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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莲白雾|发布时间:2023-04-17 23:23|字数:104022

第八十一话

“看着!这就是对共和国不忠心的下场!”

围观的群众在偌大的广场上站成了一个圈,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被围在中心的少年接受共和国士兵带给他的痛苦的折磨。

——事实上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稀松平常。

自从希尔姆被共和国占领之后,后者就把这里当做了共和国外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他们将希尔姆所有的孩子免费送进学校接受教育,教育的内容却是“共和国是正义的”、“帝国人要学会接受共和国带来的仁慈”等等在前人看来绝对荒谬滑稽的内容。

但孩子们对此一无所知,尤其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平民阶级的小孩,对这类概念几乎是没有任何抵制的情绪——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已经成为了这些理念的卫道士。

“妈妈,这个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绑起来打啊?”

“嘘——小孩子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被绑在一根木制圆柱上的蓝发少年无力的低着头,微长的发丝挡住了他的一切表情,但不住颤抖的躯体依旧出卖了他的痛苦与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连……

“这个罪人!竟然怀疑伟大共和国战争的目的是否正确!这是他可以质疑的吗!?”

站在广场中央得意洋洋挥舞着皮鞭的士官嘴角噙着笑,大声斥责着跪在旁边少年的“罪行”——在他的眼里,这每一条都罪不可恕。

“还宣传什么‘共和国是侵略者’,共和国是侵略者吗!?我们只是把希望的曙光带回给乌烟瘴气的旧里尔利亚,并且是为了‘人道’!‘人道’你们知道吗!整片大陆上的人都应该感谢共和国带来的公平和正义,而他——”士官挑了挑眉,一脚踢在蓝发少年的肚子上,后者随之剧烈的颤抖起来,吐出了几口夹杂血丝的酸水:“这个人!明明是共和国的子民却辜负国家对他的信任,大家说,应该怎么办!?”

“我觉得……”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即便只是心理作用,他们也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住嘴巴,尽量让自己与同伴谈话的声音稍微小一些。

“哈——”士官哂笑一声:“共和国来了之后诸位的生活难道不是变好了吗!?难不成里尔利亚的百姓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杀了他——!”人群中不知是谁用着微微带有颤抖的声音大喊了一声,随后此起彼伏的所有人都喊了起来——就像获得了某种勇气,即便是唯唯诺诺的老妇人此刻也举起了拳头。

“杀了他!!杀了他——!!”

在生命的逼迫下,人的理智已经被所谓“信仰”而吞噬殆尽。

广场中心羸弱的少年勾了勾嘴角——

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呢,早在和会长信誓旦旦的说要出来贴海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有那么多前辈都已经毅然赴死,自己也不该害怕的——

会长说的没错,要让世人觉醒,只能用生命去打动他们。

这才是“信仰”。

少年轻轻张开嘴,默念道:

“神本爱世人,只因世人的背信弃义而离去……没有信仰的人们终究走向毁灭……只有和平才能给人类带来未来……只有真正的公平和正义才应该是人类所追求的终极……”

他轻轻抬起头,看到眼前面带轻蔑笑容的军官再一次挥舞起手中的长鞭,扯出了一抹笑容。

——看来,自己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呢。

“卡尔提德·芙兰!接受正义对你的制裁吧!”

切肤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卡尔提德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身体自然的抽搐却让他感到无比羞耻——

明明那么多前辈赴死的时候都像英雄一样,为什么自己却表现出了……

害怕?

卡尔提德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自己果然还是没法和那些前辈们并肩站在一起——平时被他们叫做小孩子自己还会不高兴,现在想想他们形容的还是相当贴切……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在想‘我不想死’……”

卡尔提德已经数不清抽到自己身上的鞭子到底有多少下了,他皱紧眉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喊叫出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现在一定会选择马上死去——

至少不用被所有人看着自己被羞辱、凌虐。

他轻轻扬起头,睁开眼,看见了刺眼的太阳——然后太阳的样子变得越来越模糊……

“希望……我的牺牲……”

“——卡尔,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卡尔提德?”

