考试结束后不久，克萝伊就和克莉丝托一起加入了风纪委，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不过，也正因为有段时间没能好好说话，我马上就发现了克萝伊的变化。应该和风纪委内部的纪律和训练有关吧，克萝伊比以前稳重了好多，终于稍微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好啊，那我中午就去报告，说人是姐姐抓回来的。”

克莉丝托把克萝伊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下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哎哎？别呀，我开玩笑的。织雪会长不是说过嘛，和探员相比，我更适合做干员的工作，所以这种功劳还是给你吧。”

“嗯？风纪委的会长也叫织雪吗？”

叶何清一脸好奇地问道。“对啊，你不知道？一看就知道军事化训练的时候走神了，没听别人的自我介绍。会长大人全名叫做织雪佐文，虽然没有问过，但是这个名字无论怎么看，都感觉和我们班上的织雪有关系吧……”

“唔，难道是……兄妹什么的？”

叶何清挠了挠脸，若有所思地看向佐伊。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的佐伊突然站了起来。

暗流汹涌的学园（3）

听说，在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里，班上总会有一个帅气的女生、一个好看的男生、一个句句不离黄段子的人和一个无论做什么都能吸引到所有人的视线的人。

在这个A班，佐伊就是那个一直处于所有人视线中心的人，所以当她站起来的一刻，几乎全班的同学都看向她。再加上A班目前所遇到的麻烦，我想大家都会觉得佐伊马上就要宣布应对的策略了吧。

可惜的是，佐伊并没有这么做。她完全没有在意其他人的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教室。

我看了看手表，距离上午第一节课开始还有短短的6分钟左右。

“真少见，织雪以前似乎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教室的吧……克莉丝托，你知道什么吗？”

克萝伊朝门外看了一会儿，确认佐伊走远了之后，转头询问克莉丝托。

“不清楚，估计是私事吧。”

克莉丝托或许是全班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关注佐伊的人，即使是在全班都开始讨论佐伊去向的现在，她依然专注在面前的书籍上。

“既然连作为副官的克莉丝托都不清楚，那肯定是私事，咱们还是不要乱操心啦。”

就算想要赞同克莉丝托的意见顺便奉承一下，能不能也请你不要做得这么刻意啊，叶何清同学！

唉，反正我是对这个人彻底无语了。

话又说回来，关于佐伊这个反常的行动，我也觉得十分好奇。这大概是从寒假结束之后起佐伊第一次做出不在我控制范围内的举动，一直以来，就算她有什么想法，在正式付诸行动之前都会询问我的意见，让我已经习惯了能够完全掌控她的感觉。

像这样做出不在我控制范围内的举动，怎么讲……居然让我稍微有了一点新奇的感觉。

不过佐伊毕竟也是人，也有着属于她的交际网络，有自己的私事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倒不如说，像这样会为了自己而行动的佐伊越来越接近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这可能是短期内我最想看到的事情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同学们的讨论结束之前，佐伊就踩着点回到了教室，身后紧跟着夜唯老师。话虽如此，因为夜唯老师一向喜欢踩点，所以并不能推测出佐伊是特意去见了夜唯老师还是两人仅仅是刚好遇见。

再加上佐伊一直以来的冰山型表情，让同学们完全失去了推测的线索。

“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有件事情想说一下，请各位务必不要走神，这是关系到A班今后能不能继续在学校中立足的重要事件。”

上来就是这种非常严肃的语气，配合上夜唯老师和往常不同的紧锁的眉头，让每一位同学都感受到了事情并不简单，教室里马上弥漫出紧张的气氛。

“我想大多数同学已经知道了，在昨天下午，一条对A班和学生会进行攻击的匿名帖出现在学校论坛上，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吸引到全校学生和工作人员的关注。很抱歉的是，由于学校的规则原因，身为教师的我并不能对这件事直接插手，需要作为学生的大家共同渡过这一难关。”

果然，和我想象中的相同，教师并不能直接插手。夜唯老师的话虽然看上去仅仅只是在叙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但里面其实暗中包含了许多隐藏的线索。

首先，既然教师不能参与此事，说明事件的主谋绝不是校外人士。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这是校外势力针对学校而发的帖子，先不管他为什么能在论坛上存活这么久而无人封禁，这一定会被当作全校上下一致对外的作战，教师没有任何不能插手的道理。

当然，这并不能完全否认学生会所说的“发帖地址是位于欧洲的一个IP”。就算主谋确实是校内的学生，也无法排除借用校外势力的可能。普通学生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但能够在发了帖子之后这么久还没被学生会揪出来，就足以说明这肯定不是普通学生所为。

比如学生会和风纪委这种校内权力机关，要说他们没办法和校外进行沟通，至少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其次，流言的影响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恶劣。假如说这个流言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校方一定会马上立案调查，绝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

那么，如果综合以上两点的话，我认为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次事件的主谋多半是某个学生，而且能够接触到普通学生接触不到的势力。

那么，在符合条件的学生中第一个能想到的是谁呢？我想如果以这个问题来询问A班的学生的话，大概10个人里至少会有5个人回答是“文宣”吧。

剩下的5个是还不了解文宣的手段和地位的人。

但是即便如此，文宣也只是最可能的那个目标，如果A班受到文宣的影响而忽视了其他的可能性，恐怕就需要佐伊来指引方向了。

至于其他的可能，恐怕需要未央的合作才能初见端倪。

嗯……一想到这件事就让我头疼，发帖IP什么的，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还是其次，但让我为了这种事情特意去见秋江月……无论怎么想都有些不情愿。

算了，就当做是给佐伊分担压力好了。进入第二学期之后，课程的安排并没有第一学期那么满，比如今天就只有半天的课程。那么下午就去一趟学生会大楼好了。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内，夜唯老师继续着她的演讲。“关于流言的内容，我很愿意相信大家的清白。从军事化训练时的倒数第一到现在的年级第二，我亲眼见证了各位的成长，A班也因此变得更加强大。但仅仅我相信是不够的，流言之所以成为流言，就是因为他会在传播的过程中越来越夸张，如果不能从源头进行制止，一切都将是徒劳的。虽然也有着‘清者自清’的说法，但在这所学园里完全行不通。希望大家记住，这是一所实力为尊的学校。”

实力为尊……吗？意思就是说只要A班的力量足够强大，任何流言都会不攻自破？

不，这句话还有着另一种解释，我早该想到这种可能的。

不愧是夜唯老师，短短的几句话就立刻让我茅塞顿开。

暗流汹涌的学园（4）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下午没有课，如果是往常的话，同学们大概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各自前往喜欢的场所吃午饭，准备开始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了吧。

但今天显然不同以往，下课的铃声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离开教室的同学依然屈指可数。就算偶尔有同学走出教室，坐在门口附近的同学就会马上把门关紧。

我想，大家应该都不想出去被其他班级的学生指指点点吧，从这种细微的举动中就能了解到A班内部现在到底充斥着怎样的不安。

都到了这种时候，佐伊还不出来稳定人心吗？就算没有任何线索，只要有她的话语，同学们就能从一定程度上安定下来，更不用说我们并不是真的毫无进展。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觉得佐伊会一个人忍气吞声，应该会来找我商量才对。

不会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吧。对她来说，昨天的见闻可能确实有些冲击力，但应该不至于变成这样，而且直到我们分别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

是我想太多了吗……

在这种时候，克莉丝托站了起来。

副官之所以是副官，就是为了在leader无法完成应该承担的责任时出来补足，虽然A班在这一方面的情况有些复杂，但克莉丝托掌握了完美的时机，除了佐伊自己，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克莉丝托发言。

“不好意思，同学们，可以稍微耽误一下大家放学的时间吗？”

走上了讲台的克莉丝托环顾着整个教室，在这个瞬间，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同学们一直紧绷的情绪马上就放松下来。

得到了这样的反馈后，克莉丝托也变得自信，开始分析局势，稍微抚平同学们的不安。她加入风纪委后受到的锻炼绝不是无用功，至少在演讲方面，她绝对比刚当上副官时好的太多了。

也可能是因为从佐伊走上正轨之后，克莉丝托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发表讲话，所以让我产生出这样的错觉。

“总而言之，大家只要不被流言影响到自我就好，找出真凶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事情毕竟涉及到学生会，那边可能不方便直接参与，但我会请求我所在的风纪委帮助调查。”

结束发言的时候还不忘暗中讽刺佐伊和学生会的无力，克莉丝托确实改变了很多。

可惜，我近期的事情依然很多，可能没办法过多关注克莉丝托的动向，只能希望克萝伊这个做姐姐的能好好看管一下她了。

克莉丝托的演说结束后，A班终于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虽然这种活力可能一出教室就会被打破，但总比没有要好一些。

就这样，同学们零零散散地开始离开教室。

“克莉丝托，要一起回去吗？”

克莉丝托刚刚回到座位上，叶何清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

“这次就算了，我准备去风纪委一趟。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前辈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这样啊，那还是不打扰你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也会加入风纪委的！”

叶何清气势汹汹地握紧拳头，似乎下了很足的决心一样。

但是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手里的推理小说放下？

“嗯，加油哦。”

“哦哦哦哦哦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图书馆用功！”

留下这句话后，叶何清用几乎能在体能考试上拿下冠军的速度冲出了教室。

“泠念虚，现在有时间吗？”

在叶何清刚刚离开教室的现在，克莉丝托立刻找上了我。

“嗯……不算很忙，有什么事吗？”

既然会在教室里找上我，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太机密的事情。

“和那个流言有关，有些事情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

……虽然确实不是什么机密，但在教室里说起这种事情，还没有压低声音……克莉丝托是不准备掩饰和我的合作关系了吗？

还是说，她认为已经到了可以取代佐伊的时机？

既然她要演戏，我就稍微配合一下吧，只是要再辛苦佐伊一下了。原本我准备中午去关心一下佐伊的情况，然后去学生会大楼的，现在来看大概只能等到晚上再去探望她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责无旁贷，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不用这么正经，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只是做起来可能会比较繁琐。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我判断那个帖子本身并不能查出来什么，否则学生会绝不会让那个传谣的人这样逍遥法外。所以我希望你能去排查一下所有的回帖，选出其中最可疑的一些，我会让风纪委的技术部门进行追踪。风纪委最近忙着更重要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人手进行详细的排查，只能拜托你了。”

她还真敢说啊……这怎么听都不像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任务吧！我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克莉丝托向我眨了眨眼。

由于我的座位是靠窗的最后一排，面向我的克莉丝托相当于背对着全班，所以其他人并不能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所以这个小动作也是演戏的一环吗？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看来克莉丝托是想把更多的功劳揽在自己的阵营。虽说这次大概率会有风纪委的帮助，但那毕竟不是克莉丝托的势力，假如能够把风纪委的一部分功劳转移过来，她在A班的影响力就能大大增加。所以这次的作战大概应该是这样的：首先，她用这种毫不掩饰的对话让同学们知道我属于她的阵营，同时假意给我安排任务；然后，克莉丝托去拜托风纪委参与调查，甚至风纪委可能已经展开了调查，她在这方面也只是做个样子；最后，等到调查结果一公布，同学们就会下意识地认为是我在克莉丝托的指挥下参与了调查，自然会给克莉丝托阵营加分。

所以，如果我的以上设想成立，这项任务应该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麻烦。

好计谋啊，克莉丝托。不仅抓住了完美的时机，对佐伊落井下石，还拉起风纪委的大旗为自己作势……就算当初我没把她捧上副官，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应该也能走到这一步吧。

“好，交给我吧，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我做出这样的承诺后，克莉丝托满意地点了点头，和克萝伊一起走出了教室。

暗流涌动的学园（5）

人类这种生物啊，轻松的时光总是一下子就过去了，但压抑的日子却显得分外漫长。但是，只沉浸在轻松和悠闲之中是没办法进步的，如果不想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那迟早要踏出那一步。

