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光华射进冷清的客厅内，桌上有两碗冒着白烟，看来热腾腾的食物。清水与我面对面，各坐在矮桌的一方。我无言地盯着碗中物，近似浆糊状的物体，实在连制作者亦不想吃。
而所谓的制作者，就是我。我拿起筷子试着夹起「面条」，实在比平常更要烂。若自己吃是没差啦！不过……
偷偷瞄向清水的脸庞，他的眼盖半张，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如金线闪烁，棕色的眼珠更显晶亮。他漂亮的眼珠缓缓移动，注视呆呆望着他的我，然后迭上我的手。
「看来不错呢。」他优雅地拿起筷子，扬起一抹满载暖意的微笑。
此话算睁眼说瞎话吗？任我如何看，这只是碗煮坏了的泡面啊！虽然应该不会毒死人，但相信味道一定难以形容的差劲！
「别吃，会吃坏肚子的……」反握着清水迭于手背上的长指，我抿起嘴说道。
闲言，清水发出轻轻的笑声。他毫不在意我的话，继续夹上那糊状的面，送到自己的嘴边。随即我紧张地拉一拉他，及时制止他的行动。他的注意力重投我身，笑意比刚才更浓厚。
「霜离果然很像我母亲。」他瞇眼笑说，同时亦交杂淡淡的悲伤。
首次听到清水提起自己家人，勾起我的好奇心。他对我的事瞭如指掌，却鲜有提起自己的过去。这时他放下筷子，伸出手轻抚我的脸庞。
「再不吃就要迟到了。」尽管他的手偏冷，可是其温柔的语调，将我的寒意驱散。
含笑点头，自己作的孽总需要清理。我到厨房拿了汤匙，将断开一节节的面食，当作字母粉之类大口大口吃。唔，卖相是没多好，而且还有丁点焦味，不过味道是能接受的范围！
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我们就把那碗糊状物吃光。正当我提起手挽袋，准备出门之际，清水不知何时换了一套黑色的便衣，看起来比平常更是纤瘦。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再普通的衣服也是如斯耀眼。
「──离。霜离？」清水突然靠到面前，连前额亦与我的贴上。
「是！」我反射性地回话，将自己在发呆的事实表露无遗。
没有责怪我在分心，清水送上轻轻的一吻，便抽身拉开我俩的距离。他将我的手挽袋夺去，接着牵起我的手。
「时间不早了，我开车送妳上学吧。」清水轻声细语。
这主意听起来是多么体贴入微，可惜落入我耳中却变得异常可怕。以前曾坐过清水的亡命飞车，真的一试难忘，故此必须拒绝他。
「我踏自行车就可以了。」
语毕，我干笑了几声，便伸手想把自己的袋子拿回。然而我才刚接近，他就把袋子移开，再对我甜甜一笑。牵拉我的手，一起走到屋外。
「那个我也会，可以载妳上学。」清水难得坚持的模样，令我更是拒绝不了，唯有颔首答应。
因为我的自行车太小，所以就从杂物屋中，取出爸用作代步的那台。将之推到家后的空地，微风拂过带点微寒，同时亦令人感到舒畅。与站在身边的清水对视，软软的热意由心而生。
我们就在这里开始，一切如同昨天发生。
「霜离！」清水骑上自行车，扭转身呼唤着我。
每次看到他温柔的微笑，皆让我某份感觉满溢于心。踏着碎步走上前，我坐在后座盯着清水的背部。想起昔日爸爸也是骑自行车，载我去上学呢……
「抱紧啊。」他扭转身拉起我的手，让我环抱在其腰间。
起伏不断的胸口贴在清水背上，心跳随分秒的过去而加速。微温的阳光增添点点暖意，在这后山郊的路上，珍惜这片宁静予以的和谐。彷佛久旱逢甘霖的大地，干涸的情感润泽且满足。
不过人生的道路是充满很多变数，我是一直都知道的……穿入别的村荒废的土地中，身后仍传来汽车高速行驶的声响。
「抓紧点！」清水压低了声线吐言。一语尽，前方倏然响起尖锐的剎车声，同时他反应敏捷，作出急速的转弯再停下。
动作是颇为完美，只是拐弯的倾斜度接近地面，害我以为要跌下。清水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站稳，冷瞪着从车上走出的人──白亦菲。
昔日沉稳可靠的感觉荡然无存，白亦菲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温度。他盯着我们的神色，是冷冽无情的怨毒。他瞪着清水与我所相系的手，溢出的怒火直接表露在脸上。不过如此裸露的情感，转眼即逝。
不自觉地靠近清水，我俩互相对视。他扬起淡淡的微笑，捉紧二人之间的一对手，坚定了我面对眼前人的勇气。只是假如能和平地解决，总比互相殴打为佳。
此时，白亦菲用手势示意身后的保镳止步，然后他无视我身边的清水，径自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正当快要触及我之际，清水就将我护在背后。
「早安，离。我正打算到你家迎接呢……」他俩互相冷盯对方，然后白亦菲视线越清水，对我拉起空虚的微笑，喃喃轻语。
迎接？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莫名地张大眼睛，看着白亦菲如若深渊的双瞳。
「废话少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清水清透的嗓音，彷佛凝结为冰刃，稍稍接触就会受伤。
接下来清水没有继续说话，白亦菲也没有对呛，气氛寂静得教人生惧。咦？他们的姿势和动作，好像有点儿奇怪啊。我稍微探头往上望，便见到他们互持手鎗，抵住对方的要害。
手无寸铁的我，没有能耐将二人分开。只怕我踏前一步，就会害清水分神，令白亦菲有机可乘……要知道，他已不再是我所熟识的白医生了。
忽然我听到枪呜，打破突兀的寂寥，亦打破了这僵局。数秒间，白亦菲手上多了一道血红，其手鎗亦掉了在地上。清水则放弃攻击，扭身体护住我。
依偎在清水的怀中，令我没法子看到外面的情况。不过那规律的脚步声，却令我毛骨悚然地颤抖。
「大哥，原来你一大清早外出，就是跑来这鬼地方。」伴随阵阵的笑声而至，是一把清脆的女声，及……婴儿的哭闹声？
出奇地清水的脸色缓和下来，改为与我并肩而站。望向正从远方接近的人，出乎意料来并非单人，而是一对男女。
男方面无表情，全身灰白的打扮，更令他添上近似尸首的感觉。如非他有一双澄蓝的眸子，实在难以感受到他有活人的生气。他手持一把长枪，伴在抱着婴儿，靠有紫红色长发的女性身边。
我记得他们！
「很久不见了，殷霜离。」俏丽的脸上挂上一抹微笑，她就是白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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