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袭来,包裹着她的整颗心,她挥着手向渐逝的身影追去,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试图用自己那一声声暗哑的哽咽之音唤回妈妈早已飘远的身姿。
“静秋,记住!放下仇恨,微笑示人……放下仇恨,微笑示人……”从妈妈远去的方向,不断传来幽远而颤悠的声音,遥远却又字字清晰,声声回荡在广袤的空间里。
“露思,我们也该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放下仇恨,微笑示人……放下仇恨,微笑示人……”千翎妈妈和奶奶的声音凄婉地响起。
“妈妈,奶奶……妈妈……”千露思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地面,划破一望无垠的苍白穹宇。
迅速回头,再次看到亲人远离的身影,千露思心如刀割,泪流满面,力竭声嘶地呼唤着,却怎么也留不住她们的脚步。
在她一左一右的方向,三个身影从两不相反的方向渐渐消逝,千露思绝望地来回望着她们,跪地哀嚎。
冰冷的雪花从天空飘落,泪水早已将视线模糊,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亲人的身影。
六月飞雪,寒透了她的心,这场旷世奇雪,瞬间让大地变成了粉雕玉琢、晶莹剔透的世界。
“妈妈……奶奶……妈妈……”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颤颤巍巍地瑟缩着。
“放下仇恨,微笑示人……放下仇恨,微笑示人……”
齐冠天被千露思绝望的呢喃梦呓惊醒,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凑耳倾听,辨别着她口中喃喃的低语。
“放下仇恨,微笑示人……”
“静秋,醒醒,快醒醒!”轻拍着千露思的脸,齐冠天皱着眉心焦地温柔唤着她的名字。
行随心动,他一面迅速扯过薄被将彼此盖得更严实,一面焦急地从枕头底找出摇控器关了冷气,搂紧怀中的人儿自责道,“都怪我,把冷气开得太低了。这样……有没有好点?”
“……”千露思依旧无法发声,只是一颗缩在他怀里的小脑袋却使劲地点着头,表示着赞许。
齐冠天浅浅一笑,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温柔的眼神里毫无保留地释放着爱的光芒,那是对千露思的独爱火花。
怀抱着心爱的女人,感受着她的体温在自己的温暖下慢慢升温,这是一种完全拥有的幸福,哪怕平淡却也甜蜜。
天色渐亮,天边早已泛起了鱼肚白,再无睡意,齐冠天轻轻起身,却生怕惊忧了身边的女人,蹑手蹑脚地旋门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在房门合上的当际,千露思便已水眸大睁,虽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思绪却千回百转。
梦里的意境缓缓在她脑海中上演,心情渐渐变得沉重压抑。
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恐惧,甚至怀疑她们的离开是不是皆因自己而起。
是不是命里带煞,将她们一个个相克死于非命?
生母跳楼死后的惨状,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殷红的鲜血就像一朵盛开的大型玫瑰,红得那么骇目,刺得她双眼涩痛,心随着淌血。
还有千翎妈妈那被烧得认不出眼耳口鼻、面目全非的脸,仿若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却又叫她可望而不及。
不齐如何狰狞的画面,对她而言,都只有伤与痛,爱与不舍。
这一切是不是本该由自己来承受,本该是自己命丧黄泉、死于非命?却由她们来为自己舍命化解、化险为夷……
独活于世,受尽生的折磨,意义何在?
意声消沉,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姐,起床吃午饭了?”佣人小焱推门而入,站在床头探着身子柔声轻唤。
“……”侧身背对着卧室门外的千露思,依旧不言不语不动。
“要不,我把饭菜送进房里……如何?”得不到回应,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小焱只能试探性地小心提议。
看着不为所动的后背,小焱心里很是不悦,暗自腹诽:拽什么拽?了不起吗?不过就是一只飞上枝头的麻雀!占着主人宠幸就耀武扬威摆架子,哼,再华丽的包衣也改变不了低贱的出身!我倒要放长双眼,看你能威到何时?
