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雷瑶涚的一番解释,倒让大家松了口气,韩梅眼里的厉色终于消褪,似有若无地现上了一抹笑意,温暖着雷瑶涚愧疚的心,却也更让她自惭形秽。
“好了,韩梅,既然淼儿没做什么坏事,你就不必太担心了,身子要紧!”雷方石在一旁适时地为雷瑶涚说好话,韩梅轻轻地“嗯”了一声。
门外,黎振和黎枫经过,因为黎枫的继母莫晓敏哮喘病复发住院,就住在隔壁房,虚掩的病房门刚好把“韩梅”二字准确无误地送入了黎振的耳里,让他顿身停了下来。
“爸,怎么了?您进错病房了……”黎枫好奇地看着父亲黎振停下脚步,甚至推开不是继母所住的病房走了进去,却在看到房内的众人时噤了声。
“丽丽……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黎枫看到了在场的雷丽丽和段寒令,不禁有些吃惊,没怎么想就问出了口。
偏头瞥见父亲黎振眼也不眨地望着某处,寻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病床上苍白着一张脸、弱不禁风的韩梅。
“阿姨?您怎么住院了?”出于礼貌,黎枫望着韩梅打了声招呼,在他感觉中,雷丽丽的母亲是个慈眉善目的好人,至少给他的感觉,她就是一个好阿姨。
韩梅呆愣地在看着眼前的黎振和黎枫,嘴角抽搐几下,终究无法言语,脸上的神情从诧异到惊喜再到慌乱,最后到愧疚,无声地低下了头。
“韩梅……看来我们真是冤家路窄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可真辛苦,今天居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黎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番话,眼里冒着愤恨的怒火,全然不顾病床上的韩梅已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谁都能听出黎振话里的怒味和来者不善,众人心生防备。
“你想干什么?”雷方石冲上前,挡在了黎振和韩梅之间,他已认出了黎振就是韩梅当年不愿嫁却被迫出嫁的男人。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倒是恒久不变的真理!
“是啊,爸,您到底想干什么?”黎枫也感觉到了父亲黎振冲破往时冷静的异常,隐隐地还能感受到他内心透出的一股恨意。
“想干什么?你要问她!”黎振激动地闪过雷方石身边,颤抖的手指指着病床上的韩梅,一脸激愤地怒嚷道。
众人紧张又好奇地看看一脸平静到无表情的韩梅,又望了望盛怒下的黎振,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闪动。
“阿姨,您是不是跟我爸爸认识?”黎枫轻轻地走到韩梅身旁,仿佛害怕惊扰了她瘦弱到不堪重荷的身体。
“……”韩梅像是没有听到黎枫的问话般,依旧一动不动地半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不怒不悲。
面对韩梅的沉默,黎振恼羞成怒,大声吼道,“认识?我们何止认识?呵呵……呵呵呵……”
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黎振自说自笑起来,“枫,我们不是认识,我们当年是夫妻!她就是那个抛妻弃子的狠心女人!”
这是一枚重极炸弹,炸开了所有人的心房。
黎枫、雷丽丽三姐弟,还有段寒令,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已是泪流满面的韩梅,他们的眼里有着想要了解真相的渴望,却也有着对韩梅不忍的心疼。
“妈妈”这个词对于黎枫来说是熟悉却也陌生的,熟悉是因为他几乎时刻都在想着她,陌生是因为他的记忆里没有妈妈的身影。
韩梅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二十多年,也愧疚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内心愁肠百结、心痛无比。
“枫儿……妈妈对不起你!”韩梅的声音颤悠着,悲伤着,也痛苦着。
“不!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相信!”黎枫渴望妈妈,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妈妈问清楚当年为什么要抛弃他们父子,可如今就在眼前,却让他无法接受。
“她就是你的母亲……韩梅!当年就是她,狠心抛下我们,把襁褓中才几个月大的你弃于家中,跟别的男人私奔!”想起当年,黎振愤愤不平,故意把“私奔”二字说得刺耳难听。
“方石,别说了……别说了……”韩梅虚弱无力地半躺在床头,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愤怒的叫嚣中显得飘缈不定,随时都有戛然而止的可能。
苍白的脸上,沉重的泪水籁籁滚落,无不彰显了她的无助、无奈和悲怆,一直都在努力阻止着这一刻的发生,到最后仍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天总是爱与人捉迷藏,这一捉都二十多年了,原以来会一直相安无事到自己老死,秘密也会随着自己的离去沉腐……
“不要吵了!”黎枫突兀地一声大吼,将黎振和雷方石的唇枪舌剑以前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一并打断,众人呆愣地看着他。
他愤怒,因为丑露的事实打破了妈妈在他心目中留下的美好幻想。
他忌恨,因为这个所谓的妈妈居然明知儿子就在那里,却无情无义到从未来看过他,哪怕只是偷偷地瞄两眼,哪怕不告诉他她就是自己的妈妈,也让自己感受一下母性的慈爱。
他憋屈,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感情却还要将他带来这个世界,让他受尽折磨和痛苦?
