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巴甜!”边说边用手指刮了刮女儿小巧的鼻头,柳如萍欣慰地呵呵笑出了声。
嘟起粉嫩的小嘴,韩珊珊不满道,“不是人家嘴巴甜,是事实胜于雄辩嘛!”
“好,好,事实胜于雄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柳如萍摇着头表示无奈。
一路上,母女俩有说有笑聊得甚欢。
韩珊珊内心深处的阴戾和狠毒,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她的乖巧温驯、通情达礼、甜美可人的形象所掩饰,瞒天过海,蒙蔽了所有人的眼。
谁会将她天使般的高贵与魔鬼的阴暗联系在一起呢?
躺在移动病房上,齐冠天被护士们从icu病房转移出来,要求转入千露思的病房。
他要跟她同在一个房间同睡一张病房,这也是刚才他交待史杰去做的事。
“我不同意!”站在护士身后的齐夫人裴晴厉声喝道。
“千露思是谁?应该是一个女人吧。你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怎么可以乱搞男女关系?你瞧瞧……”
手指指向魂不附体正在发愣的韩珊珊,继续道,“珊珊也来了,为了你,她担惊受怕,吓得魂不守舍。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随着齐夫人裴晴手指的方向,躺在移动病房上的齐冠天顺势斜睨过去,的确看到了两眼空洞无神的韩珊珊正兀自发呆,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不禁皱眉,谁让她来的?还有她那虚情假意装腔作势的妈妈柳如萍!谁让她们来的?
看到她们,他就莫名的心浮气躁,怒火翻腾,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厌恶情绪。
打心底里的排斥!
这种讨厌的情绪从小就跟随着他,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或许因为她们曾经刻薄过韩静秋吧。
韩静秋!你在天国还好吗?
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为什么不等着我回来娶你就离我而去?难道你就舍得让我孤单活在这个世上,独自承受爱你却欲罢不能的痛苦吗?
韩静秋……
齐冠天在内心悲痛地呼唤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他的眸底已换上了冷冽得让人如临千年冰山般的寒冷刺骨,冷冷地命令道,“送我到任浩的病房!”
紧接着,用他犀利的眼神在人群中搜索着南任浩的身影。落定,对着南任浩说,“任浩,给你一个机会,你去跟千露思住一个病房。你,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看到南任浩一脸的不可置信和疑惑,齐冠天的心里有些不爽,这小子竟然傻到不知道自己在给他和千露思制造机会。
想到千露思,他的神色不禁黯然。
千露思,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临阵逃脱!
或许今生,我们注定无缘!
虽然在生死悠关的时刻,我们将心承诺了彼此,但我内心对韩静秋的那份深爱和对韩珊珊的仇恨,早已将我的心吞噬得尸骨无存。
我,不再有心!
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能够爱你?怎么能够承诺让你幸福?
瞻前顾后反复思量,还是觉得任浩比较适合你!最起码,他爱你爱得义无返顾,为你能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我相信足以让你得到幸福。
把你交给他,我,真的很放心!
别了,我的爱!
做出这样的决定,齐冠天的内心真的痛苦万分,叫他以后如何面对她和任浩的卿卿我我你依我侬?但是他那颗受种种世俗原因羁绊的心哪,又能如何挣扎逃离它们的纠葛?
“护士小姐,即然他不愿意那就算了,还是将我送去813号vip房吧。”任浩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不过就是怕他的失明会连累千露思吗?可如果露思能爱上他,这一切就不再是拖累,而是同甘共苦的幸福。
“不,等等!我……愿意!”矛盾在心头,南任浩犹豫不决,但齐冠天最后的通碟还是让他如梦初醒,仿若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心般,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决定,心里也如释重任般地舒了口气。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齐冠天的嘴角轻扯上一道落寞的弧线,一种悲从中生却冷俊得让人窒息的笑容,浅浅淡淡地,挂在他本就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淡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只是这笑,不及眸底便已稍纵即逝,看得人心碎。
南任浩无法看到他的寂寥,但却被齐夫人裴晴看在了眼里,她很震惊,这可是在齐冠天脸上从未出现过的无助。
难道儿子真的喜欢那个叫千露思的女孩吗?不行,她绝不能让他辜负珊珊!他身上背负着她与姐妹们的约定,怎么可以违背誓言?绝对不可以!
