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门框,千露思愤恨得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掐入木质门框里,紧咬着唇瓣,直到咬破红唇渗出殷红的血迹,口腔内立时充斥着腥甜的血味。
千露思竟完全忘了自己可以选择甩头离去,强忍着早已在眼眶中打着转的湿热晶莹,直愣愣地杵在门边,泪眼朦胧。
其实,不是她忘了离开,而是她不听使唤的双脚啊,早已不受她所控制,生了根般扎在那里,动弹不得。
似有心灵感应般,齐冠天回过神来,迅速从雷丽丽的手中抽离了自己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视线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千露思的,或许他对上的只是她空洞无聚焦的眼眸。
看了看她平静无波的苍白小脸,紧咬的双唇依稀能辨出血迹,再瞥了瞥她已青筋直冒的手臂,隐隐透出的愤恨和悲伤萦绕在她的周遭,让她羸弱的身姿显得倔强至极。
他想要解释,事情并非她所看到的那般,但……如此的误会不是更乘他意吗?
丽丽刚才说她本来就是他的女朋友,他们一直就是男女关系,虽然有一纸协议,但也难保日久生情,而自己夹在其中又算什么?
多么尴尬的一个身份,叫她如何坦然面对?
好烦,真的好烦……
为什么人长大了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为什么要谈恋爱?为什么谈了恋爱却又要闹分手?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有欺骗……
南任浩和辛方一左一右地走到了千露思的身旁,但她却没有心思去理会外界的一切。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对着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或许他们什么也没说吧,只是沉默着给予她勇气和力量。
忽然,肩上传来一股热流,一只温暖的大手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拥入了一具宽厚的胸膛。
她知道,这就是南任浩!
只有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件旷世珍宝。捏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此温柔体贴细心懂得呵护女孩的男人,是不是就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形象呢?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永远把自己放在掌心里疼爱呵护,多好!
是啊,多好……
千露思不假思索地伸手环抱住南任浩的腰身,紧紧的,恨不得躲进他的怀里,永远不要再出来,深情地唤了一声:“任浩!”
这一声至情至性的呼唤,还有她心甘情愿的拥抱,真的让南任浩心花怒放眉宇开花,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得更紧,紧得几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旁的辛方受伤地看着忘我地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心骤然下沉,脸色黯然失色,不禁涌上一股强烈的憎恨情绪。
恨他们不顾他人感受,众目睽睽之下竟卿卿我我,恨自己对任浩的爱被无情搁浅。
齐冠天的余光偷偷地瞥着搂抱在一起的人儿,内心犹如山洪爆发般迅猛难抑,双眼射出灼热的愤怒火焰,几乎能将天花烧个窟窿。
早已紧握成拳的指关泛着青白色,手臂上和手背上的青筋,活跃地乱窜,处处彰显着他呼之即出的怒火。
雷丽丽斜着身体也看着相拥的男女,脸上却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似阴谋得逞的狡诈,也似羞愧难当的尴尬。
“任浩,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从南任浩的怀里抬起头,千露思殷切地望着他急迫地问道,直到看到他幽幽地点头答应。
她并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更甚者,变得更不鸟依人般地偎在他怀里寻找着更舒适的姿势,无形地在向某人宣告: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她的举指,齐冠天又何尝不明白,只是除了漠视一切,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结局,本就是他千寻万求的,如今心愿已达成,他应该高兴,不是吗?
可……他的心为何隐隐作痛,像被无数支针同时扎着般,不见鲜红却让他痛得无法言喻。
南任浩拥着千露思欲转回隔壁的病房,迟疑着要不要跟齐冠天打声招呼,最后竟然是千露思抢白说道,“不好意思,朱利!打扰到你休息了,我们先回房了。”
上挑着的柳叶眉,紧抿的双唇,紧握的粉拳,倔强的小脸上带着冷傲和不屑,却又执意假装不以为然地睨着他。
对上她的眼,她高傲地昂了昂下巴,似要回避但转念又用眼角斜睨着他。
他嗅到了来自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浓火药味,还有些他读不懂的某些什么,但她挑衅他的忍耐限却是再明显不过。
她的眼神向着他,在说:不好意思哦,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以后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回她:那敢情好,我不需要你的喜欢。
她又回他:最好如此,哼!