突然在耳畔传来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卡尔提德努力的睁开眼,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了。

“我……已经……见到女神……了吗?”

“卡尔,醒醒,我是海尔诺。”

“海……海尔诺……?”

在迷糊不清的大脑里搜寻了半天,卡尔提德的眼神终于清明起来。

——海尔诺……是海尔诺!?

“海尔诺……?我没死?”

“嗯,我把你带出来了,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况且我现在没有媒介机,没法给你治疗——”

“你……”卡尔提德看着眼前又苍白又嶙瘦的青年,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传闻:“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

“你……”他本想问海尔诺他脸上的标记是什么,看随即又收住了开口的欲望。

大写的R,又念作Remeno(海尔诺),也念作Rats。

海尔诺看卡尔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治疗再讲我的故事——”他重新背起卡尔提德,瘦弱的脊背在承受少年并不怎么沉重的身体时还稍稍晃了一下。即便他极力掩饰,卡尔提德还是发现了。

“你还有媒介机吗?”

“我的全部上缴了——”

“看来只能找黑市了啊。”

人命关天,海尔诺来不及想别的方法,只得带着卡尔提德一路狂奔到落月在希尔姆的分部——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找落月帮忙,但已经有了对阿伦德尔见死不救的先例,海尔诺心理并不太愿意回到那里去——而现在是走投无路。

“我需要医生。”海尔诺推开落月支部的门,小声说道:“或者媒介机也行。”

接待的小姐看了一眼眼前穿着破烂还带着面巾的青年,扬了扬下巴:

“你要的这两样东西可都不便宜。”

“要多少?”

“呵,你最多又能给多少呢?”

海尔诺看向对方的眼神暗了暗,说道:

“我身上没有现钱,但是可以抵押。”

“你能抵什么?”接待小姐内心几乎已经断定眼前的青年是个穷光蛋了。

“这个。”

海尔诺轻轻掀开遮住自己左耳的头发,然后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愿意使用这样的方法。

“啊——”接待小姐惊呼了一声,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您、您是——”

“所以能抵押了吗?”

“能!能!”接待小姐已经惊讶的语无伦次:“啊、我、我是说,您不用抵押——我这就去给您找!”

看着接待小姐一秒变过的脸,卡尔提德好奇的看向海尔诺:

“这是什么地方?”

“落月。”

时至今日,海尔诺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但这个答案听在卡尔提德耳朵里却如同雷鸣一样。

“你、你是说……落月?”

“嗯。”

“月之女神啊……”卡尔提德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半天,他才开口:

“你……是有什么困难吗?”

海尔诺诡异的发现卡尔提德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带满了同情。

“困难?”

“不然……不然你为什么要加入这样的组织?这不像你啊……”

“我……”海尔诺顿了顿,开口道:“我自愿加入的。”

“不……不可能——”卡尔提德像是突然被惊吓到一样瞪大了眼睛拼命摆着手:“你怎么会为了钱财而出卖自己的——”

海尔诺稍稍眯起了眼,轻声道:

“我本来就不是故事书里的英雄。”

“……”卡尔提德觉得自己接不上话了。

是的,自己到底把海尔诺想象成什么样的人了呢?从一开始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却表现出无比的成熟开始,自己就把他当成只能仰望的人了吧……

“抱歉。”

“不用。”

海尔诺低头看了扭过头去的卡尔提德一眼,不置可否。

浑浑噩噩的半年多过来,他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不少——这种“长大”并不是生理上的长大,毕竟要算的话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而是心理上。

海尔诺此时此刻才终于发觉自己之前到底有多么幼稚,可笑。

——英雄?

即便自己从来不齿于这个角色,但自己确确实实在扮演着顶着这个名字的小丑。

或许自己曾经也把自己当成“英雄”吧。

他轻笑一声,不再深想。

当务之急是救治卡尔提德,然后搜寻阿伦德尔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个,月奴大人……”接待小姐从储藏间走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我、我们这里没有医生了……只有一台老式的媒介机,您看——”

“什么属性的?”

