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为首的劫匪提着他嘶哑难听的嗓子，嬉皮笑脸地打量年纪不大的卫贤：“这位兄弟看着像也有些功夫。只是我们人多势众，你们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劝你好汉不吃眼前亏，扔下点买路钱大家都好过。否则，别怪咱们不客气！”

卫贤小麦色的脸颊微微鼓着，明亮的双眸一瞬不瞬。整个人挺拔有力，乍一看好像另一个年以梵。他连剑也不摸，只是目露不屑地冷冷一笑：“好个大言不惭！怎么个不客气法？”

年之遥见天色愈沉，开口催促道：“别跟他废话！不过几个乌合之众，速战速决，当清则清。”年以梵又随后补上一句：“嘴巴不干净的，替他打扫打扫！”

卫贤转了转两只手腕，踏前一步应道：“是！”

为首那名劫匪闻言瞪圆了眼睛，抽出腰间佩刀指着马车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上！”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几声骨节断裂，重物落地的声响。几乎不过眨眼的功夫，十数个劫匪纷纷瘫倒在地，哀嚎的哀嚎，叫娘的叫娘。为首那人虾米一样蜷着身子，被卫贤一拳打断了数颗牙齿，正捂着下巴满地打滚，叫都叫不出来。

剩下三个劫匪早被卫贤吓得屁滚尿流，扔下半死不活的小生跑了。

卫贤失望地摇摇头：“如今就连劫道的也越发不济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把横在路中央的几人踢到路边，清出一条路来。接着凑到小生身边，伏下身子轻轻推他一下：“这位兄台，还活着吗？”

小生在他的搀扶下翻过身来，脚底有些虚软：“还好，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年之遥原本瞧不上小生要钱不要命的穷酸相，可终究于心不忍。便吩咐卫贤把小生扶上车，替他诊脉擦药。见没什么大碍，年之遥松了一口气道：“只是些皮外伤，并没伤到要害。养几日就没事了。”低头瞧见他死死抓着行囊一刻不敢松懈的手，不禁嗤笑一声：“人总道嗜钱如命，今天我倒是见到个活的了。看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真是枉读圣贤书了！”

小生揉揉红肿的脸颊，被她这么话里藏刀地一戳，不好意思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笔钱如今是在下的命根子，丢了它甚于丢了我的性命。”

红翎一向快人快语，也是看不起他：“你的命就这么贱？”

小生拍拍行囊，眼圈渐渐发红：“说来实在有些丢人。谢某出生于富商之家，家中商铺遍布五城四地。自小任性风流只知花天酒地，不知天高地厚。谁知交友不慎，被昔日称兄道弟的友人合伙设局加害，瞒着双亲赌输了几乎所有家当。债主上门催要，令我们家一夜之间净身出户，只剩一间祖屋。双亲悲痛不已先后病逝，至此谢某幡然醒悟、痛定思痛。这才卖掉祖屋来余扬出席今年的‘采珠宴’，打算购回家父曾设在余扬的一间铺子。以此重振门楣以慰双亲在天之灵。”他看着怀里沉甸甸的包裹，咬着唇角道：“这是变卖租屋的钱，也是我的命。”

听完这段浪子回头的故事，红翎也替他难过：“那你身世还挺可怜的。”接着又问道：“那你说的那个‘采珍宴’？又是做什么的？”

小生擦擦眼角泪水，为她解释道：“余扬最著名的典当行名为‘客满楼’，每年掌柜都会将店中绝当的房产、珍宝之类挑选一部分出来供人相互竞价，价高者得。每年都能碰到不少市上难寻的好东西，这个一年一度的竞价宴会就是‘采珍宴’。在下从前为了筹得赌资，瞒着家里把余扬一间名为‘谢氏茶庄’的祖业典当给客满楼，之后没钱赎回成了绝当。谁知竟是因祸得福，今年恰巧被掌柜拿出来竞价。”

“这个掌柜算盘打得真响！”年之遥淡淡道。典当行本来挣的就是物件的差价，收东西时一千两的东西能被朝奉贬低成一百两。逾期未赎的就成了绝当，再由当铺抬高价格卖出去。一高一低，中间这些都归了掌柜口袋。客满楼的掌柜眼光更不止于此，还另辟蹊径地搞一个竞价宴，价钱更是翻了几番。

小生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每年抢来参与采珍宴的人络绎不绝，今年尤为如此。听说这一次待价而沽的珍宝中惊现一块传世四代的好玉，这玉通体血红似乎还身藏宝藏，有不少人闻风而来。”

“传世四代？通体血红？不会是传国……”红翎话刚说到一半，被眼疾手快地卫贤一把捂住嘴巴，急得她狠狠咬他一口。正巧这时车辙碾过几颗石子，巨大的颠簸声掩盖了红翎的话。

那小生并没听出什么端倪，接着她的话道：“不错，至今传世已经百年了。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说起来，倒与传国玉玺有几分相像。”

年氏二人不断交换眼色。传世四代？通体血红？真可谓是无巧不成书，难道真被他们碰到了？

马车缓慢摇晃，车里突然静默下来。良久，年以梵问小生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生端端正正地拱手道：“在下姓谢名峻，还未请教各位恩人？”

年以梵一一介绍道：“在下是夕梵，这位是夕遥，这两位是侍从卫贤和友人红翎。”

谢峻向四人深深一揖道：“多谢诸位方才救谢某于危难，请受在下一拜。”

年以梵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也是去余扬游玩，听采珍宴颇有意思。既然咱们有缘，不如同行？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再好不过了。”谢峻先是面上一喜，继而似乎又想到什么，面露为难道，“只是……”

年以梵道：“谢兄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谢峻只好直言：“谢某这里倒没什么难处，只是采珍宴入会帖都是一票难求，实在紧俏得很。今年尤甚，就连在下也不知能否购的一张。所以请几位不必抱太大希望。”

年以梵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