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海天便调派来了接替苏玉萍工作的那个人,却是一个容貌奇丑的女人。苏玉萍认得她,知她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设计天才,无论服装设计、产品设计、广告策划、甚至室内设计,她都样样精通——罗海天不惜花了重金,才将她留在公司不至被人抢夺了去,这女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在外界有名气得多。只是容貌拿不出台面,甚少在外界露面罢了。有她在这里担当公司设计部的顶梁柱,再是合适不过。
这女人,神情冷淡,默默无言地听苏玉萍向她交代了工作,也就直接忙碌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交代完了工作,苏玉萍早早地回家。得知于佳一早出门,还未回来,便提起兴致,翻阅着菜谱在厨房忙活。
她以为今天罗海天还会再里,可是等到十点,于佳和风灵儿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终于放弃了希望。
“怎么,见到我们不怎么高兴啊?”于佳故意问她。
“哪有!”苏玉萍提起精神,笑说:“看看你们又买了什么好东西?”
于佳取出里面的衣服来,一件一件为她试穿。“我看哪,你已经可以开办家服装店了呢!每天买这么大堆的夏天衣服回来,看你穿不穿得过来。没等你穿呀,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那!”苏玉萍打趣地说。
“咦,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开家服装店哩?我只对风铃儿一个人提起过呢!”于佳反而惊讶地问她,而后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风铃儿,“好啊,风铃儿,我要你不要对别人提起,你又多嘴了是不是?看来啊,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不可以跟你讲才是!”
“我冤枉!”风铃儿急速地在空中拍打着翅膀,转着圈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不信你问童姐姐,看我有没有违背对你的诺言!”
“哼,你昨天独吞了人家的饭菜,人家反而诬赖是我吃的,还我成了别人口中的‘大胃王’,我已经被你害惨啦!这会儿你又失信于我,哎呀,可见你的为人呢。”于佳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
“人家饿嘛,东西看起来又很好吃的样子,所以才吃了那么多。不过诬赖你的又不是我!”风铃儿转过头来,将通红的脸颊对着苏玉萍,“好姐姐,你快对她解释啊,这些坏事情都不是我做的!”
“好啦,好啦,是我做的好事不成?”苏玉萍好笑地打着圆场,“我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就惹得你们争论这么许多,看来以后啊,我要少说话才是!”
于佳这才放下了装出的脸色,笑着说:“谁同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就是串通好了,欺负我!不过谁让我是大胃王,大肚子,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你们好了。”
“谁让你原谅,我明明没有错的嘛!”风铃儿没有听出于佳言语里的戏谑,继续辩解着。
“好好好,我承认你没有错好不好?风铃儿最好了,你最信守承诺了。”
风铃儿听了,这才肯罢休,掐腰大喊:“我本来就没有告密的嘛!”
到现在,搞得于佳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不禁让两位姐姐感到好笑,也就真的笑了起来。
晚上的饭菜由她们三人狼吞虎咽吃了,风铃儿甚至将杯盘舔了个干净,小肚皮鼓鼓的,坠落在椅子里不肯起来。
“大胃王,还有没有肚皮留着去吃夜里人家留着不吃的饭菜啊?”于佳打趣她。
风铃儿打了个饱嗝,“今天的饭菜太好吃了!如果还有这儿好吃的饭菜,我还要吃!”
最终,还是由两位姐姐将她用手捧着,到了楼上。刚刚碰到床,她便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第二天,苏玉萍告别了两人,朝罗家公馆的方向驱车开去。
苏玉萍曾经去到过那里,经常被公公婆婆留在那里用餐,陪伴年老的婆婆话家常。此时开着车,她一遍遍在心里重放着从前同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情景,期盼自己不要漏出马脚才好。尤其她的婆婆眼光和手段出名的毒辣,将各种人都看得极透,如果想瞒得过她,还需要多下点工夫。
罗家公馆坐落在风景秀丽的海边,面朝大海的西山是有名的富人聚居之地,明珠景苑相较于它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在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哪个富人区敢于跟这里攀比高低了。
不仅因这里显山露水,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而且空间巨大,绿树成荫,各个庄园像是散布在森林里,而在里面又有着宽广的绿色原野,还有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湖泊和水流。既有西方的红色尖顶,又有古典的水上长廊,还有灯笼和画舫做着陪衬。这里,既可以很休闲,也可以很浪漫,又靠近着清凉的海边,绝对是躲避炎夏的好去处。
驱车来到山下,例行做了检查,便继续向里面探索行进。平整的山间路上不时有巡逻车经过,还有隐蔽在路灯上的录像设施。偌大的山林,如果每个除家庭范围以外的角落都使用这种录像设施,那不知要花费多少巨资。
每户人家都竭尽所能将自己的庭园建造得有声有色,甚至有人在里面建造了广阔的高尔夫球场,还有摩天轮,装扮得好像个公园般。她还知道,靠近海域的地方,甚至有人自己花巨资打造了海底世界似的长廊,里面的海底景色尽归眼底,却只是拿来自家欣赏。
这是个用钱财打造出的桃花源,美丽之极,让无数世人羡慕。
苏玉萍行了很久,才抵达罗家公馆。
雪白色的房子层层叠叠,很是巍峨气派,道路两旁的树林蓊蓊郁郁,红绿交织,里面更是隐藏着桃花源似的胜景。
在铁门前按动门铃,不久,通过门铃电话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啊,是玉萍阿姨吗?”