午后，躺在床上的我现在正处在这样的抉择面前，玩弄着手中的两张纯色卡片。

夜色的那一张是未央的贵宾卡，黑色的那一张则是学生会的黑卡。

命运啊，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在进入这所学校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同时和这两个互相对立的组织扯上关系。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愈发地渴望力量。

如果我的实力足够强大，就不需要夹在学生会和未央之间左右逢源了吧？虽说夜唯老师和秋江月两人都跟我有些渊源，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势力，各方面都不那么方便。

这次的事件也是，如果我的实力足够，怎么可能让这种流言传播开来。

一言以蔽之，果然还是要抓紧培育自己的力量。佐伊那边已经走上了正轨，接下来只需要她在学生会中尽量爬到高处，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多关注一下克莉丝托了呢？

而且眼前刚好有一个不错的机会，不是吗？

嗯……不过佐伊今天的状态很有问题，果然还是先把这个解决了吧。

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发现无论如何都需要亲自去学生会一趟。既然没办法避开，开不如早去早结束。

就这样吧。做出了决定，我在确认过没有人跟踪之后，向学生会大楼移动。

和上次来学生会大楼时不同，或许是最近任务繁重的原因，今天有许多学生会成员在门口进进出出。

这样就不太方便偷偷进去了啊……

不过，既然会有这种不讲道理的黑卡，应该也会有对应的暗道才对，只是不知道秋江月肯不肯告诉我。

“你好，这位同学，来学生会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似乎在门口站了好久。”

一个软软的女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这个……我其实是来找秋水柔同学的，不知道能不能……”

由于事发突然，我紧急找了借口，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之所以会说秋水柔而不是秋江月，大概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秋水柔会更加容易相处吧。

“这样啊，懂了懂了，最近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男生来找她呢，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软软的小萝莉谁不爱呢？”

爱、爱你个头啊，我不是萝莉控啊！

“不是、这个……”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又不能直接反驳，实在是有理也说不清。

“嗯嗯，我很明白你迫切地想要见她的心情。不过秋水柔同学深受会长大人的器重，最近工作很忙，可能没办法见你，还请你下次再来吧。”

女生对我挥了挥手，露出了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无奈的善意微笑。

果然应该事先打听一下有没有暗道什么的啊……

“你怎么在这，来找水柔的？”

忽然，这样的疑问声传进我的耳朵。

“咦？啊、对对，是这样。”

我连忙转过头去，正对上秋江月斜视着我的目光。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超市的便利袋，看来是刚刚去采购了什么东西。

奇怪，明明有两个女仆在，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秋江月这种大小姐来做？

“果然……算了，你进来吧。”

说着，秋江月在感应区刷了卡，闸机马上打开了。

“秋、秋江月同学？”

“没关系的，这位是被卷入论坛事件的A班派来的代表，织雪同学的任务都多重你也清楚，她的副官在风纪委工作，一样抽不出手，最后派了这个人过来。还有泠念虚你也是，明明好好说清来意就好了，被晾在门口是怎么回事？”

和之前的女生“解释”清楚之后，秋江月转过头来开始教育我。

“呃……这不是不清楚学生会的规矩嘛，下次我会注意的。”

“哼，我看你就是贼心被我发现之后心虚了吧！”

那个女生插着腰，对我瞪大了双眼。

喂喂，我和你没有很熟吧，这么疯狂的针对我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算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理她。我故意把头扭向另一边，然后跟着秋江月进入大楼。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我们并没有选择下行，而是直接搭乘电梯来到顶楼。由于学生会大楼外墙的玻璃材质，刚刚从电梯里出来的瞬间，我几乎产生了站在半空中的错觉。

“这层楼现在不会有外人来的，说吧，像你这种没事绝不会找上门来的人……这次来有什么事？”

虽然这个说法并没有问题，但是真希望秋江月别把我说成只会带来麻烦的人。

“还不是因为论坛上的那件事情。不知道你对我的处境有多少了解，现在我可是夹在班级的两大巨头之间左右不是人，这次就是克莉丝托给我指派的任务。”

这一点还要多谢克莉丝托，她那么光明正大地分配任务给我，让我在面对学生会时也有了可用的借口。

“结果两大巨头都被你收服了？”

“咳！”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算了，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进来说吧，虽然这个学生会室只是个面子工程，但设备还是齐全的，你想要的东西应该也能从这里找到。”

说着，秋江月打开了这一层除去电梯之外的唯一一道门，显露出门口空旷的房间。

我的天，这个取景和采光也太好了吧。

玻璃是滤光材质的，所以即便现在是一天中太阳最耀眼的时间之一，光线也并不会刺眼，反而把整个房间照耀地非常透亮。透过全玻璃结构的外墙，整个校园的西南角一览无余，还能望见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天天在这种环境下办公的话，心情也不会那么压抑的吧。

“别想了，都说了这是面子工程，我们真正的办公地点在地下，你去过的。”

幻想一下子被打破了。我回忆着那个小小的堆满了资料的房间，深刻地感受到了学生会的难处。

暗流汹涌的学园（6）

从我进入学生会大楼开始算起，时间已经过了大约四个小时。这倒不是因为我想要的情报有多难弄到，而是单纯地被留下做了苦力。

“你们每天都要处理这么多文件吗？”

终于处理完了一摞堆成小山的文件，我摊在椅子上，扭动着酸痛的脖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偌大的学生会室里只有我和秋江月两个人，正是因为人手严重不足，我才会被要求留下来吧。显然，我的抱怨是说给坐在对面的秋江月听的，但她并没有搭理我，埋头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据我所知，但凡是稍微大一点的家族都很看重优秀的遗传基因，所以几乎绝大部分世家小姐都拥有级别很高的美貌，秋江月显然也符合这一点。

不知道是有些近视还是为了护眼，秋江月在处理文件的时候会戴上眼镜。我身边有不少戴眼镜的女孩子，艾可的眼睛很大，配上红色的圆框眼镜会显得非常可爱，程沐的黑框眼镜则让她散发出一种优等生的气质。

但秋江月和她们完全不同。她戴着的是一副有点禁欲风的无框眼镜，配合上一点碎发都没有的柔顺黑发和黑色的深邃双瞳，给人一种知性美的感觉。加上她在批阅文件时露出的专注的表情，让我有了像是在面对成熟大姐姐的错觉。

实际上她应该要比我小一岁才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脸上有花吗？”

在我上下打量的时候，秋江月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不是，呃……我这边做完了，你看，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吧……”

“挺快的嘛，让我看看。”

秋江月站起身，身体向前探过来，双手用力往前伸，把我堆成小山的文件拦了过去。由于动作比较大，她穿着的修身外套紧紧地绷起来，看起来就觉得会很胸闷。

“嗯……好像还可以。不过啊……”秋江月拿起一份文件，指着上面的一行批注，“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模仿我的字体的？”

“这个应该算是天赋吧……向你写的这种很清晰的行楷字体，我基本上看一遍就能仿写出来。”

“很实用的天赋，让我想起一份非你不可的工作。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完全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秋江月走出了学生会室，顺便抱走了我批阅过的文件。

呜……好像做了什么画蛇添足的事。

我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被夕阳染红的校园一角，小半个红日已经沉到了海平面下，粼粼波光映射着金红相间的华丽颜色，和茜色赤霞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副令人舒适的图景。

在校园的边缘，一座灯塔静静地矗立着，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旁边是校园内最大的学生食堂，烟囱里升着淡淡的炊烟，灯塔另一侧的港口也似乎有几个小小的影子忙碌什么。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学校港口的存在我是知道的，但从入学以后唯一一次见到它投入使用还是在寒假。当时被学生会从滑雪场救出来的我们搭乘了一艘450Z型护卫舰返回学校，停靠的正是这个港口。

也就是说，这个港口应该是一般情况下不会被启用的才对。

可惜，由于距离太远，在港口上忙碌的人们在我眼中就像一个个像素点，能够确认那是人类就已经让我觉得双目酸痛，完全无法分辨出是哪一方的人。

“在看夕阳吗？”

在我专注于港口情况的时候，秋江月不知不觉中已经回来了。她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脸颊被夕阳染上鲜艳的橙红色。

或许她确实是有点近视，所以没发现港口的动向吧。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想该怎么搪塞过去了。

“是啊，这可是学校的其他地方很难见到的景色。”

“夕阳啊……确实很漂亮。但是如果你不抓紧时间干活，我不确定今天是你先到家还是夕阳先到家。”

“……行吧。听你这么说，我还有在夕阳落进海平面前就回去的可能？”

按这个速度，夕阳落尽也就是半小时左右的事情，这么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

“放心吧，工作的内容很简单，只要你想，几分钟之内就能做完。”

说着，秋江月把一直拿着的三张纸依次排开，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三张纸上的内容，不禁发出了疑问。

面前的三张纸中有两张是同一规格的信纸，顶端印着“非人育成高校风纪委员会信笺”的字样，一看就知道是风纪委的信纸。其中一张皱皱巴巴的，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几行字，内容是祝贺秋江云当选学生会长，落款处写着织雪佐文的名字。

至于另一张，则是十分平整且没有任何字迹的一张崭新的信纸。

第三张纸和前两张不同，是一张A4打印纸，上面印着一小段像是最后通牒的话语。

“很简单，你要模仿风纪委员会会长的字迹，把A4纸上的内容抄到这张空白的信纸上，完成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当然，如果你想留下来混饭吃也不是不行，权当是报酬或是谢礼好了。”

谁家的报酬和谢礼会这么小气啊！

不过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A4纸上的内容非常在意。

“‘解除武装’‘放弃抵抗’什么的……这是写给谁的？”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是共犯了。是一个地下势力，一直都是风纪委在和他们纠缠，但最近有点不怎么规矩。学生会怎么说都是明面上的最高权力机关，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出面，但我们不能暴露过多的力量。”

“所以你们是准备借刀杀人咯？”

我看了看面前的三张纸，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显然，秋江月口中的“地下势力”正是未央。司空月昨天也承认过，他们最近走私了一批新式装备，估计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学生会和风纪委同时坐不住了吧。

我不禁有点感慨自己最近的时运。

上午的时候被迫夹在佐伊和克莉丝托之间左右逢源就算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同时和学生会、风纪委、未央三方都有关系的人？

虽然和风纪委没有直接关联就是了。

“知道了，模仿织雪佐文的字体照抄一遍就行了吧。”

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异常简单的工作。我在废纸上稍微练习后，仅仅五分钟不到就完成了。如果拿去给不知情的人看的话，一定会认为这两张信纸上的字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吧。

入局（1）

从论坛事件开始已经过了3天，又到了新的一周。不幸的是，经过不断的发酵后，流言逐渐朝向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拜这一情况所赐，A班的同学们几乎全部处在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的状况下，而谣言也随之不断升级。就在昨天，甚至连“织雪和克莉丝托用肉体关系向学生会交换情报”这样匪夷所思的谣言都流传出来。

真是辛苦了那些为了辟谣而不断奔波的同学们。

话说回来，明明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我应该都比较清闲，但事实上我已经给学生会免费打了三天工，就连好好的周末都搭了进去。

现在是周一的早晨，由于起床后先洗了澡，所以吃饭的时间并不怎么充裕。同一宿舍内的其他同学都已经走掉，所以随便吃了点吐司片后，我就准备出门了。

按照惯例，我在出门前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却发现终端机的呼吸灯正在闪烁。

应该是在我洗澡的过程中有人联系我吧。

“今天能来学生会吗？”

这样的一条消息直接在屏幕上亮起来，发件人是秋水柔。

我又没有学生会的特权，旷课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真是的，这些人居然连工作日都不准备放过我吗？

想了想，我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直接把终端机息屏，走出了宿舍。

“呀，早上好，泠念虚同学。”

刚一出门就听到了动听的女声。我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程沐正在转角处冲我高高地挥舞着手臂。

她此时正穿着ETC高校的春季校服，而不是学生会的专属制服，在晚春微风的吹拂下，百褶短裙的下摆轻轻飘动，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由于阳光的照射，从我的角度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这种朦胧的美感意外地有些迷人。

“早呀，今天这是准备要上课了？学生会不忙吗？”

