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葬礼至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简朴的生活彷佛未有变化。只是宽敞的家显然变得冷清,我拿着水杯穿过大厅,踏上阶梯幽幽地叹息。明白死者已逝的道理,内心的疙瘩却不免仍在。
如今大姊少了夜游玩乐,尽量留在家中陪伴我左右。虽然装作没问题的样子,但我依然看出她笑容减少了。而我不欲辜负她的期望,继续致力于学业上。偶尔会接受上官望的邀请,到他家中温习讨论。
这时手提电话发出响声,传来了一个短讯。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蔡嘉仪传予的。阅览其中话题,均围绕着柔--之前在联谊会,幸福地说着其男友如何的女孩。
若有所思地敲打键盘,最近我因家事而忽略班上的同学。沉思最近的情况,最后一次见到柔时,她一脸青白,问其是否身体不适,亦只说感冒云云。接着的这阵子,好像真的不见其踪影,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聚精会神地盯着小萤幕按键,我回讯予蔡嘉仪以表达些微的关心。稍一不慎脚步被阶级所绊倒,本能伸出手平衡,同时手提电话就跌落楼梯散开。糟了!高度差不多有一层楼,我使用多年的手机应该凶多吉少。
折返地面把散开的手提电话拾回,一如我所料般连开机也不能。带着无奈的心情,用家电致电给蔡嘉仪说明原委。然后我回到二楼,踏入昏暗的睡房前,看到夕阳已沉没于地平线。在厚重的帘子遮蔽下,令室内光线更为不足。
我走到窗前把帘子拉开,不自觉注视无人的空地,可惜想见到的人还未有出现。在此等平淡中度过的每一天,我风雨不改等待清水归返。
回到电脑桌前,听着随机播放的歌曲,继续我最近的乐趣--写作。不擅于用言语表达自己,我把藏于心底的情感,编织成为半真半假的故事。没有固定的时序线,纯粹是从印象中抽取的梦幻,想要借此来抒发对清水的感情。
冰冷的指尖停滞在键盘半空,倒胃的呕吐感从喉间涌出。一切虽已成为习惯,但难受的感觉无从减去。把手头的作业停下,急忙地奔到浴室的洗涤槽。身体细胞都在悲呜,我一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按着自己的腹部,痛苦得挤出泪珠。
「为什么还不回来啊……清水……」我语调哽咽地喃喃自语。既不是怀疑,更不是抱怨,我只是渴望再次见到他。
没有清水相伴的时光是如厮漫长,沉积在心底的思念成为压力,伪装为快乐的样子,每天也感到喘不过气。要待到何时,才能与君再聚呢?发泄心底的不安后,用毛巾印去脸上的泪痕及汗水,我恍神地凝望镜中的自己。
吵闹的电话声响个不停,将我硬生生地拉回当下。是大姊,还是推销的广告电话?我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去,铃声却如催命铃般,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殷霜离!」才刚提起耳筒,阵阵呜咽声中,一把女声用焦急的语调高声地叫喊。
「是!」我反射性地回答,只是下一秒就意识到,我还未知道来电者是谁。
默默地愣住半晌,听筒中传来阵阵啜泣声,令我心里发毛。难道我遇上灵异事件?如此的思想在我脑中浮现,神台上的红灯显得非常诡异,我张大嘴巴吐不出半点声音。
「方便出来帮忙吗?」在互相无言以对之际,另一把女声从听筒传来,我记得这声音是--
「蔡嘉仪?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为着对方不是鬼怪而舒一口气,但听她凝重的语气,实在教人担忧。或许我没足够能力去帮助别人,不过最少希望能为对方分忧。
「……先抄下地址,等见到面才告诉你。」蔡嘉仪沉默了片刻,之后稍为迟缓地开腔。
「好吧。」闻得她的语调,深知必有不好的事发生。然而又总不能见死不救,故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之后我拿起纸笔,抄下她所道出的地址才挂线。
约定之地点与这里相距不远,我瞄了时钟一眼,以计算所需时间。大姊还有两、三小时就下班回家,为免她发现我溜到街上,还是早去早回为妙。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写下留言予大姊,然后便急忙更衣出门。
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我步行出市区的时间,比原来计算的晚了不少。来到市区边陲的酒吧区,也就是约定地点的附近。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不断,不同类型的人在路上往还,却唯有我是格格不入。
混身上下均感到不自在,总觉有不少怪异的目光投到我身上。是我一身打扮的问题吗?我只是有感连身裙换起来较方便,才穿这套近似娃娃装的衣服啊……糟了,越来越感到很丢脸。
「这里,殷霜离。」蔡嘉仪在不远处叫唤,而身边还站着一个正在饮泣的女孩,那人是……柔?
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认识的人就会安心不少……即使其背后的店铺为酒吧。我急步跑上前,向两位点头,然后思考应该从何入手。她们叫唤我到此,不会是想要我一起喝酒吧?我把视线游走在她俩之间,开始怀疑是否失恋之类,而要我伴坐。
「呃、我们……」为了自身的安全设想,我战战兢兢地开腔。
要我充当聆听者是没问题,然而要我陪酒就真是不行,实在是未有尝过啊!勉强点说,我只吃过酒心巧克力,已深感受不了了。
「柔的男友提出分手。」蔡嘉仪不等我说毕,便先把事说出来。
啊啊!果然如我所料呢……悄悄地松口气,我努力地思考要如何安慰柔。蔡嘉仪定神凝视着我一会,便接着继续说下去。
「只因柔『有了』。对方不肯负责任,所以来陪她见那家伙。」
「有了」?如同旱天打雷,令我情不自禁地思及自身,更偷偷按了自己腹部一下。再凝望泪如雨下的柔,便明白是什么一回事。那份不安实在感同身受,我拉起她的手说不出话。因为她真正想听到的,不是从旁人所予的安慰。
此时一个看似流氓的少年走近,我认得这张脸,他就是柔的男友。他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一副轻佻的模样,叫我涌出阵阵的厌恶。不过作为局外人的我,始终不便插话。
「又是你!不是叫你别再烦我了吗?」
语毕,少年半哄半逗把女伴支开,然后他挑起眉头睨视柔,再对我们上下打量。其眼神中不带半点尊重,接着还吐出下流的恶言,及无数的粗言秽语,全部发言最终目的均为推卸责任。
望向这个没担当的男人,再偷瞄抓住对方瑟缩身体的柔。为何会变得如此?为所爱的人付出身心,最终反被奚落数算。假如我亦真的「有了」,清水会有什么反应呢?
突然少年把柔甩开,蔡嘉仪即时一起踏步向前,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喂!这算什么意思啊!」蔡嘉仪怒目以对,语气更是毫不客气,引来街上行人的注意。
「臭婊子,给我滚开!」少年亦不甘示弱,凶巴巴地瞪回她。对方未有因此而打住,随即更想使出暴力,朝柔的肚皮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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