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悠的心情，简直难以述说。

江丹丹拼命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却总是意外频出，而自己……

她心里自嘲，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要，却在紧要关头，被一个感冒给拦截了，真是天意弄人。

唐悠悠长长的叹了口气，压抑的说：“丹丹，别再用药了，哪怕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这么下去了。”

江丹丹的心一紧，原本唇角便牵强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她沉默许久，再出声时，那强撑的语调里，都似透着悲伤、

“我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她摸着腹部顿了顿，又道：“这就是个选择题，在他和苒苒之间，我始终要选一个。这个法子，虽然冒险，却也极有可能双全。”

唐悠悠光听着，都觉得冷汗涔涔。

她之前就隐约知道，江丹丹肚子里的胎儿似乎有些不妥，如果再让药物长期侵蚀下去，那后果……

她有几分急切，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许，“你也知道，这只是可能，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结果不如人意呢？你能承受得了孩子……”

说到这里，唐悠悠不自觉停了下来，如果孩子畸形了，残疾了，或者，直接死在肚子里了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虽然她没有说下去，江丹丹却是懂了。

她身子无意识的颤了颤，呼吸都跟着紧了一拍，而后才淡淡的笑了，那笑意，有说不出的凄凉与残忍，“我已经向医生确认过了，只要我们再坚持到六个月……”

坚持到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呢？

如果胎儿不太好，却还活着，你能残忍的舍弃？又能毫无愧疚的面对？

唐悠悠看着江丹丹，为她的选择感到心痛与恼意，却偏偏无法指责什么。

沉浸在沉重话题里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厉爵御离开时，未关闭的病房门口，一道颀长英挺的身影僵硬的站在那里。

他呼吸霎时急促，暴戾肃杀的压迫感从身上铺天盖地的向周围四散，寒眸中似蕴藏冰箭，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绞得粉碎。

濒临爆棚的怒意被他遏止在胸腔澎湃，忍耐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青白的指关节仿似要从紧绷的皮肤下挣挣出来，形容骇人。

骤然而来的压迫感让病房里的唐悠悠陡然一僵，她缓缓抬头，看向江丹丹。

江丹丹也似有所感应，侧过头来，越过唐悠悠，看向她身后的门口。

半敞的门后，江丹丹只看到一片熨烫得毕挺舒展的黑色裤腿一闪而过。

唐悠悠一颗乱七八糟的心砰砰乱跳着，像个关节不灵活的机器人般，哭丧着脸慢慢回身，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眨了眨眼，猛地回头，问江丹丹：“我刚才感觉出了错么？”

江丹丹沉默，因为她还没回话，一大群医生护士便小跑着冲了进来，直接把唐悠悠都给撞到了一旁。

唐悠悠瞠目结舌，只见医生护士冲进来，直奔江丹丹而去。

医生拿出各种仪器给江丹丹检查起来，而护士，已经动作麻利的将江丹丹正输着的营养液给换上了新的，另有人在她另一只手臂上扎针，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带了出去。

厉爵御似帝王般，带着雷霆之势，在一群医生护士之后进来。

他看也未看唐悠悠一眼，直走到床侧，冷声问道：“怎么样？”

大冷的冬天，虽然室温控制在二十六七度，但也不至于能让人热出汗来，而被厉爵御锁定的医生，此刻却是汗水淋漓而下。

医生战战兢兢的回道：“就初步检查，一切正……正常，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结果。”

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进一步结果了，自打江丹丹住进来起，她总是状况频出，先兆流产，听不到胎心，胎儿发育迟缓……没有一刻消停。

因此，医生对她和胎儿的各种检查，几乎是天天一大早就在进行。

只是厉爵御知道了她背着用止吐药，浑身挟裹着怒意，让医生再度重复了早上的检查而已。

医生想叹气，检查做多了，并不见得就好啊……

病房里面一时沉寂，之前一直未曾开口的江丹丹终于疲惫出声，“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一溜烟的鱼贯而出。

唐悠悠一直都挺怕厉爵御的，可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又觉得，如果此时自己都不挺江丹丹一把，江丹丹就真的无人可依了。

于是临出门前，好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叫我。”

江丹丹笑着点了点头。

病房门自动合上。

江丹丹脸色有些苍白，躺在病床上，以一种仰视的角度定定的望着厉爵御。

她的眼睛很黑，在白炽的灯光下，显得尤为亮。

只是这种亮，此刻却染上了些许无力。

厉爵御心底的怒意就似被她的目光给浇了下去般，明明想要破腔而出，此刻却没了偃旗息鼓，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换成了，“为什么瞒我？”

江丹丹愣了愣，她以为，他会发火的，结果却只是这么隐忍而淡漠的问了句不甚重要的话。

她揉了揉额，“没想瞒着。”

却也不想刻意让他知道。

厉爵御突然就想起，从前些日子起，江丹丹一天中，总是有那么两三次，有意无意的，要把他支开。

刚开始，他还以为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吃东西时的难受样子。

却原来不是这样，她根本就是一点也吃不了，却在强迫自己。

他的心似被针扎了一下般，一阵阵的紧缩，无力得连跳动都困难。

“不要强迫自己，能吃就吃，不能吃，也不要勉强，我会让医生想办法的。”他走过去，想把刚才他倒出凉在一旁的鸡汤端去倒掉。

江丹丹赶紧制止，“等等。”

厉爵御看着她。

江丹丹苦笑，“总不能，因为吐，就因噎废食吧。”

她坐起身来，要去端厉爵御手中的那碗汤。

厉爵御却避开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江丹丹病床一侧，像照顾孩子似的，拿起勺子，盛了汤，吹了吹，送到江丹丹面前。

明明是一副温馨和谐的画面，但鸡汤被搅动时，那股浓香就飘进了江丹丹鼻腔，她眼里所有的美好都被胃里的一阵阵难受给灭得干干净净。

她皱起了秀至的眉头，水嫩的红唇紧抿着，兀自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