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沉默中卑微滋生,是否也该在沉默中绝然扼杀?
不久,宾如松折回了病房,在千露思屁股上打了一针消炎针,又在她手上扎针输液,这时瑞田走了进来。
“任浩,齐夫人来了!”冷漠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瑞田云淡风轻的声音,淡淡地飘进了南任浩的双耳。
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出乎意料,不禁为之微微一怔,愕然的神情稍纵即逝,南任浩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
走上前,瑞田伸手插入南任浩的胳膊弯里扶他起身,欲带他回隔壁病房,却被他厌恶地拂开,带着些许怒气,说道:“我自己能行!”
他讨厌大家都把他当成瞎子,虽然他原本就是一个瞎子,但骨子里却怎么也不肯去承认这个事实,他不要怜悯不要同情不要特殊!
没走两步,南任浩回头对着床边的宾如松说道,“宾医生,露思……就麻烦你了!”
“任浩,你怎么越来越客气了?照顾病人是我们做医生的天职!放心吧,她没事,好着呢。”听到宾如松略带承诺般的话语,南任浩放心地与瑞田离开。
走在身侧,瑞田不时地瞥了瞥南任浩的侧脸,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竟看不出他对失明的任何抱怨和颓废,行动自如,抬头挺胸,倒让人看不出一丝盲人的特征。
没入门边的瞬间,瑞田情不自禁地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病床上惨白着小脸的千露思,心犹如被针扎般的疼痛。
甩甩头,急步追上南任浩的脚步。
“齐夫人……来干什么?”终究是抑制不住好奇,南任浩大惑不解地问出声。
突然地停下脚步,让有些闪神地瑞田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尴尬地道着歉。
众人或坐或站,低着头一言不发。
由于视力不及的关系,南任浩沉默不语愣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新一轮炮轰。
想起齐冠天对她的“尊称”……慈禧太后,此刻,她那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架势还真是十足的霸道专制,这外号倒也甚得贴切。
禁不住扯起嘴角,弯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浅浅的淡淡的,却是让人感到落寞心疼的。
看不到南任浩脸上有任何悔意,确切地说,竟然还能勾唇浅笑,这让齐夫人裴晴的心里更是波涛汹涌怒火翻腾。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挑着眉大声怒斥:“笑?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是不是觉得眼睛瞎了没什么大不了?有没有想过你以后就是个盲人,在人前摇尾乞怜,连顾影自怜的悲凉都没有资格!”
齐夫人裴晴几乎是吼出来的,怒火蒙蔽了她的双眼,竟让她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一反常态。
压抑在内心多时的怨气和怒火,今天,终于得以释放。
对齐冠天桀骛不训傲慢不羁态度的无奈,本不该与南任浩扯上任何关系,但她却控制不住渲泄的冲动,劈里啪啦地对着南任浩发泄了一通。
客厅里的众人屏息沉默,将头埋得更低了。
然而,南任浩却是一脸的倔强,昂首挺胸,凭着他连日里刻意对地形的加强熟悉,他竟能如常人般从容不迫地走到齐夫人裴晴的面前。
“董事长!”南任浩毕恭毕敬地向她鞠了一躬,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地说道:“没错!我以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特意在“瞎子”二字上加重了音。
顿了顿,继续道:“不齐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是一个瞎子的事实。瞎子,没有错!我国的法律规或任何企事业单位的规章制度里没有任何规定,瞎子必须对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我,虽然是一个瞎子,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更不会做顾影自怜的蠢举!”
一番话,让南任浩辩驳得义正辞严,甚至可以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就像是一个雄辩家,以“盲人是否该向人类摇尾乞怜”为主题,展开辩论。
听得众人几乎激动得想要鼓掌叫好,却把齐夫人裴晴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正气凛然的南任浩,半晌没说出话来。
“够了,裴晴!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公司,不是你展示领导风范的的地方!”看着夫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撒泼形象,齐箫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遏止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家里公司里,她就像一个女王,谁也不能违背她的旨意。齐冠天不从她愿,就被她看成了忤逆之孝,大逆不道。
被少言寡语从不责备她的丈夫,当着众人的面说得她下不了台,齐夫人裴晴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多变,不可思议、愤怒、难堪、委屈……来回交替在她脸上。
最终,让她恹得跨下了双肩,一脸漠然。
虽然客厅里坐着十几个人,却静谧得让人误以为空无一人。
“任浩哥哥,其实伯母和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探实一下你的身体近况,并没有其它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伯母哦!”韩珊珊甜美如天籁般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声甜死人的“任浩哥哥”叫得南任浩直发愣,一时辩不清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任浩哥哥”这个称呼是妹妹的专属,他不允许别人来亵渎!