苏玉萍知道里面的人看得到自己,笑着回应,“是啊,是海鸥吗?”
想到是海鸥首先迎接自己,很是开心。
海鸥更是开心到极点,大声招呼着别人:“快来,快来,玉萍阿姨来了呢!”而后重新对着话筒说:“玉萍阿姨,你好久没来了呢!不仅海鸥,还有爷爷奶奶都可想死你啦!”
说话的同时,巨大的白色铁栅栏门缓缓开启。
苏玉萍将车开了进去,未到房子跟前,已经看到可爱的海鸥飞出了房门,张开怀抱迎接自己了。
她依旧扎了两个披肩的马尾,红色的蝴蝶结迎风招展,只不过穿着十分休闲的白色T恤与牛仔短裤,略微有些发黑的皮肤说明常常在阳光下运动。
此时的海鸥,完全没有忧愁的样子,有着属于年轻人的健康和快乐。
下了车,同海鸥拥抱了一下,听她在快乐的话语低落下去后,诉说起暑假里的“不幸”,“阿姨,这个暑假好无聊哦!你不来,爸爸也不来,爷爷前些日子身体不好,去欧洲庄园的计划也就取消了。同学们有的去参加了训练营,有的去旅游了,就我,在这里呆了整个夏天!”
看着海鸥逐渐低落的神情,苏玉萍有些难过起来。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阿姨以后几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海鸥惊喜地问。
苏玉萍坚定地点点头,“你想去哪里玩?”
海鸥用指尖托腮,认真想了想,却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仰头问:“爸爸也会去吗?”
苏玉萍望着她充满企盼的眼神,实在不忍容忍,想了想,说:“爸爸说很快会来看你呢,现在啊,他的公司里忙得很,他实在抽不出空回来。哪天不忙了,他就会回家来看你的!”
海鸥懂事地点点头,听到门前有人喊她,扭头去看,原来是个女仆打扮的年轻女人。女仆人说:“海鸥,老夫人让你们快些进去呢,外面太阳这么毒辣,怎么还不把苏太太让进屋里去!”
海鸥恍然大悟似的,拉起苏玉萍的手,“看我,多么不懂事呵!把阿姨给晒着了!”
苏玉萍笑,“老夫人主要是想我了,她素来认为在太阳底下晾晒晾晒好呢。”
进了屋子,拐过一道装饰古典的门廊,便进入了更加充满艺术气息,却十分明亮的客厅。
客厅很大,墙壁几乎全部用红木装饰起来,花草掩映中古董遍布,一座巨大的沙海鱼缸作为屏风,将宽敞的客厅分成了两半。又拐过这座养殖了各色热带鱼的活动“屏风”,在宽大的落地窗户前,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老太太。再往外面看去,老公公正在细心地修剪灌木。那里几乎有一亩地都被他种植了各色花草与蔬菜,他从十多年前起,便终日与它们为伴。
两位老人见到苏玉萍,很是高兴。
“玉萍,你来啦?”老太太的面容依旧透露着年轻时的神采,目光炯炯,白皙的皮肤几乎看不到褶皱,卷曲的黑发浓密而幽幽,外人乍一看到她,绝对想象不到这已经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她正坐在竹椅上,于胸前拄着跟雕饰精美的拐杖,就在三年前,她还没有依赖这根拐杖,精神矍铄地出入于商界,叱咤风云。
“玉萍,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了?已经有一个月了呢!以前你可是七八天就来看望我们这两把老骨头的呀。”是老公公直起了身子,用他那把出了名的“乡下汉”嗓门,再加年老后的沙哑,朝苏玉萍几乎是喊出了这些话。
他的佝髅,与面部褶皱纵横,同婆婆的风采依然相比,简直让人不敢置信是自始至终在一个环境下生活的两个人。
不过,公公的精神也是奕奕焕发,好像个老顽童似的整日里忙个不休。
“爸妈,都怪我不好,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抽不出空来看望你们。”苏玉萍愧疚地说。
“唉,别听你爸胡说,他整天鼓捣那些花花草草,哪里知道你们做生意的不容易呢?”婆婆理解似的,继续说:“我也听说海天公司现在所遇到的处境了。放心吧,事情总会过去的。”
听闻婆婆的话后,苏玉萍为罗海天松了口气。她在商场上的预言出奇得准,既然她断定公司会渡过难关,恢复往日的景气,那么事情必定是如此的了。
“有婆婆的这句话,那海天也真的该缓缓气了。”她说。
婆婆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海天十多年来打拼下的天下,岂能因为这点小小的谣言就被搞垮?也太小瞧了我们!”不待玉萍回答,她又挥了挥手,说:“好了,难得回家来一次,我们就不要提工作的事情了吧!快坐下来跟我讲讲,你们最近的状况!”