“木属性。”

“……”海尔诺稍稍皱了皱眉,自己认识的木属性魔法师……能找到的只有一个人啊。

“要不我再问问其他支部看看——”

“不用了,就这个吧,多少钱?”

“不用钱不用钱——”接待小姐连忙摆手:“只要月奴大人能在我们支部做几个任务……”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挑了挑眉,海尔诺对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层认识。

“那到时候你就找‘唐意’,我会在每个经过的落月支部那里留信息。”

说完,海尔诺再次背起卡尔提德,留接待小姐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柜台前。

“唐、唐意……!?”

……

海尔诺要去找沃克斯,卡尔提德很容易猜到。

趴在海尔诺枯瘦的背上,每走一步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海尔诺来说都是煎熬——卡尔提德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下降。

即便海尔诺已经在最大限度上给他做了紧急的止血措施,但对于如此大面积的外伤来说还是无异于隔靴搔痒。

“海尔诺……”卡尔提德沉默了一路,终于决定开口,他顿了顿,又加了一个词:“学长。”

“嗯?”

“刚才……对不起……”

“……”海尔诺侧过头看到了卡尔提德沮丧的神色,宽慰道:“没事。”

“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

“不行。”

“带着我你也很勉强不是么。”

“……”

海尔诺没有继续回答。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

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都是摇摇欲坠的状态,还是想尽最大的努力救治卡尔提德,这个仅仅跟自己合作过一次任务的少年。

——所以,真是越来越像老母鸡了啊,把所有见过的人全部护在羽翼下什么的。

想知道沃克斯的所在其实并不难,海尔诺在被放出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他花钱免去贵族称号这件事,但海尔诺并不是普通的好事群众,他清楚的知道这对于沃克斯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是那么骄傲的人。从希尔姆到王都走着就可以到,只不过共和国在各个路口设置了关卡,令海尔诺还是有些头疼,不过好在他即便没有了魔法依然是一名优秀的特工,面对起这些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无视卡尔提德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表情,海尔诺轻轻叩响了沃克斯住的房子的大门。

——情报没问题的话,他从家里花钱免去贵族头衔开始就和他家里分开住了。

“叩叩——”

“知道了我会去的!别他妈敲了!”

“……”海尔诺闻言沉默了两秒。

——他,似乎过得也并不好啊。

“——沃克斯,是我,海尔诺。”

“……怎么可能……”

沃克斯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看见的枯瘦青年和青年身边伤痕累累的少年让他一下子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记忆中的海尔诺,是这个样子吗?

“沃克斯,我们能进去说话么,外面——”

“啊、啊啊,没问题,赶快进来。”

走进沃克斯的小房子,海尔诺在一瞬间也有些不适应——以往沃克斯住的地方一定是干净整洁,甚至能用珠光宝气来形容。

而如今,这只是一套普通的、杂乱的民宅。

“你竟然能找到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哦对了,你有其他人的消息吗?我在这很难打听——”沃克斯请海尔诺和卡尔提德坐下,自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话来。

海尔诺看着沃克斯笑的有些僵硬的脸,明白了他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现在他没时间去探究沃克斯到底在隐藏什么,当务之急——

“沃克斯,拜托了。”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台旧制式的媒介机,交到了沃克斯手上:“只有你能救卡尔了。”

“海尔诺你明知道——”这是违禁品,这是人命。

“这个生命已经死了,但卡尔还活着。”海尔诺说的很平静。

“……”

沃克斯没有说话,他默默起身,留给了海尔诺一个背影。

“沃克斯……”

海尔诺抬头望向沃克斯,只见对方用力的拉上了窗帘,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木属性的光是绿色的,太引人注目了,不好。”

海尔诺闻言弯起了嘴角。

“谢谢,沃克斯。”

——————

文中出现的英文请自动脑补成赛尔蒙德语,谢谢合作。

第八十二话

由于使用的是老式媒介机,沃克斯很是费了一些时间才把卡尔提德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他舒展了一下肢体,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海尔诺叫到了自己面前。

“怎么了吗?”

