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片一入口腔,那股强烈的腐臭味便直冲脑门,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涌,可里面实在没有东西了,这样却让人感觉更难受。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玉片一开始入手,给人的手感是温润的,放在舌上不久,竟然有丝丝凉意不时从上面透出,走遍四肢百骸,让身体的温度也降了不少。
那股腐臭味渐渐也不那么强烈了,就刚放入嘴巴里的那一瞬间最让人恶心,现在好多了。
秃顶老者嘴含着玉片,说话不怎么方便,用手指指自己,接着又往一个石门一指,示意我跟他走。
我看着倒了一地的老枪一伙,心里默默哀悼一番,解了个矿灯自己带上。唯一一把有子弹的枪被秃顶老者拿走了,这里也没别的防身武器了,自得作罢。不过,这秃顶老者能就这么赤手空拳行走在这充满蹩宝的迷阵内而安然无恙,按他的说法,那玉片功不可没。
现在,我也有了一块在身,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此,仿佛比与老枪他们这些身手不凡,又配备了不少热兵器的人呆在一起安全多了。
秃顶老者所言果然不虚,方才还围着我们虎视眈眈的蹩宝,在我们都含了玉片后,竟仿佛当我们不存在般,转眼间就四散不见了。
地上老枪他们的尸体,三魂七魄已失,蹩宝自不会感兴趣。可我和秃顶老者两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它们面前,它们竟然视而不见。
这玉片果然有些门道。
秃顶老者正准备侧身从石门里钻进去,一只蹩宝突然慢慢悠悠地从石壁上爬了出来,两只细小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秃顶老者看。
秃顶老者猝不及防,一下往后蹦了回来,脸一下就白了,呆在当场不敢轻举妄动。
蹩宝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悠然自得地用两只前爪苍蝇一般开始慢慢地梳理自己那长长尖尖的吸管。它根本视秃顶老者为无物。
秃顶老者虚惊一场,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对我讪讪一笑。他死死盯着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的蹩宝,然后缓缓举起枪,枪口对准蹩宝一点点靠上前去。
蹩宝依旧故我,用爪子时而梳理尖嘴时而梳理长尾,还有那圆滚滚的有些发亮的肚皮。
秃顶老者举着的枪口正对着蹩宝,两者之间的距离就只差那么几公分了。他得意地看着我,完全没有了刚才让蹩宝吓半死的尴尬。
蹩宝一下蹦到了枪把上,长长得尖嘴差一点磕到秃顶老者的手。
秃顶老者吓的一哆嗦,将蹩宝甩了出去。
蹩宝反应很快,没有被摔个四脚朝天,稳稳地落在了石壁上,双眼死死盯着秃顶老者的方向。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秃顶老者也好不好哪里去,刚刚有些转正常的脸庞,此刻在矿灯的映照下,惨白的不似生人。
蹩宝瞧了一阵,没有扑向秃顶老者,转身自顾蹦走了。
我听到了秃顶老者深深吐出一口气的声音,显然他对蹩宝的挑逗却让自己被吓得够戗。
秃顶老者这下老实多了,乖乖地在前方带路,不再节外生枝。
穿过一间间石室时,不断偶遇蹩宝,蹩宝却都当我跟秃顶老者透明的般。我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秃顶老者似乎对出去的路胸有成竹,一路只是在前方带路,遇有蹩宝挡道稍微绕一下。
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逃出生天的希望又大了不少,果然是天不亡我。
一路上,只有我们俩头顶上两盏矿灯的光亮,四周的黑暗从各个角落压过来,仿佛想将这一点光亮也彻底压碎,却被光亮轻易地撕裂了。
秃顶老者突然一下站住了,侧着耳朵,在仔细地听着什么。
我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黑暗中,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响动,脚下的大地却似乎在轻微的抖动。
秃顶老者也感觉到了大地的异样,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举起手中的枪,小心翼翼起来。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大地很偶尔会抖动一下,可抖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其中还伴随有沉闷的响声,好像是爆破的响声。我们在一点点接近抖动的源头。
“嘭!”
秃顶老者突然朝黑暗中开了一枪,然后动作敏捷地一下窜到了我的背后勒住了我的脖子,将冰冷的枪口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一切发生的太出人意料了,我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再一次被挟持了。
秃顶老者勒住我脖子的手异常冰冷,连呼出的气息吹在我脸上,也是凉飕飕的,不似一个正常人的温度。
秃顶老者含糊不清地对着黑暗中的某处喊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一枪打死他,就谁也别想得到!”
