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小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神晶晶亮亮,就如那夜里的星星似的,眨啊眨,将他的魂给勾了去。
只听得头顶上又传来道明朗的笑声,“需要朕再重复一遍吗?”
思绪还没理清楚,一双手便揉上了她的头发。
耳边萦绕的都是那句“想把你抬进宫来”,静默了大半晌,她才失神的将人推开,也不嚷嚷着要走,自顾自倒了杯茶压压惊。
白玉茶壶终于见了底,再倒不出一滴龙井来,喝茶的人依旧出于神游太虚的状态,愣愣的拿起另一个盛了酒的玉壶来,也不倒在酒杯里了,直接仰起头就要喝。
“你别这样,我不过是想立你为妃而已。”龙尧夺过酒盏,“朕的后宫确实该有个人了,若不然那群阁老们还不得**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催着朕。”
倒不如先抬个人进后宫,也好堵住悠悠众口,虽不是立皇后,到底也是皇家的一大喜事,那群老东西到时高兴了,也不会再逼着他立皇后,何况他还年轻,身子骨好得很,关系社稷的事情永远比后宫那些琐碎重要得多。
林小苗惊讶不已,虽说只是妃,却终究是他名正言顺的房里人,她是欢喜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就好像,他这么做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被逼无奈。
“别吵,我想静静。”她显然还是无法接受,坐在软炕上垂头思索着。
龙尧知晓立妃不是说立就立的,她还需要时间去消化,便颇为体贴道:“你别害怕,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总要经历的事情,她不可能逃得掉。
处了这么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她对他还是喜欢的,若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南萱儿时就失魂落魄成那个样子。
既二人两情相悦,倒不如早早的将关系定下来好。
“我没有害怕,只是这事情太突然了,”林小苗声如蚊吟,看着窗外那一排的桂花树,心境却已悄然改变,“我一时没办法给你答复。”
又摸了摸鼻尖,这回却不是因为心虚。
看她清雅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龙尧忍不住伸手在她掌心上轻点几下,幼时每当心情不好时,母妃都会拉起他肉乎乎的小手来,边哼着歌谣边点着他的手心,心中所有的委屈立马就消失不见。
“不着急,朕给你足够的时间,”他声音一改往日的低沉,柔中带着点令人心安的力量,“朕不立后,那些个老东西也不敢拿朕如何。”
他再多听个几年关于立后的唠叨,也不是不可。
林小苗光是那么坐着,都觉得肩上的压力无形的砸了下来,压得她好似喘不过气来了,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谈不上有多难受,只是有些惶恐罢了。
“南家贵女南萱儿样貌动人,天生丽质,性格温和,家教良好,皇上为何不立她为后?”她想到早晨的那一幕,忍不住问道。
古代不都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她一个被他捡回酒馆干活的人,既没有过硬的家世背景,也没有什么大本事,顶多这张脸还能看,为何他偏偏就看中了她?
龙尧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最终得出一解——因为喜欢。
除此之外,确实还有别的原因。
“你想知道?”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林小苗重重点头。
“因为她不是你。”龙尧肯定的回答,“朕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纵使南家为贵族世家,纵是南萱儿条件好,可她终究住不进这里。”
说完,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至于早晨的事情,也都是她在一厢情愿罢了,忙于批折子的他话都不想多说,哪里有工夫管她。
听他这么说,林小苗赧然扭过头去,不予置评。
“你害羞了?”他故意走到她面前,将人上上下下看个遍,最后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来,她不答,他便一直盯着她。
耐不住那道火热的目光辗转流连于身上,林小苗终于忍不住,轻轻启口,“没有。”
看他挺正经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不然。
“既然如此,你便在朕这书房逛逛吧,”龙尧指了指身后的,以前很少带人来,现在为了想留住他,只能这么说了,“朕去看折子。”
林小苗点点头,起先还是拘礼得很,坐得端端正正的动也不动,后来实在坐不住了,才稍稍调整姿势,久了坐着也不舒服,便靠在了软枕上,浑浑噩噩眯上眼睛,醒过来时,日光正好,桂树的叶子如刷了层胶似的,油得发亮。
抬眼望去,他还在翻动着微黄的纸张,两道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端严肃穆。
不打扰他,她一个人晃到书架后边。
那头的龙尧揉了揉眼角,见人已经不在炕上,视线找巡了一番后,才发现她在翻动着一本《中庸》。
若是能**看到这张明艳的面孔,他纵使忙得两眼不能阖,也无甚遗憾。
“下面分别是《大学》与《论语》,”龙尧笑道,索性放下折子朝她走去,“看你这么认真,日后嫁到宫里来,朕准你**进来读书。”
林小苗不屑的放下手中书册,神情倨傲,她早已在上大学前就看完了这些书的白话文,虽不全记得,却还是略懂得一点。
看着她不在意的走开了,龙尧顿时无话,真希望她的天性不要在进宫后被磨灭才好,若是可以,他并不愿意将她囚在身边,囚到这深宫的漩涡中来,可现在有人正虎视眈眈,他只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何况他是皇帝,有能力护她周全。
“想什么呢?”林小苗晃到他面前。
龙尧摇头,抬手替她将碎发绾好,反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没有回答,她咧开的嘴角顿时收了回去。
“没关系,朕尊重你。”粲然一笑,龙尧再想牵她,人已经跑了出去。
外头的阳光直直落在白石阶上,林小苗慌张不已,想到他方才流露出的真挚情感,她只能落荒而逃,这会子慢慢停下来了,才觉得自己太冒失莽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