想到这些,黎枫的心更无法平静,气得食指指着黎振、韩梅、雷方石,怒嚷起来,“你们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理由说得再充分,借口找得再合理,不过是你们想要理所当然得到他人原谅的幌子。你们这些遇事有胆量找借口推诿却没有勇气承认错误的伪君子,我恨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吼完,他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奔出病房。
集结在内心多年的阴郁,随着这一次不顾一切的怒斥得以释放,多年来委曲求全的隐忍在这一刻扩大,委屈的眼泪竟如脱缰之马宣泄着内心的脆弱。
他哭了,他竟然还能为这样的父母流泪!
黎枫内心禁不住一阵自嘲,凄凉的笑在他脸上荡漾,却怎么也赶不走心底的那份凄苦和酸涩,似哭又是笑,让他本就忧郁的脸更显愁云惨雾。
黎枫?他怎么也来医院呢?
与史杰和南任浩在枪击现场道别后,千露思在瑞田的陪同下,来到了玛丽亚医院看望姑姑韩梅,却无意中在楼下见到失魂落魄的黎枫。
如果没看错,她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泪。
望着黎枫欣长的背影从身边走过,千露思急忙扯住了朝前走的瑞田衣袖,迫使他转身,然后指指黎枫的背影又恳求的望着他。
“你想让我叫住他?”明白了千露思的意思,瑞田回望着她平和地反问。
她欣喜得用力点了点头,再抬头时,瑞田已走离身边朝黎枫的方向去了。
她看到瑞田截住了黎枫,朝她的方向指了指,一脸茫然的黎枫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脸上明显带着惊喜,只是下一秒却摇了摇头,瞬间变成了忧郁。
千露思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黎枫眼眶泛红,看样子应该哭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他。
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虽然算不上义薄云天的侠骨之气,却也不会是为愁绪不堪一击的脆弱之骨。
难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让他无法承受的大事情?
望着向自己走来的黎枫和瑞田,千露思的心里愁绪纠结。
“思……静秋!”黎枫顺口就想叫“露思”,回过神来,却只能黯然神伤地唤了声“静秋”,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千露思上前轻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关心和鼓劲,她希望他能够快乐起来,尽齐他一直以来都是忧愁的。
黎枫被千露思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抬眸望进她如水般柔情的眼中。
四目相交,他读懂了她眼里给他的安慰和对他的关切,也许也只有她能够带给他发至内心的诚意感动。
不假思索地,黎枫一把将千露思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感受着她给他的一份安心。
除了她,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
千露思被迫偎在黎枫的怀里,错愕得有些不知所措,挣扎着想要离开,却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喃喃地恳求道,“别动!不要推开我,让我好好抱抱你……就十秒,好不好?”
听着他痛苦的哀求,鬼使神差地,千露思不再挣扎,像个小木偶似的木讷地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吸着他身上干净清朗的香气,她的心禁不住为他心疼。
站在一旁的瑞田,看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犹豫着该不该提醒千露思要注意形象,毕竟这里是公众场所。
就在瑞田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却瞥见昨天被警察带走了的齐冠天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眼里喷着吃人般的怒火。
瑞田张口想提醒千露思,却被齐冠天摆手制止了。
看着齐冠天铁着一张黑脸一步步逼近两个大祸临头却毫无察觉的男女,瑞田不禁在内心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抱够了没有?”冰冷的声音蕴含着骇人的愤怒,低沉沙哑地在千露思和黎枫耳畔响起,惊得他们像两个偷情的男女,慌里慌张地分开彼此,更是蜇痛了齐冠天的眼。
千露思惊慌失措地睨着一脸盛怒的齐冠天,她想他一定是误会他们了,他们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是……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无法言语!
