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谢谢榜一大哥的嘉年华。”
我和男朋友李瑞在直播间相视一笑。
这波赚大了。
嘉年华是直播app上一个打赏给主播的礼物。
一个嘉年华值一千多，这大哥一连刷了10个嘉年华，一个晚上我们就赚了小一万。
都说直播赚钱，没想到这么好赚。
我跟李瑞是三个月前开始直播的。
一开始我们只是发了些两个人恋爱日常，没想到会吸引那么多人。
他们嗷嗷地说着被喂了一嘴狗粮，却又点赞关注一个不少。
因为我和李瑞天生长相比较优越，所以评论里总是说我们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情侣。
那么般配，又那么甜蜜。
我们在粉丝的怂恿下开了第一场直播，紧接着第二场，第三场……
这位榜一大哥天天都来，只不过这次，他好像格外激动。
在评论里说着：你们像极我和她当初的模样，祝好。
我看着这句话有点发愣，听着李瑞在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保证爱我一辈子的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我和李瑞其实不是情侣，我们只是因为不同原因欠债最后走到一起的荧幕情侣而已。
我有我的原因，他有他的苦衷。
相同的是，我们现在都很需要钱。
下了直播，李瑞显得很高兴，他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喝可乐。
“我们要好好抓住这个榜一大哥，明天跟他连麦怎么样？”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兴奋。
我回过头看着他，有些为难地说：“我们这样骗人会不会不太好。”
他喝可乐地手顿了顿，随即又笑着问我：“怎么，爱上我了想跟我来真的？”
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不耐烦地轻点着沙发，我知道，他在生气。
我佯装不在意地靠在沙发边上，说着：“想的美，等我们都还完债，就各走各路。”
他冷哼一声，笑得有些轻佻。
我知道，他希望听到我说还想继续还债，用这样的模式。
因为这是他来钱最快的方式。
听到他继续喝可乐的声音，我松了口气。
李瑞的脾气很差，是高中辍学的小混混。后来混出了点名堂又被人暗算，公司破产欠了不少钱。
家里没有人肯帮他，父母都再婚了，他像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爱用拳头说话，脾气也是暴躁不堪。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跟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更别提这种名义上的情侣了。
我看了眼负债总额。
快了，我马上就能自由了——
我算了算大概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彻底还清那笔钱了。
真是太好了。
我的心情有点愉悦，起身去做晚饭。
李瑞不挑食，通常是我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按他的话说，饿不死就行，吃什么都一样。
但是我知道，他喜欢吃炒面胜过吃米饭，喜欢甜口也吃不惯辣。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明明没想着了解。
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知道了对方的喜好，知道了对方的过去，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李瑞，过来吃面。”
我端着两碗面从厨房出来，今天特意加了两个鸡蛋。
李瑞很开心，他开心起来的时候有股不合常理的稚气。
像是那些暴虐与伤口都不是他的一部分，他看起来干干净净。
我们自顾自吃了起来。
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没有动，李瑞在手机里看了眼监控，是来找我的。
“还敢来。”
李瑞冷冷地笑着，我看到他去厨房拿了把刀。
这时，门被催收暴力踹开了。
带头的金项链男人手里拿着棍子指着我吼道：“钱呢！这个月的钱呢！不还钱把你爸手脚砍断！”
我强装镇定，手指掐着大腿，让疼痛迫使我冷静。
“大哥，我明天就发工资了，你们再等一天可以吗？”
带头的金项链男人朝我走近，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等一天？”
他淫笑着，手伸了过来：“那要看你，能不能伺候好爷了。”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是说好了只要还钱就可以了吗……
我想跑，脚却像是牢牢钉在了地板上。
我的软弱，使我在此刻动弹不得。
