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十七章

作者:一笔江山|发布时间:2020-08-06 14:53|字数:2753

三皇子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僧人在不远处扫地。他走过去想问那人看没看见觉明大师,到了跟前却停住了:“嘿!奇怪!”

按说扫地有什么奇怪的呢?别人扫地都是从两边把残叶落花扫到一处,那僧人却偏偏反顾来,把别人扫好的一堆推开,扫得到处都是。

其余的人也瞧见了,不禁好奇。

七皇子嗤笑道:“这人不厚道,人家好不容易扫干净的地都给他毁了。”

那僧人正背对着他们,听见这话轻声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江暮幽深的眼眸微微一动,看着僧人有些佝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是六祖慧能大师菩提偈中耳熟能详的两句,但凡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人都能信口而来。何况白灵寺人才辈出,僧人会念几句佛句没什么稀罕的。众人只当他是个品行不端的僧人,摇摇头继续向前走。三皇子本想问话,见他疯疯癫癫的,只怕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也往前走。

未有年之遥和江暮站在原地不动。众人见他们不走,也顿住脚步。

年以梵走到年之遥身边问道:“怎么了?”

年之遥并不回答,只看着地上的落叶沉吟。她一步步倒退着往一旁的高坡上走去,直到快走到尽头了,才终于停下来。

她双眼俏皮地一眨,嘴角含笑道:“运气真好,找到了!”

找到了?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站到坡上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唯有江暮还站在原地未有动作。几人看着被僧人毁得杂乱不堪的石子路面色一滞,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那僧人并非是乱扫一气,而是以帚为笔,以叶为墨,以地为纸,写了大大的“见心”二字。

眼前的僧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觉明大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请到高僧,谁就能在咸康帝面前捞得好处。七皇子紧走几步来到僧人身后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师父,您可是觉明大师?”

僧人不置可否,将扫帚撂到一边转过身来。

他须眉皆白,肤色偏黑又略显粗糙。脸上除了眼尾处的几条沟壑,并未看出太多老态。微垂的三角眼明亮睿智,神色宁静致远。灰布僧袍旧而不破,挂在他精瘦的身子上一飘一荡的。风一吹便衣袂飘荡,乍一看竟飘飘欲飞。

正如说书的口中那些经典桥段,寺庙里的扫地僧永远都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僧人一抖宽袖,慢悠悠走到树下盘膝而坐:“你们是来见佛的?”

七皇子回道:“不是。”

僧人光头一歪:“那你们在这儿干嘛?”

三皇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坡上。见他废话太多本想发火,想起咸康帝嘱咐不得怠慢了此人,便只好耐着性子道:“北梁天子派我们请您入宫驱鬼。”

僧人仰天一笑:“不见佛却请和尚!笑话!”

谁敢这么跟皇子说话?三皇子火气顿涨,出言威胁道:“皇子亲自来请你,莫要不知好歹!”

“好歹好歹!什么好什么歹?”僧人笑着摇头,一面口中喃喃。

七皇子还欲说些什么,被年之遥抬手止住。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一动,凑上前道:“大师,我们是来闻道的。”

僧人笑问道:“什么道?”

“佛道。”年之遥答。

僧人又问:“何为佛?”

年之遥又答:“心即是佛。”

僧人明亮的眼眸蓦地一闪,抬头看她:“何为一?”

年之遥目光灼灼:“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为无量,无量为一。”

僧人抬手一抹乌青的发茬:“何为一念?”

年之遥脱口而出道:“一念之于般若。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原本爱答不理的僧人彻底对她产生了兴趣:“既如此,应如何?”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年之遥不假思索地回道。

僧人问:“为何?”

年之遥眼角流笑,十指并拢于胸前合十:“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江暮嘴角噙笑,目光中不掩其欣赏之意。苏言“唰”地合起折扇为她拍手叫好:“辩得好!”

僧人亦是双手合十,慈目笑道:“施主见道了!”