“嗯，因为周末有加班，结果一下子就把所有的资料都处理完了。副会长大人今天给我们放了假，但是我觉得偶尔也应该去教室露个脸。快迟到了吧，你平时都走的这么晚吗？”

唔，据我所知，程沐的学力极其优秀，在B班是稳定前三名的程度，是不折不扣的优等生。在她这种学生眼中，我这种踩着点上课的行为应该会很奇怪吧。

“差不多，平常大概会稍微早一点，不过今天被耽误了一会儿。”

“嗯……我其实今天起晚了，所以一直在担心会不会迟到。现在看到你这么悠闲，果然时间还是足够的吧。”

“不……事实上确实快迟到了。”

只是因为我是个慢性子，从来不会着急而已。

“那就赶紧跑起来呀！”

程沐说完，伸出手抓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向车站的方向跑去。由于她的动作过于突然，害得我差点一下子被拉倒。

就这样，经过了我们的策马狂奔，仅仅一分多钟就跑到了车站。

“呼……呼……看来应该能赶上呢。”

程沐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想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被称为“拖延症”的坏习惯吧，明明已经快要迟到了，车站却依然有着不少学生。由于我经常在这个时间才出发，所以能够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和我一样经常在这种时候等车的人。

但和往常不同。这一次我一来到车站，立刻就捕捉到了不少异样的视线。

“看见了吗，那个长发的男生，他就是一年A班的，似乎和克莉丝托关系不错。”

从人群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看到了，男生居然留着这么长的头发，真的好恶心哎。话说克莉丝托是不是就是那个……呃……用一些不正当手段进入风纪委的？听说一下子就爬到精英探员的位置了。”

“真的假的？一年级就当上精英探员的，上一个还是织雪会长吧。”

像这样的讨论声还有很多，虽然我是不怎么在意，但不难想象出其他同学们的处境。

而且他们说的“不正当手段”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听的东西，否则也不用这样支支吾吾的。

“呐，泠念虚。”

“怎么了？”

“你们A班果然很辛苦吧，最近都处在这样的舆论中。”

程沐轻轻地说道。为了尽可能不让别人听见，她还特意向我身边靠了靠。

“我其实还好，毕竟脸皮比较厚。但是其他同学的话……那个状态一看就知道问题很大。”

“果然是这样，织雪最近也很没有精神，果然是跟这件事有关。之前问她的时候虽然被否定了，但她作为leader一定是操碎了心。”

……我说她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果然还是为了关心佐伊啊。

不过，佐伊的状态确实很糟，虽然和这个事件脱不了关系，但更加主要的原因就连我也不清楚。从上周我就想要去询问一下原因，但是被学生会、风纪委、未央三方的事情牵扯地脱不开身，甚至连个洗澡的时间都没有。

“她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发生了这种事情肯定很不舒服，我觉得你可以趁机多关心她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帮助的地方，我会尽量帮你的。”

“诶，你居然是这么支持我们在一起的？看不出来啊，你该不会是喜欢看别人百合吧。”

我这是为了借你的手来搞清佐伊怎么了！

“嘛，毕竟我和你是朋友嘛，这种帮助是应该的。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和织雪的关系也就那样，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如果你能弄清她的状态为什么会那么差，我说不定能想想办法。”

“嘿嘿，那费脑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我来负责费体力的部分。”

费体力什么的……你究竟是想要对佐伊做些什么呀！最该死的是，顺着程沐话里的意思，我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脑海中的这个场景真的是……太对不起佐伊了。

“……你还是先搞清楚织雪究竟是什么情况再说后面的事情吧。”

入局（2）

因流言而陷入麻烦的人显然不仅我一个。我赶在上课之前进入教室，马上就发现到处都充斥着异样的氛围。

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走进了教室，而是灵堂一类的地方。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被流言影响到的似乎并不只有A班的学生们，就连夜唯老师也受到了牵连。虽然喜欢踩着点来上课，但从不迟到的她今天居然晚来了半分钟左右。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另一则传闻。

军事化训练的时候就从文宣那里听说过，夜唯老师似乎是全校所有担任班主任的老师中唯一没有教出过优胜班级的一位。虽然我知道那是因为她不想把为未央培养的人才交给学校，但就风评而言，夜唯老师显然会受到一些不好的影响。

当然，这并不是说一直顶着压力的夜唯老师被新的压力击倒了，我更倾向于未央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过对我来说，A班的同学们也好，夜唯老师也罢，这些都不是关注的重点。我把目光投向正对讲台的第一排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那是属于佐伊的位置。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学生会最近非常忙，同学们对佐伊的缺席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A班陷入流言之中，佐伊也只在流言出现的第二天上午短暂地在教室里露了一面。

如果早上没有遇见程沐的话，我一定也不会把佐伊今天的缺席放在心上吧。

但世界上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巧合。正是因为我在上学路上遇见了程沐，这才得知她所在的部门今天放假。佐伊和程沐明明是在同一个部门，为什么却没来上课？

她究竟去哪了？

是去学生会加班了呢，还是躲在房间里，只是我没有发现？

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我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只能等课程结束之后再去确认了。

——————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根据安排，从下星期开始全年级将进行模拟考试，为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做准备。这次考试不计入成绩，但会涉及到期末的考点，希望大家认真对待，不要因为其他事情被影响了注意力。”

留下这句话后，夜唯老师马上离开了教室，这副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风格倒是和平常完全一样。

在夜唯老师离开之后，A班陷入了诡异的宁静。没有任何一位同学敢大声说话，大家都在默默地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在这种氛围下，我也不可能去主动找谁搭话，只好一边收拾背包，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嗯……果然还是应该先去看看佐伊的情况。

就在这时，终端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我滑动屏幕，一条刚刚收到的未读消息被打开。

“现在能见面吗？”

短短的六个字加一个标点，发件人是佐伊。虽然她一直以来用词都很简洁，但我莫名地感觉有些异样。

最难受的是，明明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没问题，刚好下课了。”

回复之后，仅仅过了几秒钟，佐伊就又发了消息过来，是一条定位消息。我点开定位，屏幕自动跳转到终端机自带的地图功能，还自动匹配了最佳路线。

居然是商业区的一家甜品店。

虽然我从未对佐伊强调过在公共场合应该保持距离，但一直以来她都很自觉地做到了，偶尔会一起出门也是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要么就是选择没人的时间段，或者先做好变装。

但这次不同。现在可是放学时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之一，地点还是繁华的商业区。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甜品店似乎在学生之间名气不小，甚至连许多校内的工作人员都会经常光顾。

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这都算不上是见面的好选择。

而且就A班目前的现状来看，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虽然我平常的存在感比较低，但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存在感低的人才会吸引到更多的注意力。

但是没办法，我现在必须要以佐伊的决定作为优先，因为我已经完全能够确定，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再结合她最近的态度，多半是不想把我牵扯进去。

符合以上推断的情况有很多，但我不得不去考虑其中最严重的一种——可能是和理事会或是非人计划相关的什么人找上了她。

从这种方向考虑的话，虽然这次见面有着作为陷阱的可能性，但我却不得不去，因为佐伊显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是陷阱，我也不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大不了就像司空月一样放弃学生的身份嘛。

我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教室，但当我刚刚走出教室，终端机居然又传来了震动。

如果算上秋水柔在早晨发来的消息，我今天的收件量已经可以大破入学以来的最高纪录了。

考虑到佐伊还在等我，我一边走着一边拿出终端机，确认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居然又是佐伊发来的。

消息很简单，仅仅只有三个字，写着“别来了”，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佐伊是一个非常在意细节的人，即便是发消息也绝对会好好使用标点，这让我意识到事情恐怕比我想的还要糟。

没有办法，我只跑了起来，用更快地速度向着目的地赶去。

不巧的是，还没跑出教学楼，我就遇上了同样准备离开的夜唯老师。

“泠念虚，这么急着是要去哪？走廊里是禁止奔跑的。”

“抱歉，老师，我有点急事，请通融一下吧。”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想要从老师身边跑过去。夜唯老师看穿了我的想法，在我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迅速地抓住我的手臂，虽然动作看起来非常轻柔，但其中包含的巨大力道迫使我停了下来。

“无视老师的警告，你是嫌自己的学分太多？”

我说夜唯老师，你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认真起来了？

等等，对啊，她怎么突然在这种时候认真起来了？

夜唯老师并不是什么愚钝的人，相反，她的头脑其实非常好用。之前她曾经说过，是她亲手从无数的考生中把我挑了出来，也就是说她肯定看穿了我在入学考试中玩的把戏。

那么，她既然这么聪明，又知道我的不少信息，应该不难想到我一定是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这种时候显然不应该拦下我才对。

也就是说，她一定知道一些我目前不知道的情报，并且做出了需要阻止我的判断。

甚至就连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故意的，故意在我离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拦住我。

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即便这真的是个陷阱，我也不是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因此我非去不可。

“老师……”

“别想狡辩。来我办公室，写了检查再走。”

看来夜唯老师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想法啊……不过去办公室也好，走廊里毕竟人多眼杂，实在是不适合谈话。

入局（3）

夜唯老师的休息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此时，我正坐在沙发上，和夜唯老师互相对视。

过了几秒钟后，夜唯老师轻轻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别这样看着我，你应该庆幸我把你带了过来。”

“哦？我不这么认为。说说你的提议，否则我会立刻离开。”

我最近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然后又被打断了重要的事情……夜唯老师可真不会挑时候。

“态度真差啊，看来你那边过得并不会比我好到哪去。既然如此，有没有兴趣和我这边合作？上周你也和司空月接触过了吧。”

“算了吧，我觉得现在自身难保。”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佐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相反，如果拒绝了我，你才是真正的自身难保。”

透过无色的镜片，夜唯老师的双眼中不带有任何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严肃地注视着我。

“你打算威胁我？”

“当然不会，但如果保持现状，你的身份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不知道风纪委最近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鼻子非常灵敏，显然是从哪里意识到了有一个潜藏在学生中的阴影。这所学校的学生数量很少，就算一一排查，找到你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是嘛……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做到天衣无缝的程度，被发现只是迟早的问题，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是，学生的身份不要也罢，佐伊是我现阶段无法失去的伙伴，如果我的处境算得上危险，佐伊的情况只会更严重，这不是更加不能放着不管了吗。

“抱歉，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合作的事还是稍后再谈吧。”

“是准备去见织雪吧。恕我直言，你可能太相信她了，明明各方面都做得悄无声息，风纪委却察觉到了异动……你就没想过是她背叛了你？别忘了，她可是那个计划的作品，是学园方的人。”

夜唯老师的话让我心里一惊，从刚刚开始一直有些浮躁的内心也一下子变得冷静。我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深呼吸。

佐伊真的会背叛我吗？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佐伊的面容，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她。初见时的英气勃勃的leader、第一次和文宣见面时的冰山冷血、央求我在格斗考试中拿下冠军时的楚楚可怜、和我独处时的活泼可爱，于是，那个一直以来的疑问再次出现了。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佐伊呢？

“那可能是个你没见过的我，如果哪天看到的话，记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回想起佐伊的这句话。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们变装出行的那天说的吧。没由来的，我觉得这句话的情景和夜唯老师的怀疑很像。

应该……不会吧。

不，正因有着这种可能，我才更应该快些去探明真相。无端的猜疑不会起到任何有益的作用，只会让人与人之间出现隔阂。

现阶段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佐伊，然后把她从困境之中救出来。

“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证明她是背叛者，我不想无缘无故怀疑自己人。”

“唉，我曾经以为你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结果你还是遗传了你父亲啊……他曾经因为深陷感情而一落千丈，照这样下去，你离这个结果也不远了。”

“抱歉，我不想听母亲的坏话。”

夜唯老师的话让我非常不舒服，但她的帮助是现阶段必要的，我也不好直接发作。

“你很清楚嘛，我还以为以你当时的年纪应该看不懂这些大人之间的游戏呢。好了好了，别瞪我，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咱们现在还是先来谈谈和你有关的事吧。根据我的人传来的情报，织雪所在的位置被风纪委员们完全包围了，也就是说，她目前正受到全方位的监控，更外围是学生会的一些情报人员，他们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动向。”

