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北——廊城。

廊城是座处于北梁最南端的边境小镇，从此处横渡淮水到达彼岸就入了楚津境内，是北梁与楚津的交通枢纽。因其与敌国隔江相邻，一旦两国开展必首当其冲。是以此地的百姓早在后唐时期便举家迁到别处，仅剩些倒卖楚津私货的小贩，渐渐聚集了不少三教九流。

此处鱼龙混杂、黑店丛生，若你是个拎不清的外行人，一个不当心就会被人吃干抹净，连一根骨头也不剩。廊城的人命官司数不胜数，连衙门也不敢管。但乱也有乱的好处，五行八作来往密集的地方往往消息也最为灵通。管他江湖秘闻亦或朝廷异事，各行各业各地各国，没有这里不知道的。

一家客栈门前，忙活了大半日的店小二好不容易偷个闲，趁机靠在墙边打瞌睡。才响几声呼噜就被人拍醒，他眼都没睁便没好气地骂道：“哪个孙子找你爷爷？”

话音刚落只觉得脖上一凉，惊得睁开眼睛看见一把长刀横在面前，对面站着三个黑衣男子，为首那人正握着刀柄。

小二吓得浑身一哆嗦，能在廊城混口饭吃的哪有白混的。店小二脑筋转得快，忙赔笑着打自己嘴巴：“爷爷们消气，孙子睡糊涂了。该打该打！”

“还有客房吗？”为首那人收刀入鞘，问小二道。

小二站起身替三人掀起门帘：“有的有的，爷爷们里面请！”

三人陆续迈进客栈，小二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站着一名姿容俏丽的红衣女子，双手被一条长锦缎紧紧系着，锦缎另一头攥在其中一名男子手上。廊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店小二见怪不怪，眼睛在女子脸蛋上又瞟一眼就离开了，拽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椅道：“四位客官长途跋涉，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小店酱牛肉远近闻名，来两斤尝尝？”

为首那人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一间最好的厢房，最好的酒菜。”

店小二眼睛都直了，笑着把银子揣进怀里：“好咧！马上就来！”刚要走又被那人叫住：“外面三匹马我们用不着了，也留给你们吧。”

店小二往外瞅一眼，见那三匹马都是顶好的品种能卖不少银子，心中又是一喜。见三人连代步的坐骑都不要了，八成是要渡江前往楚津。他也不多嘴，连声道谢便出去牵马。

酒菜很快上齐了，三人并不多言只顾埋头吃饭。牵着锦缎那人手中仍不放松，夹起饭菜细细喂给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虽被伺候着，却是一脸的不情不愿，时不时翻那人一个白眼。也不知那人是真没看到还是假装看不到，丝毫不对这个囚犯生气。

不远处那张桌上的两个男子此时酒过三巡，很快拉开了话匣子。紫衣男子夹一口菜道：“梁兄，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咱们闲来无事，正好说来听听。”

年纪稍长的灰衣男子嘬一口酒道：“让为兄想想看……还真有一个碎雪公子的消息！”

正跟手上锦缎较劲的红衣女子听见这话不再挣扎，侧过耳朵。

紫衣男子听见“碎雪公子”四个字有些意外：“哦？他可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有何消息快说来听听？”

灰衣男子点点头：“说的不错，碎雪公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晓他的行踪。但具江湖传言，他此时正在汴城之中。”

紫衣男子似有不信：“我先前也听说过，他的确在汴城现身过一次，不是说后来又离开了吗？”

灰衣男子得意地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碎雪公子为了躲避一个仇家才放出离开的风声，其实一直待在汴城，而且据说就藏身在昭阳宫之中。”

紫衣公子更是不信：“皇宫？他在那干嘛？这话究竟有没有根据？”

灰衣男子见他不信，便搬出更多“传言”佐证方才的话：“我倒觉得不假。听说那咸康帝表面看上去精神奕奕，实则早已重病缠身。近几个月身子却突然好些了，想那碎雪公子懂毒即会医，会不会是被咸康帝请入宫中公子替他医治？”

紫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兄说得不无道理。”

之后二人又将话头引到北境蛮夷上，红衣女子便不再听下去，只是乖乖地吃那人喂过来的饭菜。

四人吃过饭上楼休息，刚一进门就听见红衣女子说：“我要沐浴！要花瓣浴！”

“没有这个必要。”为首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红衣女子听见这话立即炸毛了：“怎么没有必要？你当我是你们三个臭男人吗？这么久了才洗过三次澡。我都五天没沐浴更衣了，你闻闻我身上的味儿！”

男子知道红衣女子的脾气，若非是她一路折腾，他们也不会拖了足足一个月才走到廊城。不依她恐怕永无宁日，他便只好叫店家送上来一桶热水。

红衣女子试了试水温，冷热正好，便要宽衣。却见他们三个丝毫没有要避出去的意思。气得嚷道：“你们还不出去？”

三人围着浴桶背过身子：“我们背过去就是，不会偷看的。”

红衣女子快要被他们气死了：“屁话！就算你们不看，这事传出去我的脸还往哪搁？”

为首那人道：“知道此事的只有咱们四个，绝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红衣女子一手掐腰道：“你们不说，保不准我会说。到时让他知道此事，看你们还神气不神气？”说完举起水瓢指着为首那人的鼻子。

三人想起她口中那人皆是不寒而栗，面上不禁犹豫。却又担心她趁机跑了，仍踟躇着不敢离开。跑遍整个北梁，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抓到她，再叫她跑了恐怕就没这么幸运能抓回来了。

红衣女子机灵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将脸慢慢靠近为首那人：“你们实在不舍得走也行。反正我还缺个上门女婿，等我洗得高兴就把你们就地正法好了！虽然你们长相平平好在还身强力壮，我也不嫌弃！”说完目光暧昧地往三人下身打量。

三人对女子的豪迈作风早有耳闻，听见此话皆是吓得面无人色。忙护住自己的腰带，退到门外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