救命……
02
我偷偷伸手抓住了桌上的叉子。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窜出来把金项链男人按在了餐桌上。
是李瑞——
一瞬间餐盘掉落发出了一声巨响，门外的催收也齐刷刷冲了进来。
我瑟缩在墙角，看到李瑞发疯般地拿刀抵在了男人的脖颈，浑身散发的暴虐气息像个从地狱来索命的杀人魔。
男人不敢动了，哆嗦着求饶：“大哥，大哥你别冲动，我就是今天喝多了，明天，明天能把账打到户头上就行。”
“你说喝多了就喝多了，你说明天就明天。你算个什么东西。”李瑞冷笑着，言语刻薄。
他手上稍稍使了些劲，男人的脖子上流出一道血痕。
他害怕地尖叫了起来：“大哥！我就是个打工的！我错了，你放过我！”
李瑞不看他，朝围上来的催收吼道：“谁敢再动一步，他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然后对着男人笑眯眯的说道：“死了别找我，是他们不听话。”
男人惊恐到失声，他哑着嗓子骂着手下：“快滚出去啊！想看我死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围上来的人匆匆退了出去。
李瑞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从窗户外跳了出去。
没多久，李瑞也跳了出来，他拉着我坐上了停在外面的摩托。
我抱着他的腰在黑夜里驰骋着。
外面的景色在快速倒退，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他把摩托停在了江边，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哭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悦的皱了皱眉，让我下车。
我麻木地走到江边，回忆像疯了一样跑出来。
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家境小康，父母恩爱。
顺风顺水地过了前二十年。
直到今年年初，全家都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
里面是我爸跟一个女人的裸聊视频，并且威胁我们，如果不给她一百万，她就把这个视频发到我爸单位去。
我爸是个公务员，如果饭碗砸了，我们一家都不好过。
我妈咬牙卖了房子给他还了钱，本以为他会知道收敛。
却不想没过多久，他又再一次染上了网赌。
听说，就是之前那个女人带着他玩，他才上瘾的。
我爸规规矩矩了一辈子，没想到老来还能惹出这么大的祸。
我妈一气之下带着我离婚了。
我爸天天被催收打，我看不下去了，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却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把我爸囚禁起来了，威胁我，如果敢不还钱，就把我爸砍手砍脚丢进海里。
“不要想着报警，我只是请你爸爸来我家坐坐。磕着碰着哪是我能负责的。”
那些人就是地痞无赖。
我斗不过他们，我妈也气急攻心突然去世了。
我一下子失去了支柱，在学校浑浑噩噩。
学校里我的死对头也经常拿我爸的事找我茬，搞些小动作。
一次，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她们戏弄，李瑞找上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正义感特别强烈，还是为了他的计划。
反正最后我们合作了。
“一起吧，反正我们都缺钱，不如试试。假情侣而已，你又不会少块肉。”
一开始我是抗拒的，但是随着收入的增加，我尝到了甜头。
一直跟他合作到了现在。
风吹乱我的头发，李瑞站在我身边不说话。
我觉得很悲哀，我努力学习，好好读书，善待每一个人，我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人生。
我的人生被一张张催收单搅得支离破碎。
我还不得不跟一个混混假装情侣住到了一起。
我很痛苦。
令人难以言语的是，我刚刚在绝望时，心里闪过了李瑞的影子。
我开始依赖他了。
这一切都糟透了……
03
“回去吧。”李瑞淡淡地说。
我跟着他跨上摩托，从天桥上的路边摊路过。
只见他朝后撇了一眼，在桥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瑞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皱巴巴的几张纸钞。
“帮我去买点东西，抱小孩那个摊位。”
“现在？”
我有些意外。
他不说话，只是把钱朝我这里递了递。
我接过，两张皱巴巴的五十。
“行吧，买些什么？”
“随便，把这些钱花完就行。”
简直莫名其妙。
我揣着他的纸钞往刚刚桥上的摊位上走，停在抱着孩子的女人摊位前。
她抬起头的瞬间我呆住了——
