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走了，被父皇以莫须有的罪名逼死了，临死前还被父皇降为嫔，不入妃陵，草草葬了。”

云清尘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完了这一番话。

苏离愣了一瞬，这才道：“你去找皇上理论了吗？”

否则这一身伤，又该怎么说？

云清尘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母妃，却被一群不相干的人挡了去路，我……”

想也不用想，他们打了起来。

那些侍卫都是御林军，个个身手了得，纵然云清尘武功高强，到底寡不敌众，这才负了伤。

“阿离，我可以抱抱你吗？”

云清尘的语气有些弱，从前他要是想抱苏离，从来不会询问，可是今天，他却怕了。

从前自己最敬爱的父皇，如今也会顷刻之间要了母妃的命。

这世上，究竟还有谁靠得住？

他爱苏离，想唤他阿离，想抱抱他。

仅此而已。

苏离迟疑了好一阵，才伸出手去。

他是爱云清尘的，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都无法说服自己不爱他。

现如今云清尘这副模样在他跟前，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云清尘将他搂的很紧，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若是能把苏离嵌入骨血，想必云清尘早便这样做了吧。

“阿离，如今我已无家可归了，母妃弃我而去了，父皇……”

他没有说，可是自古君心难测，苏离自然懂。

苏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活着便好，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活着，哪怕家已不复存在。

其实现如今，他们二人是一样的。

都没有了退路，也只能相依为命。

虽然云清尘还有个名义上的父亲，可是伴君如伴虎，反倒不如没有。

云清尘听完也是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是啊，活着便好。”

活着，才能给母妃讨回公道。

同样，苏离也只能活下去，给死去的父母报仇。

就在这时候，莫大夫敲了敲门：“殿下，老朽来给您清理伤口可好？”

莫大夫虽说不曾跟过去，但是也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本不应该打扰，但是他的伤口若是再不处理，只怕还会留下大祸害。

因此，怎么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了。

“进来吧，有劳莫大夫了。”说这话的却是苏离。

他知道，现如今的云清尘，根本就不会管自己的身子，所以他没法子，只得用这样的方式，逼着云清尘在意自己的身子。

云清尘只好依依不舍的松开苏离，在莫大夫进门那一刻。

莫大夫毕竟是医者，自然不会管那么多儿女情长，他一进来，就默默蹲下来处理伤口。

云清尘伤的很重。

但因着他常年习武，再加上那些御林军也在手下留了情，多少不愿意伤及性命，这才让云清尘留了一条命回来。

只是，这伤口，若是处理不好，也是分分钟能毙命的。

莫大夫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可是苏离却明白了，皇上这是想要了云清尘的命。

否则那些人不过是看守皇陵的御林军，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

所以唯一可能的，便是有人授意了。

能指使御林军杀了太子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生在皇家，骨肉相残，父子相争，哪还有半点亲情可言。

苏离有些想苏父了，那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出身沙场，他从来不会做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同样的，对于苏离，他也是爱护有加，从来不会伤了他半分。

虽然他有时候的确严厉。

把苏离思绪拉回来的是云清尘的一声惨叫。

方才莫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可是隐忍久了，多少会扛不住。

苏离看向他，蹙紧了眉头，道：“喊出来也好，这样荒郊野外的，也不会有人查来，莫要憋着，心里难受。”

没成想他这样一说，云清尘好不好一言不发了。

到底是云清尘，软弱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莫大夫医术的确了得，折腾了不过个把时辰，就把云清尘身上的伤弄的差不多了。

苏离就这样一直看着，好像都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云清尘却已经睡了。

他太累了。

前段日子寸步不离守着苏离，根本没睡好，现在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看着他窝在软榻上的睡颜，苏离似乎明白了这段日子云清尘的感受。

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却无法醒过来。

焦灼，不安。

不知道看了多久，苏离也忍不住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云清尘也已经醒了。

莫大夫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两个，轻声笑了笑：“我炖了点山鸡野菌汤，你们喝点吧，还有些细粥。”

都是些适合病人的吃食，自然是极好的。

这段日子，二人都不曾好好吃一顿，现如今就算是粗茶淡饭，估计他们也能吃的如山珍海味一般。

吃完之后，云清尘便一直坐在那里沉思。

离了皇帝，他的确什么也不是，身份、地位、金钱，那一样不是因着他是皇帝的儿子才有的？

他不知该做什么。

苏离拍了拍他：“尚在病中，还是不要思虑过多了。”

云清尘却是摇了摇头：“如今我好比丧家之犬，若是不思虑一下往后的日子，只怕真要隐居山林了。”

“隐居山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

至少还能相伴一生。

苏离没有说，云清尘却明白了。

只是他不能。

母妃枉死，朝堂之上废太子的奏折自然不少，到时候天下若是落入旁人手中，只怕自己要想活下去，也便难了。

到时候恐怕自己没有这条命去隐居山林了。

再者说，总有人想要把将军府斩草除根，到时候，苏离也很难活下去。

自古成王败寇，自己又怎能轻易认输？

“阿离，我不能，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你也是。”

身上背负着仇恨的人，注定不能洒脱。

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去过平常人过的日子。

毕竟一个出生在功高震主的将军府，一个在深不可测的皇宫大内，这样的两个人，如何平常？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