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山庄三少爷的入门试炼定在明日午时，几大门派都已收到请帖。”

北梁姜川，一名黑衣男子伏低脑袋，将手中的请帖双手呈上。

“日子提前了！”紫衣男子，睨去一眼，接过请帖勾起尾指挑开信封，“可都预备好了？”

黑衣男子回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是出了岔子，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紫衣男子语调不咸不淡，话中含着令人毛骨悚然地机锋。

“属下明白。”黑衣男子不敢迟疑。

紫衣男子拆开帖子扫去一眼，接着就着烛火一点点烧成灰烬：“明白就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月光从窗子的缝隙里见缝插针地钻进来，随着窗子缓缓合上，一线清冷的月光又一点点被黑夜蚕食。方才窗子若能开得再大些，月光就能蔓延到坐在角落的那人身影上。此刻房里只亮着一盏烛火，火苗忽闪忽闪照不分明那人的面貌，只能隐约分辨出一袭藏青色长袍。

紫衣男子望着他，目光中含着警告：“这回姑且算了，下次若再惹出事端，连我也帮不了你。”

紫衣男子看着约莫四十余岁，比另外那人年长二十还多。那人口中却并不畏惧恭敬，而是轻笑出声：“这话有趣极了，你帮我难道不也是为了帮你自己吗？”他神色晦暗难辨，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莫要忘了，你我现在休戚相关，是同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入门试炼当日，素来与飞雀山庄关系亲昵的几位门派掌门陆续登门，习武场上座无虚席。

古庄主从主座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劳烦诸位贵客远道而来，飞雀山庄不胜荣幸。今日犬子入门试炼，无论成功与否都请诸位在此做个见证。次子古泽穹若能接下长子古泽荣三十招，便能正式入我飞雀山庄。若不能，则从我山庄和古家族谱中双双除名。”

“双双除名！这古庄主因何对次子如此严苛啊？连儿子都不打算认了！”

“不稀奇。古泽穹根本没有半分习武天赋，我若有这么个废物点心的儿子，我也没脸认。还不趁此机会将他赶出去，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我怎么听说这入门试炼的要求是山庄大少爷和二小姐提出来的呢？就因当年那件事，逼着古庄主单单给三少爷列出这么个入门试炼，以此逼走妾生的儿子。”

年之遥一行人未免太过显眼，故意挑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年之遥半支着耳朵听前面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提起陈年旧事，脖子都要伸长了。

闲言碎语的当事人却顾不上同这些人生气，古泽穹脸色沉重地掰着手指，指节响亮得年之遥都都怕他一个不小心成了残疾。

年之遥看他心急如焚、坐如针毡的样子，笑着问道：“怎么？怕了？”

古泽穹也不怕被她嘲笑，实话实说道：“怕，当然怕。父亲怎么突然将日子提前了这么多？我还未准备好。”

年之遥不甚在意地道：“无妨，反正我也不指望你能凭真本事打赢他。”

“姑娘的意思是？”古泽穹放下交握的双手，好像看到了希望。

年之遥调皮地一扬眉，向他勾勾手：“好徒儿，附耳过来。”

古泽穹乖乖把耳朵凑过去，年之遥以手掩口对他耳语几句。古泽穹先是面上一怔，继而转惊为喜，欣喜地拍着大腿道：“好！姑娘真是机敏！”

年之遥摸着下巴道：“事成之后准备如何谢我？”

“尽听夕遥姑娘吩咐。”听完这个主意，年之遥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古泽穹也会毫不犹疑替她挽弓射月。果然，他指着蓝盈盈的晴空对她说：“姑娘要天上的月亮吗？”

“要月亮干什么？又不能吃。”年之遥笑眯眯地搓手，“听闻顺义的松鼠桂鱼味道一绝，还听说这道菜做得最好的厨子就在山庄中，不知……”