“你这个……要不要弄掉?”沃克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海尔诺的脸。

“……先留着吧。”

海尔诺说不清自己留着这道屈辱的印痕到底为了什么,但就目前而言,他还不想让这段经历消弭于时间之中。

沃克斯点了点头,拿过了茶壶给两人倒了两杯水。卡尔提德经历了一路的颠簸和长时间的治疗现在已经睁不开眼了,他迷迷糊糊的喝完水就一头倒在沃克斯的沙发上沉睡不醒了。

沃克斯找来一件大衣给他披上,然后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海尔诺的对面。

“所以……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其他人呢?”

“我从劳改营里出来正好碰到卡尔,其他人……”

海尔诺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沃克斯闻言眼神也暗了暗,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其他人的消息而失望,更多的是面对海尔诺时候的愧疚感——

自己用了金钱免除了进入劳改营的刑罚,但却让他从此无法在这几人面前自信的抬起头。

“你……”沃克斯轻轻开口,但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询问海尔诺。

“都过去了。”海尔诺把视线转向窗外,他也并不想在这些话题上多说。

“那你们好好休息。”沃克斯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不等海尔诺回应就径自走回了卧室。

他也不想把和挚友的久别重逢弄得如此僵硬,但他们都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有些鸿沟既然出现了,就注定不容忽视——即便海尔诺没有瞧不起自己,他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长时间的治疗对于他来说也是一项高负荷活动,久违的虚空感让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乱世之中,没有谁真的活的容易。

难得的安稳觉,三个人都睡到了太阳高挂才依依不舍的睁开眼,紧张的生活终于告一段落,海尔诺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累到浑身酸痛——排开身上遗留的旧伤,单是这几天的长途跋涉就足以让他坐都坐不起来了。

在精神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和自己的全盛时期同日而语——被劳改营折磨的半生不死的躯体,能支撑他活着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海尔诺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用胳膊肘撑着自己从并不怎么舒适的床上挣扎起来。

“早安,沃克斯。”

没有人回答,海尔诺又重复了一遍。

——奇怪,莫非还没睡醒?

海尔诺没有再呼唤沃克斯。他走到狭窄的浴室里,拧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一把脸。

有些脏兮兮的镜子里倒映着他现在的模样——

脸上被印着耻辱的痕迹,头发又毛躁又长,皮肤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伸手解开衣服的扣子,镜子里显示出的景象他自己都不愿意看。

——鼓手嶙峋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着各种各样的伤疤,青紫,还有正在恢复的恶心的黄色淤青。

他快速系上扣子,自欺欺人一样在当做他从来没看过。

“海尔诺……”

卡尔提德轻轻唤了一声,之后便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当中。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海尔诺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曾经的自己以为他仅仅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但这一路上,直到现在,海尔诺这个人依旧在刷新他的认识——

他从不知道有一个人能够仅仅在这个年纪就活出这样的人生。

或许,没有战争的话他应该被当做天才对待的吧。

“卡尔,有事吗?”海尔诺转过身面对卡尔提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呃……我、我听到你刚刚在叫沃克斯……他今天早一些的时候出去了。”

“这样啊。”

卡尔提德低头盯着地面,似乎想要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找到一根针或者一粒特别的沙子。

“……那个……”他开口道:“海尔诺……”

“嗯?”

“你……”卡尔提德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海尔诺身上又脏又单薄的衬衫——他看见了那里面包裹着的躯体遭受了怎样的摧残:“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海尔诺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都过去了。”

“我们都知道明明还没有——”

“忘了它们吧,卡尔。”

“……”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要找到穆伊,找到阿瑞儿,找到所有的同学,然后一一确认他们的平安,我们还要尽最大限度的帮助他们——或许我应该说‘我’而不是‘我们’,卡尔,这之后如果你也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吧,不用顾虑我……”

卡尔提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海尔诺,他一直觉得说这样话的人应该已经七老八十一只脚迈进死亡才对。

“那你自己呢?”

“……我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人。”

海尔诺像是遵从了多年的习惯那样,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挤出一根叼在了嘴上然后用手上微弱的光点点着了它,烟雾里缭绕中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

卡尔提德有些恍惚,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止十九岁,但又矛盾的觉着这具十八九岁的身体上承担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痛苦的使命。

“你做了什么?谁不饶恕你?”

