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全和钱小姐死了。

暗卫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长安正往屋外走去。她的脚步一顿，扶住门框呆呆地看着暗卫。

“死了？”

“是，东宫的人一击即杀，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暗卫答到。

扶着门框的手指默默收紧，她的指甲掐进了木头里面，整个指节都变得青白狰狞还浑然不觉。

死了？

她跟他们虽然也就只是这三四日的交集，但心里一直将他们当成朋友对待……

她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她而死。

“怎么？”容黎笙见她脸色大变，驱动轮椅上前询问。

“是我害死了他们。”她轻声说。

她跟容黎笙跑了之后，容奇肯定恼羞成怒将怒火发泄在了别人身上，他们可以不用死的。

“魏大夫……能不能劳烦你帮我转达一句。”钱小姐无奈的笑容在她几亿中若隐若现，轻飘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叫他不必躲着我，我有话想对他说。”

“等钱小姐病好些了自己说吧，来日方长。”她回了一句。

卫长安陷入回忆的思绪断了，她咬了咬牙扇了自己一巴掌。

哪来的来日方长，她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只有活在当下，可还是矫情的说了这种话。有些人连来日都显得奢侈，还有什么方长！

她的眸子一沉，还想动手的时候手却被容黎笙拉住。

“长安？”

她偏头望向他，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杀意，平静地说：“我没事。”

他抓着卫长安的手紧了紧，显然不信这种敷衍了事的回答。

有时他觉得这个女人心思单纯澄亮，有时那颗玲珑剔透的心仿佛只是一个迷惑旁人的假象。

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卫长安，又或者说两个都是。

钱家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惊动了城南那一大片区域，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围绕在熊熊大火边。

普通百姓和官差谁也不分谁，装满水的水桶刚接到一双手中就又往距离大火更近的那个人手上交。

直到拂晓在天际涂上了第一抹白色，只剩残垣断瓦的豪宅才以一片焦黑宣布死刑。

袅袅青烟在清晨的冷风中笔直上升。

还没到当午，宁常州数一数二的富贾人家钱家遭遇横祸的消息就已经大肆传开。

越往远处走，消息就传的越是离谱。

到了她的耳中时，事情的真相已经添了两三分的水分。

“哟，听说没，钱家也真是惨。”前来医馆抓药的人同另一个人柜台后的小伙计聊了起来，“好几年前钱老爷钱夫人先后去世，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本来就难以持家。这两年听说被那些亲戚坑骗去的钱财就有数计千万了。”

拿着戥子的小伙子一时听入了耳，手上的伙计都忘记做了，睁大了眼睛问：“这么多？”

“可不是！”那人言辞凿凿，“钱芷兰是个温和的性子，可不就被人当软柿子捏么？当时钱公子还小，万事仰仗他姐姐。后来钱山能持家了，呵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旁人都不敢惹，也就是凭着那脾气才镇住了那些吸血的亲。听说钱小姐和贾家大公子还定了亲，来年春上就要过门，哪知道意外来的这么快……”

“钱小姐和贾家？”

卫长安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中，小伙计一看到是她也不敢偷懒了，拿着戥子缩了缩脖子就到后面去找钱。

“钱小姐真的愿意嫁给贾大公子？”

来人摇了摇头，说：“那谁能知道，这桩亲事是钱家长辈定的。不过后来也听说钱小姐有意中人，本来选好了一个晚上要跟那个男人私奔的，后来左等右等没把情郎等来反而把钱家找来的人等来了。她被待会钱家后就闭门不出，这么说也有点依据，钱小姐以前经常去他们家的商铺露露面，这两个月倒真的没见过她人。”

卫长安在心里将听到的流言一条条理清，大概猜出了个前因后果。

钱芷兰不想嫁到贾家于是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让卓全带她私奔。

可是卓全不会不顾及她的名声，就没有答应。她以为卓全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婚约之事，想要说明自己的心意，可连见都见不到那个人。

某次钱小姐去找周全的时候染上了瘟疫一病不起，卓全这才慌忙露面。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她看到的那样，钱山找了一个自称神医的山野道士，卓全抓人试药。

来日方长……来的哪日，如何方长？

“来，药都包好了，总共一两银子。”小伙计将药包和碎银子都放在了柜台上，余光瞟到他们医馆内的魏大夫神色怪怪的，五官一皱就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阿弥陀佛，钱小姐生前乐善好施，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抓药的人一边从袖中掏钱一边念了一句。

“不必了。”卫长安扯了扯嘴角，“您把药拿走吧。”

那人掏钱的动作停在，看了眼小伙计又看了眼卫长安。

“以后您来找我看病，都不收钱。”

她真诚的样子让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耍自己的样子，可是也不敢真的贸然拿药就走，小伙计挥了挥手，“这是我们这里的魏大夫，她让你拿走就拿走，没事儿。”

“小姐，外头有人找你。”素心走过来在她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她对着买药的人点了点头后就离开了。

医馆外并没有等着什么人，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左手边的一条小巷口有个小乞丐看了她一眼就急匆匆的转身钻进了巷子内。

“唉，人呢？”素心不解的咕哝了一句。

“你先进去，我等下就回来。”她忽然猜到了对方是谁。

“小姐，奴婢跟你一起吧，刚刚……”素心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来找人的男人让她觉得有点危险。

“你不听我的话了？”卫长安故意严肃的问。

“那好吧，小姐你快点回来啊。”

她看着素心走进医馆后才朝巷子走去。

巷子逼仄幽深只能容两人擦着肩膀走过，这是医馆和旁边的酒肆让出来的一条小道。

她镇定地朝里走去，缩进袖中的手指已经勾出了两枚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