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失去意义，他从前以为是自己的母亲不得宠才不受皇帝的待见。所以他也曾努力做好皇帝吩咐的事情，虽然不像容奇将渴望得到赞扬表现出来，但心里也藏着少年的心思。

谁生下来就冷漠？只不过是被一件件事将热情耗尽。

皇帝对他大加赞扬也毫不吝啬赏赐，在他还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拥有了。但他看的明白，皇帝就算是笑着看他那眸光也是冷的。

那时皇帝生辰，容奇舞剑贺寿。皇帝只夸了一个"好"字，可目光柔软的不像话。他习惯了冷淡，但注意到皇帝的神情时心里产生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感觉竟然鬼使神差的也夸了两句。

想必当时他是觉得这样做能讨好皇帝，期望对方将还没冷却的目光往他这边看一看。

皇帝笑了，目光一凛，指着容奇手中的剑往他的方向随手一划，道："你二皇兄喜欢这把剑，待会儿你派人送去华枫宫。"

可渐渐他发现，皇帝冷漠的目光下藏着很深的敌意。

他想知道的是，这种敌意从何而起。

"朕不曾讨厌你。"皇帝阴着脸说。

容黎笙换了个方式继续问："父皇为何恨儿臣？"

皇帝脸色更加阴沉，"不用在朕这里浪费时间，皇位轮不到你来坐，你能活到今日就该庆幸。问完了就出去。"

"父皇可是一直不解丹药并无问题为何会中毒？"容黎笙说，"因为毒出自东宫。"

皇帝嘴上答应道士不用太医验药，但他痴迷求仙却没糊涂到吃一种不明之物。他的眼线遍布静室，道士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握中，炼丹用的哪些材料也都知晓。

他明明知道容黎笙是无辜的，但此事一出却没有解释。他暗中派人调查，身子越来越弱可还是一无所获，这两日吃了药稍微有了好转却装出更加虚弱的样子就是为了引出下毒之人。

"你以为凭你的几句话，朕就信了？"皇帝怒了，语气不善，"滚，给朕滚出去！"

"父皇……"

"别叫朕！你不是朕的儿子，你父亲是圣懿太子。"皇帝将最后一点作为父亲的伪装也扯了下来，"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容黎笙淡漠凌厉的眉眼同他温婉爱笑的母亲并不像，可就算是这样有时一瞬的回眸都能让他看错成那个女人还活在自己眼前。

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后来通通化作恨，这份恨意由容黎笙继承。

惠嫔出身不高，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机缘巧合下才入选进宫。

这份机缘巧合是圣懿太子的安排。

当初圣懿太子在边界传出身亡的消息，尸骨并未被找到，因为他受伤后被亲兵搭救。

等他醒过来后已经离开了尸横遍野的战场，这才得知六皇子跟大饶勾结要治他于死地。

六皇子的势力不明，所以他不能这样贸然回去，乔装改名找到了当初救过的一名小官暂时安顿下来。

恰逢新帝登基选秀，他将小官之女安排到皇帝身边，同时一刻不停地召集旧部暗中连接只等报仇的那一天。

皇帝太精明了，他很快就察觉到圣懿太子没死所以暗中调查。结果查着查着就查到了枕边人身上来。

比起皇后的强势高傲，晴妃美艳喧闹，整个后宫莺莺燕燕都比不上他正在爱着的女人。

惠嫔相貌并不出众，胜在清丽耐看，娴静温柔。她不争不抢也不做要求，有时候会被他的话逗得脸红。

他当时有多喜欢她，在知道了她是细作后就有多恨她。

皇帝很快就收拾好了感情，不露声色将其反嫁利用找到了圣懿太子除掉了这个威胁。

惠嫔就此失宠，怀着身孕独守华枫宫。

往常，她寄回家的书信有特殊的写法，就算被查验旁人也看到她写了一些生活琐碎。

自从她的身份暴露后，所有书信皆被送到了皇帝手中。他让人日夜研究，不久就找出了文字间的规律。皇帝让人模仿惠嫔字迹写了一些假消息送出去。

信件有些是对圣懿太子的关心之语，字里行间虽显疏离可难掩女子心思。

后来容黎笙出生，他看着孩子的第一眼就皱了眉头，想到她怀孕的日子和曾出宫探亲的时间能对的上，因此心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暗中取了幼儿的血进行滴血鉴定，果然……

呵，果然！

前因后果被皇帝寥寥几句带过，后又嘲讽的问到："如今你知道为什么了？"

"知道了。"容黎笙依旧没有反应，那张脸一半被烛光映成了暖黄色看上去比平常多了些许温和。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不能留。"皇帝用尽力气大叫了两声，"来人……来人！"

没喊两声又底气不足的咳了起来，更是喉中一甜吐出了一口血。

半晌，屋内只剩下皇帝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又用手指着容黎笙道："你就算现在杀了朕，你也当不了皇帝，朕早就……"

"父皇是想说藏在脚踏下的传位遗诏？"容黎笙问。

"你知道？"皇帝大惊，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人夺走。

"父皇放心，母妃曾让儿臣无论如何也不能恨您。"他走上前，一手伸进另一只手的袖筒内。

皇帝还以为他要拿出武器，瞪着眼睛怒声道："等太子登基，就是你的死期！朕已经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你要是不从轮椅上站起来，朕还打算放了你。容黎笙，你……"

谁知从袖中拿出来的一封泛黄的信。

信纸递到皇帝面前，凑的极尽怕他看不清似得。

皇帝开始只是瞪着容黎笙，半晌也没见到他有别的动作才狐疑的往纸上看去。

震怒变成惊愕，只见皇帝的脸开始扭曲。从眉毛拧紧开始，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抽动。他眼睛瞪到无法再睁的更大，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将最后一个字看完就猛地咔出一大口血。

有几滴血飞溅在泛黄的纸面上，那里正写着——

"……如今父亲已故，清清便无顾忌不愿再助殿下复仇。清清虽为女流，可也知道古往今来好战之君往往是百姓之悲哀……我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请殿下开恩许我生下六郎的孩子后再以死赔罪……"

信还没送出去，圣懿太子已死的消息就被皇帝故意放给她听。原意是想让其痛苦，没想到阴差阳错间保住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