护士们将齐冠天推进了八楼812号vip房,送进了休息室,几个人合力将他抬上了病床,便推着移动病床退了出去。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朱利说。”齐夫人裴晴平静地喝退了所有人,坐在了病床旁,定睛看着齐冠天,久久不说话。
“怎么?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齐冠天讽刺道。
“冠天,难道我们母子俩就不能平心静气地聊聊吗?”齐夫人裴晴的眼里带着哀求。
“呕?你这算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我很稀奇你所谓的‘平心静气’所聊的话题是什么。”冷冷的语气里,陌生得让人感觉不到他们是母子。
“我冷血?那都是拜你所赐!”齐冠天的情绪也略显有些激动,呼吸变得急促,一句话说得大声了些,却由心脏位置传来的痛楚,疼得他连吸了几口凉气。
他的这副模样,明明让她看得心都绞痛,但齐夫人裴晴眼里对儿子的疼惜却只是一闪而过,怒火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也冷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冷言冷语发挥到极致,说道,“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我有千般不是,你忤逆顶嘴就是不孝。纵使千错万错,我是你妈的事实倒不会有错!”
他感觉到了她隐忍着即将发飙的狂风暴雨,多年来,她说一不二指手划脚的性格还是没改半分,跟慈禧太后的霸道专权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她的儿子,而她却没有给过他半点慈母般的关怀,有的只是漠不关心任其发展的冷漠,要不就是不容违背的命令,连陌生人都不如!
在她内心,只有权力、金钱、地位,亲情,那是何物?她早已不记得了吧!
“没错!我承认我的命是你给的,但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母亲的痕迹!”齐冠天的话说得绝决无情,气得齐夫人裴晴哑口无言。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无不彰显着她的怒火中烧之势。
千算万算,还真是没有算到,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到头来竟然如此冷酷无情地对待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
是命运安排错了吗?让本不该成为母子的他们做了母子,所以如今老天要来惩罚她!
还是上辈子亏欠了他,这辈子来讨债?
“你就那么痛恨我吗?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不该做母子!”齐冠天无情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再一次击碎了齐夫人裴晴的心。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哐光”一声,碎了一地。
“好,很好!既然我们不是母子,那我想请你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悲凄地苦笑了笑,她倒要看看这个不孝的忤逆子到底要把他们归类于人类的哪种关系。
“我想我们应该是债权关系!”齐冠天幽幽地道出。
齐夫人裴晴愕然地瞪大了双眼,这个想法却也是她内心的结论,但她却不露声色,冷然问道,“债权关系?何以见得?”
“所谓债权关系,是指权利人必须由义务人的一定行为相配合,才能行使和实现其权利的民事法律关系。我是权利人,而你就是义务人,我必须由你的一定行为相配合,才能行使和实现我的人生独立行为独立。”
说得有些深奥,但对于叱咤风云,一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铁娘子裴晴而言,这简直是成年人看小学生文章……易如反掌。
“原来在你心目中,我们的母子关系就只是债权关系。我就是一个只会束缚你自由羁绊你行为独立的义务人,对吧?”这一次她没有恼怒,只是淡淡地分析着儿子长期以来对自己的误解。
“难道不是吗?”齐冠天直视着她的双眼,犀利的鹰眸几乎能将她的灵魂看穿,不屑地反问道,却让她莫名地想发怒。
“那好,既然你如此认定这份债权关系,那就请你一直谨记!”气不打一处来,齐夫人裴晴被气得无言以对,但却还是强忍着怒火将她的目的亮了出来。
思前想后一番,还是毅然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柳如萍想阻止却也来不及,她怯生生地朝着齐夫人和齐冠天点头问好,并劝道,“伯母,您跟齐哥哥好好说嘛,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没事,珊珊,冠天就这个脾气,不冷不热不愠不怒,天踏下来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冷血无情!以后怕是苦了你啦。”齐夫人裴晴一脸的心疼。
“哪会呢,我觉得齐哥哥人其实很好呀,只是性格有些冷酷而已,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我相信他会好好待我的!”其实,她根本无法确定,在未来的日子里,齐冠天真的会好好待自己吗?她在他眼里,何尝不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敌!