恨恨然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便端进来一些饭和菜,还有一直吩咐厨房熬的汤,这可是自从搬进静苑秋居,她一直让厨房为千露思顿顿煲的汤,都是些滋补的。
顾名思义,是为了把千露思的身体养好,其实,是否包藏祸心,只有她自己清楚。
“来,起来吃点吧,身体是本钱,不能不吃。”从床上扶起木讷无表情的千露思,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憔悴模样,心里倒是一阵舒爽,却口是心非地说着规劝的话。
鬼才知道她有多想千露思马上消失眼前。
自从几个月前在威曼斯打钟点工,不期然地在客房门口与齐冠天发生碰撞之后,犹如火星撞地球,她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就此沦陷,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为了能看到他,即使她不在威曼斯打工了,也风雨无阻地天天候在他住的客房外,为的就是能看他一眼。
后来,他竟然不住威曼斯客房了,她四处打听却不知而知,幸亏有个好心的人提供了她信息,让她如愿地应征做了他别墅里的一个小女佣。
为此,她瞒着家里向学校提出了休学一年的申请,想着花一年的时间把他追到手,成为别墅的女主人,不但有享不受的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可以和自己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叫她如何不恨?
看着千露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自己喂给她的甲鱼汤,小焱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和阴狠,脸上却平静如水。
“汤全喝了咧,不错!”毫不吝啬地赞赏着。
小焱端起一碗小米饭,“来,吃点饭和菜。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清蒸的大闸蟹,肉都已经挖了出来,鲜甜可口,很好吃的!”
她故作兴奋地诱惑着,用勺子勺了一小口蟹肉和着饭送到千露思的嘴边,看着她机械地张口,咀嚼几下吞了下去,又勺了些波菜继续重复着喂食的动作,直到千露思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
其实千露思也不想娇气地让人喂饭,只是她享受着小焱带给她的这份难得的亲切,让她舍不得破坏这份美好。
“这就对了!不齐发生天大的事,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鼓励和赞赏的笑容,小焱像个至亲的好友般,边说边起身收拾碗碟,显得格外亲切。
在千露思看来,今天的小焱一改常态,比平时热情了许多,对她也关怀倍至,的确叫人感动。
想起从前对她的狐疑态度,不禁暗悔,自嘲自己实在太敏感多疑、小人之心。
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张嘴想要好好谢谢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佣,却发觉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哭了整晚把嗓子哭哑了,千露思扯了扯正在忙活着的小焱的佣人制服衣角,望着她展开一个感激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再摇摇头。
“嗓子疼,说不出话来吗?”聪慧的小焱立即心领神话,见千露思感激地点了点头,“可能是发炎了,我去给你取点消炎药来。”
轻拍了拍千露思的手,以示安慰,捧着碗碟转身出去了。
消炎药,她多的是!
望着小焱阳光健美的身姿,千露思痴痴地想:如果能跟她成为好朋友,那该多好……
在这个偌大的别墅里,虽然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但千露思却总是感到孤独,是那种身处热闹之中的孤寂。
虽然身边总是不乏有下人围着转,生怕她饿着、渴着、累着,一会问她吃不吃这个,一会问她喝不喝那个,一会又让她去小憩片刻……
她就像皇宫里的嫔妃,因为一朝受宠,被一帮通晓察颜观色、谨言慎行的下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听的是好话,受的是优等待遇,却总觉内心空落落的。
她渴望一个知心的朋友,哪怕可以诚心相待,难过时谈谈心、说说闺密话。
机灵的小焱走向床边,望着她的眼里没有起伏的情绪,但却多了份疏离,眸中没有特殊的神彩,恭敬地问道,“小姐是要我帮你接听电话吗?”
冷漠公式化的声音,让千露思的心瞬间透凉,怅然若失地朝小焱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将手机递了过去。
她怀疑之前个热情如火、对自己友善亲切的小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难道是自己太孤单,产生了幻觉?
“小姐,对方说她是你的妹妹韩珊珊,要求你本人接电话。没经你同意,我擅作主张告诉了她,你的嗓子不适发不出声,没有办法听电话……”
小焱机械地复述着电话内容,突然像个做错事等待主人惩罚的女仆,低垂着头自责着,她无法确定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惹得女主人不高兴。
扯了扯小焱的衣角,迫使小焱回望着自己,千露思漂亮的双眸中透着亲切的爱意,传递着叫对方不必自责的信息。
“谢谢小姐的宽容!噢,对了,她听说你不舒服,说是下午要过来看看你。”小焱说得不以为然,转身去倒水,没注意到千露思变得有些苍白的脸。
终究还是要面对她了吗?
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会感到害怕?
“小姐,消炎药。”端着水杯,小焱推了推正在闪神的千露思肩头。
她却惊得张大了嘴,可惜仍发不出声,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却极快地掩饰掉了,接过水和药,木然地往嘴里送。
“咳……咳……咳……”一不小心,水呛到了喉,禁不住咳嗽起来。
快速拿走千露思手中的水杯放到台面上,小焱轻拍起她的后背,心里不屑至极,恶狠狠地咒骂:喝个水都噻牙,没用的东西!
