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在生长。

冒着青色的光芒，杨安的手上重新长出了机械构成的骨骼，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掌，逐渐向手臂延伸。一阵机械关节运动的声音响起，形状混乱的机器逐渐变成了成型的装置。

给我发射！

杨安这么在内心喊着，对准胡子茬，扣动了扳机。

光芒开始汇聚。

“……终于下定决心了啊。”许白言这么说着，在原地站定，“那我就相信你的掩护。”

他将双手握成拳，开始积蓄力量。

紫色的光芒越发地明亮，并且开始在许白言的周围旋转，向着中心聚集。

“哼。”胡子茬才没有关心这些，他举起了手中的爆破枪，对准许白言，开始了连续射击。

如果再听任他们这样下去，胡子茬一定会处于不利地位，然而，贸然攻击杨安本人的话，直接将其击杀的可能性很大，这样得不偿失。

倒不如，攻击保护她的这个人。如果能够杀死他，对于杨安应该能造成不小的打击，说不定杨安还会变回之前那个听话的小技术员。

那个曾经用超自然利力量让他在内的同事们获得各种成功的杨安。

他的枪也一样进入了蓄能阶段。

不过，到底是杨安的快。

“发射！”杨安大声地喊了出来。

热线枪的准心瞄准了胡子茬的腿部。热线向着目标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刺去，击中目标的大腿，瞬间让对方失去平衡。

——原本，应该是这样。

“……诶？”

杨安短暂地愣了一下。

热线枪的枪口，突然爆发出了异常的光芒。

一团火焰。

杨安意识到不对劲。

——但是已经晚了

“唰！唰唰唰！”大量的热线，同时从枪口迸了出来。但是，原本应该成为绝佳一击的它们却发生了分歧，向着数十个方向散了开来。

热线枪变成了花束。闪着刺眼蓝光的光束，在枪口处向着各个方向分散开来，击中了杨安面前的地面，烧出一连串的痕迹。

杨安本能地退后，险险避开危险的热浪。

“呃……”

然而——

“……糟了，老师？！”

这一击，原本应该用来让胡子茬失去准心。

——为什么呢？

——这颗心，明明已经发过誓，却仍然忍不住要退缩。

砰砰砰！无弹体爆破枪连续爆发出十多次火焰，造成的高温让散热装置冒出了热气。

“轰——轰轰！”

爆炸声四起，就在许白言的周围。热量无处可去，纷纷将怒气撒在他的身上。许白言在热量之中被烫伤了好几处，但仍然继续汇聚着能量。

他相信杨安的掩护。

然而，杨安并没能回应许白言的期待。。

爆炸声和火光，吞没了杨安的视野。

“轰！”突然获得自由的能量，在大楼的顶部狂奔着，在夜空下开始了疯狂的舞蹈。一瞬间，世界之中仿佛什么都不剩，只有震耳欲聋的声响，滚烫滚烫的气浪，脚下的颤抖，还有心跳加速的喘息。

——这一个情景，曾在哪里见过。

“扑通”一声，双腿失去力量的杨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师……老师？！”她手中的那一把已经明显损坏的热线枪，随着手的战栗，在地上磕出咯咯咯的声音。

为什么？

这一个情景，让对方也停下了射击。原本应该狞笑的嘴脸，却被惊讶和后怕涂满，那是做噩梦的表情。

为什么？

杨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不停地问着。

——为什么，这一幕非得现在重现？

杨安眼角的眼泪开始往下滴。

明明已经发誓，从那个时候起就不会再犯这种错。

“老师……对不起……我……还是不行……”杨安终于，还是哭出了声音。

杨安清楚地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

因为她在害怕。

仅仅是在害怕。

所以她犹豫了。

连原因都没有地犹豫了。

“机械操作”，需要在制造过程中的专注，才能做出真正可以运转的机器。一旦在制造过程中出现了动摇，造出的仪器就会失败。

人在动摇的瞬间，是出错的人，造出的机器，自然是出错的机器。

而每一次出错，都是致命的。

齿轮诞生时，并没有带着任何错误。

但是，在运转时错过的任何一个角度，都会造成仪器整体的破坏。

而真正让齿轮陷入绝望的，并不是破坏，而是每次破坏，都会沾一点在齿轮上的，人类的鲜血。

所以，齿轮永远也没有办法成为花朵。

齿轮，只是一个有潜在危险的得力干将。

“啊……哈哈哈，啊哈，你居然，看着他……你还是……什么都没变……这，这下，就死心……”

火焰之后，胡子茬在做着例行公事般的胜利宣言。

可是，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语气里，夹杂了很多不应该存在于胜利者口吻中的颤抖。

——他也在害怕。

——在充满视野的火焰面前，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是一名受害者。

——和现在的许白言一样，因为相信杨安而被事故波及的受害者。

，夜晚的第一战场，一点点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有勇气再说话。

——直到，那一点紫光再次进入视野。

“……老师？”

光芒点亮了瞳孔。

随着杨安的声音，爆炸的中心出现了紫色的漩涡。烟雾在散去，旋涡却一点点扩大，逐渐变成了紫色的光柱。

一声怪异的响动后，光芒淡去了。

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哈……好险……吓死了……”人的身影。

是杨安认识的身影。

是这几天来，一到学校里就能看到的身影。

“老……老师？”

杨安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是我。”

许白言的眼睛看着她，微笑着应声。

尽管身上有许多处伤，尽管导致他受伤的是她，他还是这么回答道。

其实什么都不用管。

——京师中学，八一班新班主任，许白言，仍然还活着。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了一切。

“你……你，还活着？”胡子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一时间忘记了攻击，只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是啊，”许白言笑笑，“在最后一发要击中的时候，我的准备完成了，顺势就把自己给隔离了开来。只要再慢一点点的话，估计就没了。”

“老师……老师……对不起……”背后杨安的声音，在呜咽，“人家……”

“杨安。”

许白言的声音令她抬起了头。

“准备攻击。”

他用平静的声音，这么坚决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才是，现在真正应该做的事。

夜空沉默。

“……”听到了这话的杨安，低下了头。

幼小的肩膀，在不住地抽动。

但是，尽管在颤抖。

肩膀的抽动，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猛地抹了一把眼泪。

一点点，慢慢地，平息下来。

直到，用力地抬起头。

从地上，把自己给撑起来。

站稳。

面对着今晚的敌人。

“是！”

杨安的声音里，还是有哭腔，眼角边，还是有泪水。

但是，她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路，走得畏畏缩缩，跌跌撞撞，有止步不前的时候，有误入歧途的时候，也有打退堂鼓的时候。

但是，最终，还是到了应该到的地方。

那个呆呆地站着的钢盔胡子茬，此时重新上前了一步。

“……你是谁？”他的眼神直逼许白言。

“她的班主任，我叫许白言。”

胡子茬愣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年轻人。

虽然很年轻，可以说年轻过头了，连社会经验应该都还不够。

但是，拥有着一个称职的班主任的表情。

“许白言，她可能会带来灾难。即使这样，你也要保护她吗？”

这句话，胡子茬问的是许白言，也是几年前，选择了加入研究组的自己。

“老套的发言。”

许白言的回答，也是毫无犹豫的。

“既然是我的学生，保护什么的，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像是一记哨音。

夜晚的大楼楼顶，光芒又开始了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