玉萍坐在对面,与公公婆婆与小海鸥一直聊到中午用餐时,相谈甚欢。
听闻海天回家的事,婆婆很是开心,拍打着苏玉萍的手背说:“海天终于懂些事啦,这些年可难为了你!”
苏玉萍摇摇头,表示自己做的远远不够。
下午,几个人相伴,去林子里隐藏的“灵鹤湖”边游玩。湖上有绵长曲折的木质长廊,另外有船只荡漾。他们便在船舱中坐了下来,让船夫——公公闲不住,扮起了船夫——摇橹,与宽阔而清凉的湖面尽情荡漾。
欣赏着窗外浓密的绽开了的红荷,品尝着上好的碧螺春茶,断断续续聊着温馨的家常话,很是惬意。
“阿姨,我想到了,”海鸥突然对苏玉萍说,“我想到了,我要去爬泰山!”
“海鸥,泰山你不是爬过了吗?去年和老师同学一起组织去的,你不记得了?”公公在外面听了,大声喊。
“去年爬山,我是坐索道上山的啦!后来同学们老是拿这件事羞辱我,羞辱我大小姐千金贵体,不能吃苦,长大了也不能拥有大本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罗海鸥不是被宠坏的孩子,我可以和他们一样,走着上山,再走着下山!”海鸥很不开心的表情,继而坚定的决心,让苏玉萍下定了决心,定要带她前去。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的。”她说。
“真的吗?”海鸥兴奋地蹦跳起来,“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那奶奶有没有幸加入啊?”婆婆的话让两人始料不及。
“奶奶,你也要去吗?”海鸥问。
“是啊,爬泰山不只是年轻人的专利啊,我和你爷爷已经有三四十年没有去过了,这回陪你去好不好啊?”婆婆的这句话,肯定了她们没有听错。
“好哦好哦,奶奶要去,那爷爷也要去喽?”海鸥兴奋地问。
“那是当然,你奶奶在哪儿,你爷爷就在哪儿!”公公扯着大嗓门回答。
海鸥跳得更加欢快了,“好久没有和爷爷奶奶一起出过远门了呢!那你们要去坐索道喽?坐索道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山顶,我可知道,好没意思!”
“谁说我们要坐那什么索道了?”奶奶的话更让海鸥震惊。
“那你们坐什么?坐车,坐轿子?我知道,泰山上面是有轿夫的!”
婆婆笑着摇头,“我们才不坐那玩意儿呢,也好没意思!你们以为我和你爷爷老得快掉没牙了,爬山也不行了?嘿,我们偏偏爬给你们看!”
“对,我们偏偏爬给你们看!”公公及时附和,不过继而,她扭头放低了声音“悄声”对妻子说:“哎老太婆,你确信咱们还能爬得动啊?”
婆婆瞪了他一眼,说:“你啊,到老了还是这么没自信!我说能,咱们就能!”
“可是妈,你们这年纪如果爬泰山,确实有伤身体呢。”苏玉萍不无担心地说,“不如等我们回来,再陪你们去南方玩几天,好不好?”
婆婆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说“我可知道,爬泰山的老人还有不少七八十的呢,五六岁的小孩子甚至更小的都能一部一个台阶地上去,我就不信,我们的体质就这么不如人?”
苏玉萍知道,婆婆是断然不可能收回自己的决定的了。于是说:“那好,那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让人抬着你们二老上山。”
没想到婆婆还是摇了摇手,不容拒绝地说:“我慕容风说到做到,一定和你爸爬着上山,爬着下山!”
“对,绝不坐车,坐索道,坐轿子!”公公继续附和。
苏玉萍和罗海鸥相视一笑,海鸥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而后扑入奶奶的怀中,“奶奶最棒了,你和爷爷一定会爬上山顶的!”
于是,这天晚上,几个人忙碌起来,准备第二天登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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