说着，夜唯老师把一叠纸推到我的面前，上面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模糊照片，但能够分辨出来是风纪委员，最后则是一张布局图，以佐伊为中心，标出了周围所有风纪委员的位置，居然把所有的枢纽路段全部堵死了。

……简直就和陷阱一样。

没错，这个局面看起来是对佐伊的监视，但实际上完全不同。监视一个人是不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力的，不仅造成了人力的浪费，还很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以学园内目前的局势，风纪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抽出这么多风纪委员来监视一个学生会的普通成员？

而且如果真的是对学生会的布局，秋江月没有任何不联系我的可能性。

“你也想到了吧，这完全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布局，如果是为了对付织雪，他们早就可以动手了。很显然，织雪只是一个诱饵，他们要抓的另有其人。”

夜唯老师的话一字一字地对我的大脑造成重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分析显然是正确的。

“即便是诱饵，也不代表她背叛了我。”

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坚持的信仰了吧。

“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绝不能去自投罗网。另外，虽然我觉得应该不用强调，但你的做法让我很不放心，所以我决定提醒你一下：不要对一个棋子这么看重，既然是棋子，无论多么重要都有需要舍弃的时候，你陷得太深了。”

是吗……是这样啊，我早应该发现才对。

不，我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吧……明明丛林考试时我还可以对佐伊的惨状无动于衷，现在究竟是怎么了呢……

“知道了，但是我会让其他人替我去，这样总没问题了吧。”“……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站在我的角度，我自然是想阻止的，但我知道我没办法阻止你，那就随你开心卡好了。”

“多谢，那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我向夜唯老师低头道谢，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终端机，从通讯录中翻出一个号码，按下了拨通键。随着“嘟嘟”的响声，电话被接通了。

“哇，难得你居然会电话联系我。有什么事，织雪的事有眉目了？”

“嗯，不过我现在不方便过去，稍后我会发一个地址给你，织雪就拜托你了，程沐同学。”

“……你怎么突然感觉好严肃啊。放心啦，织雪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全都交给我吧。”

入局（4）

传说，这世上本是没有光的，当第一束光刺破黑暗、洒向人间时，人类就会从中得到救赎。

传说之所以被称为传说，就是因为它太过虚幻，让人没办法去相信。但对于上面的那句话，佐伊是完全相信的，当她第一次被泠念虚从无尽的黑暗中拉出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救赎和幸福。

对于她来说，泠念虚就是光一样的存在。

因此，当她发现自己陷入困境，而且还是一个针对泠念虚的布局之后，马上就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第一时间的反应当然是向泠念虚求援，但当她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个诱饵的时候，马上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那么，就由我独自来承担吧，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着必须要去守护的东西。佐伊这样想到。

怀着这样的决定，她开始逐渐游离在班级之外，故意让克莉丝托抢了自己的风头。她很清楚自己会走入绝境，只有让克莉丝托代替她重新执掌A班，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泠念虚的损失。

因为她清楚，泠念虚还需要继续积累实力，但又不能出现在明面上，所以需要一位优秀的代理人。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克莉丝托来代替自己了。

虽然佐伊不太喜欢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

只是……一想到今后或许就不能再见了，胸口就会有一阵刺痛直冲脑海。明明已经决定了这次要一个人来承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佐伊双手捧起杯子，大口地灌下浓郁的奶茶，但尝到的却都是苦涩的味道。她用眼角的余光确认着周围的情况，然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唉，12个风纪委员，这还只是我视野范围内的，他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如果可以放开手脚，即便不能胜过12个训练有素的风纪委员，佐伊也有信心能从他们手中逃脱。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事实，只要局面确定下来，做再多的假设也是徒劳的。

总之，先试着离开吧，闹市区是风纪委员的领地，他们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随便给她安上一个罪名，然后进行逮捕，但佐伊却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武力。

而且，既然已经发了消息，泠念虚应该就不会来了吧。那家伙聪明得很，佐伊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就这样，佐伊像家教良好的大小姐一样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随着她的动作，周围埋伏着的风纪委员们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但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闯入局中，打破了双方的平衡。

“哇，织雪，终于找到你啦！”

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呼唤，佐伊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店门，映入眼帘的是程沐璀璨的笑容。程沐朝她挥着手，然后快速地跑到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佐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猜想。她对程沐的出现感到措手不及，双眼紫色的双瞳睁得大大的，甚至都忘了提醒对方要和自己保持距离。

“嘿嘿，当然是因为我和你心意相通呀。昨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就想找你，但是你走的太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好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边说着，佐伊用余光确认周围的情况。守在周围的风纪委员们开始向这个方向靠近，大概是把程沐当成了他们要等的人吧。

但是，由于谨慎起见，风纪委员们并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

“嗯……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在状态，想来友情慰问一下。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试着跟我说说哦，就算我没有能力帮你解决，当成树洞也是没问题哒。”

程沐亲昵地握住佐伊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如果是平时的话，不习惯亲密接触的佐伊一定会马上把手抽回来。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风纪委员的动作上，没有注意到热情的程沐其实还有着更深的用意。

就在这时，透过饮品店全透明的玻璃，佐伊敏锐地察觉到道路一端的两名风纪委员出现了异动，向饮品店的方向靠近。

与此同时，道路另一侧的风纪委员也动了起来。

终于要动手了吗？不行，得让程沐先走，不能把她也牵扯进来。佐伊想到。

“听着，程沐，现在时间很紧，我尽量长话短说。马上——”

“呀——————！！！”

佐伊的话被一声巨大的尖叫打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是店外街道的一端。由于店内的视野不足以让顾客看到发生了什么，有些人于是好奇地探出门外。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气爆声响彻整条街道。

“……不会吧。”

佐伊看向窗外，风纪委员们集体行动起来，向声音发出的位置前进，只留下寥寥两位还在监视她。

对一般的学生来说，他们可能不明白刚刚的声音代表着什么，但佐伊和他们不同。由于从小就接受过枪械训练，她对各种型号的枪支都了如指掌，刚刚的气爆声显然是Encore型手枪的声音，那是一种有着15英寸不锈钢枪管、用手枪的尺寸可以打出步枪威力的强杀伤武器。

很显然，一定是在不远处的街区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意外，还把风纪委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会是泠念虚的安排吗？

佐伊在心中默默地推测着，如果说这仅仅只是个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但很明显的是，无论这是否出自泠念虚的安排，风纪委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是她突围的最好时机，而且是错过了就不会有第二次的那种。

“程沐。”

佐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哎……？你说，我在。”“抓紧我。”

“诶……？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突然跑起来啊啊啊啊！”

佐伊顺势抓住程沐的手，一下子冲出了店门。和她的动作同时，店里和街上响起了不同声音的大吼：

“快跑，是枪声！”

人类是有名的群居生物，因此有着高度的群体习性，其中很典型的一点就是大多数人都会随波逐流，而不去思考正确性，尤其是在疑似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这样，十几名ETC高校的优秀学生——或者说在全世界都算得上顶尖的优秀人才，就像毫无秩序的散兵游勇一样，连滚带爬地逃向街道的另一边。

风纪委员们当然不能阻止逃生的人群。就这样，佐伊拉着程沐，一直跑到了商业区的尽头。

入局（5）

又到了新的一天，我早早地洗漱完毕。推开窗子，清凉的风迎面而来，稍微带走了我的一部分倦意。

啊……哈……还是好困啊。

如果有其他人看见，我想对方一定会说我很没有精神吧。

事实上，我确实没有什么精神，至于原因……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不禁皱成了一团。

拿出终端机，我拨打了躺在通讯录最底端的那个号码。两秒钟后，听筒中传出了令人非常烦躁的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真是的，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佐伊。

昨夜，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我准备找佐伊谈一谈，于是事先在她的房间里等待，这一等就是一整夜。虽然我很快就发现了异常，但也已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不断地拨打佐伊的电话之外，我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傍晚时就和程沐确认过了，她们两人在1A-4栋分别后，程沐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佐伊是不会背叛我的，只要我还坚信这一点，那么事情就只剩下了唯一一种可能——

佐伊陷入了麻烦，为了不把我牵连进去，她选择以失踪的方式来独自面对。

这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会让佐伊做出这种下策的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问题，我想多半会和非人计划的相关人员有关。在这所学园中，也只有非人计划和它所属的理事会能把她逼到这种程度。

感觉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过度的疲惫已经让我的大脑难以继续运转，就连这种程度的冷静思考也已经是极限了。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却感觉思维更加模糊了。

但是，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佐伊之所以做出这种选择就是为了不让我牵扯进来，贸然出手只会让她的苦心白白浪费。

她一定是猜到了我会做出这种选择才决定自己去面对的吧……

但是啊，我绝不是那种放心把事情完全交给其他人的人。说我是工作狂也好，劳碌命也罢，如果不去亲力亲为，每个任务都去亲手接触，我的内心就会变得不安。

所以我必须要偷偷地做点什么才行。

深吸一口气，清晨冰凉的湿润空气刺激着我的呼吸道，让大脑稍微恢复了一些机能。

一定有什么我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才对。

不，这种闭门造车式的，冥思苦想是不会有结果的，必须要有线索才行，在现阶段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果然还是要从佐伊本身去思考。

那就让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佐伊，在这种情况下会去哪里做什么呢？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阵“嗡嗡嗡”的杂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咦，我的终端机明明没有新消息啊。

啊，对了，不是还有那个嘛，熬夜果真会让脑子变得迟钝。我用力的拍了拍额头，从柜子底部拿出了一部智能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

但是无论怎么去想，会用这个联系我的也只有司空月一个人吧。

“喂，你好。”

小心起见，我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感觉像是一个中年大叔。

“别这么警惕，是我，司空月。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好梦，但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个IP，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分析完毕，真是个有趣的结果，但我觉得你可能不怎么想听。”

听到司空月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口吻，我突然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妙。

“别卖关子，我这边出了点问题，长话短说。”

我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因此不想听任何多余的废话。说句不好听的，整个A班在我眼中的价值都没有一个佐伊来的重要。

“好好，听你的。和你猜测的不同，那个IP并不是虚拟IP，而是货真价实的真货，但解析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这个IP的所属区域并不在校园网的服务范围内，应该是不能登录学校论坛的，因此一定是使用了什么暗线。所以我们稍微调查了一下所在地的情况，你才结果发现了什么？”

“我现在觉得你的中文是不是没学好。”

“……嘿，行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求人的一方可以脾气大到这种程度。看来那个小姑娘对你非常重要啊。”

司空月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的大脑突然一懵。经过了几秒钟的缓冲之后，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冲着电话那端大吼：

“你都知道些什么？佐伊现在在哪里！？”

“抱歉，虽然未姐有让我派人跟踪她，但她的反侦察能力太强，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但我劝你最好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听了结果之后，说不定你就能想到些什么。”

是嘛，还有这一手啊，逼着我不得不去压制自己的怒气和浮躁的心。我大口地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请告诉我答案。”

“这就对了，求人的时候就该礼貌一点嘛。答案其实非常简单，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

我无暇去仔细的思考司空月话中的含义，也没办法去这样做。

“这都想不到，不像你啊，泠念虚。那我就直接揭晓谜底吧，那个IP的现实地址是一个古老东方世家的欧洲分部，家族的族姓是——‘秋’。”

等、等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本就有些浑浑噩噩的大脑在连续的冲击下已经彻底宕机，就连这短短的一句话都反应不过来。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就变得安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消化刚刚得到的情报。过了不知多久，我感觉思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确定吧？这可不是能用来开玩笑的事情。”“当然，你知道我从不在这种场合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但这件事由不得出现斑点差错。

司空月的语气听上去十分悠哉，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已经完美地完成了我托付给他的任务。

但是，除了未央之外，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盟友了……

“多谢了。顺便问一句，昨天商业区的事故是你的人做的吧？”