撇了撇嘴,不再望他,只见她一脸幸福地靠上任浩的肩,得意忘形地秀着他们的恩爱。
齐冠天平静外表下的心,气得火冒三丈,却只能硬生生地压抑着。
倏地,他捉住身旁雷丽丽的手,似茫然不知所措中寻到的一根救命草,紧紧地捏在他的大掌中。虽被他捏得生疼,但雷丽丽却笑如桃花地承受着。
千露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很快便稍纵即逝了,但却难逃他犀利的鹰眸,被他尽收眼底。说也奇怪,他竟立时怒火顿消,心里好受了许多。
被千露思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喜形于色的南任浩,并没有发觉他们之间的眼神对流,淡淡地附上一句:“朱利,你好好休息,我跟露思先回隔壁病房了。有需要随时吩咐!”
不等齐冠天应许,千露思已反牵起南任浩的手离去,嘴里低声地不知在说什么,他听不见但他们间的暧昧却刺痛他的眼,让他坐立不安,却又不得不极力控制,佯装若无其事。
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直冒酸水,无可厚非,他是真的难以置信她的突变。
几个小时前,她还对自己深情地说她喜欢他,然而此刻,却迫不及待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该相信她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吗?
他不喜欢别人唤他的中文名字,那会让他情不自禁沉浸在过去有韩静秋的岁月里,让他感到痛苦无法自拔。
英文名“朱利”,是他在社会大众面前的官方称呼,他要求所有人在外只能叫他“朱利”,哪怕是他的父母。
然而,千露思……她竟也随着大众唤他一声“朱利”,他的心难受得无与伦比,她冰冷的生分让他寒透了心。
他喜欢她唤自己一声“司秋”,深情而又缠绵悱恻,这是他给她的专属权,而刚才,她却弃权了。
是不是代表着她与韩静秋一样,即将远离自己了?
韩静秋离开他的世界已经十一年,“齐冠天”这个称呼早已被“朱利”代替,他不需要所有人用“齐冠天”来提醒他韩静秋曾经的存在。
她离去了,早已成为他心口上一道永不磨灭的伤。即使早已痛到麻木,但他也只愿夜深人静的梦醒时分,独自回味,独自承受,独自舔舐……
痛苦了那么久,只为韩静秋的离开,如今,他颓然已久的心刚刚被千露思唤醒,而自己却要残忍地亲手将它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咎由自取,还是……命运错位?
也许在城市不知名的多隅,早已演奏着黑夜的靡靡之音,上演着都市男女的纸醉金迷旌歌夜舞。
五光十色的情绪糜烂在生活的脚步中,谁失去了谁,世界又少了谁,在偌大的天地宇宙间,渺小得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隅之地。
雷丽丽不禁悲凉地心想:如要不能在沉默中爆发,那就在沉默中死亡吧。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哀莫大于心死。
客厅里传来悉率的细微声响,雷丽丽以为是千露思悄悄进来了,连忙站起身。长跪过久的双腿麻痹到无法站稳,不争气地趔趄跌落在病床上齐冠天的身上。
紧阖着眼睑的他,由于她的突如其来,受惊地立即睁开了双眼。
室内昏暗的光线,让他们身体紧贴在一起的姿势暧昧而又神秘朦胧。
当齐冠天的视线对上雷丽丽的眸仁时,他禁不住拧眉,眼底盛满了厌恶,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觉油然而生,冷冷地喝斥道,“不想死的,赶紧离开!”
“呃?”她被他的无情怔得无言以对。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激动得踉跄着站起身,满心悲愤,不禁低吼卑微地说着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如此冷若冰霜地对我?是不是我哪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他不屑地用眼角斜瞥了她一眼,结实的胸膛微微颤动,从喉结处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再怎么改,你也只不过是一只带着勃勃野心的野麻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还不配!”
伤人……
绝对的伤人!
他怎么可以残忍到毫无顾忌地践踏她的自尊,子虚乌有地给她安罪名?
雷丽丽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哐当”一声,绝望而又悲怆!
他误会她!不行,她不要他误会她!
咬了咬轻颤的唇,雷丽丽慌忙解释道,“我……没有!从来没有想过我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是单纯地想要……”
“单纯地想要……想要什么?金钱、名利、地位?明明就是长着一脸勾引男人的相,还大言不惭地把自己说得自命不凡、神圣不可侵犯!怎么,不服气?”
