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生育会是如斯的痛苦呢？当不是自身经历过，是无法明白那种切肤之痛。出生时的感觉已经完全忘掉，假如能够记得的话，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杀戮与轻生吧？
阵阵的痛楚真的很难受，但坐了片刻后，好像稍微舒缓。理性逐渐回复，就意识到自身所在的车子，正在公路上以极高速飞驰。逆风而走，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我在玩过山车吗？
「慢……慢一点！」我勉强地把声音挤出来，险些咬到舌头。
听此，清水如猫眼石的双瞳移动，透过倒后镜注视着我。半晌他才渐步减慢车速，总算是我还可以接受的范围。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坐亡命飞车了！
来到位于市区中的私立医院门外，他把车子停泊下来，但却没有立即下车。他侧身凝望着我，伸出纤长的手指，帮我整理乱发。
「妳没事了？」他以担心的口吻说道，双瞳中流露出柔和的眼神。是太久没见面的关系吗？被他如此凝视，令我有种快要溶化的感觉。
「没、没问题！」我垂下头，面红耳赤地说道。
完全不会痛是假的，下腹仍有轻微的酸痛。这些应该只是假性阵痛，所以不会有什么事啦！
此时清水淡淡地笑了一声，指尖轻柔地滑过我的脸庞，害我的心跳也加快。他的气息越来越接近，于指尺之间却停下来。
「喂喂喂！要亲热等下一次吧！」从车外传来一把粗鲁的女声。
我立即转身一看，大姊双手叉在腰间，更目露凶光！她不会是想扁我吧？有见及此，清水露出微微的苦笑离开车厢，到另一侧帮我把车门打开，更小心翼翼地扶我走到大姊面前。
在这么近距离看，我才发现即使大姊化了浓妆，仍然无法掩盖那哭肿了的眼帘。双手被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比平常冰冷，而且正在抖擞。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啊！」她继续以生气的语气说道。她真的在生气吗？不对，看起来更像是在啜泣。我回握着大姊的手，希望把自身的体温传递给她。
「对不起，要你担心。」我以充满歉意的声线对她说。
这时，大姊气鼓鼓地说出不少投诉的话，但我明白只是碍于面子上，她不会直接把喜悦表达出来。一起成长这么多年，怎可能完全不了解她的脾气。
过了片刻，大姊才终于意识到我们一直站在医院门外。
「好了，快点入去吧！我已经帮你预约。」她焦急地说，更紧张地我扶好。而清水静静地跟在一旁。当发现我瞄向他时，就对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表示没关系。
来到妇产科的诊疗室外，轮候一会儿就可以开始检验。女医生吩咐护士带我去照超声波，听她说是要算算孩子的腹围长度、头颅横径、大腿骨长等等，更可以知道是男还是女呢！
之后还要想顺产或是开刀之类的问题，听得我头昏脑胀，实在有点怕记不下来。清水和大姊则到一旁等待结果，看来他们都很闲。
虽然以外表而言，清水仍然保持平静，但他的微笑越来越深刻。再往大姊处望过去，她双手握着拳头，手背更出现青筋。就好像现在是她快要生产一般。
看到护士把我带回来，大姊首先跑过来。
「离，怎么了？弄这么久，不会是有什么事吧？」她抓住我提高声线地问。
见此，我只好立即安抚她。听到我说没事，她才半信半疑地坐下来。医生见大姊冷静下来，才慢条斯理把报告拿出来，接着展现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接着医生以平静的语气，告诉我们要注意的事宜、产前的准备、住院等大小问题。只见清水一脸愉快，开展与医生详细的对答。他还要很认真地拿出记事簿，不停地书写。
大姊听完后也深感兴奋，还要兴高采烈地抓着我的手，更说选婴儿用品要由她选之类……唯有我是被吓呆了。
假如顺产生双胞胎，不就是双重痛苦吗？可是以前妈曾对我说，如开刀生产，事后要痛更久……感觉现在进退两难。
「霜离？」清水的脸庞近距离地出现我的眼前。
「呜哗！」因为我在想很痛的事，所以完全没留意……因为我的怪叫声，引起大家一同对我侧目，实在乱不好意思啦！只好连声道歉。
「医生说妳营养不良，本应该留院观察，但最近医院床位不足，所以只能先排期。」清水带着无奈的笑容摸摸我的头。
住院一天的费用也很贵吧？虽然不知要排期到何时，但如果「很幸运」地一、两个月内就有床位，那我不就是要住很久医院！光是想像已经是贵死了！
我偷偷瞄了大姊一眼，她完全不以为然。对了！这些应该自己付。但是我多年的红包钱，大概也不够吧……
「其实我在家就好了，不用住院什么啦！」我不安地悄悄对清水耳语。然后他就用温柔的眼神凝望着我，再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没问题的，我会一直一直在妳身边。」听起来的语调虽然很淡然，但内里却包含有如誓言般的坚定……
清水是以为我是害怕，要独自在医院过夜吧？呃、也是没错啦！不过我主要是觉费用太高昂，这里又并非政府的医院，就即是贵上加贵！
不过，我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啊！
「咳！咳!谢谢医生。」受不了我们的大姊干咳提醒，然后无奈地对医生说。
语毕，我们一行人就步出房间，准备去办理手续和缴款之际，清水就突然停下脚步。
「大姊，我想……不如让霜离到我家住吧。」
听得清水这番话，我们即时吓了一跳，大姊先是反应过来。
「谁是你大姊！你应该比我年纪还要大的！」
夹在他们之间的我，大姊激动的语音，与清水平淡的语气成一大对比。不过……大姊啊！你感到不满的只有这点吗？
「而且为何要去你家！离留在我们家中最方便了！」大姊一把将我拉到她身边，没有丁点退让的意思。
「因为假如霜离突然有什么状况，我都可以开车送她到医院。而且……」清水富透明感的嗓音，吐出的语调如常淡然。只是被他柔和的目光注视，总觉我快要溶化似的。
「我已舍弃了原有的『工作』，会一直待在霜离身边。」清水的眼神倏然阴霾起来。虽然他没指明「工作」是什么，但大姊和我都很清楚其意思。
因为清水是杀手……
「你是认真的就好了。」大姊盯着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拉住我，将我的手交给清水，让他能够牵住我。
清水的长指紧扣着我，传递那偏冷却使人安心的触感。我把头抬起凝视着他的脸容，也紧紧地牵着他的手。
「杀手」这个身份真的就此消失在他身上？会否有「灭口」之类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
或许是很自私，可是还我是祈求，清水能和我平凡地过一生。有如童话故事的结局，得到幸福、快乐……
「这不是霜离？晚安呢！」一把柔弱的声线从后传来，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猛然地回头一看，我禁不住吓了一跳。
朴素的黑色裙装，如同丧服般的打扮。和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她的肚皮微隆，并非是胖了的样子……
她，就是「德川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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