那是一张跟李瑞十分相像的脸，看到我蹲下来笑得有些殷切，皱纹就这样被挤了出来，像枯萎的玫瑰。
我心里有了答案
“姑娘，这些卡子都是我自己做的，五块钱一个，你看看。”
那是一些针织发卡，上面的图案都很卡通。
小兔子，小猪，彩虹，胡萝卜……
不知道李瑞戴上会怎么样。
我笑着把那两张皱巴巴的纸钞递给了老板：“都给我包起来吧。”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好好好，真是谢谢你了小姑娘。”
女人怀里的小女孩也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
我对着她眨眨眼：“不客气。”
拿着战利品回到桥下时，李瑞正在抽烟。
我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你这么有少女心。”
李瑞扯扯嘴角，无所谓的笑笑，跨上车。
我跨上摩托，掏着塑料袋把兔子发卡别在了他的头上：“真好看，你就像个大美女。”
他破天荒地没有摘下来，只是笑了笑，似乎心情很好。
他从我手里拿过一个发卡别在了我的头顶。
“走了，小猪。”
“好的，胖兔子。”
车在黑夜里飞驰，风吹散了我头发，我抓着李瑞的衣角看着他头顶露出的兔耳朵，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回到家，我仔细罗列了我们俩人之间的债务。
我和李瑞还差十万，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李瑞，明天周末，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做家教，可能要晚点回来。”
李瑞点点头：“会影响下午的拍摄吗？”
“不会，晚上上课。”
我跟李瑞通常都在周末更新，根据市场需要，我们要多展现一点情侣的日常。
这次我们选择了去江北最有名的寺庙，法灵寺。
据说在法灵寺求过签的情侣都会走到最后。
李瑞带着我坐上江北520路公交，一路到达法灵寺。
法灵寺有一处专门记挂红绸缎的地方，我虔诚地将绸带系在树枝上。
李瑞拿着手机一张一张拍着，我假装在替我们的爱情祈福，心却飘向了远处。
如果真的灵验，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一身轻松，没有债务。
希望我能安稳地读书，找到一个好工作。
离开江北，重新生活。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李瑞似笑非笑地样子，竟多了些不舍。
“穆晓晓，你不会在许愿跟我在一起吧。”
睁开眼果然是那张欠揍的脸。
“李瑞，过于自恋是种病。”
“你敢说你刚刚许愿没想到我？”
这家伙哪里来的自信。
我不理他，指着山顶说：“那里有红枫，应该比较好出片。”
我拉着他往山顶走去。
上山的路很长，走累了刚巧经过一家卤煮小店。
我买了些豆干和关东煮跟李瑞坐在石凳上吃。
热气腾腾地豆干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李瑞自然地叼走了我手里的豆干。
有风吹过，他身上是跟我一样的洗发膏的味道。
有一瞬间的恍惚，我觉得我们很亲密。
他火速吃完，看着我一脸挑衅。
幼稚。
我决定逗逗他，拿纸巾擦了擦他嘴边的酱渍。
李瑞僵住了，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不自然地吞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嘲笑他时，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穆晓晓，你也在这里，怎么，旁边这位帅哥是你新找的大款吗？”
是我的死对头赵菁菁。
她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我爸的事情，天天在学校传播，还到处我说我傍大款，乱搞男女关系。
我暗暗握住了拳头：“这不是在学校，你最好收敛一点。”
赵菁菁嗤笑一声，转头对着李瑞说道：“帅哥，你女朋友在外面脚踏好几条船，你可别傻到给她送钱，这人家里跟吸血的一样，赶紧离她远点，不然啊……”
她丰满的嘴唇一开一合，刺激着我的神经。
“尤其是他爸爸，简直不要脸。”
她哈哈大笑着，肆无忌惮。
恨意在心口翻涌，我拿起关东煮就浇在了她头上。
“啊——”
赵菁菁尖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头上的魔芋也“啪嗒”一声掉下来。
她的小跟班跑了过来，大嚷着：“谁啊，这么没有素质！”
李瑞起身挡在了我身前，抬了抬眉：“我泼的，你有意见？”
04
小跟班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敢看李瑞的眼睛。
李瑞弯腰，低头迫使她看向自己：“我警告你们，再敢欺负她，女人我也会动手。我这个人可没有什么底线。”