雷丽丽的话被来人趾高气扬地无礼打断,她只能愣愣地回头望着这个模样长得标致甜美的女孩,但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认识她,更别说令她如此出言不逊啦。
忘了恼怒对方不礼貌地打断自己的话,要是平时她绝对还以颜色,但此刻她却只能瞪着双眼疑惑地上下打量着走向她的女孩。
她想要从外表看透她的内里,看她安的什么心,看她是何方神圣?为何她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能强烈感觉到女孩对自己的深刻敌意,就像是情敌……
对,就是情敌的意味!
难道她是……朱利的未婚妻?
这个无心的认知让雷丽丽的内心震惊无比,下意识地放大再放大,后退了一步,看着对方盈盈款款走来,越发肯定了内心的猜疑,情不自禁地自语,“难道你是……”
雷丽丽的耳际因她的话而嘤嘤嗡嗡作响,一句话简直炸得她魂飞魄散,哑口无言!
虽然她早已在内心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可对方冰冷的话无情拂面而来时,仍仿若一把明晃晃尖锐的利刃,生生地刺入她的心脏,叫她撕心裂肺的痛!
她……就是朱利的未婚妻!
不可否认,她,的确明艳动人、妖娆妩媚、气质非凡、高雅不俗。一张完美的天使脸蛋和一副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可谓无懈可击。
跟她相比,自己显得平淡不奇渺小平凡,犹如大千世界里的尘埃一粒。
她是妖艳的红花,在风中尽情地摆弄着妖娆的身躯,吸天地万物之灵气,聚凡尘俗世之世故,而自己,却连陪衬红花的绿叶也算不上。
最多,只能是红花树下的一棵无名小草。
不禁黯然神伤,悲叹起自己的卑微人生来。
为何一出生就注定自己的人生没有别人优越?
为何不齐自己付出多少倍的努力和艰辛,费尽心思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而某些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获得?
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平?
到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天爷忘了让她达成心愿吗?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小得可怜的夙愿。
她只想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求富贵荣华,不求功名利禄,但求彼此恩恩爱爱共渡此生。
这……是不是很难?
韩珊珊扭着水蛇腰高傲地经过雷丽丽身旁,脚向外一侧假装崴了脚,娇滴滴地“哎呀”惊呼出声,身体自然而然地倾向了雷丽丽,实质却是顺势抬手用力推开雷丽丽。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雷丽丽不得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但却早已控制不住身体的倾斜,趔趄着向后倒去。
在那一刹那,她发誓她看到了韩珊珊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已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而韩珊珊却顺势投入了齐冠天的怀里。
她慌乱却不失优雅地起身,故作难为情地朝齐冠天连连道歉,细声软语,简直可以勾走所有男人的魂魄。
而呆坐在地上的雷丽丽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迟迟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却阴狠的女孩。
但愿是自己看走了眼,她并不是什么恶毒的女人!
虽然朱利未来的妻子绝对不会是自己,但她却真心不希望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一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蛇蝎心肠的女人!
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都什么时候了,自身难保却竟然还在为他担忧?
雷丽丽狠狠地自嘲,无奈地笑笑,起身离去。
人家是一对夫妻,恩恩爱爱过二人世界,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她何必不识趣地死皮赖脸呆在一旁,难道还嫌自己的糗出得不够大吗?该死心了,不是吗?
动作轻柔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连声音也平静得令人怀疑刚才激动的她是真是假,她柔声淡淡地道出:“说吧!”
一时闪神,南任浩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也许是顾忌辛方在场,犹疑片刻,说道:“露思,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或者说单纯吧。朱利和雷丽丽的相识,其实是一个错误……”
“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是受协议约束而在一起吗?”千露思抢白地问道。
然而,这话听在辛方耳里却炸开了锅,好奇、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随即激动地挽起南任浩的胳膊肘儿,一脸八卦的急急反问,“什么,他们是协议男女关系?是为了金钱出卖肉体那种吗?”
千露思用眼狠狠瞪了辛方一眼,警告她不要插话,只见辛方不满地撅了撅嘴,低眉不语,却仍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
“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他们之间除了协议和金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南任浩肯定的语气不容质疑。
低下头轻咬着才刚凝结血丝的唇,虽不敢苟同南任浩的话,但千露思却无言辩驳,她不知道该作何表态,一副语塞的憋屈。
客厅里上演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辛方的内心波涛暗涌,但却不敢再造次,瞥了瞥沉思的南任浩又看了看迷离了双眼的千露思,终是没敢吭声。
片刻沉默后,千露思幽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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