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肖老奸巨猾,古家三兄妹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三晃四诈很快落了下风。古泽荣与古泽月前后夹击,却被杨肖找准空隙抛出两枚暗器击中各自要害,二人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古泽穹正欲冲上前拼命,却被古泽月拽住衣角:“快走……走!”
古泽穹扶住几乎人事不省的古泽月,顷刻泪目:“二姐,我怎能抛下你们苟活?”
“叫你走就走……古家不能断了血脉!滚!”脸色纸白的古泽荣用尽力气冲古泽穹喊道。
“走啊!弟弟……”古泽月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最后一句话,便手上一松,滑落到地上。
“走!还是跟我走吧!”杨肖狞笑一声,身子一旋当即将拂尘掷向古泽穹。
年之遥六人才从战况中脱身出来,一齐奔向古泽穹。江暮长剑一扬将拂尘挡了回去,忽而长眉微蹙,嗅到一丝浓烈刺鼻的气味:“火药!快走!”
六人都反应不慢,不等他话音稍落便纷纷往远处屋檐上跃去。古泽穹还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年以梵抓住他肩膀向上一提,将他一并带到高处。
剩下众人不明所以,正欲跃起去抓他们。脚下轰然炸起一团熊熊烈火,惊天动地的雷霆之声后,几十人顷刻间身首异处。
暗无边际的黑夜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毁天灭日的火舌肆意撩拨,似是想要侵吞殆尽一切。即便这样,依旧掩盖不住古泽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一夜过后,大半个飞雀山庄沦为灰烬。古泽穹一身素缟跪在灵堂前,面前停着三尊棺材。
泪水早就哭干了,他睁着布满血丝的乌青双眼,重重叩头三下:“父亲、哥哥、姐姐,都怪泽穹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苏言拍拍他肩膀,出言安慰:“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杨肖身后必然是有人故意设计挑唆,他有心算无心,山庄自然落不着好。”
古泽穹尖挺的下巴冒出一层细密的乌青须子,使他面色越发狼狈憔悴。年之遥向灵位伏礼,垂首问他:“我们要去追寻玉玺的下落,你有什么打算?”
“山庄因我而毁,如今也只能由我重振。飞雀二字重振旗鼓,便是我报仇雪恨之日。”飞雀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古泽穹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支撑下去。他要留在这儿,哪里都不去。更要想法子找出陷害山庄的罪魁祸首。
他目光决然而坚定,犹如浴火而生的新铁,有一股不管不顾的执着,只待前路的打磨。
“那咱们便就此别过。”前路艰险,年之遥只能祝他一路顺阔。
“那窃玉之人……”古泽穹嘶哑干瘪的声音缓慢响起,“我不知那人姓甚名谁,只知他有个‘乔三爷’的外号,常以各式面具遮脸。他常出入市井之地,右手有一枚青蛇刺青。你们去姜川吧,他此时大约在那。”他拾过纸钱扔到火盆里,忽涨忽消的焰火卷了姜黄色的纸边,亦在他眼中留下一团星星之火。
年之遥默然点头,轻声谢道:“多谢!我们便告辞了。”
“多谢诸位相助!”这日风大,古泽穹的话被风轻轻一吹,渐渐听不真切了。
六人回到先前暂住的客栈,对着满桌的美味菜肴都有些食之无味。一群人彼此簇拥着叽叽喳喳从窗前走过,年之遥拿起筷子向外头一点,问掌柜道:“掌柜的,街上怎的这么多人?”
掌柜停下算盘,往人群里瞧一眼:“都是去飞雀山庄要债的。”
“要债?”红翎将脑袋伸出窗子,见他们的确是往飞雀山庄方向走去,“要什么债?”
掌柜清算好账目,用指头把算盘拨平,走出柜台揣着手滔滔不绝道:“客官不知道吧?昨夜几大门派与飞雀山庄大打出手,古庄主情急之下引爆火药与各掌门同归于尽,就连一对儿女都被炸上了天,诺大个飞雀山庄眼下只剩下三少爷一人。山庄平日的花销买办都是各大商铺预先送来货物,到来年春节一并结算的。而今山庄突变,商铺们便都闻风而至前去讨要银子,唯恐迟了一步分不到货款。”
卫贤请啐一口,低声咒骂:“这帮没良心的东西!飞雀山庄家大业大,难道会差他们这点子小钱。古庄主尸骨未寒丧期未过,他们不知避讳也不吊唁,一听人家遭难便成群结队地为难!”
年以梵道:“你骂的没错,不过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家产越大,虚空越多,如今山庄突遇重创,恐怕已是强弩之末。光是重建府邸就需要不少钱财。古泽穹接了个烂摊子!”
苏言看着外头一波接着一波急着前去讨债的人群,感慨万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曾闻飞雀山庄古庄主面严心善,方圆几里的商贩百姓无不受过他的恩惠。如今还是没能逃得过墙倒众人推的命运!”
真情难觅,世间万恶皆因欲难平,因利而起。
“老狐狸,你在想什么?”棕红色木筷在年之遥修长有力的指尖灵巧翻转,衬得指头粉嫩白皙。她眨了眨眼抽回思绪,目光移到若有所思的江暮身上。
江暮半敛着清澈幽深的眼眸,好似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暮某在想,这火药来得蹊跷。”
苏言也早在昨夜察觉到一丝不对,深以为然地道:“有人借玉玺的由头将几大门派掌门引到飞雀山庄互相残杀,接着趁机引爆火药。看似只是想借此瓦解几个江湖门派,但那人既然知道古泽穹与玉玺颇有些干系,却仍旧打算置其于死地。难道真有人面对绝世宝藏不心动?”
他猜得到,年以梵自然也猜得到:“这人心狠手辣,恐怕绝不可能不心动。反倒像是要……”说到此处他话音稍稍停住,看向目光似有深意的年之遥。
年之遥笃定地点头接道:“杀人灭口。他想让古泽穹永远闭嘴,让玉玺的消息就此长眠地下。”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话头从江暮这边围着饭桌依次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江暮这里:“这人料定古泽穹会返回山庄为古庄主庆生。于是故意向杨肖泄露玉玺的消息,以门派争端掩人耳目,杀人于无形。”
想要掩盖一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另一件事转移注意。那人很聪明,若非遇上年之遥这波人,这件案子便算是天衣无缝。只可惜,他运气不够好。
“看来这人也与玉玺脱不了干系。”筷子在年之遥手中翻了个跟头,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又乖乖落回她的掌心,“说不准,今后还会和咱们遇上。”
四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只有卫贤和红翎二人还在大眼瞪小眼,消化不了他们的花花肠子。红翎手肘怼了怼同样目瞪口呆的卫贤:“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好像有点严肃啊!”
卫贤木然地点点头:“嗯!你听懂了吗?”
红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又一个拨浪鼓出现了。
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响起一声呻吟:“咕!”
红翎红着脸捂着肚子,看看卫贤:“要不……咱俩还是埋头吃饭吧!”他们脑子虽然不好使,可肚子好使啊!
于是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就将一桌子的菜风卷残云地只剩残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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