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边的长椅上正有一对看似情侣的年轻男女偎依在一起,像观风景样眯着双眼扫视眼前不断经过的行人。
“真没意思。”男子悠悠地叹到:“一直要看着这些,连我也觉得乏味了。”
年轻女人慢声细语的回应着,声音相当好听:“才这些时间就厌倦了?想来个游戏吗?”
男子立刻起了兴致:“哦?难道是那个?”
年轻女人些微直了直身体,眼波流转,似是在人群中寻找什么。隔会儿,伸出一根纤细的指头,指指正走来的一个少年:“喏,就是那个小弟好了。打个小赌,我赢了就在这儿多陪我一会儿,你赢就随意怎样。”
“那不是怎么都对我有利么?”男子笑了笑:“每回都是有意思的,玩儿玩儿也好。”
被指的少年名叫岳天,今年刚十九岁,在一所私立高中读书,这会儿刚刚下课,正疾步赶着回家。
看了一整天的武侠小说,岳天感觉自己几乎要陷进故事情节里去了,多次险些撞到迎面而来的行人。
岳天努力打起精神。还是想想老妈准备的鸡蛋面,今天正是他的生日。
他正寻思着饕餮晚宴的味道,偶然瞥见前面一个有些印像的背影。
哦!那个!那是前几天刚刚搬到隔壁那家人的女儿,年纪和自己相仿。老爸说的。可惜自己只见过她一次背影。
岳天的步速很快,只几下就追及那个女孩儿。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家了。女孩儿站在斑马线边,等着行人绿灯亮起。岳天就站在她身后,没好意思走上前去看个清楚。毕竟盯着人家女孩儿的脸看像什么话。
绿灯亮了,女孩儿朝前走过去,身姿很好看。岳天稀里糊涂地跟在后面,心里越发感慨自己刚够一米七零的短小身材。
正当他胡思乱想,身侧突然响起极重的引擎声。岳天循声忘去,眼见一台闯红灯的平头货车呼啸着猛冲过来,说话间已到了面前。
岳天本能在前面那女孩儿的背后推了一把,自己也纵身向后跃起。
两人分开,货车从中间过去,安然无恙。岳天本来是这么盘算的。女孩儿的位置靠前,只身子踉跄了一下就脱离了险境。可货车原就是径直向岳天冲过去的,这一推更失掉了躲闪的时机。眼见货车逼近身前,岳天却还悬在半空中。
“躲不开了!”他还来得及想这句话,货车轰然撞中了他的身体。
岳天感觉全身的肌肤骨骸似是突然凌乱地分飞飘洒开来,眼前那带有个巨大凹陷惨白如壁的货车车头在一阵模糊里豁然远去,颤了颤,又清晰了,复又模糊……
九日下午十五时三十七分,金央路发生车祸一起,一学生被撞致重伤,肇事司机弃车逃逸……
周围出奇的安静。不知什么时候,岳天开始感觉自己似是在跟随一汪流水漂着,什么也看不见。初时有些害怕,但很舒服。
“呵呵呵……”不知从哪飘过一阵很好听的年轻女声:“哎,他醒了。”
岳天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那个声音。他这会儿才觉身体开始酸痛起来,像是刚刚跑过几十里路一样。眼皮重的出奇,不过还是睁得开。歪扭模糊的影像慢吞吞地清晰了。岳天发现自己竟真是随水漂过的,正俯在条溪的岸边,半身还泡在冰冷的水里。接着身体似乎也能动了,虽然还很疼。岳天费尽气力,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才发觉几步远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两人亲昵地偎依着,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确实醒了。”年轻男人微笑着,语气很轻闲:“小子,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岳天抬抬还在滴水的衣袖:“这儿什么地方?我不是……”
年轻女人咯咯笑起来:“哪儿也不是,小弟。”
“你确是被车撞过的。”年轻男人扬扬眉:“现在你那像团烂泥样的身体应该在医院急救呢,说话就要挂了。我们安排的。”
岳天颇感莫名其妙:“你们安排的?什么意思?”
年轻男人从衣袋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年轻女人抬手作了个按打火机的手势,拇指竟燃起一小股火苗,把香烟点燃了。
年轻男人吐了几个飘悠悠的烟圈儿:“就是说我们让你被撞的,明白了?”
岳天皱起眉:“不明白。”
“别不高兴,小弟。”年轻女人依旧笑个不停:“其实你总要在几天后被那辆车撞到的,我俩不过是把它提前了……”
“我们知道你还没活够。”年轻男人接过话头:“所以把你弄到这来,想告诉你,事情还有商量。”
“需要什么?”岳天抬手指向年轻男人:“这样的事总要付出些什么吧?”
年轻女人笑得更欢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年轻男人也跟着笑起来:“说起来,你这小子倒也聪明。我们知道你喜欢武侠故事,所以特别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只要你能在这片天地下活着带我们指定的东西回到这儿来,我们保证送你回去,并且让你被撞的事不再发生。”
年轻女人伸出一根手指:“还会有小礼物的呦。”
岳天耸耸肩:“那就是没的选择喽?你们要什么?”