“嘛，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开枪的人是未姐手下的精英，其他人可没有在风纪委员的包围下全身而退的本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想道谢，还是去对未姐说吧。”

是嘛，未姐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啊。

“我会的，不过接下来我能拜托你帮忙寻找佐伊吗？我知道这不在我们的合作范围内，所以……”

“闭嘴吧，我们已经在做了，失去一位重要的盟友，对未央来说也是无法估量的损失。不过既然你会特意拜托我，就是说你接下来没有精力亲自来做，对吧？那么能冒昧的问一下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没什么，只是想亲自去一趟学生会，我跟他们有笔账要算。”

而且还是一笔血账。

入局（6）

说是要去学生会，但现在显然不是行动的好时机，毕竟我接下来还要去上课。并不是说课程有多么重要，仅仅只是因为在现阶段缺席课程的话恐怕立刻就会被幕后那位盯上……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我躁动的内心已经不允许我这样慢悠悠地去行动了。连早饭都没有吃，我随便披上一件外套，离开了宿舍。

虽然已经到了晚春，清晨的温度依然算不上高。一来到室外，冰凉的风立刻顺着袖子和领口灌进来，让我打了个颤。

果然，带着它出来是正确的啊。

我看了看手上的围巾，缓缓地把它缠绕在颈部。在这个季节还戴着围巾恐怕会被当做怪人吧，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任何可以用来取暖的东西。

心如果凉了，我就不是我了。

天还只有蒙蒙亮，太阳都没升起来，偌大的校园中不见一个人影。我来到学生会大楼，把黑卡放在感应区上。

喔，真意外，居然还有人在值班啊。

大门后面，一个穿着学生会制服的男生正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准确地说是在看着我手中的黑卡，这应该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擒下我的原因吧。他的双眼在我和黑卡之间来回扫视，犹豫着开口：

“请问……呃——！”

抱歉啊，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解释。

腹部受到重击，这名男生一下子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不只是胃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被吐了一地。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坚持着想要站起来，用一只手抓住了我正准备迈开的裤脚。

真敬业啊，但这又是何必呢？

随着一声闷响，这名男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嘛，虽然暂时让他昏过去了，但也难保他会不会很快就醒过来。我稍微想了想，摘下了他胸前挂着的工牌，用带子把他简单地绑了起来。工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和所在部门，是个叫做杨战的男生，面孔也是我见过的，应该是1年D班的某个不起眼的学生。

那么，就让我慢慢等待正主的出现吧。

——————

不到两小时，靠在电梯旁边的我听到了电梯运动时的摩擦声。稍微向一侧望去，标注着电梯层数的电子屏停留在了B2这个数字上，也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负2层。

紧接着是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梯门随之打开。一位穿着极其正式的男性目不斜视地从轿厢内走出，身后紧跟着一位小巧的女性。

正是学生会会长秋江云和他的书记秋水虹。

秋水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摆出了准备攻击的架势。也对，原本负责在大门值班的杨战同学现在正以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躺在我的脚边，发觉到他不见了的秋水虹想必一直都在保持警惕吧。

“你好，学生会长，我想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吧。”

无视了秋水虹的起手式，我故作从容地向秋江云打着招呼。

“是嘛……那就这么认为吧。总而言之，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直到现在，秋江云才把身体转过来，面向着我，露出眼镜后方的双目。他的眼镜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像是锐利但轮廓又比较柔和，说是温柔但又让我感受到针扎一样的刺痛。

“那可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那么久。不过啊，既然有了那么久的时间，你有想好要怎么对我解释吗？”

秋江云看了看我，忽然把头转向一边，对秋水虹摆了摆手，后者马上收起了带有攻击性的动作，回归了一直以来的柔弱外表，向秋江云稍稍鞠躬，转身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我认识，正是那个“真正的学生会室”。

“请吧，我想你应该也并不急于一时。”

我吐出一口浊气，在这个地下二层中响起了粗重的呼气声。虽然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佐伊的下落，但秋江云说的是对的，只有完整地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才能更好地去帮助她。

所以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尽量压制住内心的冲动，随便坐到一个位置上。

秋江云在我的对面坐下，秋水虹立刻关好门，然后去给我们准备咖啡，浓郁的香气很快就飘进我的鼻腔。我直视着秋江云，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既然会气势汹汹地找上来，想必已经发觉事情的真相了吧。论坛的帖子是我发的，目的有二：一是让学生会对外呈现出陷入麻烦的局面，以此让风纪委暂时忽略我们，先去和未央对抗；二是为了测试新盟友——也就是你的实力如何。关于之后发生的意外，我很抱歉。”

“少爷！？”

正在调制咖啡的秋水虹忽然转过头，发出不敢置信的叫声。

“无妨，织雪佐伊的事的确是学生会考虑不周，道歉是应该的。不仅如此，我可以代表学生会在此承诺，在寻找织雪佐伊的过程中无论需要任何帮助，我们都会尽力去做。”

秋江云的眼神算不上真诚，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半锐利半温柔的目光，我并不能从中分辨出什么。

“不必了，我现在不怎么信得过你们，除非你能向我解释清所有发生的事情。比如……你是怎么知道佐伊失踪了的？”

我可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如果是其他什么人，我一定会判断他在话语中露出了破绽。但秋江云不是那种会犯低级错误的人，所以其中必然有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答案可能会简单到你都不想听——因为她昨天下午向我们请了长假，然后就失去了联络。冷静一点，泠念虚，你不该是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猜不到的人。”

“你要我怎么冷静！！？”

我用力地拍案而起，俯视着秋江云的双目，但他依然保持着那个让我讨厌的眼神。“方法很简单，去相信织雪佐伊。你要相信，即便没有你，她也能好好地保护自己，然后用最大的努力在她真的可能遇到危险前找到她。”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炸开了一样，被巨大的爆炸声占满了脑海，没办法去思考任何事情。

佐伊……我现在只能试图去相信你了啊。

入局（7）

“冷静下来了吗？”

当我颓然地坐下时，秋江云也抬起了他的眼睛，询问道。

“嗯，多谢。”

我轻轻地搅动面前的咖啡，在长时间的静置下，它已经稍微产生了沉淀。搅拌均匀后，我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啧，已经凉透了啊。

“不必了，事成之后再谢不迟。你应该不想耽误更多时间，那么事不宜迟，先互相交流一下已有情报吧。水虹，去把昨天12时至24时所有主干道的监控调出来。”

“明白了，少爷。”

秋水虹面带微笑地回答，然后准备离开。

“等等，这种大海捞针一样的做法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佐伊既然选择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那么一定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马脚。”

“哦？既然如此，那你一定是有什么线索了，说来听听？”

秋江云双手撑着下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把程沐叫来吧，她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佐伊的人。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可以瞒着她了。”

仔细地在脑海中整理了已有的线索……程沐似乎是唯一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一事件中的角色，但又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然昨天我还是应该亲自去见佐伊吗……？

“既然有知情人，那就好办了，就按你说的做。程沐……这个名字我听过，是初佳手下的吧。水虹，去联系一下。”

“好的，少爷。”

说着，秋水虹向秋江云躬身，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谅，这个地下二层整体设置了强屏蔽，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所以要去楼上联络。趁着这个时间，咱们来聊聊其他的吧。比如……你对幕后元凶有什么猜测吗？”

秋江云的目光依然包含着审视的意味，让我觉得不怎么舒服，但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钟表，也看不到阳光，终端机也在强屏蔽的作用下失去了效用，因此我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更加无法确定现在的时间。

虽然说了要相信佐伊的自保能力，但果然还是应该分秒必争。于是我快速地整理思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佐伊的失踪一定和风纪委离不开关系，你应该听说了昨天在商业区的暴动吧，数十名风纪委员在几秒钟内就赶到了事发现场，而且还让作案人跑掉了……不觉得奇怪吗？”

“嗯……我确实发现了这一异常，但并没有把它和织雪佐伊的失踪联系到一起。听你的意思，应该是想说风纪委其实是对她设了局，而那场暴动其实是——等等，这么分析的话，暴动的谋划者该不会是你吧。”

秋江云思维的敏锐还在他妹妹之上，真不愧是秋家的下任家主、掌握了ETC高校学生会的人。

“不是非常正确，但差的并不多，暴动的策划者是我的另一个盟友，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是为了吸引风纪委员的注意力，从而让佐伊趁机逃脱而设计的把戏。”

“原来如此，那这一事件中的谜团就都能解释清楚了。不过，没记错的话，所有暴徒都完美逃脱了风纪委的抓捕吧？能调动这种人才的组织在校内并不多，除了风纪委和我们学生会，就只有地下组织‘未央’拥有这样的实力，再加上他们前段时间刚好走私进来了Encore型The Contender手枪……这和有关暴徒的资料完全相符。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The Contender……一般翻译为竞争者，是能发射步枪弹的特化型手枪。之前司空月说过的新式武器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吗？

未央这个组织，果然也是深藏不漏啊。

“虽然详细情况我无法进行说明，但未央确实是我的朋友。”

“啧，论坛事件也拜托他们帮忙了吧？不过他们的技术人员手段有些拙劣，调查发帖IP的时候留下了痕迹，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是对你的一次考验，我们早就顺着痕迹反攻回去了。”

“那不是重点，我也不想听，我们还是把话题切回去吧。风纪委那边我并不了解，所以无法确定策划者是织雪佐文还是文宣，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作为他们的老对手，你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确实如此。不过关于一点你可以放心，那就是织雪佐文绝不可能参与到了这次事件。我很了解他，那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如果想要对付织雪佐伊，他一定不会动用风纪委的力量，而是直接调动他背后的势力。”

这么确信吗？

从秋江云一口咬定的语气来看，这段话的可信度应该不低，而且内容也很有道理。换位思考的话，假如是我站在织雪佐文的位置来追踪织雪佐伊这个可能背叛了非人计划的人，同样不会调用容易被发现的明面力量，而是直接在暗中解决她。

毕竟舆论是很危险的东西，如果直接用风纪委的权利进行抓捕，那一定要有非常合适的理由才行，而暗中的力量就不必考虑这么多。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秋江云对风纪委的了解不知道比我高出多少，做出的判断也更加精确。

“那文宣的嫌疑呢？”

我继续虚心求教。

不知何时，我一直躁动的内心似乎已经彻底平静，大脑也能够继续运作了。

“那个一年级的小家伙嘛……确实，他从入学时期就和风纪委之间有纠缠不清的联系，军事化训练时的意外和B班的舞弊多半也是他借风纪委员之手来完成的。”

果然是这样啊……

秋江云的话并没有结束，他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风纪委并不是织雪佐文一个人的势力。作为理事会的走狗，风纪委隶属于整个非人计划，所以绝大多数非人计划中走出来的学生都能在风纪委中拥有一席之地，无论其本人是否加入。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你手下的织雪佐伊就是其中一个，否则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吸收进学生会。”

“这么看来，我还挺幸运——”

“砰！”

我的话被粗暴的推门声打断了，秋水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表情中难掩慌乱。

“糟、糟了，程沐也失踪了！”

入局（8）

学生会室里充斥着诡异的宁静，除了秋水虹急促的呼吸声，其他任何声音都听不到。我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额头却不自觉地流下几滴汗水。

如果昨天没有让程沐自去见佐伊，现在失踪的恐怕是我。

“注意气度，水虹，尤其是在客人面前。”

“抱歉……但是！”

“要达到成为女仆长的目标……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光从语气来判断的话，秋江云似乎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姿态，但如果你看过他现在的表情，就会发现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气度的学生会长，居然也有被激怒的时候吗？

“……我明白了，少爷。”

秋水虹轻轻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电梯到达的叮咚声，紧接着是清晰的脚步声，几秒种后，秋江月和秋水柔出现在门口。

和秋江云一样，这两位现在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兄长大人。”

“来了啊，江月。说说情况吧。”

秋江云的镜片反射着明亮的灯光，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从表情上看出他现在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翳。

