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于天空扩散化作橘红色,给予人们最后的暖意。下一刻夕阳被吞噬沉没于世,世界没入深邃的黑夜。甜蜜的话音为我哼唱摇篮曲,让我安稳地陷入安眠。
眼帘缓缓地张开,能视的只有黑暗中蒙眬的景象。大致上,我仍然能分辨出这里是原本的病房。
稍微移动身体,伤口的微痛,让我忆起自身于昨夜刚诞下宝宝。偏冷的肌肤触感突然碰我的手腕,进而滑到手背,我知道这种感觉是清水。
「怎么了?霜离。」富透明感的嗓音悄然响起,其中包含着担忧。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句,却仿似毛毛细雨轻洒在湖面,化作朵朵的涟漪,触动我的心灵。在我沉不作声之际,他将一条毛毯披在我的肩上。暖意由心而发,令我倍感窝心。
满溢出来的幸福情感,让我不自觉发出轻柔的笑声。清水轻轻地抚摸我的头顶,再把床边的台灯打开。
划破黑暗的微弱光线有如一点萤火,令我们可看清楚对方的容颜。静静地彼此凝视,互相依靠的身躯分享着共同的温暖。牵着对方的手,珍惜共渡的每一刻。
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夜空,柔弱的微光倾泻进来,与君共赏相同的景致。犹如停格的画面,得到一份瞬间的永恒。
「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好吗?」清水柔和的嗓音问道,而其中所夹杂的不稳,是代表何种意思呢?带着疑惑的眼神,我静静地凝望着他,等待他再度发言。
「始终这里是『那家伙』的势力范围,我不想妳们有危险。很危险,不要接近他。」清水的神色凝重,泛着丝丝的伤痛。
「那家伙」是指白医生。虽然我对他的感观也变差,但应该不至于要离开吧?我还希望和他好好地聊一聊,希望能够和平地解决啊……
难道是还有别的原因,是我不知道的吗?
满腹的疑问在未得到任何的回答前,已经被紧紧地抱在对方的怀中。我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清水脸上挂着一抹空虚的笑容。
「先行休息,早上再去看看孩子们。」他淡然地在我的耳边低声细语。
纵使有些无奈,但是我还是乖乖地点点头。或许人就是自私的……有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事物,就不能不顾安危去做任何事情。
我还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虽然很对不起白医生,但以现时的状况看,我还是听清水的意见,别太接近医生为妙。
闭起眼睛,就会想起孩子们的脸。
明天就要去给孩子喂奶,实在很担心自己不懂照顾他们。再加上宝宝们都是早产儿,听说要帮他们做按摩运动会成长得比较好。
照顾婴儿的学问真多,之前完全没有时间学习,实在是一大失算。想像越多就越睡不了,眉间更是紧锁,陷入苦恼的旋涡中。
这时,清水轻吻我的前额,让我回个神来。
「睡吧。」他的笑容回复平稳。或许是我多心想太多吧?重新闭起双眼、放空心灵,慢慢才再次陷入浅眠。
清晨的阳光划破黑夜,柔和的光线穿透眼帘,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把视线转向清水,虽然他已张开双眼,但看来还不太清醒。或许他有低血压,等一会儿应该会好些。
目不转睛地盯在清水的脸蛋,他的双瞳缓缓移动,与我的眼神交接。
「早安。」清水以清澈的嗓音说毕,就展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我们互相交换微笑,离开雪白的床铺,开始准备琐碎的事宜。
梳洗过后,我便依从医生的指示,战战兢兢地来到哺乳室。渐渐变得更担心,孩子有两个,是否要一起喂奶?
走到哺乳房,低头凝望自己的孩子,原本的紧张感就变成兴奋。小心翼翼地从护士小姐的手中接过其中一个孩子,他的体重比想像中轻,而且还软趴趴的。
因为自己只是新手,所以一切只能以直觉去想。实在完全不知道他何时才吃饱啊!看孩子吸吸停停,我更怀疑到底好了没。勉强地相信儿子已经吃够,接着到女儿……
如此重覆喂奶,我亦感到累了。然而事情却没有因此而完结。接着还要把孩子竖抱,轻拍其后背使其打嗝,才可平躺。加上早产儿身体发育未完全,照顾起来会更辛苦。
看着乖乖熟睡的孩子们,还真是没有哭闹时比较可爱。他们的毛发很少,但仍看出是金啡色的。很好!长得像清水比像我更棒。
不自觉地露出发自内心母性的笑容,我离开房间,就见到清水倚在门外。他正皱着眉头地轻触手提电话的萤幕,应该是在查阅讯息。
然而他双眉间渐为深锁,双瞳发出类似厌恶的光芒。我担心地走近清水,拉拉他的衣角。同时想起昨晚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先离开一下……」
「我不能一起吗?」难道与杀人组织有关,所以清水才急于离开?
