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逆。
犯了事,蹲了整整十年苦窑。
今天,是我出狱的日子。
我本该高兴,只不过亲人与昔日挚友皆已不在。要么挨了枪子,要么就是当年死在了那个地方……
看着监狱门外空荡荡的马路牙子,我感触良多。
最终,我前往陕|西,去祭奠曾经的挚友,在此期间,北|京的潘家园,以及南|京平江府,天|津沈阳道,还有西|安八仙庵等等十几个地方势力,先后都给我来了电。
而电话内容,无非只有一句话。
“贺喜张天官重出江湖。”
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
只不过我已决心金盆洗手,只想用余生,好好补偿那些因我而死的挚友亲眷。
至于我因何入狱,无非离不开两个字。
古董!
而古董这东西,世人皆知分为两种,一是传世品,二就是地下出土品。
可全国那么多古玩市场和拍卖会,真的假的数不胜数,有几件真是传世下来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我当年所接触的古董,全都是地下出土品,当然了,这只是往好听了说,要是用我们的行话来讲,这些东西应该是叫……明器。
看到这,你或许应该猜出了我的身份。
没错,我就是一个两手空空发死人财的盗墓贼!
我坐牢,也是因为如此。
至于我是如何入行的,这事,还得从25年前说起……
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古玩与文物之间,一直都处于界限模糊和法规滞后的状态,民间的古董商人和收藏家,只能一度处在‘半地下’交易。
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古玩行业在京津两地兴起,其中最著名的两个古玩交易市场,自然就是潘家园和沈阳道。
而我的父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带着我北上定居的。
因为家庭原因,我打小就对古董特别感兴趣,因为我家世代都是做古董买卖,最早倒腾这玩意的老祖宗,已经能追溯到东汉末年。
具体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爸和我爷是这么说的。
北上定居后,我爸就在潘家园附近开了一家古董铺子,以倒腾‘生坑货’为主,运气好的时候,一单就能吃一年,‘掮做’也有。意思是帮人代销古玩,中间赚取佣金。
而“生坑货”,是我们这一行的行话,指的是出土已久的古玩,又分三货,高仿的叫‘熏货’,假的叫‘秒货’,真的叫‘黄货’。
就这样,到京之后,我几乎天天都在潘家园,报国寺,还有红桥市场游走,我当然不是闲得,而是我爸喊我出去练眼力,以后好继承他的衣钵。
毕竟他说我已经十八了,既然不读书,那就要为今后早作打算。
再加上这几年,我跟着他走南闯北的收‘荒货’,已经练就了不少眼力,现在放我一个人出去收货,自然就是为了考验我这几年的学习成果。
而荒货,是指那些流落民间,未被发现的值钱古玩。
那时候潘家园这几个古玩市场,可不像现在这样,到处是‘做旧’和‘今玩’,货真价实的东西有,就得看你招子亮不亮。
亮的话能‘吃仙丹’,不亮,那就只能‘吃药’,自认倒霉。
刚开始,我也不敢倒腾太考眼力的件,例如:石头(玉器),纸片(字画)这些玩意,搞不好就得赔进去。
所以我专门去蹲那些卖‘老仿’和‘老种’的摊子上转悠,也就是民国仿旧的物件和老翡翠,因为这些东西容易瞧出门道,再不济,就算吃了药(买到假货)也容易去忽悠冤大头。
兜转几天下来,我拿着我爸给我的500块钱,还真收到了几件不错的件,拿回去给我爸一倒手,就是净赚1000块钱。
要知道,1995年,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当年全国职工全年平均工资,也不过才5500元,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283元,这也就等于当时人均月入,不过才300多。
我这才转悠了几天?就赚到了普通百姓三四个月的工资,可把我给乐坏了,我也愈发坚定,做古玩买卖准没错。
然后,我爸又把赚来的1000块钱全部丢给了我,让我出去放开手脚可劲造。
可能我爸也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个无心之举,让我们两个天人永隔。
而我,也即将因此成为盗墓贼,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那一天,如往常一样,我先是逛了报国寺和红桥市场之后,来到了潘家园。
我先是闲逛了一圈,最后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在角落处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生摊。
摊老板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身上穿的衣服脏兮兮的,但人看上去特别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刀子似的,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而他摊上摆的东西也不多,就七八件,这绝对算是这潘家园诸多摊贩老板中的另类。
出于好奇,我也就走了过去,这摊老板见有人来,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只是说了句:“随便看,瞧上您开个价。”
我也被这老板逗乐了,纵观潘家园这么多摊子,哪一个老板不是见客人来,立马就可劲介绍自己的“宝贝”,哪有像他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我倒也不介意,我是来生摊捡漏的,要是这老板上来就给我划出这些物件的门门道道,我还真不一定敢买,就算东西是真的,我也不一定买的起,因为对方铁定知道行价。
蹲下身子,我扫了一眼地摊上的货物,有四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牙状项链,一个瓷碗,一块铁疙瘩,一枚印章,一块玉佩,无一例外,全都布满灰尘。
我瞅了半天,也就觉得那个碗可能有些门道,但全是灰尘,我看得并不是太清楚,于是我用手指了指那个瓷碗,说:“老板,能上手玩玩?”
“可以,不过打碎要赔钱啊。”
中年老板说完,也就没再搭理我,自顾自地取出根烟叼在嘴里,还是带把的。
我笑着甩了甩头,拿起那个其貌不扬的瓷碗,用手小心翼翼的抹掉了上面的灰尘。
下一刻,瓷碗的真貌,一展无余。
仅仅一眼,我就怔住了。
因为这个瓷碗上,不仅有珐琅彩,且包浆厚实,呈现出一种如玉石般的珠光宝气,灵气四溢逼人,这也就是我们行内常说的‘包浆亮’。
而且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捧在手心上看,我这才发现这个碗并不是圆的,而是呈现出一种圆八角的形状,胎顶也就两层纸那么薄。
随后,我赶紧翻过碗底查看。
“大清乾隆年制。”
六字横款,清晰可见。
一时间,我都惊呆了。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生摊上,看到乾隆年间所造的珐琅彩御窑瓷碗,这要是买回去一倒手,妥妥不愁三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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