“明白了。我问过了和程沐有关的所有人，最后一次和她取得联系是在昨夜23时左右，报告说程沐当时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因此可以判断她的失踪时间处在昨日23时至今日6时的7个小时之内。因此我们调取了这段时间内干事公寓的监控录像，发现了这段影像。”

说着，秋江月把一个像是平板电脑的设备放在桌子中央，开始播放影像。

由于光线原因，画面并不是非常清晰，只能确认到这是一个公寓楼的出入口。当左上角的时间指向0：34：22的时候，画面正上方的一个窗户突然亮起了一闪而过的光束。

秋江月按下了暂停键。

“现在亮起的这个房间是程沐的客厅，初步判断为战术手电或是其他集束式照明工具的灯光，我想没有人会在自家用这种东西照明吧。很明显，这是一起入室劫持。”

讲到这里，秋江月的嘴角微微上扬，居然诡异地笑了。几乎同时，秋江云也斜着嘴，露出冷笑。

……果然是亲兄妹。

“很好，这样就有足够的介入理由了。织雪佐伊那边呢？”

“很遗憾，虽然我们确实捕捉到了其他人的活动痕迹，但那恐怕是……”

秋江月看向我。

“没错，是我，佐伊并不是在宿舍被劫走的，而是彻夜未归。不过她昨天下午和程沐一起回来过，可以从这里入手调查。”

虽然我觉得佐伊绝不会在监控影像中留下线索就是了。

“是嘛，也就是说各方面的线索都绑定在程沐身上，可以认为救出她是目前的首要任务。水虹，让安保部门立即立案，相关部门即刻展开调查，同时在社交媒体上发表谴责，刊登寻人启事。”

“放心吧，兄长大人，他们已经在行动了，学校各大媒体的记者也已经联系过，现在只需要您在镜头前露个面就好。”

……真不愧是亲兄妹啊。

学生会室内的各位立刻行动起来。秋水虹帮秋江云整理着衣服，秋江月则和秋水柔一起弯着腰，趴在桌子上校对着什么文件。

我稍微听了几句，像是记者会的发言稿。

“呃，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左右看着忙碌起来的秋家主仆们，站了起来。

这些家伙怎么一副把我忘了的样子？

不过我的话终于帮我找回了一点存在感，虽然他们仍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

“唔，确实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如你所见，学生会的影响力只限于学园的明面上，其他各方面都会受到不小的牵制，所以可以把暗处的行动交给你吗？我们这边也会提供人手。”

“哥哥？”

听了秋江云的话，我还没有什么反应，秋江月却率先跳了起来。而且她使用的并非是惯用的“兄长大人”，而是“哥哥”这样更亲昵的称呼。

看来秋江云想要提供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手。

“放心，江月，你的这位‘契约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得多。还是说……你想要怀疑我的眼光？”秋江云突然微笑起来，摸了摸秋江月的脑袋，“经过一直以来的观察，我认为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那个职位。”

嘶……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而且“契约者”什么的……好微妙的用词。

“好了，知道啦，我不是小孩子了，没必要这么哄我。”

秋江月撅起嘴，没好气地打掉了秋江云的手。看着妹妹嘟嘴生气的样子，秋江云却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想他这么严肃的人，居然也会这么宠妹妹啊。秋江云在我心中的印象第一次得到了改观。

“咳咳。泠念虚，总而言之，我想要聘请你做学生会下属的隐秘机动队长，除去应有的隐秘行动部门外，还会给你额外配备一支特战小队。你应该知道，这种职务属于最高机密，所以也不用担心在学校里风头太盛。”

说着，秋江云的面色严肃下来，向我伸出右手。

真是有诱惑力的邀请，而且还关系到营救佐伊的计划……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想要拒绝。

于是，我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开口：

“秋江云会长，我相信你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应该不会因为我拒绝邀请而食言吧？”

秋江云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把手收了回去。

“是嘛，可惜了。你的回答我已经了解了，之前承诺过的事我会做到，但等到救出织雪佐伊之后……就要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暂时结盟的意思……吗？那也不错。“之后的事情啊……管他呢，先把眼前的这关过了吧。暗处的事我会做好，一旦发现程沐的踪迹，请务必立刻通知我。”

我向秋江云缓缓伸出右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握了上来。

入局（9）

当天下午，和学生会正式结为盟友的我来到教室，假装回归到正常的校园生活。之所以没有选择直接投入对佐伊的搜救工作，是因为目前还缺少一个可以让我长时间旷课的理由。

但对于学生会来说，这是一件异常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在平时，他们也大可以随便用任何借口帮我请假，更别说目前A班和学生会还卷入了同一起事件当中。

当然，这只是表面情况罢了。

经过数日的调查，我推断出论坛事件不过是学生会自导自演的把戏，上午和秋江云的对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们起初或许只是为了试探和考验我，但现在却刚好让他们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插足校园治安——一个一直以来都被风纪委垄断了的领域。

自己麾下的两名干事无故失踪，没有比这更棒的理由了。就算在历史上也有着许多以“寻人”作为借口的一方对另一方的入侵事件，而且这个借口多半还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而佐伊和程沐，是确确实实地失踪了。

因此，当我一进入教室，就发现整个班级都充斥着愤怒的情绪，同学们群情激奋地围着克莉丝托，不断地传达着自己的诉求。

“快去和夜唯老师说明情况吧，克莉丝托，老师一定会体谅我们的！”

“干他○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也拜托风纪委想想办法吧，校园治安不是他们的工作吗？”

诸如此类的发言还有很多，同学们吵作一团，如果不仔细分辨，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克萝伊和叶何清正在帮助克莉丝托稳定大家的情绪，试图让教室安静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溜到教室的角落里，戳了戳呆呆地望着克莉丝托的艾可。

“诶……咦？泠、泠念虚，你来啦……吓我一跳。”

大概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吧，艾可的脸颊迅速飘过一抹绯红，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但是即便如此，她眼中焦急和担忧的情绪也丝毫无法被掩盖下去。

“嗯，刚刚到教室。话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教室后方围成一团的同学们。

“你还不知道呀……喏，看看这个。”

艾可一边说着，一边操作终端机，打开了学校官网。在公告页面，有一个置顶了的通知，字体被标为了红色加粗，看起来非常醒目。

“关于治安状况预警的紧急通告……？”

“没错，是学生会在中午发出的……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艾可递过来的终端机，点开了通告。和我想的差不多，学生会首先简要介绍了一下近几天的流言，然后就说到了佐伊和程沐的失踪，紧接着对风纪委负责的校园治安工作提出质疑。

“这是……‘在对论坛事件的调查行动中，负责情报方面的两名干事突然失踪，分别是来自1年A班的织雪佐伊和来自1年B班的程沐’……？”

我用尽可能惊讶的语气缓缓读出通告上的内容。

“怎么会这样呢……织雪最近看起来很奇怪，果然是因为在忙学生会那边的工作啊……但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这所学校不是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吗！？”

艾可大大的双眼中波光粼粼，泪水马上就要满溢而出。她双手抓着我的外套，努力地仰起头，不断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的夏眠悄悄走了过来，面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痛苦、无奈、迷茫，还有着其他说不清的情绪。然后她张开双臂，轻轻把艾可抱在怀里。

“放心吧，我们会找到小佐伊的，到时候一定要让幕后黑手好看！”

夏眠抚摸着艾可的背，轻声地安慰她。在她温柔的话语中，艾可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埋在夏眠的腹部，肩头不断地耸动。

受到艾可的感染，班里的其他一部分女生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夹杂在男生们不断的咆哮声中，让教室显得更加混乱。

在这种混乱中，上课铃声还是打响了。

“安静一下，接下来有重要事项。”

夜唯老师准时走进教室，用教鞭连续抽打黑板。可是，这个往常十分有效的手段在今天似乎失灵了，除了哭泣声渐渐停下外，同学们的喊叫声似乎变得更大。

“安静！你们这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如果想要为班级和织雪同学做些什么，我劝你们现在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好好听我说。”

这段发言无疑比教鞭要有效得多，同学们被吸引了注意力，大部分人都安静下来。即便是仍然在争吵的同学，在发现自己的盟友们全都闭嘴之后，也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座位上。

等到全班都变得鸦雀无声之后，夜唯老师用审视的目光逐一看过每个同学，前后用比平常要沙哑一些的嗓音轻轻开口：

“克莉丝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克莉丝托直接站了起来。

“是，老师，我想要为全班同学申请长假，直到救回织雪同学为止。”

说着，克莉丝托向夜唯老师深深地鞠躬。

“老师，请您一定要允许啊！”

叶何清也紧跟着站了起来，迅速地鞠躬，脑袋几乎要磕到课桌上。

“是啊，求您了！”

“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啊！”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地弯下腰。当大部分同学保持在鞠躬的动作后，我也起身加入了他们。

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融入这个集体，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吧。“很好，我没有看错各位，你们每个人都是值得老师骄傲的学生。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吧，老师没办法直接介入，只能替你们承担来自校方的压力。出发之前，老师只请求大家一件事——

注意安全，然后把织雪好好地带回来。”

不知是从谁开始，教室里隐约传来轻微的哭声，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人类总有感性的时候，而感动是个非常容易传染的情绪——

于是，不仅是女孩子，就连班上为数不少的男生也留下了无声的泪水。

从幕后到台前（1）

人们常说，有光就会有暗，无论是法制多么健全的国度，也总会有着光明难以企及的死角。

在那里所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黑暗”吧。

此时此刻，在我面前所上演着的，也正是大众认知中的所谓“黑暗”。

这里是商业区边缘的一处地下管道，规划中是用于夏季暴雨时的紧急排水，因此在平时都处于没有水的可通行状态。迷宫似的管道中一点光亮都没有，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们依然要警惕可能遇见的巡查人员，因此任何照明工具都无法使用。

即便每个人都佩戴了热红外夜视仪，但在这种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地下空间依然像是个瞎子。

距离1年A班的大罢课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天，由于整个班级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拒绝上课，担任班主任的夜唯老师已经被理事会控制住。但这一事态毕竟事出有因，在这个一向鼓吹“学生自治”的ETC高校，理事会终于破天荒地直接介入到调查中。

在一般学生的视角中，事件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这也太窝囊了吧，头儿，咱们哪做过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地下管道中，我和一群隶属于未央的前辈们正小心地前进，队尾的专业人员随时随地地处理掉我们走过的痕迹。在拐过了一个转角后，走在最前方的成员忍不住开始抱怨。

这支小队的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在未央位高权重的司空月。由于在之前和风纪委的冲突中表现突出，加上一直以来的活跃表现，他一跃成为仅次于未姐的掌权者。

在未姐被理事会软禁的现在，说他是未央的实际领导者也不为过。

“别抱怨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上面的情况。”司空月听到属下的吐槽后，伸出手指了指上方，说道：“理事会那群伪善者，明面上是介入调查，维护校园治安，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针对咱们。如果不率先揪出元凶，绑架在校学生的罪名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落在咱们头上。”

司空月说的一点也没错。明面上为学校出力的理事会实际上则是在掩护风纪委的行动，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在这种阶段出手，先是软禁A班的班主任，显示出校规不容亵渎的威严，然后介入调查，让一般学生安心。而且他们并没有追究A班学生们的责任，真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

而且这些还都仅仅是表面上的收益罢了。

无论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一定都和风纪委逃不了关系，这时候突然介入的理事会摆明了是在护犊子，想要保住风纪委在学校内的地位。

正因如此，无论他们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就结果而言，未央的行动无疑受到了严重的束缚。在最初的计划中，本应该由学生会来吸引学生们的视线，而未央则趁此机会在学生会的掩护下行动，但在已经过去的三天中，风纪委在理事会的支持下已经重新回到了一家独大的程度，全权接管了此次调查行动的主导权。

在这种事态下，未央只好转移到更深层次的地下进行活动。

“念虚，学生会那边有消息吗？”

在结束了一小片区域的侦查后，司空月来到正在休息的我的旁边，和我并肩坐在一起。

“还没，他们虽然得到了大部分学生的支持，但主导权依然在风纪委手中，调查行动虽然没有收到阻挠，但也并没有什么进展。”