清水没有作声,只是把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神色间增添了几分哀伤,到底是怎样了?尽管仅仅过了片刻的时间,但这份沉默实在过于沈重,令我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妳真的想知道?」从清水口中所吐出的言语,异常地生硬,就像在苦苦强忍。心中为之一怯,但转瞬间,我仍然用力地点点头。
「即使是不开心的事,我也会想与你分担……」我用坚定的眼神凝视他,轻声宣告。
他把我拥在怀中,再深深地叹气,说:「跟我来。」
语毕,我们转为牵手,却以急速的步伐走到医院的侧门。在门外正停泊着一辆跑车,在旁更站着一对情侣。
再走近一点,我才发现前方的两位是认识的。一身灰白打扮的是影,而他身边的是……我吓然地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白亦雪。
前阵子得到白亦雪的帮忙,其实我已没那么害怕她。如今我会被吓到,是因她……
眼见白亦雪不变的华贵衣服,身上依然擦了高级而过多的香水。然而颈部及左眼均包扎着绷带及纱布,更是一脸惨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亦雪对影使眼色,便静静站在一旁。
「我们会于今晚要暂时离开这城市。你们要小心德川,以及少……白亦菲。」影以略带憎恶的语气道出。最奇怪的是他会念出白医生的全名,他不是医生的下属吗?
一语毕,影就回到她身边。她神色有些闪缩,只瞄了我一眼便立即低下头,拉着影的衣袖表示要离开。
「明白了。谢谢你们给我的消息。」清水一脸淡然,只是单纯地作出回应。
听此,白亦雪迷茫的神色中,回复一丝坚定。她以不稳的脚步向我走近,更从手袋中拿出一把手鎗。
此举令我吓一跳,她是想射杀我吗?我不禁往后退,清水亦拦阻着她。然而她并没有放弃,不发一语地想接近我。实在无法明白她的意思。
「给你。」突然白亦雪张开双唇,以沙哑的声音说道。这种嗓子有如撕破纱布,勉强地发出的音调。原来她的声带受了伤。把视线转向影,首次看到他会表露出充满怒气的表情。
「是白亦菲将小姐变成这样子的!他已经不是我所认知的少爷了!」他以憎恨的语气高声说道。
瞪大眼睛,我完全答不上话。只好乖乖地把白亦雪的手鎗接下。手鎗才刚交给我,她就如同释重担般,展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这份感觉与她本人完全不搭,总觉充满阵阵悲伤。接着我与清水默默地与之道别,目送他们离开。
看着他们走远,清水便手紧握我的手,再以哀伤的神情凝望我。
「已查出妳父母真正的死因……」他以近乎吐息的声音对我耳语,其内容却令我无法接受。爸妈不是死于车祸吗?真正的死因?那么即是什么一回事啊?
「主谋是白亦菲,他命人将妳的父母处理,弄成意外般……」清水的声线变得越来越微弱,小心观察我的状况。
霎时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犹如立足地逐渐崩溃,我一时间无法站稳。随即清水将我扶住,不断在我耳中说出安慰的话,可惜现在我没法子听到任何话。
忆起沉静而温柔的父亲;以及唠叨却着紧我的母亲,已经无法再见了。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能力,唯有光等待上天给他制裁吗?为着无能的自己落下一点点的泪珠,心如绞痛。
如果是意外,那也没办法。只是当事实并非如此,我能执起复仇之剑吗?双手渐渐发出颤抖,无法停下的啜泣声混杂于空气中。清水与我紧紧地拥抱,我只能僵硬地紧贴着他。
「之后的我会处理,所以不要哭了。」他抚着我的背部,以沉稳的语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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