年轻男人拥着女伴儿站起身:“那得靠你自己琢磨了,不然有什么意思?唔……我们也该退场啦。”
“游戏规则还没说完呢,真是。”年轻女人扬手在他胸膛上轻拍了一下,笑盈盈道:“小弟,这儿的所有可都是真的呦!一不小心真的会死的呦!那样可就什么都没了。还有,返回的时间要记牢呦!过时不候的呦!”
年轻男人咧咧嘴:“我的记性还是不太好。”
两人转过身,慢慢走进一簇茂密的矮树丛。没过几秒,年轻男人却又探回出半身,打了个响指:“当心,游戏开始了。”
说罢,又闪身消失了。
岳天耸耸肩,四下瞧了瞧,发觉正处身在荒野地里,几十步以外就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树林。
风很大,全身湿透的岳天已冻得牙齿打架。
看来首要问题就是先找个背风的地方把衣服弄干了。林中总应有些枯树枝,生堆火是不成问题的。
正当他准备钻进树林时,林子深处突然隐隐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且愈近了,依稀能辨出是马蹄声。
“如果是人,倒可以打听出些有用的消息来。”岳天这么思量。
转眼,一匹雪花马背后伏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形从林中窜了出来。那马儿似是跑了很远的路,嘴角满是泡漠,直不安地喷着响鼻……马背上竟是个身覆重甲的人,连脸也看不见,腰带里别着把没鞘的马刀。
马径直冲了过来,岳天刚想说点儿什么,那铠甲人竟抽出刀来,没头没脑地直削向岳天的脖颈。
“妈的!”岳天吓出一身冷汗,早已忘了气力还未恢复的事儿,转身想逃。不料两腿一软,倒径直扑在地上。巧这一来,那马刀却刚好贴着头顶划过,只削走了一屡头发。那铠甲人跑出十几米远后带住马,转回头一蹬马刺,复又要冲杀过来。
同样的好运气可不会一直都有。眼见铠甲人冲的近了,岳天顾不得腿上虚软无力,爬起身跌撞踉跄着朝野林深处狂跑。那铠甲人也似对偶然遇到的人格外感兴趣,催动座驾在后穷追开来。好在林中树木生的错落繁杂,加之似是刚刚下过雨,地面颇有些泥泞,令得那铠甲人一时间竟无法追及岳天。
两人前后追逐近一刻钟。岳天不记得跑过哪里,只是已累到几乎气绝。于是回头看看,发现铠甲人被乱树掩住,早没了动静。
终于能喘上口气儿了。
岳天松懈下来,想倚在近前一棵杨树上。不料刚踉跄迈开半步,腿脚却突地不住发软,身子直朝前倒出去,脑袋正撞到树干上,直碰得满眼金星,整个人瘫在地上。
“倒霉!”岳天迷迷糊糊地暗骂一句。用力起了两起,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定是受到些轻微的脑震荡了。
索性心一横,就这么躺着,歇到那家伙出来再说吧。
“要四年呐。”岳天突然想笑:“成绩应该会一落千丈吧。”
就这么地躺了好一阵子,直到头不晕了,始终未闻那铠甲人的动静。
岳天想站起身。不料方一睁眼,竟见铠甲人正端立于马背,距己仅数米之遥。看样子人家老早就在那儿了,自己竟一直浑然不觉。铠甲人则是侧歪脑袋向着岳天,右手两指夹着刀柄玩弄,似乎一时还不急于解决掉目标。
岳天未敢轻动,暗地里偷眼四下观瞄逃脱的出路。不大工夫,瞧准了身侧一条荆蔓丛生的林径。铠甲人似乎没有发觉岳天的企图,仍漠漠然驻留在原地。
还是要尽早逃脱。
天色已经转晚,越来越冷,穿湿衣服也相当耗体力,拖太久可要吃亏了。岳天打定主意,使力握握拳头。在地上躺这一会儿虽然难看,确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好!”
岳天稳下心神,忽大叫一声,诈尸般窜起身,不等到铠甲人反应,已跳上小径,没命疯跑开了。
说起来这条林径本不是路,只是树木间恰分成的一道缝隙。途中到处横亘出树根枝桠,虽不利徒步行走,却更不允马匹通过。岳天正是知晓这一点,就只顾埋头狂奔,未去理会那铠甲人有否追赶上来。
“不行了!不行了!”岳天在一片矮丛前踉跄止下步子,两手支住膝头猛烈粗喘。
已逃出了一两里地的光景,那铠甲人总算没了踪影,短时里应是不会再追上来。
“这荒山野岭的。”岳天烦躁地扯下被树枝撕裂的衣袖,甩手掖进衣兜里:“怎么哪儿都一个样。”
他这么嘟哝着,伸长脖子四下张望,视线里冷不防突闪进一处半隐没于不远林中的青琉璃瓦沿。
“是人家吗?”岳天扬扬眉,抬手分开身前的灌木丛,快步朝向那里钻过去,边兴奋地寻思:“也许能歇歇脚,弄点儿什么吃的。”
待走到近前,岳天方才看清那原只是座小庙宇。铁青方砖堆砌,顶饰以同色的琉璃瓦,周遭没有一扇窗,只在正墙当中装置有两面对开的朱漆铜扣大门。根本不像能有人居住的样子。
岳天驻足房前,怎看也觉得别扭。
“算啦,还是少发牢骚的好…倒霉!”岳天长叹口气,强拔腿攀上门前的几级花岗石台阶,举起铅条样的手扣向大门:“对不起,打……”
不想没等他这句话道完,那几百斤重样的庙门竟在他轻轻一叩之下悄无声息地开了!