无论是明面还是暗中，我方的行动都称不上顺利啊……

“哈，大困境啊。不过……这样才称得上‘有趣’嘛。”

说着，司空月轻轻地舔了下嘴唇，看上去有点妖。但如果看到他的表情，我实在不知道除了“愉悦”二字外，还有什么别的词汇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他。

这家伙果真是个怪人啊。

“如果能让你投入百分百的实力就好了……”

“别这么说嘛，泠念虚，明明你也没有全力以赴吧，我不觉得你是会被这么简单的障眼法骗到的人。”

啧，看他一脸笃定的样子，已经发现了吗？

于是，我用带有确认意味的口吻说道：

“……果然，你也想到了吧，关于这一事件的另一种可能性。”

“没错，毕竟我已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和风纪委对抗了小半年，对他们的了解可不是你能比的。如果单论如果单说风纪委暗处的那张脸，我想未央比学生会还要更清楚。”

司空月得意地笑了，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他洁白的牙齿依然清晰可见。

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我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也就是说，动手的很可能不是风纪委员？”

“说的没错。而且虽说这只是个可能，但我有95%以上的几率认为这就是事实。说起来，你知道理事会、风纪委、非人计划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吗？”

真是丢了个难题给我。

稍加思索，我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最明显的一点，理事会在三者中出于掌控者的地位，控制着风纪委和非人计划，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只要弄清风纪委和非人计划的关系就好。”

我回忆着从各个渠道获得的资料，把它们尽量拼接在一起。风纪委是理事会的走狗，就连他们的会长织雪佐文都出自非人计划……

“我突然觉得自己对非人计划或许有着什么误解……”

我一边轻声地嘀咕，一边不断地思索。明明是早就应该从佐伊对非人计划的描述中察觉到的一点，我怎么会一直都视而不见呢？

“说说看，有什么误解？”

“非人计划的规模，恐怕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没错，在我接触过和听说过的人中，和非人计划有关的只有三位，分别是佐伊、文宣和织雪佐文，这少得可怜的人数让我陷入了一个误区，误以为非人计划是少量培养精英人才的机构。

然而实际上，他们仅仅只是这一计划中较为成功的几人而已。佐伊曾经向我暗示过，但抱歉的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愧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仅仅是未央在数据库明文记载的部分里，非人计划就已经涉及到1300余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失败和半成品。他们中的一部分被理事会组织到一起加以训练，有点类似于‘废物利用’的意思，得到的最终产物就是风纪委员会。”

“也就是说，非人计划是大于风纪委的组织，那程沐的处境……！”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猛然一窒。秋江云曾经说过，并非所有的风纪委员都受到织雪佐文的调遣，就目前来看，这很可能是一个错误的情报——因为那些不受他调遣的人根本就不是风纪委员。

他们是没有加入风纪委的、从非人计划的炼狱中走出的怪物。所以，他们极有可能直接接受非人计划的高层调遣，或是受命于在计划中比他们身份更高的人。

比如文宣。

不过是不是文宣都不重要，被这群人盯上了，佐伊和程沐的处境必然十分危险。虽然我对程沐并没有过多的感情，但她毕竟是代替我被抓走了，让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是啊，所以我们恐怕得转变策略了。”

司空月的眼神少见地严肃起来。

“……我想我或许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有些冒险。”

没错，那是一个可能会暴露我身份的办法，但我别无选择。

从幕后到台前（2）

结束了一天的搜查工作，我回到宿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冲掉了一身的霉味。下水道毕竟是下水道，即便没有污水，那种植物腐烂的气味依然让我非常难受。

从浴室出来后，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床上。终端机静静地躺在枕边，呼吸灯一闪一闪的，代表着有未读取的消息。

事实上，平常会联系我的人非常少，已经失踪的两位又恰好能在联系我的频繁程度中排到前两名，于是最近我能收到的消息就更少了。因此，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还挺难猜到是谁在联络我。

我按下电源键，一条未读消息马上出现在屏幕上。和我想的完全一样，发信人是克莉丝托，消息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晚上10点半，来我房间。”

如果被别的什么人看到，一定会觉得我走了桃花运吧。

看完之后我并没有回复，而是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20分钟就要去赴约了。随手把终端机丢到一旁，我拿出电吹风，仔细地吹着头发。

唔，头发有点长了，等救出佐伊之后就抽个时间去修一修吧。说起来，佐伊她似乎一直都保持着简单的披发，有机会的话也让她换个发型吧。

在这样的妄想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吹到半干的头发也变得蓬松，这是快要干了的征兆。我拿着散发着霉味的衣服下了楼，丢进了洗衣机。

上到楼梯的一半，克莉丝托的房门刚好打开，克萝伊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我之后，她似乎吓了一跳，然后连忙故作轻松地向我打招呼：

“晚上好呀，才回来吗？”

“没，回来挺久了，先洗了澡，刚刚下楼去洗衣服了。你这是……刚刚和克莉丝托开完会？”

我上下打量着克萝伊的同时也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走上二楼，来到了克萝伊的面前。

“什么嘛，就不能是姐妹情深的剧本吗？”

克萝伊鼓起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插着腰向我抱怨。

“姐妹情深的故事里会穿的这么正式吗？连风纪委员的袖标都还带着，显然是刚刚结束工作吧。”

我胡乱地揉搓克萝伊的头发，赤红色的发丝在我的蹂躏下马上变得不成样子。她气呼呼地拿开我的手，一副正准备发作的样子。

在这个时候，从还没关上的门里传来了克莉丝托的声音：

“姐姐，能麻烦你在秀恩爱之前先把我的门关好吗？”

“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别随随便便说出败坏你姐姐名声的话来啊！”

喂喂，我的为人应该没有那么不堪吧，败坏名声是怎么回事啊！

克萝伊虽然嘴上毫不退让，但还是准备老老实实地关上门。在她缓缓地拉动门把时，我伸出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关了，我还没进去呢。”

“是、是嘛，原来你是来找克莉丝托的呀，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克萝伊慌忙把手拿开，连续着退了三步，然后转身离开，走进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似乎觉得克萝伊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嘛，好歹是在学校中交到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事情结束之后就去关心一下吧。这样想着，我走进克莉丝托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克莉丝托正坐在桌子前，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发出薄膜键盘特有的柔软声音。和克萝伊相同，克莉丝托也穿着风纪委员的制服，平时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被扎成马尾，显得非常干练。

我走到她身后，把视线投向屏幕，发现那是一份类似调查报告的东西。克莉丝托并没有防着我的意思，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写着。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女孩子的身上总会散发出独特的香气，而且几乎见不到重复。此时此刻，我似乎闻到了来自克莉丝托的类似葡萄味的清香，混合着像是洗发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

奇怪，怎么以前没察觉到这个气味？倒是那个洗发水的味道很熟悉，大概是因为克莉丝托一直都在用同一个牌子和香型的产品吧。

等等，仔细感觉下来，似乎更像是果酒的气味？

我贴着克莉丝托的椅背，在确认过她并没有表示出反感后，我把身体略微前倾，从侧上方观察克莉丝托的侧脸。她的房间采用了柔色的灯光，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她的脸颊上发现了灯光无法遮掩的明显的红晕。

“克莉丝托？”

我尝试着轻声呼唤她。

“嗯，你说。”

“你该不会是才喝了酒回来吧……”

虽然是带有疑问的语气，但我几乎已经完全确认了。平常状态下的克莉丝托会更加冷漠和强势，虽然大部门情况下会表现得很乖，但就现在的状态而言，她好像有点太乖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风纪委的前辈们突然就搞了宴席，明明学校里才出了这么严重的丑闻，失踪的学生也完全找不到踪影……呜，根本就搞不懂啊！”

与其说是回答我的疑问，克莉丝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进行抱怨。最为神奇的是，即便在这种状况下，她的双手也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敲击，在屏幕上显示出一连串完全没有语法和语义错误的漂亮语句。

报告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大多是例行公事的模版式的句子，因此我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克莉丝托，被我打开话匣子后颇有不吐不快的气势，一边写着报告，嘴里不断地对风纪委的干部们进行吐槽。

我没有喝醉过，所以不太清楚醉酒是什么样子，因此也无法确定现在的克莉丝托是否存在演戏的可能。虽然我非常不愿意这样考虑，但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我不得不小心和克莉丝托进行的每一次接触。想要接触到有关非人计划的消息，克莉丝托是绝对不可缺少的重要拼图。除了利用她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在短时间内就能侵入计划内部的方法。

说实话，我是非常反感“利用”这个词汇的，但唯独在克莉丝托这里，我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选择。

没办法，谁让她的父亲在理事会中拥有一席之地呢？

从幕后到台前（3）

算不上宽敞的房间里，橘色的灯光让少女的棱角变得柔和。她轻轻地按下最后一个句号，操作鼠标，打开了自动校对的功能。

校对无误后，克莉丝托点击“发送”按钮，鼠标发出清脆的点击声。做完一系列的工作后，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双腿轻轻一蹬，电脑椅“吱呀”一下转过来，变成面对我的方向。

“好啦，接下来轮到你了。突然说有事情和我商量……发生什么了？”

克莉丝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双脚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不算太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摆动。

我一直觉得赤红是最好看的瞳色，尤其是和纯黑或是纯白的长发搭配起来的时候，而克莉丝托就刚好拥有这样的配置。此时此刻，她暗红色的双眼眨动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椅子上，从下方看上来。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我可能会在这个犯规的视线中稍微迷失一小会儿吧。

“先问个题外话。你觉得……咱们两个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的问题。虽然和克莉丝托合作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但我大部分的心力都放在佐伊身上，对克莉丝托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虽然我也没指望克莉丝托会老老实实地说出实话，但也不会是完全的谎言。

毕竟虚中有实的谎言才能骗到人嘛。对我来说，只要话语中包含真实的成分，我就能从中分析出有用的结论。

“唔，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好突然啊。让我想想……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克里斯有一脸怀疑的样子，身体更加往前倾，逐渐向我逼近。

啧，选择绕开话题吗？很机智的判断啊。

“那倒不是，只是关系到接下来我要怎么向你说明情况。”

“是嘛，那就没办法了。从我的视角来看的话，你大概是一个能很好地起到辅助作用的盟友吧……这个答案怎么样，满意吗？”克莉丝托保持着向我逼近的态势，轻轻地坏笑：“还是说……你想要更加暧昧一点的答案？”

由于克莉丝托的身体已经前倾到犯规的角度，我的时间几乎可以直接从稍显宽松的领口穿进去，甚至可以确认她现在正穿着黑色的内衣。如果她的身材再丰满一些，我现在多半能够看到更加诱人的景色。

但即便身体还处于比较青涩的状态，我也由衷地希望她能更加注意保护自己，尤其是和男生独处的时候。

“足够了，看来我不仅仅是个跑龙套的下属嘛。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放心地说出真正的疑问了——”我故作神秘地拖长了尾音，同时确认了门窗都已经关好，这才继续说道：“你了解的ETC高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克莉丝托显然没先到我会问出这个问题，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间的动摇，被一直盯着她的我敏锐地捕捉到。

“你今天很怪啊，怎么净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又准备转移话题吗？还是想要装傻呢？不过这对我是没有用的，她眼中流露出的动摇已经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克莉丝托，对这所学校的真相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奇怪吗？在一般学生眼中可能确实比较奇怪吧。你可以放松一点，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在秋江云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是嘛……你果然跟秋家有关系，从丛林考试时我就稍微感觉到了，秋江月和秋水柔对你的态度都很特别。你刚刚说了吧，要我先回答你的问题之后才能决定要怎么对我说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之后再告诉你我严重的ETC高校是个什么样子。”

克莉丝托收回前倾的身体，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用略带挑衅的目光看着我。

“当然，请问吧。”

“你应该多少听说我的出身了吧？我的家族和秋家关系并不好，算是竞争对手，既然你和那边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你会成为我的敌人吗？”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司空月没和我说过啊！

