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遥未料江暮会问出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哪有这样的假设。”她与年以梵本就是兄妹，这问题有何意义？

黑暗中，江暮眸光微微一动，舔了舔上唇道：“世事无常，谁知明日会有什么变故呢？”

“这个变故是绝无可能发生的，生下来就注定的事，哪会说变就变？”年之遥隐隐觉得他这话另有用意，令她猜不透。年之遥刚欲出口询问，却被他抢先拦下：“睡吧，今日累坏了。”

继而是他绵长而又舒缓的呼吸声，这声音听在年之遥耳朵里竟然异舒服安心，摇篮曲一般将她哄睡着了。

苏言与卫贤是在年之遥三人吃早饭时回来的，不仅带着一脸风尘，还带回来一具尸首。

年之遥瞥一眼地上的草席，丢给他俩一人一个肉包：“确定是乔三爷吗？”

卫贤几口将包子咽下肚，垫着一张帕子掀开盖在尸首上的黑布。尸体右手腕内赫然出现一枚青蛇刺青：“应当就是那个乔三爷错不了。”

年之遥见状，若有所思地咬着包子皮不吭声。

江暮放下筷子，瞥一眼那青蛇刺青道：“咱们刚到姜川，‘乔三爷’就意外坠崖死了。还真是巧！”他转过头看向苏言，目光带着询问。

苏言了然回道：“依照他的死状和当时崖下的情形，他的确是在咱们面前摔下去的没错。可我问过当地人，这乔三爷在姜川呆了三年。那断崖多年前便在那儿了，全城无人不知。即便他再怎么慌不择路，也不会跑到山上自寻死路吧？更可况，此人身上并未搜到玉玺，崖底地方不大，我带人翻找一整夜，连半块玉的影子也没瞧见。”

传国玉玺这等重要的东西，他不贴身放在身上，还会藏在哪儿呢？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查！”年之遥把口中的肉包咽下去，挑眉说道，“此事另有蹊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

江暮从各处调配不少手下查探此事，三日后传来些看似无关的消息。

一则，挑唆各大门派与飞雀山庄关系的幕后黑手是雷霆山庄掌门熊烈。是他秘密命人在江湖中散播谣言，将各大门派引入飞雀山庄。

二则，雷霆山庄三年前悄悄将总舵移至姜川，但府门却始终不得寻见。

三则，乔三爷貌似与雷霆山庄庄主熊烈关系密切。

江暮将三则消息告知年之遥等人：“雷霆山庄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平日与飞雀山庄并无过节。两家原本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却不知为何非要致古家于死地。此件内情，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年之遥方才晚饭吃得有些多，饱嗝停不下来：“查！必须……得……得查！”既然乔三爷与熊烈关系密切，顺藤摸瓜追查下去，说不准能找出些玉玺的下落。

红翎心疼地给她抚拍后背：“我的白白，叫你贪吃，也不怕积了食。”

苏言借机打趣道：“白兄可不怕，她是宁可撑死也绝不饿死。”

众人相继揶揄年之遥，气氛融融。突然，原本嬉笑的五人忽而顿住笑声，一齐看向紧关的房门。门扉后头，有一串影影绰绰的人影攒动。

房门被人霍然从外踹开，十数名黑衣人顷刻之间冲了进来。

这帮人功夫着实不错，可惜想要对付年之遥等人却仍旧是异想天开。不出半刻功夫，黑衣人便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连扔带拽地扔出窗外。年之遥不忘留下一人，将他踩在脚下刀刃抵着他的脖颈，扬眉质问道：“说罢，谁派你们来的？”

她还以为会多费些口舌才能让黑衣人招供，谁知这人一点骨气都没有，竟哭喊着向她求饶：“大侠饶命，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庄主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仅此而已。”

年之遥不尽兴地扁扁嘴，真不好玩，还以为终于有机会动刑呢。

苏言闻言道：“庄主？你是雷霆山庄的人？”看来雷霆山庄果然有古怪。

“是！小的是！”那人哆哆嗦嗦地答，拼命地把脸往旁边躲。

苏言问道：“熊烈为何要对我们下杀手？”

那人声音哆哆嗦嗦：“我们不过是雷霆山庄最末等的弟子，庄主心中有何盘算，又岂会告诉我们呢？”

此人已经没了用处，年之遥向卫贤一使眼色，卫贤会意地一把揪起那人衣领顺着大敞的窗户扔下楼去。窗外只剩一声哀嚎。

门外有一个黑衣男子探过头来，紧张兮兮地往屋里瞧了瞧：“在下住在隔壁，方才听见这里有动静，忧心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瞧瞧。不知各位，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年之遥略微赧然地擦擦鼻尖，上前解释道：“方才进来几只耗子，好在被我们打跑了。动静闹腾地有些大，还请公子莫怪！”她可没扯谎，穿着黑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不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耗子吗？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拱了拱手打算离开。转身时瞧见门口躺着一块令牌，捡起来念到：“雷霆山庄！那熊烈老儿最近又不干好事了！”

众人闻言互望一眼，此人貌似认得熊烈。随即苏言出声叫住那人：“公子留步！既然咱们有缘相见，不如进来喝杯茶？”

那男子转过头来，面上浮现几丝诧异，似是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请求。他在门外思忖片刻，接着掂了掂手上的令牌了然笑道：“你们是想问我这牌子上的事吧？”

这人心思活络，不禁让年之遥等人多瞧他一眼。年之遥拂了拂袖，向他倾身施礼：“既然公子心中明镜，我们也就不再相瞒。只是此事不宜太过张扬，还请公子进屋一叙。”

男子略一迟疑，随即笑着迈进屋里转身关门。房门被雷霆山庄的人撞坏了，合页变了形

有些关不严。他搬过一张椅子抵在门前，好笑地道：“暂且这么凑合一下吧。”

“战况还挺激烈！”男子扫一眼掉了半扇的窗户，又是一笑。

年之遥将他请到座上，亲自倒满一杯清茶递给他：“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举起杯子吹了吹，明朗俊秀的眉目低垂着：“在下梁齐。”

年之遥向梁齐一一介绍五人，而后问道：“公子识得雷霆山庄庄主？”

梁齐闻言抬起眉眼，将年之遥周身打量个遍，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回道：“公子说的是熊烈老儿。这倒巧了，梁某与那老头儿不仅认识，还有莫大的纠葛。”

纠葛！江暮眼眸愈深：“敢问是何纠葛？”

梁齐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慢慢说道：“多年前熊烈曾找过我麻烦，后来我也为此找过他麻烦。这么一来二去，我便成了他半个仇敌。”

苏言问道：“听闻雷霆山庄将总舵移至姜川，却无人能寻得见府门。不知梁公子可有法子？”

梁齐回道：“有。”

年之遥心中一喜，又道：“不知梁公子可愿意替我们引荐一下熊庄主？”

“引荐？”梁齐搬弄着拇指上的扳指，良久问道：“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此番是要去找熊烈的不痛快，还是另有缘故？”

年之遥顿了顿，笑道：“两者皆有。”

“那好极了，梁某平生最爱做的事就是找熊烈的麻烦！”梁齐放下茶杯，在案上留下一圈水痕，“熊烈近日又换了老巢，你们且等我几日，七日内定然带你们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