岳天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从头到脚起了整层的鸡皮疙瘩,似乎能想到的各种妖魔鬼怪都在眼前打转。
少倾,岳天突地一激灵,在眼前使劲挥挥手,像是赶走什么东西,然后左右看了看,深吸进一口气,拔手蹑手蹑脚摸住门边框,侧身小心探头进门内窥看。
庙堂里暗得很,从外面看不清屋内的陈设,只见着对门正当中台基上似供有一尊女像。
是观音菩萨吗?不像。
肠胃已开始不满了,再害怕也还是要冒险进去看看。
岳天抽回头挺直了身形,仗起胆子大步跨过庙堂的门槛。
“也没什么嘛。”岳天装作不屑模样高叫出一句。回声撞在壁上嗡嗡作响,无人回应。
到这才看清,庙堂里除石像之外再没任何陈设,也无有通向它处的后门,只是两边墙壁上嵌着些刻满字的白玉石板。
空庙一间,当然没人答话。岳天转脸想看看石像,视线不经意扫过供桌,忽地眼前一亮。
那桌面上不是赫然摆着整盘的馒头跟菜肴么?
“不好意思啦!”岳天急急抄起一个馒头狠咬下一口,边抬手朝石像招招:“我饿了…借顿饭吃不介意吧?”
馒头还很棉软,至多只放上去半天也不到。岳天一气吃下了四个方才长舒一口气,满意地拍拍肚皮,又抓起第五个来,掰下小块丢进嘴里开始细细咀嚼。
肚子不饿了,心情自然也松弛了许多。岳天无意瞟见墙上的白玉雕板,鼓起兴致踱到墙边,仰起脑袋仔细观瞧起石板上的刻字来。
没想到那上面竟是些连他也可轻松读懂的繁体字。
内容讲的是一个叫唐月儿的女人。她原本是中州最大镖局里首席镖师唐忻庭膝下长女,自幼显出习武的天才,只十四岁便超越其父。数年后其家为保一票皇镖而在边外遭劫杀,仅余唐月儿负伤脱逃,流落外疆,后嫁于当地蛮族勇士“黑虎”。婚后夫妇二人回到中州追猎当年参与劫镖之人,两年内连灭一百七十户共二千二百余口,惹得江湖上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为保全性命,苟且未死者设下圈套,重金雇佣千名高手埋伏。不幸唐月儿混战中遭围攻身亡,黑虎痛失爱妻,大发狂性,竟杀得近千敌手尽皆惨毙。
“哈!”岳天看完,大声干笑了一下,转身回到石像前两手叉腰,眯着眼睛玩笑地道:“上面写的应该就是你吧?虽然我还不敢相信那是不是真的,不过总之……很厉害。唔……你老公更厉害。你已经借出一餐饭了,不如帮人帮到底好不好?就把武功也借我用用,只四年,反正你也用不到了是不是?要是愿意……看这周围挺静的,你就弄出点儿什么声响来告诉我吧。”
女像很年轻,很清秀,很开心。岳天的苦笑也同样灿烂。
门外起风了,呼号里夹带来一声极隐约铃音。
“呦!这么快?”岳天嬉笑着把掌中余下的一小块馒头丢进嘴里,扭身走近庙门口,想看个究竟。
“蛮夷靼子。”竟是先前那铠甲人不知何时又阴魂不散的立马庙门之外了:“尔倒是匿进这荒庙来了。”
“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岳天朝向铠甲人嚷:“就是非杀我不可,总要讲清楚了再动手哇!”
“蛮夷鞑子。”铠甲人扬手一抖缰绳,阴着嗓子冷哼:“到地下去问吧。”
言罢不待岳天分说便催马挥刀,轰然冲杀进庙堂之内。
“呃!”岳天惊惧地倒吸一口气,慌忙闪身退后。不料右腿方落下,脚底突觉出踩到什么软物。还未及反应,右脚已不自主向前滑跃而起,身子瞬时失掉了平衡。
“倒霉!”岳天暗自叫苦:“竟在这种时候……才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他这么想着,身体直重重跌坐在地。身下竟是很软。
岳天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是踏中搁在供桌前地上的蒲团边沿,无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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