如此设身处地地为儿子开脱,齐夫人裴晴看韩珊珊真是越看越喜欢,赞赏的眼神毫不吝啬,说道:“真是个通情达礼懂是为人着想的好女孩!冠天能娶到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她俩故我的互相吹捧,却让齐冠天听得蹙紧了眉宇,不禁在心里腹绯无数遍,不屑地哼哼看着她们。
突然撇头望向病床上平躺着一脸平静的儿子,齐夫人裴晴的笑容随即隐没,冷冷地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养,公司的事我会处理。等伤好了,择日举行你和珊珊的订婚仪式。”
“……”齐冠天仍旧一语不发,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就像一尊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石雕,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眨眼那么细微的小动作都没有。
这要死不活的表情,齐夫人裴晴看了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恨恨地说道:“很好!沉默代表着默许!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过后,不要让我听到半个‘不’字!”
“反对……有效吗?”气若游丝的话像一缕轻烟,袅绕着飘入了齐夫人裴晴的耳里,不禁让她错愕了半秒。
“反、对、无、效!”随即恶狠狠地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崩出。
一旁的韩珊珊被屋内的“销烟战火”轰得几乎窒息,线视来回地在他们母子间游荡,她感到极度地不知所措,情不自禁地轻轻扯了一下齐夫人裴晴的衣袖。
“放心,没事的,伯母会为你作主!”下意识地拍了拍扯着自己衣袖的韩珊珊的手,似安慰更似保证。
这是他的母亲吗?齐冠天不禁扪心自问,心都寒了,为什么连雷家庄的村民都比不上?
他此刻还是一个刚刚渡过危险期的病人,伤口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极力隐忍着痛楚,汗湿了夹背,而她却视而不见,马不停蹄地来逼他答应订婚一事。
如此冷血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吗?
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齐冠天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走吧,订婚的事,我会让你们如愿以偿。不过,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的脸!”
“你……这是什么态度?读了那么多年书,尊老爱幼,这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吗?你也太让我失望了!”齐夫人裴晴简直要被他气炸了,真是前世欠债今生讨还呀。
“你这才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齐冠天仍旧闭眼不睁,懒懒地道出。
“你……”
“不说了,伯母,咱们还是先出去吧,齐哥哥才刚刚脱离危险,应该好好休息。有事以后再说!”韩珊珊搀扶着气得头晕脑涨的齐夫人裴晴离开了休息室,来到客厅。
这是怎样的一对母子,母亲竟然强势逼迫儿子娶他不喜欢的女人为妻,什么年代了还时兴旧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的风俗,而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却欣然接受,这一反常态的举动,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齐箫抬手拍了拍夫人的后背,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却终只是“唉”的长叹了一口气。
“齐夫人,我看孩子们的订婚仪式也不急于一时。朱利受了重伤,需要时间调养,一时半刻也难恢复,况且珊珊还在上学,时间往后推推也没什么不可!”
柳如萍的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礼,句句都是为齐家人着想,的确令齐夫人裴晴很受用。
“是啊,裴晴,韩夫人的话说得很在理!我想我们没必要把时间逼得太紧,以免显得太仓促。儿子才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跟珊珊虽然从小认识,但毕竟分隔时间过长,也需要时间慢慢培养一下感情。”
这一次,齐箫没有反驳夫人的话,的确让她小小感动了一番。
接过话题,一副既往不咎的神情,平静地说道:“既然未来的亲家都开腔求情了,我想我再坚持己见会显得过于不通情。好吧,朱利要求一个月时间,那我就给他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我不会干涉他的任何言行举指!一个月后,必须回齐家给我领命!”
偏着头朝向休息室大门,齐夫人裴晴故意说得高亢大声,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给齐冠天下的最后通碟和妥协。
适才扑入齐箫怀里哭得泪如雨下的人儿,此刻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小鸟依人的温柔,强悍得如发飙的母狮子,前后真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房内的齐冠天,闭紧眼眸,浅抿双唇,假寐!
他的一颗凌乱的心,早已凌空飞去了隔壁千露思的身上。
史杰说她高烧不止,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心里着急,恨不得飞去隔壁看着她守着她,可……她的身边已有任浩,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将她推进了任浩的怀抱,能怨天尤人吗?
如今有任浩在照顾她,他那么爱她,一定会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还有什么好挂心的?即使担心,他,也没有资格了吧。
眼下,他该放心,欣然接受“慈禧太后”的订婚安排,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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