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日子来临,恐惧与期待的交织,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坚强。心正在不停地抖擞,四周有很多人,络绎不绝,很吵耳。现正进行手术,我只可以平躺在床上,不能移动。
因眼科手术是不会作全身麻醉,故此意识依然保持清醒。我感觉到……不对,已经麻醉了,那何来感觉呢?纵使看不见,还是有其他感官来补足,这几年来我也是这么的渡过。
很难受。
最接近眼睛的耳朵,比较敏感。金属品交错不断,尖锐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散。尽管很刺耳,却不能阻止,令我倍感难受。如今只能默默地忍受,等待手术过去。
很希望逃得远远,很可怕很可怕……
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可以了。作出如此的自我安慰,所得的效果并不大,惶恐的心情未能得到安抚。等待的时间是如斯的漫长,纵然这是不需一小时的手术,但对我来说,实在过于难过。带着悲鸣的心,等待一切结束。
为分散注意力,我开始思索别的事情。除了家人外,最令我牵挂的,就是清水--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单从他的声音,为什么已令我泥足深陷,对他如此倾心?
不对,他一直也很照顾我。
长久以来,我独自筑起围墙,来保护自己,不敢去与外界接触。希望独自一个吗?怎可能呢。我只缺乏自信,及勇气去面对世界。唯有清水,让我改变。
依恋,如若萤火虫之光,令我在黑暗中,得到一丝安慰;爱恋,如若天际皓白之月,赠予一丝温柔。
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别人。渐渐连自己的声音亦有陌生的感觉。明明不开心,却为免家人的担心,而一直在笑。
四野无人之际,坐在一角唱起一首又一首的歌。很害怕连自己也遗忘存在的意义。以代入歌曲以作幻想,补足心灵上的贫乏。
自从被清水的歌声吸引,世界好像改变了。多了一点快乐和幸福。令我变得更贪心,想要得到更多。
很想见你……
手术顺利完成,但是康复就还需要些时间,大约需时两至三个月。故此现在漆黑一片,连原本还可感受到的光都消失。心中兴奋与担忧交集。很开心,终于快可以见到爸妈、大姊和清水了;很担心,这么久没于人群中生活的我,要如何重新适应这个世界呢?
如今已经分不清何时是白昼,何时是黑夜。只能依据生理时钟来过日子。等待康复的日子来临,实在是有点儿无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或许是皮肤过敏,有时会会感到眼睛不舒服。努力地忍耐,才终于到快可把纱布拆下的日子。
可惜这段期间,清水没有再出现,内心浮现出空虚感。唯有开着大姊为我带来的随身听,来排解寂寞。试着把音量放大,戴上耳筒,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内心的缺口却未能填满。清水……也是有这种的感觉吗?他说过,喜欢和他相似的我。或许我们的共通点就是「孤单」吧……
忽然,我的耳机被拔下来,是医生到访?或是探病时间?好像都不是啊……床边凹陷,对方坐了在床上。
「霜离。」
始料未及的关系,我吓然想发出尖叫,对方却飞快地掩盖我的嘴巴。在我回复平静之后,他才慢慢放开手。
「清水,你终于来了啊!可惜我还未看得见……」我带点婉惜地说。但知道他来此探望,我仍感到很开心。然而他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抚摸我的指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担心地问道。
清水发出微微的叹息,然后轻吻我的脸颊。
「抱歉,我要走了。」他娓娓道出,内里还夹杂着苦涩。
听此,我更是摸不着头脑。才刚到访就要离开?是探病时间到了吗?可惜这些念头全都是错的。
「我是来向妳道别……我们……应该永远也不会再见。」
充满透明感的嗓音依旧如斯的清澈,所吐出的话语却令我不能接受。嘴巴开开合合,完全无法说出任何话。支撑着理性的线终于崩溃,然而我连发泄也不能,眼泪没法子落下。
「到底是为何?你讨厌我吗?」抓着对方的手臂,我有如疯了般,无法思考。「或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什么……」
「不是妳的问题……」清水勉强地回答。
我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想藉由痛楚回复清醒。血水渐渐流出,脑袋却还是一片混乱。
清水双手放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把我抱紧。口中却只是不停重覆「对不起」。内心犹如重迭在一起,感受对方的痛苦。
良久,他与我缓缓地分开,这是最后的拥抱吗?这瞬间,所依恋的温度正一点点消失。再次紧握双手,像是贵宝般珍重着双方的手。
「抱歉,我打从一开始就在骗妳。」清水用充满哀伤的语调开腔,却如同忏悔者一般。「我是一名罪犯,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没法给妳幸福。」
罪犯?内心的惊吓展现于脸上,已经超出我所认识的世界。本能上对此深感抗拒,但在我对他的识知中,他从来没有伤害我。
所谓的善与恶是如何去分辨?我心中所想的,又是怎样?
「……每每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感到很温暖。」从心而发的话语.我淡淡地说出。
只要清水在身旁,我就能感受到那份幸福。很希望一直可以这么下去。但是清水却咬着牙根,把相系的手放开。
「我是杀手,没法子将妳带到那个世界去。妳还有家人和未来,不要跟我走上这绝路!」他像是受伤的野兽,低声怒吼。然而我知道的,他只是希望我放弃。
「但是--」我再度开口,却被他急速打断。
「我快要离开这个城市……请妳保重。」
接着清水把我的左手提起,于中指上,戴上一只戒指。
「作为纪念……这是我第一次送给妳的礼物。」他发出淡薄的苦笑声。
随即以那冰冷的唇吻我,缺少之前那种炽热。可以说……只是轻碰我的双唇。这是我最后感受到他的味道吗?我的心好痛好痛,似是万针刺在身上。想要叫他不要走,不要掉下我啊……为何我开不了口?
「对了,妳说过喜欢听我唱歌啊……」清水故作开朗地说。他离开了床铺站起来,唱起我所熟悉的一首歌。
「孤独の痛みで偿うから、君の记忆にそっと居させて。変わらない気持ちで、また出会えたら良いね。そして手を繋ごう。そのときまで、『またね』。」
中文解释:以孤独的痛苦作为偿还,请让我得以在妳的记忆中悄然留存。若能带着没有改变的心意,再度相遇就好了呢。然后牵起彼此的手。在那一刻来临前,「再见了呢」《Fromytoy》
我呆滞地坐在床上,如同人偶,一动不动。也许……清水比我更难受吧?一直独自承受……
「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坚决地高声嚷着。
清水没有回应,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亲人、朋友、情人,我全也没有。对我来说,世上只有妳和我。」
他其实比我更孤单,最少我还有家人支持……
「纵使要消失,我也会在离开之前来见妳。」
他一早就已经暗示了今天的别离……
没错,这件事不是突然发生。而是一开始他就知道结果……
清水把门打开的瞬间,停下脚步,为我送上如纯正巧克力般,苦涩中有着甘甜的话。
「我爱妳。永远……」
门被关上,我再次变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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