急得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既害怕又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连累了黎枫,她走到齐冠天的身旁,想以楚楚可怜的眼神软化他的愤怒,却不想他抬步径直朝前走了。
这时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还带着两名警察。
警察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是威武神圣的象征,有他们正式正规出现的地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千露思很好奇,好奇领着警察来的人为什么会是齐冠天?她很想问但却又无法问出,只好跟随其后。
齐冠天和警察的出现,也让黎枫感到好奇,他的心思和疑惑跟千露思大致相同。
人都是好奇的动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行人进了电梯,又走出了电梯。
走在那条熟悉的走廊里,黎枫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刚才愤然冲出大家的视线,难不成现在又要途经那里吗?虽然大家不一定能够看到自己,但他的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紧张。
可往往紧张害怕什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什么。
齐冠天和两名警察敲响了韩梅所住的病房门,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下,华丽丽地出现,无疑是再次向病房内的众人投下一枚定时炸弹。
“雷瑶涚小姐,我们是深市重案组派来的同事,你涉嫌与一起刑事案件有关联,请配合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这是逮捕令!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我们都会记录下来,将作为呈堂证供!”齐冠天身边的一个警察正色地走到雷瑶涚的面前,无情地说出这一切。
经化验,未拆包装的酒和已拆包装却剩下部分的酒里,都不含致宾客中毒的甲醇成份,也不含泻药成份,也就是说,可以排除生产厂方在此次事件中的造假嫌疑。
但,却在被宾客喝过的高脚杯酒里验出了端倪,证实的确含有甲醇和泻药成份,也正是致使众宾客同时中毒的原凶。
如果像媒体所报导的,酒店是为了牟取暴利而掺以假酒坑害消费者,那么,从酒店自身的利益出发,肯定会选择安全无隐患且经济实惠的酒种为前提,并在酒液的色泽、香味、味道方面下工夫,做到以假乱真,不被消费者察觉。
如此一来,酒店才能瞒天过海地牟取巨额暴利。
可从甲醇中毒事件的发生来看,非但没有为酒店带来巨额利润,却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甚至引火自焚的厉害程度,完全违背了一个商人对利益的低调追求,不得不引人深思。
让宾客们在婚宴酒席间同时喝下酒店供应的酒液中毒,虽毒不至死,却成功让众人把矛头指向了酒店。
再加上此次宴请的宾客都是些在政界、商界、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他们就意味着得罪了财神爷,轻则重金赔赔,重则查封拆迁。
孰轻孰重,任谁都能权衡出这个利弊关系,想必酒店的管理层也不会以身试法,做出引火自焚自杀性的蠢举来。
案情分析到此时,刑事侦查组的警官们已可以初步拟出了一个结论:甲醇事件的发生,绝非偶然,作案人的动机是破坏酒店的声誉,甚至以“借刀杀人”的方式,让警界和政界联手直接捣毁酒店,抓捕酒店负责人,严惩不良商贩。
此时,作案人的目的也就达成。
可作案人达到了目的,他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受益呢?
这是暂时让大家可以缓息不考虑的问题。
另外,回到案件本身,谁能做到明目张胆地在婚宴现场投毒却不被人发现和怀疑呢?
很明显,可能轻易放毒的应该是负责婚宴现场的酒店服务员和举办婚宴的主人家,这两种人在婚宴现场做什么动作,绝对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无非有二,就是威逼和利诱!
用威逼手段迫使婚宴主人家的其中一人为他们做事,用金钱来利诱酒店服务员,如此可做到里应外合,天衣无缝。
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他们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两种成份的毒放入每一位宾客的杯中酒里的呢?
这是侦查队员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无法突破。
齐冠天被暂代段寒令一职的周警师相邀在会议厅里,对此案件进行分析和侦破。
可当时他跟千露思以及瑞田在二楼厅外的洗手间附近,既没有喝到含甲醇和泻药的酒,也没有在案发现场发现什么蹊跷事件。
正在大家反复思量不得其果时,齐冠天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洗手间外不经意地听到段寒令用话筒对众宾客说的一番话,“今天天气很热,为了给大家解暑,我特地命人在酒里加了些冰块,希望大家可以痛快畅饮!”
“冰!”齐冠天突兀的声音大声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众人,却也让大家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无法理解他简单的“冰”字是什么意思。
齐冠天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向众人解说了一遍,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紧接着,周警师给众人分工,部分人去取证婚宴现场所使用的“冰”的来处,部分人调出酒店的监控录像查看现场哪些人与酒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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