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着，完全没有停下来，还有增大的趋势，像交响曲般热烈地演奏。同时亦宣告我无处可逃的状况。

沉默的空间中，清水的气息异常薄弱。如非被他抓住，我亦无从感受他的存在。因应重量的改变，木制品发出微弱的声音。感受缓缓靠近的暖息，让我感受到对方已近在咫尺。对于他如此的举动，一时间脑内变得空空如也。肢体僵硬的我，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我无从思考去向，唯有静待下一刻的来临。

拉长的时间是如斯漫长，急速的心跳声化成回响。掌心冒出汗水，指尖也冷冷的。因为视力的问题，所以无从得知清水在做什么。他那冰冷之手轻抚着我的脸颊，虽然不会感到讨厌，却会紧张。

然后清水把手滑向发丝之间，再移到肩上。我是不是应该把他推开呢？

「妳的衣服还是湿淋淋，快些换掉才不会感冒。」清水将语调放轻，柔柔地道出。

随即，清水为我披上一条好像毛巾的袍。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又为是否自己魅力不够，有些少颓丧……人类啊，真是矛盾。幸好他没有发觉我在胡思乱想。

「妳先穿上这件浴袍吧……我到房间外。」清水接着说。

还没等我回答，清水已经自行走出房间，还替我把门关上。

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些不安，而且要在男生的家中换衣服，实在……我用力地摇摇头，想要摆脱这种念头。怎能随便怀疑别人呢！

有言「知人口面不知心」，何况我连他长得如何也不知道。只是……从他的声音中，我完全感受不到恶意，刚才亦没有对我怎么样。加上没法看到他的容貌，我就不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此的思想可能过于理想化，但我希望去相信，相信他不会伤害我。这么是因为得来不易的友谊，还是因为有别的情感呢？

我不懂得，亦分不清楚。抓着身上湿漉漉的裙子，犹豫了片刻，我最终决定把衣服换掉。摸索到门扇的位置，紧贴倚坐下来。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真的不好受。

「……清水，在吗？」

「嗯。」

即使一门之隔，我仍然清晰听见他的声音。他就在门的后方，我们倚着同一扇门。

偏侧着身子，将全身紧贴着门。再靠近一点，请给我更接近。假若清水是在房间内，我就没勇气这么贴近他。

「这个……」在一片寂静中，我带着犹豫先行开口。

「什么了？」清水的语调中带着些微的担忧。他在紧张我吗？

「可不可以请你唱首歌？」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然而，清水却一语不发，像是我说错话一般。什么嘛……他的嗓音这么棒，不唱歌很可惜。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吧？

「呃，你不喜欢唱歌也没有关系。」只是我亦不想为难别人。

「也是。」他简短地道出，无从得知他的情感。只是对于这个答案，我有一些失望。

清若纯水的嗓音，带有些微悲伤。如想像中般动听，像是在耳边呢喃。虽然是清歌出来，但感觉犹在。

「很棒呢！」我兴奋地说着。没料到他会唱出，我喜欢的曲目。

对于日文，我实在不太会。不过当我的视力还未变差前，都会查阅中文翻译。故此一般而言，我多少会记得其歌词的意思，却不能肯定。

「喜欢与我相似的妳，但除了离开，我想不到有别的方法不会伤害到妳……」清水淡淡地道出，停滞了半晌，便接着说。「这是歌词的意思。」

听清水前半的说话……害我有点想歪。没错，我们只是「朋友」，平淡如水的朋友……真的如此吗？与我认知中不太相似，到底这么算是什么呢？希望说出口，把内心的感觉说出来，张开双唇却无法吐出任何语言。

「怎么了？」清水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真的很温柔，温柔的程度……有点令我害怕。」他不作声，让我继续把内心的独白诉说出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超过了我所认知的朋友关系……」

似是而非，到底我想要表达什么？现在我只知道一点，就是才刚刚把话说完，就开始后悔。深怕破坏了现在这种虚幻的关系，连这丁点的幸福也要消失。

我瑟缩起来，很害怕听到他的回答。手脚亦渐渐变得冰冷，进而发抖；唯一温暖的，就是由眼角滑下的泪水。现在的我一定更难看吧？沉默的感觉让我开始窒息。

「我啊……」清水柔和的声音响起，把无止境的寂静打破。「刚才的歌，是为妳而唱的。」

语毕，令我万分错愕。花了数秒的时间，才理解到他说话的意思。我不禁用双手掩盖着嘴巴，心跳越来越快。

意思是清水喜欢我吗？如此超过的情感，我实在不敢去相信。我是如斯胆怯，为自己画上界限，停留在原点上。纵然想追问，却担心会令他为难。停止吧！不要多想，保持原状就已经足够了。

「清水有学过日语？」我勉强地转移话题。

「我的出身地是日本，住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也对，从清水的姓氏也可以得知，但是平时和他对话，却完全感觉不到他不是本地人。广东话算是一种很难学的语言啊！

在我在想东想西之际，清水不徐不疾地问道：「……妳饿不饿？」

什么嘛……难道我看起来这么嘴馋吗？或是他也希望改变话题？虽然现在我真的有点饿，但要我如何说出口。

「睡了吗？」他把语调变得更轻柔，像是深怕吵到我。

「不！」我冲口而出地大叫。

一般在作白日梦的人，突然有人叫唤自己……正常也会这么叫吧？换来的是一片沉默。呜，看来我给别人的印象越来越差吧……

「清水，会做饭啊？」我勉强挤出句子。

「一点的还可以。妳想吃什么？」

这么快就知道我要吃嘛！

「最好是鸡蛋……」实在很不好意思，但我就是最喜欢吃鸡蛋。

「那我现在去煮。」他轻声地笑。

随即，我听到脚步声渐渐地远去。刚才问清水那些私事会否不太好？就像盘问他的家世。但我只是希望了解他多一点……

「果然……我的交际能力还是这么差。」带着自讥，低下头喃喃自语。

漫无目的地走到窗前，轻叹了一口气。现在都已经问了，再后悔也是没意义的。

雨依旧倾盆而下，纵使看不清楚，仍可知道。我要如何回家呢？此时，除雨声之外，我听到叩门声。这房间应该在大门楼上的位置。天气这么坏，会有谁到访呢？令我有些好奇。

我用吹风机把衣服弄干，再换回上。把门拉开，走出房间。长廊静悄悄的，故此约发出一点声音亦能听得见。

沿着刚才来这里的方向走回头。唔，走这个方向应该没错吧？对我来说昏暗不会有太大影响，反正我只是沿着墙壁走动。

我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是一把清脆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