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太婆

作者:古木|发布时间:2021-04-20 11:02|字数:4227

在这荒山野地的,突兀地出现了这么一点火光,没有给人心安,反而加重了两人心中的恐惧。

“那是什么?”父亲指着林区那在半空中不断地在靠近着的火光说。

瞎子拿头灯照着,仔细看了一会,说:“好像是灯笼。”

瞎子这么一说,让父亲一下想起了早几年看的电视连续剧《聊斋》。那版《聊斋》的片头序幕,就是一个闪着火光的灯笼在黑夜里飘荡。然后,伴随那独有的配乐,恐怖气氛营造的十足。父亲对这部电视剧里的内容,大部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独独开头非正剧的这一段,一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现在,看到眼前的那点亮光,父亲他脑海里一下蹦出了这个画面,心里的恐惧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父亲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荒山野地的怎么会有人打灯笼呢!不会是……”他最后那一个字不敢说出口。

“不会的。”瞎子否定说,不过他心底也在打鼓。这要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半夜三更的在这荒山野外打着灯笼行走,他也不太相信。他说:“世间是平衡的,有鬼的地方就有神。就像毒蛇的洞穴边,必有治疗这种蛇毒的草药存在一样。应该又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

瞎子这话说的很没有说服力,父亲却宁愿去相信。毕竟实实在在的人,无论再邪恶,对人心灵上的冲击,总比那虚无缥缈的鬼怪来的小很多。

殊不知,有时候人比鬼可怕!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父亲慌慌张张的说。无论是人是鬼,都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瞎子也正有此意,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既然来了,怎么不到我那去坐坐呢!”

“啊!”

父亲和瞎子两人不由惊叫起来。

瞎子甩动着头灯,在四下里猛照,嘴上喊着:“谁!谁!”

“嘿嘿嘿……”那阴测测的声音笑了起来,仿佛夜枭一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不要装神弄鬼的,”瞎子照了一圈,也没见半个人影,心下的恐惧更甚了,却逞强着说,“否则我不客气了!”

“我一个老太婆的,能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啊。”

这阴测测的声音好像被捏着脖子的猫叫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是人是鬼!是人是鬼!”父亲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举着登山杖四处张望。

“我老太婆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鬼了呢!”

父亲和瞎子两人不管怎么找,也没有见到有人在说话。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个夜晚,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而远处那点橘黄色的火光,慢慢地飘近了不少。

“快跑!”

瞎子实在是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了,大喊一声,拉起父亲就往与橘黄色的那点亮光相反的方向跑。

“小娃娃,跑什么啊!嘿嘿嘿……”

父亲和瞎子两人还没跑两步呢,就被从一棵大树后闪出的一个灰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灰色的身影拦在了两人身前,“嘿嘿”笑着,说:“小娃娃,汤还没有喝呢!”声音阴测测的,听的人不寒而栗。

父亲和瞎子一下愣在了当地,瞎子额头上头灯的灯光全打在了那灰色身影的身上。来人矮矮又瘦小的身形,还伛偻着腰,便显得更加弱小了,仿佛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一身灰衣灰裤,隐在夜色中,不从树干后走到灯光下,是一下发现不了的;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皱,两片嘴唇皱皱地瘪进去,裂开嘴笑起来,露出上下两片没了牙齿的牙床;脑袋上的头发,已经全都灰白了,稀稀落落的没剩下多少了。这人确实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一手拄着根拐杖,一手捧着个缺了一个角的破瓷碗,递到了父亲和瞎子两人面前,说:“这汤多香啊,你们闻闻。”说着,又把手中的那个破瓷碗往父亲和瞎子他们两人跟前递。碗内明晃晃的,盛有大半碗液体,晃荡着泛起浅浅的波纹,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散开来。

老太婆手中汤散发出来的香气,直往父亲和瞎子两人的鼻孔里钻,勾的人食指大动,刚才那恐惧的情绪眨眼间烟消云散了,只想痛痛快快的把这碗汤“咕咚”“咕咚”几口吞下去。

父亲已经被诱惑的伸出了手,却被瞎子一巴掌拍掉。

父亲一下惊得清醒过来,诧异于自己刚才怎么一下就着了道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神农架原始林区,又是在这三更半夜的,一个老太婆捧着这么一碗汤让人喝,这事无不透露着诡异。谁知道要是喝下了这碗汤,会有什么后果!