我在心中无声地控诉着，眼神仿佛能透过虚空，看到司空月得意的笑脸。

早知道就不那秋江云做挡箭牌了……搞得现在还要把我从秋家的阵营中剔除出去。

“虽然无法肯定，但我想多半不会。我和秋家的关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否则入学以来发生过的这么多事件也不会过得这么吃力。事实上，如果不算上一辈的交情，我和你的关系远比和秋家兄妹的关系好得多。”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实话，如果没有那张已经失效的婚约，我和秋江月恐怕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看你吓得，我有没有逼你在我和他们之间做出选择。而且家族的事情我也不怎么关心，我和家里的关系可能还没有你和秋家的关系来得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克莉丝托的语气中似乎包含着若有若无的自嘲。尽管她的表情和神态看上去完全正常，但发自内心的感情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看来克莉丝托在家里过的也算不上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觉得应该能够从克萝伊那里问出什么。

“这么说的话，我们不就更没有对立的理由了吗？”

“说的也是，那我就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吧。这所学校啊，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工具，仅此而已。就像我刚刚对你说的，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好，所以想在这里证明自己。”

“诶……？”

是一个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诶什么，不可以吗？还是你觉得我太功利了？”“没……要说功利心的话，我可能没有资格对你说教，仅仅只是因为我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而已。”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吐了口气。

“果然啊，看来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一些。也是，我只是有些猜测，而你可以直接从秋家取得情报。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应该也能做出相应的解释吧？”

克莉丝托坐直了身体，对我露出了不似作伪的充满好奇的笑容。

从幕后到台前（4）

我花费了大约20分钟的时间来向克莉丝托解释这个学校的现状。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保持着安静，如果不是胸口还保持着小幅度的起伏，我甚至会觉得这是个过于逼真的蜡像。

“唔，大概明白了，这所学校的水不我想象中还深呢。”

克莉丝托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低语。

从表现来看，她似乎真的初次听说这些，但我对此抱有相当程度的怀疑。司空月曾经说过，帕芙洛丝家族在理事会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克莉丝托就算不清楚学园的黑暗面，对校内的状况也应该多少有些了解。

更不用说她的内心一直拥有某种程度的野心……那就更不应该出现这种傻白甜一样的状况了。

但谁让我现在有求于人呢？即便内心中满了疑问，我也只能假装无事发生。

“没错，而且这只是我所知道的部分。”

“嗯……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做了这么多的铺垫，差不多也该进入主题了吧？说说你的线索。假如真的能找到失踪的两人，我在班级和风纪委一定都能获得不错的声誉。万一哪天我当上了leader……”

“副官还是让克萝伊来吧，我更适合隐藏在暗处。”

我打断了克莉丝托的话。空口许下的承诺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当它和利益扯上关系的时候。

克莉丝托似乎有点吃惊，她眨巴着暗红色的眼睛，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主动挪开了目光。

“你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我不认为世界上会有真正不求回报的付出，如果你接近我不是为了获得权力，那是为了什么呢？嘛，不要在意，我并不是在问你，现在也还远远没到瓜分收获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了克莉丝托的这些话后，我突然生出了类似“伴君如伴虎”这样的感觉。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好难猜啊……

但我现在还不得不去揣测克莉丝托的心意，并从中找出最能让她感到舒服的说话方式。

“那个，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直接进行说明了。我刚刚提到过一个叫做‘非人计划’的组织吧？就是那个校内最顶级的人才培养计划。织雪和程沐的失踪很可能和它相关，因为理事会这次的动作真的非常奇怪，我认为有很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在掩饰着什么。”

“所以……你想让我借用家族的关系去调查？”

克莉丝托没有看我，而是凝望着窗外，轻轻地回答我。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缥缈，就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对，我认为这是最直接的办法，而且会很有效。”

克莉丝托并没有回答我，而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这样过了几秒钟后，她轻轻踢掉鞋子，双腿在椅子上一前一后地来回摆动。

“为什么不直接让学生会去调查呢？”

克莉丝托轻声问道。

“诶，那是因为他们的权限……”

“我说的不是这个。差不多也该坦白了吧，虽然我对校内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对理事会的议员们多少有些了解。比如说，这所学院中最为神秘的那位理事长——

姓氏是‘秋’吧？”

克莉丝托一下子抬起头来，双眼中的红色似乎变得暗了一些。被这样冷峻的目光注视着，让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是啊，我知道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理事长大人，正是秋江云兄妹的亲生父亲。所以克莉丝托一定很奇怪吧，我明明对她说消息的来源是学生会，却舍近求远地跑来拜托她。

“没办法啊，那毕竟是理事长，要说非人计划和他没有关系，我是完全不信的，谁知道秋江云是不是牵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呢？退一步讲，失踪的两人都是学生会的成员，我认为无法否认学生会有从中作梗的嫌疑。而且，你不觉得之前的论坛事件很古怪吗？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的话……”

“你认为学生会有问题？”

“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

我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

嘛，对于刚刚说过的话，我先默默地在心里对秋江云道个歉吧。

“这样啊……确实，仅仅作为不愿意信任他们的理由，这已经足够了。好吧，说得正式一点的话……首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大概没办法完成你的托付。”

“哎……？”

出乎意料的，克莉丝托居然用这么直接的方式拒绝了我。

“很奇怪吗？告诉你也无妨。我虽然确确实实是帕芙洛丝家的女儿，不过却几乎得不到家族的认可，因此完全没办法去借助家族关系。不过就像你所说的，这的确是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线索，也是一次非常棒的机会，所以我会尽可能地辅助你。”

克里斯有的语气出奇的认真。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放在我的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

就好像在托付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

“辅助……我？什么意思？”

并不是演戏，我是真的被克莉丝托搞得有点糊涂了。

“刚刚说过了吧，我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和我不同，我的姐姐克萝伊是家族的长女，而且由于族里这一代全是女孩子，所以姐姐被赋予了极高的关注。如果你和她一起的话，我想那位应该愿意网开一面。”

……居然忘了这一手。

仔细想想，这并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错误。由于克莉丝托在各方面的表现都比克萝伊更胜一筹，两人在一起时也是以克莉丝托作为主导，这让我产生了“克莉丝托比克萝伊更加优秀”的认知，并且下意识地认为克莉丝托更像是真正的大家族的千金。

或许我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忽视了克萝伊呢……“……知道了，那拜托你和克萝伊说明一下吧。”

“谁说我要去了？”

“哎？”

我看着克莉丝托，她一改刚刚严肃的表情，居然少见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当然是要你亲自去和她说啊。放心吧，姐姐一定会非常愿意的。”

没等我拒绝，克莉丝托就靠了过来，推搡着把我赶出房间。

“要好好地和姐姐说明情况啊。”

在克莉丝托的房门关闭之前，这样的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从幕后到台前（5）

ETC高校西南角的港口中，一艘小型客船正准备起航。甲板上，一位黑发赤瞳的少女正对岸上的整备人员挥手。

我和克萝伊坐在船舱中，视线穿过舱门，静静地望着她。

在我没关注她的时间里，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得掌握了这样的势力吗？

作为新晋的精锐探员，克莉丝托在风纪委享受了极为优渥的待遇，但我没想到能达到这种程度。当她提出希望前往理事会的要求后，风纪委在半个小时内就派出了船只。

要知道，校规里可是明确规过的，在校学生若无必要，一律禁止离开学校范围。

大概因为是私人访问，克莉丝托并没有穿学校或是风纪委的制服，而是一条纯黑色的连衣裙，在黑衣黑发的映衬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雪白，负责勤务的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频频为之侧目。

顺便一提，这条裙子是登船前不久才买的，我和克萝伊都被要求同行，因此在克莉丝托付款的时候，我有幸稍微瞥见了她账户内的余额，那是整整比我多出两位数字的巨额财富。

不愧是风纪委，这样的待遇让我这种普通学生完全无法望其项背。

在短暂的气鸣声后，客船开始航行，克莉丝托也回到了室内，坐在了我的另一边，和克萝伊一左一右地把我夹在中间。

“紧张吗？”

克莉丝托看着我，轻声问道。

“本来是不紧张的，但是一想到你的要求……”

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克莉丝托也不例外，事实上她是个非常有头脑的人，因此当我阐述完我的诉求后，作为交换，她立刻提出了对应的要求。

怎么说呢……是一个非常让人难以启齿的请求。

“放松，又不是真的要让你做姐姐的仆人，只是这样子会比较方便而已。”

“我现在只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如克莉丝托所说，我先正穿着一套类似管家或是男仆的燕尾服，这和我以往穿过的服装都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但为了能够亲身接触到非人计划，进而寻找到佐伊和程沐的线索，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

作为ETC高校实际上的掌权机关，理事会大楼坐落在主校区西方不远的一座小岛上，仅仅过了大约一小时，我们就已经能够远远地看到岛屿的轮廓。

以“和家族关系不和”为由，克莉丝托选择待在船上，没有和我们同行。这也是事先说好的事情，因此我并没有表示出惊讶，在向克莉丝托告别后，我率先从船上跳下来，踩着码头的木板，像电视里的英国绅士那样朝克萝伊伸出了右手。

毕竟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克萝伊的仆人嘛。

但克萝伊似乎还没能完全代入“主人”这个角色，在我伸出手后，她出现了明显的慌张。大约过了四五秒，她才缓过神来，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掌心，从船上跳下来。

这座岛屿给我的感觉和学校完全不同。先不说完全见不到任何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就连建筑风格也差了很多。岛屿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低矮的房屋，两三层的就已经算得上是高层了，外墙的漆面选用的居然还是极不环保的纯白色，在阳光下显得非常刺眼。

简直就像是什么工厂的厂房一样。

可能是我们的风格和周围格格不入吧，偶尔见到的路人无一不对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让我感到非常奇怪。

“说起来，我们都还是在校学生，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到理事会这里，真的不要紧吗？”

当走到一处没有其他人的路段后，我忍不住轻声问道。

“放心，理事会本来也不会在意校规什么的，而且刚刚那些人几乎和理事会没有什么关系。我以前听父亲提到过，他们大多是在某一领域成绩斐然的人才，被招募进来担任培养人才的工作。”

培养人才的工作……该不会是和非人计划相关吧……

说实话，刚刚见过的那些路人和我心目中凶神恶煞的“研究员”们的形象差距极大，一个个看上去都好像是人畜无害普通公司职员一样。

克萝伊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带着我在完全看不到路标的巷子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最终来到一座办公楼样子的三层小楼前。

当然，配色依然是非常伤眼的纯白色。

办公楼的门前并没有保安或是守卫一类的人员，也没有任何标注了名称的标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重要的地方。但事实上，这里是理事会唯一一处集体办公和会客的场所。

克萝伊在一旁的门禁设备上操作着什么，很快，半透明的玻璃门向两侧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极度整洁的面目。

“进来吧，这里平常都是没人的。”

克萝伊在走了进去，然后回头朝我挥了挥手。

办公楼的内部是极其正轨的办公室结构，楼道两侧均匀分布着十数个房间。克萝伊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楼最里侧的一间，轻轻敲了敲门。

“佐藤叔叔，您在吗？我是帕芙洛丝。”

过了几秒钟，房门被慢慢打开，露出开门者的面容。恕我直言，用“叔叔”这个词来称呼他绝对带有不少美化的成分，因为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爷爷。

“哎呀，这不是帕芙洛丝家的女儿嘛，我记得你去年才入学的……怎么，耐不住寂寞啦？”

佐藤老爷子看到克萝伊后马上露出笑容，完全忽略了站在克萝伊旁边的我，和蔼地眯起双眼，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克萝伊的头。

“哪有，这次是有事来找爸爸的。不过入学前手机什么的都被收走了嘛，即便是我想要见他，也得上您这来走正规流程。”“嘿，那可真不巧，你父亲啊，前几天才刚刚待命出差去了。要是不急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传个话。”

啊，果然如此啊，帕芙洛丝议员不在的话，计划就可以顺利进行了。

没错，这正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让我和克萝伊趁着她父亲不在的期间内利用家族权利，在这座岛屿上展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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