果然，年之遥的心思无非就是吃吃喝喝。

古泽穹先是面色为难地一顿，继而又干脆地拍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说完胸有成竹地拂了拂衣摆，踏上场去。

这厮古家兄弟二人在场上奋力厮杀，那厮看台上众人时不时交头接耳，并没放多少心思在场上。众人心中早有预料，毋庸置疑，古泽穹绝不是古泽荣的对手。这一场试炼，古泽穹必输无疑。今日之后，飞雀山庄自此只有一双儿女，再无三少爷这个人。

席间也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疑惑：“三少爷的功夫怎么杂七杂八什么路数都有，究竟师从哪门哪派啊？”

这句话落到人堆里，惹得众人纷纷好奇地往场上探头去瞧，不禁皆是眉头一动。

场上的情形与他们所想大相径庭。古泽荣竟被古泽穹攻得左躲右闪，连退不止。古泽穹不时身法变幻，忽而步伐诡异，时而凌厉锋利，刀剑棍棒随手而来，信手而去。古泽荣才刚拆了这一招，下一招他便又换了个路数，令人招架不来。

古泽荣一时间拿他不下，怒气郁胸。

年以梵眼眸略一沉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就是年之遥的用意，乱拳打死老师傅，只有剑走偏锋才堪堪有几分胜算。

“但以此法，顶多只能接下古泽荣二十余招。”江暮眉眼如墨，含笑望向年之遥，“剩下的，阿遥预备怎么办呢？”

年之遥笑而不语，卖足了关子不撒口。

古泽穹招式虽多，却有不少破绽。古泽荣终究是飞雀山庄大少爷，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很快便从眼花缭乱中回过神来，找准古泽穹的软穴，一一拆招。古泽穹渐渐不敌。

古泽荣近身一扬剑，削掉古泽穹一截青丝。古泽穹也不示弱，手持一把三寸小刃在掌中一旋，割断了古泽荣的衣带。

古泽荣杀得眼红，一把掀掉衣袍露出结实的上半身，以剑怒指：“古家功法学艺不精，打哪儿学了这些旁门左道？不要紧，野种就是野种，不出三招我便让你滚出古家，让你与那个贱人一样，永远别想出现在族谱上！”

“大哥，此话还言时过早吧！”古泽穹眉间一扬，目光玩味地往古泽荣腰间一瞥。

古泽荣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腰间一瞧，顿时脸色一变。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另一头正握在古泽穹的手中，只要他手上稍一用力，他的裤子便会掉下去。古泽荣又怒又恼，出言威胁道：“古泽穹！我看你敢！”

“泽穹要向大哥请教一声，我这一手如何？”古泽穹眨眨眼，手上腰带冷不防向外拽去一截，“大哥，三弟的功夫是好，还是不好呢？”

腰带只剩一截便要脱离古泽荣的腰间，看着摇摇欲坠的裤子，古泽荣不甘心地咬牙道：“好！”真是好极了！

古泽穹面露得意地松开手，将腰带抛回去，向场下众人拱手道：“诸位，依飞雀山庄规矩，泽穹今日便可以正式入门了。”

飞雀山庄入门试炼的规矩，接下对方三十招亦或得一个“好”字。二者任何一个皆算过关。

古庄主紧锁不放得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长吁一口气。

“这样都行？”苏言看着年之遥一甩折扇，朗声笑道，“真亏你想得出来！”

年之遥不甚好意思的擦擦鼻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嘛！”赢得终究不太光彩，连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古泽荣绿着脸，恨不得将腰带系成一个死扣：“野种，咱们走着瞧！”

众人鼓噪之际，江暮的心思一直放在看台席上的众人身上。苏言见状问道：“有何不对吗？”

江暮缓缓摇头，微微蹙眉：“听闻各大门派掌门来此，身边都不约而同带了一个新面孔。虽没什么要紧的，但终究让我有些在意。”

年氏二人闻言，也跟着思忖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