这汤的香气被人一闻,让人不自觉的就抛开了身边的一切,满脑子里想着的就是要把这汤喝下去,这汤看来也非比寻常。

瞎子朝着父亲挤挤眼睛努努嘴,说:“老婆婆啊,我们不喝。”

父亲朝着瞎子努嘴的方向看,就见老太婆脑袋上稀稀落落的头发间,有一条条细小的蛆虫从头皮下钻出来,使劲地往外爬。有一条还爬到了她额头上,滑落下来掉在了她手中那碗汤里。那碗汤泛起一阵涟漪,依旧明晃晃的,也不见那条蛆虫浮上来。

老太婆却浑然不知,说:“这么冷的夜晚,喝口汤暖暖身子吧,老太婆我可是熬了一宿了。”本来挺温情的一句话,用老太婆那尖细的嗓门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了。老太婆又把手中的碗,往两人身前递了递。

父亲刚才眼睁睁地看着那条从老太婆头发下钻出来的蛆虫掉到了碗里,再香的汤此时也让他一阵反胃。

老太婆脑袋上的那些蛆虫在她的头皮上钻进钻出的,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般,这还是个人吗?

又一条蛆虫从老太婆的脑门上掉在了她手中的那碗汤里,沉底不见了。

这老太婆满身透着古怪,父亲和瞎子两人哪里还待得住啊,转身就逃。

老太婆“嘿嘿嘿”阴测测地笑着,说:“小娃娃,怎么不喝碗汤就走了呢!”

老太婆这句才一说完,父亲就觉双脚一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扑倒在了地上。瞎子也一样,几乎与父亲同时摔倒在了地上。

父亲急忙就想爬起来,可双脚酸麻的厉害,根本使不上劲。

瞎子也是趴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却也无法站立起来。他苦笑着说:“着了道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婆已经对他们两人下了黑手了。

“嘿嘿嘿……”

老太婆阴测测地笑着,走到两人跟前,说:“走这么急干什么,喝了汤再走也不迟啊!”

父亲和瞎子两人在地上又挣扎了一阵,却无济于事,两条腿完全是麻掉了,这下是根本逃不走了。两人看着老太婆脸上绽开的那慈祥的笑容,却觉得如凶神恶煞一般。

瞎子抡起手中的登山杖就往老太婆身上招呼,可手刚刚举到半空便软软地垂了下来。一棍子打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

那碗中汤的香气依旧让人垂涎欲滴,不过在父亲和瞎子他们两人看来恶心至极。可逃又逃不掉,此时他们两人就如刀俎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巫婆婆,何必为难两个小辈呢!”

就在父亲和瞎子两人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他们的视眼,正是那在太阳坪保护站救了父亲他们三人的袁三。此时,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女孩,十来岁的模样,脸蛋红扑扑,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与老太婆一般打扮,一身灰衣灰裤,手上还提着个纸扎的灯笼。

敢情刚才那吓掉了父亲半条命的火光,是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所提着的灯笼啊!