咳嗽终于缓和了过来,千露思直起腰,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波澜不惊的小焱,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还是很感激这个看似若即若离的小女佣。
小焱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又剩下千露思自己,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青春美丽的脸庞,却早已今非昔比。
是时间错了,还是心态变了?
“静秋姐姐……静秋姐姐……你在吗?”
卧室门外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紧接着,响起了低沉的敲门声,“你在里面吗?我进来喽?”依旧是女子兀自的问话。
千露思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扭门已瞥见齐乐清亭亭玉立的身影立在门边。
她记得,这是立尽多年终得以与任浩昨晚相认的亲妹妹齐乐清,可是,她来这里干什么呢?
“静秋姐姐的美丽,果真名不虚传!”说着,齐乐清笑得千娇百媚地走向一脸茫然的千露思。
眼神流转,面上带笑,眸底却闪着鄙薄之意,一翕一合的性感小嘴里,抒情地说着动听的赞美之词。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温婉清润、袅娜娉婷……我发觉,就算我用尽所有自己所能想到的美言,都无法涵括你的鹤立鸡群之美。”
千露思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无奈于自己无声示人,然而,恰恰因为她的缄默不语让齐乐清心底认定她懦弱无能、徒有虚表,不屑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顿了顿,齐乐清继续装作悠然自得地聊着,“难怪见了你的男人都会为你倾心、痴心、念念不忘?就连我这个女流之辈,都看得垂涎欲滴、移不开视线。昨晚惊鸿一瞥,只觉眼前一亮,却没能细看品味。今天贸然闯来看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她的矫揉造作令千露思极为反感,想必是要上门找她的茬,只是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其实,齐乐清哪有不认识了千露思的道理,同在一所大学念书,一个校花一个清纯公主,同属深大的焦点人物。
更因为黎枫的原因,她早已把千露思看成了头号情敌,事事都不甘心输于千露思。
昨晚养母对千露思毫无保留的赞美评价,就像是硬生生从她手中抢走她的宝贝般,让她恨之入骨。
“姐姐不说话,我就当你不见怪喽。”笑逐颜开的齐乐清,自来熟似的挽起了千露思的胳膊肘儿,一副娇滴滴的撒娇模样,着实看傻了千露思。
这人怎么可以虚伪到如此?
愣神中,已被齐乐清挽着走向了门外,边走边故作亲昵地说着,“走吧,我带你出去玩,珊珊过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珊珊?
韩珊珊!
大脑接收到这个信号,千露思的心禁不住咯噔一下,往下沉去,随即狂跳不止,恐惧感再次包围了她,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竟让自己害怕到如此程度。
到底是为什么?
“姐姐……”走廊里赫然出现了韩珊珊的脸,一声“姐姐”听得千露思心里发毛,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僵在门边。
“静秋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见到妹妹太高兴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齐乐清故意曲解着千露思的举指。
看着千露思的脸色瞬间惨白,感觉到她身体突然一僵,似乎全身还在发抖,虽然不明所以,但心里还是难免得意,冷冷地扯了扯唇。
与韩珊珊互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笑得妩媚灿烂,一左一右亲昵极致地挽着千露思的胳膊肘儿走进电梯,那画面更多的像是绑架。
“姐姐……昨晚爸爸失魂落魄地开车回家,出了车祸……”看着千露思美丽的侧脸,韩珊珊故意把“出了车祸”这几个字重点强调,她想看看这个一直隐姓埋名多年的同父异母姐姐到底是何居心。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就快要梦想成真、得偿所愿与齐哥哥订婚在暨的时候,她却阴魂不散地半路杀出?
为什么要在消失数年后,突如其来地恢复身份,回来跟自己抢父爱?
几千个日日夜夜,自己付出的艰辛饱受的苦楚,数不胜数,每当心灰意冷之时,只要想到即将拥用的齐哥哥,她便动力十足、精神抖擞。
如今,这个软弱无能的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毁灭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
她不会原谅她,绝对不会!
整理了一下脸部表情,韩珊珊扯上一个魅惑人心的笑,甜甜地与千露思套着近乎,“好在爸爸没受伤,只是前车盖刮伤了一点,姐姐不必担心。不过,爸爸妈妈都很想你的,要不然,你今晚就搬回去住几晚吧,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毕竟十多年不见……”
禁不住在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