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这座山就是崇望了。”卿蛙指着一座高高的山头跟我解释说。
一眼看见的，是茫茫白雪。
我望着那落了雪的松林，看着那从树枝间倒垂下来的冰挂，竟然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好漂亮的地方！”我张开双臂拥抱着从山间落下来的雪花，顿时感觉还是外面好啊，深吸一口气都感觉这里的气息要比冰怀阁清爽得多。
“呱呱呱，谢谢你。”
“都是朋友，讲什么谢谢。”他别过脸去，又摸了摸他脸上的伤口，略有些黯然神伤的色彩。
我抓了一把雪撒在他面前，看着那漫天的飞雪在卿蛙的眼前化为一片飞絮，幽幽地沾在他身上。“哇哈哈，好漂亮！”
他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笑道：“真是个孩子。”
我捧起了一手的雪往天上撒过去，随后激动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我不小啦！我只是觉得这是多么自由啊！这里的雪都是自由的！”
好吧，我也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傻，但我确实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很喜欢除了冰怀阁之外的地方。没有压抑，没有悲伤，没有人整天催促我修习，没有人弄得我头晕脑胀。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大概我的声音太尖利了，就连旁边树梢上面的雪花都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那声音静得让我心动。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一个人的说话声：“谁在那里？”
登时我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卿蛙一把将我拉进了灌木丛里面，拿着仅有的几片叶子遮住了我的脸，同时将食指压在下唇上，对着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就算是能够遮掩住我们的身形，但脚印也还是会留在原地的。
一抹浅浅的蓝色从我眼前掠过，“唰”的一下，明晃晃的剑直抵在我的喉咙上面。
我弱弱地举起了双手，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求饶：“我只是路过的……没有想干什么……”她竟然就愣住了，管她呢，趁着这个机会，我迅速地抹去了额头上的魔族印记，继续装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她。
眼神是最具备杀伤力的武器，对于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对她有什么伤害，所以……放过我吧，快放过我。
她果然一点一点收回了她的剑，随后望了一眼卿蛙，这个动作使得她转了转身，后面露出了几片羽毛，登时我就判断出来了，她是凤凰。
这只凤凰十分诧异地盯紧了我，那目光看得我有些动摇了，也更加的不知所措。因为这个眼神，就好像是之前在那个酒肆里面……
“小染？是你吗？”
从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她有些哽咽。
和那名女子一模一样的语气，这让我无所适从。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而且她们的眼睛里都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有些不相信，有些怀念，有些懊悔……很多很多。
这分明是看待一个故人才有的眼神。
为了不让她惩罚我，我索性将计就计。在转换了一下角色之后，我尽量平静起来，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是我。”
卿蛙递给我一个诧异的眼神，随即拉着我就要走——很显然，他也以为我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那姑娘的泪就包在眼眶里面，好像再受那么一丁点的刺激就会流出来了。她一把抓住了我，心酸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干干地笑了笑，目前又面对着这种尴尬的场面——卿蛙拉着我的一只胳膊，她扯着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只好深沉地说道：“我现在……身不由己。回去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没有看见过我。或者……就当我死了吧。”
总之不要宣扬得让别人知道了就好啊，不管我们曾经是否认识，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万一传到了龙界的耳朵里，我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所以啊姐姐，你一定要保守秘密，我的小命能否保住，就看你的了。
我给了她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也收到了同样的回馈，看起来这妹子和我之前的关系不错——如果我真的认识她的话。
很可惜，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么个人。对于那个暂时被我冒充了的姑娘，我就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转过身去的刹那，心脏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我没法说那种感觉，好像是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幕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
或许是在梦里发生过吧。我开始自我安慰。
卿蛙一巴掌拍在了我背上，愤愤地说：“跟你出来就是麻烦，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不该看的人！真怀疑你是不是跟她们串通好的，故意让我带你出来，好让你们见上一面。”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她啊！”我一脸的无辜，不，我发自内心的无辜。
“不认识你会那样跟她说话？根本就不可能！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你就那么骗我？”
卿蛙看起来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的确，偶尔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这接连两次出来都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说巧合的确是有点勉强，但……它确实是巧合啊。
我摊开双手摆出无奈的样子：“我也没办法控制事情发展啊。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是为了保命。如果我说不认识，她肯定会觉得我们有所目的。我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她是凤凰一族，我看你啊，也不一定打得过她。”
我眯着眼睛瞧着卿蛙，相信我的眼睛里面如今是盛满了蔑视，对的！我就是要用这种蔑视击溃他的内心！
他的眼睛先避免了我的直视，偏向了一边：“好吧，我信你了。看你也不像认识人家仙界的人。”
“她——是谁啊？”
“就是崇望第一师尊段西河座下的第七弟子，知夏仙女。”卿蛙捡起了一根树枝，不断地敲打着路边树上的雪花，弄得我沾了一身的雪。
我有些不悦地一遍又一遍地拂去身上的雪花，耐心地问了一句：“他收了多少徒弟啊？”
“十九个。”
“这么多！”我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数字，着实是让我震撼。
“历史上是十九个，不过很多位置都是空着的。空着的那些大多都是在仙魔大战中牺牲的，比如他们的大师兄。还有一个排行十九的，听说也空下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看来仙家的事儿还真是不少啊。啊！”我若有所思地盯着远方，一不留神竟然一脚踩空，重重地摔在了一个坑里面。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真笨！”卿蛙非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向我伸出了高贵的援助之手。我满是希望地想要握住那双手，但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缩回了向他靠拢的双臂。
我指了指他的身后：“你回头看一下。”
卿蛙非常愕然，皱着眉头嘟囔说：“我要救你你还犹豫什么……还让我往后看……啊——”
拉长的叫声过后，他瞬间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不就是站了一名漂亮姑娘么，至于这么激动吗？
我抬起眼来看着那具有修长手指的姑娘，顿时也愣住了——她全身上下都被蜷曲的树枝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就好像是有人想要打劫她，故意把她全身都束缚了似的。更可怕的是，她的脖颈上，嘴巴里，鼻子里，甚至眼球上面也有着粗细不一的树枝。
着实恐怖啊。
我双腿发软，登时就跪在了地上。
她右手微动，树枝攀缘而下，将我拉了上来，她如同枯萎花瓣一般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了柔和的音响：“请不要害怕。”
待我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时候，从双眼眯成的一条缝里面，我看见那姑娘转过身去，瞬间变成了正常姑娘的样子。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别装了，小妹妹。我把你从坑里面救出来，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我揉了揉太阳穴，幽幽地坐起来说：“帮你忙？我都不知道姐姐你叫什么呢。请不要弄得好像我们很熟悉一样好么？”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俯下身来戳了戳我的鼻尖说：“你还真是有趣。不过你的这位同伴……也太胆小了吧？”
我赶忙抓住卿蛙的肩膀使劲晃啊晃，争取在这女人对我做出什么事情之前把他晃醒了，我也好有个帮手。
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打了个激灵……
看起来有要醒过来的趋势了，我附在他的耳边说：“她要我们帮忙，你快点醒过来啊醒过来！”
如同做梦般的，他哼哼唧唧吐出来几个字：“帮什么忙啊……”
这慵懒的声音很快就被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如此欢脱的一名女子，我还真猜不出她能有什么事情如此迫切地需要帮助。
等到卿蛙完全清醒了，她才陈述了她自己的事情。
原来她是一名合欢树妖，叫做卓雅，是合欢树族群里的公主，这一片的树林本来都是她的地盘。可是自从她有了一个情郎，一切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