小女孩乖巧地走到了老太婆身边,怯怯地叫了一声,说:“婆婆。”手中灯笼里的蜡烛那橘黄色的火光,还在一下一下地跳跃着。

老太婆没有理睬她,而是回转身看着袁三说:“袁三,你也想喝喝我的汤?”声音依旧阴测测的,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巫婆婆的汤我可无福消受。”袁三完全不受老太婆的蛊惑,说,“解了他们身上的蛊吧,算我袁三欠你一个人情。”

“嘿嘿嘿……”老太婆阴测测地笑着,露出那两片没有一颗牙齿的鲜红牙龈,说:“我巫婆婆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说完,就领着提着灯笼的小女孩,一步一拐地走进了树林的黑暗中,那一点橘黄色的亮光一会儿就不见了。

瞎子待老太婆走的没影了,才敢开口说话,他说:“这人是人是鬼?”

“要是鬼的话,我也没办法救你们了!”袁三看着巫婆婆消失的方向说。

“可是我们的腿还麻着呢!”瞎子等巫婆婆一走就动了一下双脚,发觉酸麻的感觉没有消除一丝。

“我袁三这张老脸多少还是值些分量的。”袁三说,“蛊她已经收回去了,等一会儿你们就会没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大会工夫,父亲和瞎子两人双腿上的酸麻感便一点点地消失了,他们便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老太婆实在是太可怕了,不知不觉就对两人下了蛊,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你们怎么会惹上她的,她可是难缠的很。”袁三说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可就有点冤枉瞎子他们了。瞎子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碰上她了。”

“好了,你们赶紧走吧。”袁三也不想听瞎子再多辩解,说,“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刁难你们了。”

“可是书福还被困在那小木屋呢!”

父亲知道凭他和瞎子的能力,不太可能让叔叔脱困的,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了这突然出现的袁三身上。

“我知道的,”袁三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你弟弟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既然袁三这么说了,父亲也不再多说别的什么,和瞎子一起把袁三丢在了黑暗的树林中。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两人没走多长时间,天边就开始泛出了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树林间满是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两人整个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现在是又困又乏,胡乱吃了点早饭,便轮流着休息,到中午时分身体各方面机能才恢复过来。

两人寻了条小溪,打了水生火烧开。从松柏镇带来的水早喝光了,这几天他们都是从林间的小溪打了泉水,烧开了放凉,才又灌到了瓶子里的。

父亲坐在火堆前,看着罐子里已经冒蒸气的溪水说:“瞎子,你说袁三他能把书福救出来吗?”袁三虽然应承了父亲,可他心里仍旧不放心。

瞎子把睡袋铺开,躺在上面晒着太阳,眯缝着双眼懒懒地说:“袁三他昨晚一句话就让那老太婆放了我们,我相信他应该有办法解得开福哥身上的封印。”

“可是,我总感觉放心不下。”父亲可没瞎子那么好的心态,毕竟叔叔是他的亲弟弟,同胞兄弟骨肉亲情。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担心也于事无补啊!”

“唉!”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上支烟,说:“怎么我们就碰上了那么些事呢!”

瞎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父亲,说:“总会没事的。”

“希望是吧!”父亲无奈地说,“说实话,我对那宝藏是越来越没兴趣了。”

说到宝藏瞎子就来了兴致,他说:“我刚好跟你相反。我们现在遇到的磨难越多,说明这宝藏越是珍贵。到时候,我们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唉!”父亲听瞎子说着憧憬的话,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谈何容易啊!”

“不要气馁!”瞎子说,仿佛他已经看到那金光闪闪的金山银山堆在他的面前了,说,“等我们挺过了这些困难,那就是幸福的彼岸了。”

“我可没你那么乐观。你看这都大半天过去了,书福却还没有一点消息。”

“稍安勿躁,书福的事情有些棘手,总要花些时间的。”

“人的魂魄都能封印,这些人实在太可怕了。”父亲想起这些人的通天手段,就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连三岁小孩都值不上。

“有正必有反,有人能封印,自然就有人可以解印,这是相对应的。”

“可是袁三他真有这能耐吗?”父亲始终不完全放心。虽然他也知道袁家的人手段也是非常,可是没到他见到叔叔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永远打着一个问号。

“在这个事情上,我们只能相信他了。”

“唉!”

父亲只剩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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