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开国之初,物力匮乏,朱元璋也一再提倡节俭,但作为一个新兴朝代主要标志的大明皇宫,也不能缺少它应有的巍峨壮丽。
诺大一个禁苑,玉阶层叠,殿阁峥嵘。金銮殿前那十根巨大的廊柱,将金黄的琉璃瓦飞檐高高擎起,显示出皇家独有的气派。
朱元璋高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本就黢黑的脸膛越发阴沉。众臣发现气氛不对,开始紧张起来。
朱元璋忽然开口道:“列位臣工,有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就在几天前,朕下旨处死了番禺县知县道同。”
中书省长官宰相胡惟庸说道:“陛下,那道同勾结恶霸,贪财贪色,徇私枉法,死有余辜。处死这种败类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足见吾皇正气浩然,实乃我大明之幸,万民之幸。”
众臣正要高呼“万岁”,朱元璋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胡大人,朕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道同是个十恶不赦的败类?”
胡惟庸吓得忙闭了口。
朱元璋又望着群臣说道:“朕要告诉你们的是,道同这个案子很可能是个冤案,一个天大的冤案!”说完在龙椅的扶手上啪地拍了一掌。
臣子们面面相觑。
胡惟庸忍不住又说道:“陛下,道同一案缘起永嘉侯朱亮祖的奏章举报。朱大人贵为王侯,统领数万大军镇守广东,可谓日理万机。若非忍无可忍,怎会跟一个小小的知县过不去,亲自奏请诛杀道同。此案铁证如山,不会是冤案的,请陛下放心。”
朱元璋清楚,胡惟庸这番话完全出于善意,是在维护自己这位开国皇帝的颜面。平心而论,朱元璋也不希望这是个错案,尤其是不愿意因自己的误断而造成一位好官含冤致死,那无疑是打他的耳光。他甚至希望道同真的是个罪大恶极的赃官,希望永嘉侯的检举信真的毫无水分。
他没有理睬胡惟庸,转而看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韩宜可说道:“韩爱卿,证人何在?”
韩宜可答道:“由刘志荣带领,正在殿外候旨。”
朱元璋道:“宣。”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都察院监察御史刘志荣带着一位面容憔悴的民女来到殿内,对朱元璋跪下参拜。朱元璋命二人平身,却不直接问话,而是展开一张字纸对众人晃晃道:“这是道同的奏章,乃是一份血书。”
众人有些诧异,看来事情非同一般。
朱元璋又说明这份血书是刘志荣五日前转呈给他的。当时因事态紧急,未来及与众臣商议便命宣旨官张玄同八百里加急赶赴番禺,意在暂缓处死道同,然而迟了一步。
胡惟庸还想替皇帝文过饰非,见朱元璋本人并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只好作罢。
朱元璋命刘志荣复述事情经过。刘志荣说那天自己正在都察院值夜班,碰巧发现一位披头散发的姑娘摔倒在门外。将她抬进来救醒后,给她吃了些饭食。姑娘听说此处是都察院,连呼冤枉,掏出一份血书交给刘志荣。
刘志荣见是番禺知县道同弹劾永嘉侯朱亮祖的奏章,联想到皇帝已经下旨处死道同,深感事态严重,便火速闯入后宫,直接面呈了皇帝。
众人听罢,暂不关心血书的内容,而是对刘志荣的举动颇为气愤。后宫是嫔妃们的居所,没有皇帝的许可,即使公卿王侯也不得擅入,何况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
胡惟庸呵斥道:“大胆刘志荣,你有何资格私自面君。擅闯后宫,更是大逆不道,还不跪下请死!”
刘志荣慌忙跪下说道:“罪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和颜悦色说道:“刘爱卿平身。爱卿为社稷着想,冒死闯宫,实为情势所迫,何罪之有。朕晋升你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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