他不知道其实他手中的枪现在已经是一把空枪了,最后一发子弹刚才已经被他射黑暗中去了。
黑暗中依然安静的很,根本没有声音来回答他的威胁。反倒是一只正准备从我们前面的石门窜过去的蹩宝,在秃顶老者开口说话时一下回过身来,瞪着我们。
秃顶老者一下噤若寒蝉。
我一时也懵了,也不知道挣扎,毕竟秃顶老者并没有对我构成危险。
“嘭!”
一声巨响,大地一阵剧烈的抖动,前方一下显出一片光亮来。
蹩宝一下对我们失去了兴趣,转身朝光亮传来的方向窜去。
秃顶老者的枪口猛地朝前方一指,扣下了扳机,却只发出轻微的“嗒嗒”撞针撞空声。
“嘭!”一声,枪声却从前方传了过来。
我就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然后就是扑鼻的血腥味。
秃顶老者紧勒着我的手臂一下松了开去,整个人朝后仰面倒下。他被人一枪爆头!
我身子一矮,一个驴打滚,躲到墙角。我不知道对方是谁,秃顶老者都被他一枪射杀,对于我也是一大危险。
我手无寸铁,对方却有枪。我将头顶的矿灯关熄,不让自己轻易暴露。
大地又一次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爆破声愈发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光线从爆炸声传来的方向传来,迷阵内已依稀可辨。
我躲了一阵,不见有任何动静,猫着腰贴在石门边,小心翼翼地往方才看到人影闪过的地方扫了一眼。
那里哪里有什么人影,倒是蹩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不少,一只只争先恐后地朝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窜去,看来那边闯进来了不少人。
我看了看一脸血污的秃顶老者的尸首,打消了将他嘴里的玉片占为己有的念头。那玉片看样子是件古物,具体什么年代,以我的眼里分辨不出来,要带回去给葛老头过过眼,应该值不少钱。况且,还有些特意功用。
秃顶老者同老枪一伙一样,目的都是来寻我,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说是狗子安排下来的,却又不像,秃顶老者最后用我的命做了他保命的盾牌,老枪曾经也对我起了杀心。
这黑城地底,除了老枪一伙、秃顶老者、小和尚他们,狗子他们也下来了,还有刚才一枪打死秃顶老者尚未露面的神秘人物。而且,听秃顶老者的意思,黑暗中的那人也是冲我来的。现在,前方应该又有一伙人,用炸药开路闯进来了。
这里到底进来了多少人?各自的目的又是为哪般?为何那么多人对我那么感兴趣?
“不许动!”
冷不丁背后冒出一个人声,后脑勺上就有冰凉的东西顶了上来。
他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背后,怎么无声无息的。
我感觉的出顶在后脑勺上硬邦邦的东西应该是把枪,不敢轻举妄动。
“走!”他又命令道,枪往前抵了一下,很用劲,抵的人后背生痛。
背后这人的声音听在耳里感觉好熟悉,跟狗子的一模一样,却又更嘶哑些。
“狗子!”
我迅速摆头朝后瞟了一眼,果然是狗子那张欠扁的脸,惊喜的叫出了声,嘴里的玉片差点掉了出来。只是出现在眼前的狗子,头发怎么雪白雪白的,跟在黑城上分别时相比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十岁?
我一拍他顶着我后脑勺的枪,兴高采烈的回过身去准备和他来个深情的拥抱。无论怎样,此时他的出现,在于我无异于观世音降世。
“不要乱动!”狗子“嘭”的一声,朝石室顶放了一枪,然后又将枪口对准我,说,“否则,我不客气了!”
狗子冷峻的面庞,认真的语气,让人丝毫不怀疑这是在开玩笑。
我乖乖地闭上嘴,我可不想同秃顶老者一般,莫名其妙横尸当场。
狗子怎么一下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心中充满了疑问。
“走!”
我被狗子用枪要挟着,往光亮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多久,身旁两边“簌簌”窜过的金黄色的蹩宝越来越多,却对我跟狗子两人兴趣寥寥。有几只甚至都停了下来,对着狗子东看看西看看的。
我都替狗子捏了一把汗,他倒没事人一般,完全对眼前正研究着自己的蹩宝无动于衷。
蹩宝看了狗子几眼,然后又窜走了,完全没有扑上来大快朵颐的打算。
狗子可能也有类似我嘴里含着的玉片一般功效的物件护身吧,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否则蹩宝不可能不对他下手。
“你怎么不怕这些蹩宝?”我的语气尽量和善,套套近乎,最好不要现在这般剑拔弩张。
“我们这些缺魂少魄的人,它们不感兴趣的。”狗子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我们?”我大惑不解,说,“缺魂少魄?”
“别那么多废话,还不是拜你所赐!”狗子突然暴躁起来,几乎是嘶吼着道。
我乖乖闭上了嘴巴,心想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这完全不是我记忆中存在着的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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