赵菁菁似乎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地李瑞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
她拉着小跟班要走，走到一半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没理她，带着李瑞往山上走。
他的肩很宽，人看上去却很精瘦，走在我前面的样子，让人很有安全感。
“谢谢啦。”我轻声说。
“以后在学校也硬气一点知道了吗。哥罩着你呢，怕什么。”
“知道了。”
他轻笑一声：“真的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晚上上完补习课回来，更新了新的视频果然粉丝又多了几个。
就在我们美滋滋地算着下次什么时候开直播时，我跟李瑞突然被骂上了热搜。
“网红情侣在法灵寺殴打无辜女子”这样的标题一出，无数私信涌了过来。
我心猛地一沉，打开了带着这标题的视频。
视频里，我泼赵菁菁关东煮的样子被多次回放，李瑞警告小跟班的脸也被拍的清清楚楚。
评论里大家都很愤怒，尤其是致力于女权的人们，纷纷在主页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对李瑞的恶评也逐渐变得可怖起来。
“这男的是网红？他以前是我们学校叠底的差生，爹不疼娘不爱的，在这里立什么深情好男人的形象呢，他就是个混混。”
“是啊，他就是南街有名的混子啊，做了个造型我还真一下子没认出来。”
“他可是吸烟赌博什么都干，你们别被他骗了，听说，他还杀过人呢。”
……
一条条恶评被顶了上来，点赞数量变得庞大。
我焦急地跑去房间找李瑞。
打开门，发现他正黑着脸看评论，看到我来，揉了把脸。
我默默坐在了他身边。
“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故作轻松地说着。
我了解他，事情越严重，他越会说没事。
那些恶评每一条都在抨击他的过去，给现在的他贴标签。
像一把刀子撕开了他隐藏的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任人踩踏。
怎么可能没事……
我立马打开直播间，决定直接澄清这件事。
没多久，一群人涌了进来。
我看到带节奏那几个，话术都是一样的。
“女的一家吸血鬼，男的高中辍学小混混，在这里立深情人设，装好人，网红情侣没下限，我呸！”
不知道是赵菁菁还是营销号。
也有可能是赵菁菁买的营销号。
为了报复我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跟赵菁菁的恩怨可以说是从进大学就开始了。
为了还债，我包揽了学校所有的比赛，奖金越高我越努力。
在一场比赛上，我跟学生会的学长组到了一组，比赛结束后他对我告白了。
我没想到他是赵菁菁的暗恋对象，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件事处处针对我。
一些小事，只要不影响我赚钱我都可以忽略，我也怕争执起来影响我的学分。
但是她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李瑞清了清嗓子，跟直播间的人打招呼。
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笑着跟他一起问好。
“那被关东煮是我泼的，这个我承认，但是画面里这个女生是我大学同学，她经常在学校造谣我，今天也在我男朋友面前造谣我脚踏几条船，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我半真半假地落了泪，李瑞安慰着我，对着镜头说道：“我们只是警告他们别太过分，没想到会这样。比起她对晓晓做的事……”
李瑞假装欲言又止，评论区的风向很快就变了。
开始有人为我们说话。
但是也有人抓着李瑞的过往不依不饶。
我们也没想过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我们只想这个号还能有点存活的希望。
毕竟，我们靠这个赚钱。
但是没想到，我们的直播间莫名其妙因为被举报而暂停。
一定是赵菁菁……
气氛有些沉闷，我先开了口。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们以后，可能不能靠这个赚钱了。”
“没事。”李瑞看着地板，眼神却有些散。
许久，他说：“我们再找找别的出路吧。穆晓晓，别被这种人打败。”
他的话像是一剂强心剂，抚慰了我惴惴不安的心。
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我抱了抱他。
“就差十万了。我们能行。”
他轻轻笑开：“我知道。”
此刻，我们两个像极了相互依靠取暖的伴侣。
这世间对我们这样的人太冷漠，我们只能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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