“你是谁?我们很熟吗?”冷冷的语气,带着疏离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南任浩揣着厌恶的情绪,眉头紧锁。
他的冷漠里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警告和千年冰雪般的寒气,冰得韩珊珊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浑身打起激灵来。
睁着无辜的大眼,死死地睨着他,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他也像齐哥哥那样冷若冰霜拒她于千里之外?
“任浩哥哥,我是珊珊呀,齐哥哥的未婚妻!”韩珊珊说得特别自豪,因为她就快要与齐冠天订婚了,这可是她从小的梦想,梦想长大了披着婚妙成为齐哥哥美丽的新娘!
珊珊?
未婚妻!
是的,他记起来了。月初齐家party上,齐老爷亲口宣布过。
如果“韩珊珊是齐冠天的未婚妻”将成为事实,那露思怎么办?她岂不是无辜地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不行,为了露思未来的人生,他必须跟朱利说清楚。对!等朱利醒过来,他必须跟他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虽然自己也未必能成为露思未来的幸福,但他必须为她争取自由!
可,朱利说过即使他不爱露思,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他的话此刻仍犹在耳际。
“任浩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见南任浩发呆不语,韩珊珊担忧的神色显露无疑。
“没事!以后叫我任浩!”还是一贯的冷漠。
他跟齐哥哥年龄相仿,叫他“任浩哥哥”不可以吗?他冷漠地纠正称呼是在诏告他的不乐意还是警告我不可以再犯此类错?抑或是急于与我划清界线……
不齐怎样都好,事实的结果就是:南任浩不喜欢她!
韩珊珊认清了这个事实,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失落失意,毕竟他并不是她的谁,他爱怎么就怎么吧,她还没心思理会他呢。
只要不妨碍她跟齐冠天在一起,她才懒得理他的生与死。
只是……如果有人胆敢破坏她和齐冠天的好事,她见神诛神见鬼杀鬼,绝不心慈手软,就像小时候的韩静秋……
哼哼,谁也妄想拆散她和齐冠天!绝、不、容、许!
韩珊珊在内心恶毒地想着种种可能,眼神泛起了寒光,只是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齐夫人裴晴回过神后,思前想后还是走到南任浩身侧,跟他道歉解释。
“任浩,其实……我并没有耻笑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原谅我一时冲动下犯下的口不遮拦之错。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担心儿子的一颗焦急的心。简琴说朱利也几天没上班了,我很担心他,所以才会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
“没事!是我太过激动。如果有冒犯您的地方,还望您谅解!关于朱利……”南任浩犹疑着该不该说。
“朱利怎么了?”齐夫人裴晴还有几个专程来医院探病的人,都因为南任浩的迟疑而悬紧了一颗心。
由于视力不及,迫使南任浩在短时间内练就了闻声识人的本领,当然,这个“声”是指脚步声,基本上跟他接触较多的人,他都能准确无误地辨别出对方身份来。
轻轻扯了扯嘴角,南任浩友好地唤了声“宾医生”,这一举动却令众人微微一怔,无不佩服于他敏锐准确的听觉。
宾如松从容不迫走向南任浩,向在场的众人友善地点头示意问好。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得令人窒息的气息,他能强烈感受到适才在这里上演过的不愉快,也很好奇视线所掠过的几个陌生人的身份。
这几个人气质高雅,神韵淡定,让人一看便知非富则贵,有着富贵人家倨傲、谦卑相交织的特殊气质,一定来头不小!
尽齐他十分好奇,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匆匆撇开头,装作若无其事。
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让好奇心发挥到淋漓尽致,什么时候该将好奇心碾死在襁褓当中。
“嗯,任浩,我来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宾如松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跟南任浩的关系深浅,可以说完全只是一副专职医生对病人之间的敬业态度。
“我来帮你引见一下吧。”说着,南任浩的伸手合一指向齐夫人裴晴的方向,说道:“这位是朱利的母亲,旁边是朱利的父亲,年轻漂亮的这位小姐是朱利的未婚妻!”
