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康帝宣医官替三皇子诊脉，听闻三皇子再无大碍后立即龙心大悦，赏赐王大夫黄金万两，并亲笔书写“悬壶济世”四字赠与他，以作勉励。王大夫什么活都没干就得了这么大个便宜，自然喜不自胜。一面往外走一面盘算这个馅饼该如何去花。

年氏二人见事情都了了便也向咸康帝告退，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出昭阳殿大门，还未来得及上车。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他们：“年将军、瑾瑜郡主，请等一步！”

二人不必回头去看也认得出那是七皇子的声音，遂站在马车旁等他。江子铭连喊带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衣带都跑歪了。年之遥见状不禁笑问道：“七皇子这么急做什么？”

七皇子终于赶到二人面前，扶着马车大口喘气：“我……我是来向二位赔礼的。”

“赔礼？这话怎么说的呢？”年之遥故作不明地道。

七皇子缓了口气，正正衣冠道：“郡主可是还在生子铭的气？是我不知好歹，偏偏不听郡主的劝告才闹得如今这个模样。还望郡主原谅！”

年之遥却并不是拿他打趣，故意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年某并未生气，咱们不过都中了江暮的圈套。离间计从来最是好唱，董卓与吕布都是如此，又何况你我呢？”

七皇子见她言语切切，不禁惭愧：“郡主说的极是，是子铭多心了。”

年之遥摆手道：“从前之事休得再提。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吧，好在现在还来得及翻盘。”话毕就要上车告辞，又被他拦下：“子铭还有一事要向二位证实。”

年之遥耐着性子道：“七皇子请说。”

七皇子迟疑片刻问道：“听闻江子成性情大变是因中了蛊毒，子铭知道此事定是出自二位子手。可又听说郡主方才已帮他解除了身上的蛊毒，这可是真的？”

年之遥回道：“确有其事。”

七皇子甚为惋惜地拍手道：“郡主糊涂啊！”他急得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音，说完担心被人听见，四周环视一圈又低声继续道：“就此将计就计把江子成除掉不就一了百了，北梁江山轻易入手！”

“年某是在帮七皇子你啊！”年之遥轻声回道。

“怎么讲？”七皇子不明所以。

年之遥头头是道地向他分析：“七皇子有所不知。中蛊之人生前虽极难被医官诊断出来，但死相极惨。若圣上对三皇子的死因起疑，必定会下令彻查。作为此事最大受益者的七皇子你，就成了他心中头号嫌犯。即便圣上在你身上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也会令他从此对你心存忌惮。”

七皇子越听面色越难看，不禁渐渐后怕。年之遥见状又幽幽补上一句：“到头来，七皇子的皇储之路只会更加坎坷。”

七皇子拱手道：“郡主高屋建瓴，子铭深表佩服。”

许是深秋夜冷，年之遥微翘的双唇被冻得不剩几分血色。年以梵扫过她微白的笑脸，握起她冰凉的双手，面目冷然地对七皇子道：“七皇子若没别的事，我与之遥就先回去了。”话毕，也不等七皇子说话便领年之遥上车。

七皇子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隔着马车对二人毕恭毕敬地道：“二位慢走，改日子铭再登门赔礼。”

年之遥终于如愿以偿上了马车，浑身好像顿时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一旁：“这一夜真是累死了！”

年以梵捧着她惨凉的小手，放在怀里摩挲吹气，好一会儿才带起来一点热气：“你只问江暮要半数棋子，也是为让三皇子存有与咱们一战的实力吧？”

年之遥满意地享受他细致的呵护，点点头道：“不错！让七皇子不得不乖乖仰仗淮誉王府的法子，就是让双方回到势均力敌的局势。”只有让七皇子占不到半点便宜，他才会不得不依靠淮誉王府的力量。

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条缝，一封信从外头递过来。冷风趁机见缝插针冷得年之遥肩膀蓦地一抖。年以梵一把揽过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接过信后又赶紧把车帘严丝合拢。

年以梵：“咱们派去查探的人回报，按照江暮名单上的一一核查过去，并未有什么更深的收获。江暮似乎事先对这些人有过吩咐，咱们的人嘴还没张全都一五一十地将实情交代出来，相关账簿等也一并交出。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年之遥原本还指望能从这些线索中挖出些更深层的东西，结果所挖之处是连根拔起，并未牵扯出更多的脉络。江暮好像伸出一把无形的刀，斩断了所有的线索全断了。

“罢了，好在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年以梵的怀抱好像火炉一样，暖洋洋地如沐春风。年之遥枕着他的肩头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夜几番折腾，二人下车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匆匆赶回隐孱院。

年之遥脸色比昨夜还要苍白几分。年以梵站在内室门口，看着门里一脸倦怠的年之遥，拍拍她的肩膀劝道：“一夜没睡累坏了吧？快去补觉吧，午膳时我再来叫你。”

年之遥仰起眼角弯弯的笑脸，顺从地向他点头：“好！”

待他离开院子年之遥猛地合上房门，从怀里拽出一张帕子捂在嘴边。英挺的眉峰痛苦地耸着，黑红色的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渐渐漫湿了整张帕子。良久，她胸口不再涌动着难以名状的疼痛感，也不再呕血。她看着帕子上奋力蠕动身体的黑黄色肉虫，不禁微微蹙眉只觉得异常恶心。年之遥就着满是黑血的锦帕将蛊虫包住，一起扔到窗前的火盆里，顷刻便化作青黑的一团。

年之遥曾对江暮说过，三皇子身上的蛊毒只有她才能解开。只因她在下蛊时做了些牵制中蛊者的小手脚。

那日三皇子被年之遥请到淮誉王府一叙，她趁续茶的功夫将蛊毒虫卵放入二人茶杯之中，同时又在茶壶里滴入几滴自己的新鲜血液，就这样将蛊毒下在了三皇子和自己的体内。只有饮下年之遥的血，三皇子身上的蛊毒才能得以解除。

这也就是江暮说的，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手段。

年之遥俯下身子对着铜镜端详自己，伸出食指擦干嘴角留下的血痕：“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