年之遥如实道:“不敢,功夫尚浅。”

僧人问她:“施主如何称呼?”

“在下年之遥。”她向他额首致意道。

僧人显然不是第一回听见这个名字:“哦?就是那个为母求福,修了十年闭口禅的瑾瑜郡主?”

年之遥点头:“正是。”

“奇了!你佛理解得好,倒是不见佛心!”僧人又将她细细端详,出口问道,“你的佛心呢?”

你的佛心呢?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击得年之遥面色一顿,而后坦然自若道:“叫我丢了。”那东西,对如今的她毫无用处。

年之遥不再啰嗦,切入正题道:“觉明大师,可否随我入宫一趟?”

谁知那僧人:“谁是觉明?觉明是谁?施主找错人了。”

年之遥闻言先是微怔,而后又将他头顶上的戒疤一个个仔细数上一遍,足足十个。戒疤在僧人中几乎是身份的象征,数量越多身份越高。她记得觉法主持头上只有九个戒疤,而眼前这个僧人比主持还要多一个。说他不是觉明,鬼才信呢!

僧人此时的脸上没了半分方才的庄重慈祥,反而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狡猾。年之遥咬着后槽牙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师,你这样就有点耍无赖了啊!出家人不打诳语!”

僧人摆出一副“我就是耍赖,你有本事打死我啊!”的阵势,向她挑衅道:“诳语又如何,老衲偏不去,你奈我何?”

年之遥攥着豆沙包大的拳头对准他鼻尖:“我早就不信佛了,信不信我真的打死你?”

你僧人干脆两眼一闭,直接把脸伸过去让她打。

众人见年之遥也拿他无可奈何,大为头痛。七皇子灰心之余却也多了几分把握,聪慧如年之遥都拿觉明没有办法,想三皇子那边也没什么有用的主意。大家都请不到一起受罚也好过让他输给江子成。

久未出声的江暮不知何时来到年之遥身后,轻轻拍一下她的肩示意给他让个位置。年之遥退到年以梵身边,双手抱臂看他究竟如何说服赖皮和尚。

出乎意料地,江暮既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巧言相劝。他一只手端在身前,另一只背在身后,单刀直入:“觉明大师,在下想请您同我走一遭。”

“施主又是哪位?”僧人见此人气质清雅脱俗,随口问道。

江暮理了理衣冠,双臂蝶翼般一展,两手抱拳端端正正叠在胸前,向僧人躬身一揖。两片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尤有深意:“在下,姓江名暮,乃端王江景綦之义子。”

在场之人无不讶然互望。目空一切如江暮,连北梁天子都不曾让他正冠叩拜,现在却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僧人行如此大礼!

“你是江暮!”僧人平坦的眉间随之耸起,那双倒三角眼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珠因震惊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动。他目光一寸寸在江暮温润的面庞上流转,与脑海中的身影渐渐重叠。

僧人沉下头,合上湿润的双眼笑着道:“既然尘缘未了,便一次清还罢。”他复而睁眼,恢复先前的平淡,看着紫红色的天空道:“眼下天色已暗,山路难行。诸位且在寺中暂住一晚,明日老衲再同你们下山。”话毕拿起一旁的扫帚,缓步离开。

年之遥怔怔地看着僧人越走越远的佝偻背影,自语道:“这就,完了?”她跟觉明斗了这么半天佛理都未能说动,江暮不过自报一下家门他就答应了?其中必有缘故。

江暮朝年之遥微微额首,冲她展颜笑道:“这回暮某终于先与郡主一步了。”话毕也不为众人解惑,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众人见状,也跟着一并回去。三皇子趾高气扬地向挫败的七皇子瞪一眼,也拍拍屁股跟上。唯有七皇子故意慢几步走在后面,看着愈行愈远的年氏二人,他心中犯起嘀咕。江暮这一局赢得太蹊跷,不禁怀疑年之遥是否有心让着他?戒备之心不觉又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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