宾如松一一向他们点头问好,最后视线落在柳如萍身上,眼里带着疑惑,由于柳如萍从始至终没出过声,南任浩也不知道有她在场,所以没作介绍。
韩珊珊看出了他探寻的目光,会意地连忙挽着柳如萍的胳膊,甜甜自豪地说道:“宾医生,你好!她是我妈妈柳如萍!”
“好了,宾医生,麻烦你给他们说一下朱利的现状吧。”不知为何,南任浩就是反感韩珊珊甜得发腻的声音,让他觉得很虚伪。或许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朱利也讨厌她吧。
失礼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谈,不过还好,朱利的问题是真的吸引了众人的思维,没人在意他的无礼。
宾如松详细地叙述了朱利送来医院时的危急情况和抢救时的艰辛,听得一干人等为之揪心,直到宣布朱利渡过危险期时,才让众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落下了心里的大石。
齐夫人裴晴一脸凝重,急切地问道:“这次受伤,会不会对朱利以后的生活造成不便?”
“放心吧,断裂的肋骨只是戮伤了内脏,不会影响他将来的生育能力!以他的体质,只要好好休养,很快便会恢复!”
宾如松的聪慧令齐夫人裴晴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听得韩珊珊羞红了脸,难为情地撇开了头,眼神闪烁,假装没在意宾医生的话。
看着韩珊珊羞涩的俏模样,齐夫人裴晴慈祥地笑着调侃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朱利是你的未婚夫,以后会是你的丈夫!你应该学会坦然面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
这话说得,更让韩珊珊羞得抬不起头来。一来一回,倒让大家放松了心情。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朱利吗?”最想做的事,齐夫人裴晴还是想去见见儿子,虽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融洽,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母子连心哪!
“当然!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吧。”宾如松爽快地答道。
韩珊珊一脸焦急地望着病房内的齐冠天,宾如松在他身边兜来转去的忙碌着,而她的眼里她的世界里,却只有齐冠天!
含情脉脉的眼神,柔情似水,带着忧心忡忡的淡漠哀伤,带着企盼已久的无限渴望,带着如获珍宝的眉飞色舞,带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无可奈何……复杂而又缠绵绯恻。
看着满脸倦容的他,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飒爽英挺的俊颜却仍英气逼人,让人不容忽视他的冷俊和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
是的,他就是她的王!
是她至高无上的君主!
只有她韩珊珊这支娇艳妖娆的香槟玫瑰,才足以与他匹配!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寓意则是:我只钟情你一个!
为了他,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杀人!
对,她是疯狂了,只要能够得到他,她会不惜一切!
杀人?哈哈哈……算什么?多年以前,那个愚蠢可恨、痴心妄想与她抢齐哥哥的韩静秋,还不是让她毅然推下了大海,死无葬身之地。
到如今,又有谁知道韩静秋的真正死因,连警察也只能作出“当事人失足不堪落水”的结案陈词,以至案件不了了之。
而她那可笑的父亲却为了表现他们的父女情深,竟傻到找了几十个打捞队人员,日以继夜地在大海里捞尸,长达三天三夜。
那又如何?到头来,终是连个尸首影子也捞不到,却还要自欺欺人地在安暮山暮园修座衣冠冢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是谁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多么可笑!
她才不相信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罪有应得”,“绳之以法”……类似于此的蠢话,她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韩珊珊几近扭曲的面容,满脸的仇恨和怒火,眸底直射出噬血的寒光,让她原本清澈如水的杏眼此刻看起来犹如无底洞,吞噬着一切视线所及之物,紧握成拳的指关早已泛起青白色,无不彰显着她的怒发冲冠。
“珊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柳如萍看着一脸木纳咬紧牙关的女儿,一副痛苦的表情,不禁担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可她并没有烧啊,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呀,让她痛到脸都变了色?
“珊珊,珊珊,告诉妈妈,到底哪里不舒服?”唤不醒韩珊珊的神智,柳如萍捉住她的双肩开始用力摇晃着。
众人随着齐冠天的转移而离开了icu病房,此刻,长廊里只剩下韩珊珊和柳如萍寂聊的身影。
“妈,怎么了?”终于是回过神来,柳如萍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呼吸仍显得有些急促。
她平复了一下不安的心绪,埋怨道:“珊珊,你吓死妈了,干嘛发呆不理妈呀?”
“死丫头,还没嫁呢,心里就只掂记着未来老公,你把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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