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刮过回廊，走在其中的两个人裙角翻飞脚步匆忙。

君后赶到时，大王子也正回来。

他上前一步行礼，说：“参见母后。”

“大王子为何要将素宁关起来？”君后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她犯了何事？那孩子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趁事情闹大前，你把人放了吧！”

他早就听说圣女深得君后的喜爱，如今一见才知道传闻丝毫不假。

“儿臣做事，当然有儿臣的根据。母后难道更愿意相信她？”大王子问，“外面风大，请母后移驾屋内说话。”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让他答应，哪里还有心思管是在屋内还是屋外。

“本宫也知道你的根据是什么，但素宁平日在本宫那里逗留的时间多。也根本没有涉嫌过朔族的事。就连这个圣女都是……都是被逼无奈才当上的，她……”

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蛊惑了君后，才能得到如此信任。

大王子的冷漠和不满都被该表现出来的恭敬压在心中，但望向君后的目光渐渐变得疏离。

两人坚定自己的想法，谁也没办法说服谁。

“要真的是怀疑她，把人赶走不就好了？”她提议说，“把她赶出朔城。”

“母后，儿臣斗胆请您看清自己的身份。”他抱拳低下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您是朔族的君后，一言一行都应该从朔族百姓的角度考虑。她是敌国的奸细，就是应该被铲除的敌人。”

君后痛苦的眼神中甚至凭添了哀求，她求大王子放人。

可越是低声下气的示弱，他便更加不解。

“此事儿臣不能听您的，请母后勿怪。”他说。

君后叹了口气，她怎么能不了解大王子的脾性。

晚凝和他毕竟是一母所出，虽然一个暴躁，一个稳重，但他们的性子在执拗这方面确实出奇的一致。

除非是他们自己愿意，否则无人能改变他们心中的想法。

即使不可能，也要试一试……她是这样想的。

那个孩子的出现就像是当年记忆的重演，她没能救祭司官所以心存愧疚。她以为这是赎罪的机会，可没想到竟然是要让她再一次见识到自己的无能……再痛苦一次。

“君后！”

见君后身子一软就要瘫倒似得，嬷嬷赶忙将其扶牢。

她缓了缓，等突然袭击了脑袋的眩晕感平复，才又能感觉到这个身子是属于自己的。

“儿臣不孝，明知母后身子孱弱，竟还让您站在风中。”

她虚弱的勾了勾唇角，摆手道：“大王子你虽然也跟晚凝一样叫本宫母后，但是本宫知道，你从未真正拿本宫当成母亲。”

大王子跟晚凝公主不一样，他不会到她的身边来撒娇。一开始，她只以为是他感到不好意思。但是眼神骗不了人，他的眼中只有对长辈理所应当的尊敬，并没有温情。

她这一生都是失败的，想救的人全直接或者间接的被她推向更加残酷的境地。

大王子并没有否认她的话，可是这沉默却也并不代表肯定。

与其说是他们将君后当成已经过世的母亲，不如说是她在他们身上寻找死去的那位王子的影子。

她给予的关怀和爱护在他看来都是想给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人。

若不是如此，那就连祭司官也能在君后这里得到如同公主王子般的关心又该怎么解释？

“真的不行？”她还想再努力最后一次，悲哀的目光已经将身为君后的尊严全都抛诸脑后。

“君后，您……”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劝劝她，却被推开了手。

娇柔消瘦的身子孑孓独立，经不起一阵风吹。

“本宫……知道了。”她脸上淡薄的笑容隐去，变得更加憔悴。

“儿臣有一事，始终想不通。能不能请假母后？”

君后缓慢移动的步子停下，轻轻点头。

“您是不是一直都把我们当成了您夭折的孩子？”

“大王子！”嬷嬷被惊了一跳，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主子奴才的身份，凭心斥责到，“你不该这么跟君后说话！”

“罢了。”君后轻声说。

这句话也只不过就是投入湖中的石头，激起的水花很快消失，正如她震惊了片刻又恢复平静的目光。

“你为何会这样想？”她问。

“您是君后，只是王子和公主的母亲，不该将祭司官一视同仁。再怎么说，他也只是臣子，如今因为您的纵容，他似乎忘了自己是谁。再这样下去，儿臣不会像您一样纵容他的。”

“原来如此……”君后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本宫是把你们当成本宫儿子的替代品，所以才跟本宫疏远是吗？”

她合上双目，记忆如翻涌的洪水般袭来。她在是是非非中沉溺，挣扎无力，渐渐下沉。

“你就是你，晚凝就是晚凝。”君后睁开眼睛，“本宫分的清楚。替身只有一个，他就是小晔。如果本宫的儿子能活下来，可能和小晔的样貌有几分相似吧……”

错在她当时沉浸在丧子之痛中，造成了另一个不想干的孩子的痛苦。

那年她儿子刚满七岁，呵……崴了脚却丢了命。

她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大君带她出宫散心，在路上见到了一个和她儿子长相有几分神似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祭司官。

她没想到，当时发了疯冲上去抱住小晔后，大君竟然为了把这个孩子顺理成章的送到她身边从而杀了小晔的父母还让他成了祭司官。

那年上一任祭司官因为不听话被赐死，传到宫外的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的官话。所以小晔来的时机正好能让一切不寻常都变得顺理成章。

祭司官从来只是朝政用来控制百姓的傀儡。

他们没有神力，也听不到神谕。所谓的神谕就是大君要下达给百姓的旨意。

这统统都是骗局。

“母后，您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大王子的脸色都变了，索性他同别人说话时不喜欢侍从跟在身边。君后的这些话传出去可是重罪！

“晚凝见过了……你可以问问她。”君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