“我做了所有不该做的事,所有人都不会饶恕我。”

“我会。”

卡尔提德走上前抓住海尔诺想要把烟贴近嘴巴的胳膊,轻轻拿走了他手上的烟,放到了自己嘴边。

——你这样子即便是我看着也会心疼。

“咳、咳咳——”

“……”“我、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咳、但是,曾经有人跟我说过——罪大恶极的人从来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深重,也就遑论忏悔。海尔诺,我觉得你不是。”

海尔诺微微低头看着眼前逞强的少年,心头有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激荡开来。

“或许吧。”

他笑了笑说道,然后夺过卡尔提德手上的烟,放回到自己嘴里。

“未成年人不能吸烟。”

——他似乎在自己语调中听到了……轻松。

“虽然我们可能国籍不同,信仰不同,但厌恶战争这一点,我们都一样。”卡尔提德轻声说道:“也许是赎罪,也许仅仅是出于情感的本能,哪怕只有一点,我也想为我在乎的人做些什么——”

“海尔诺觉得,这算罪孽吗?”

“……”

“我稍稍听说了一点你的事——大概也只有我才能天马行空的想到是你——但海尔诺,我觉得你做的很对,无论对于家庭还是国家来说,你都没有选择,不是吗。”

“我……”

“你太压抑了。”卡尔提德断定道:“你应该给自己释放一点压力,你现在简直就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或许你早已经崩溃过了,只不过强大的自制力又让你为了“赎罪”而强行压抑了下来。

海尔诺转过身,看回镜子。

镜子里的人比他刚才看到的还要糟糕——黑眼圈,红血丝,疲惫不堪的目光,乱七八糟的胡渣。

——自己放不下的太多了吗?

——是啊,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闭上眼。

“谢谢你,卡尔。”

“荣幸之至。”

卡尔提德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海尔诺单薄的背影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重新拥有了生气而抿起了嘴唇。

他相信战争带给每一个人的都是无尽的伤痛,无论强弱。

“你刚才说沃克斯早些时候出去了?”

“嗯,我看他穿戴整齐出去的。”

“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我们先找点吃的等他回来。”

“好。”

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缝隙射进这个狭窄凌乱的小房子,在黑暗中破出了一缕光明。

——————

“希斯沃德总统,那个人又来了。”

宽阔的办公室中,共和国的总统康恩·希斯沃德正品着一杯帝国产的浓厚红茶。

“让他进来吧。”

“可是——”

“没关系,我又不能当一个闭目塞听的总统。”

“好吧。”

“总统阁下!!我希望您能就缪尔顿广场的事件给出合理的——”

来人几乎是跳起来跨过警备人员的控制,飞奔到了康恩面前。他有着一头不怎么特别的棕色头发,脸上有着不少的胡渣,但一双眼睛却是冰蓝色的——而且亮的惊人。

“呃……请允许我的冒昧——奥利亚反战协会的会长……”康恩低头翻找了一下资料:“贾思提·布莱登先生。”

“——事实上是和平组织。”名为贾思提的中年男人搓了搓手,相比刚才一脸冲动而言多了些许局促:“总统阁下,我仅代表我们协会向您提出——”

“我知道我知道。”康恩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示意他到一旁的会客区沙发上继续。

贾思提梗着脖子,步伐有些僵硬。

“——阁下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想来询问我为什么会发生缪尔顿广场上惩罚我国公民的事件?”

贾思提似乎对总统的提问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了:

“是的。”

“我想布莱登先生应该明白——呃我是说作为正常的成年人来说——所谓共和国,依靠的是人民的力量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上了年纪的怪老头儿……”说到这康恩似乎把自己都给逗笑了,他咧了咧嘴,然后从茶几上端起了一杯茶:“在我们共和国,人民,才是决定政策的主要群体,我只不过是在其中做一些微不足道的统筹工作而已。”

康恩冲贾思提眨了眨眼睛,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手中的茶水:

“帝国产的,总是有些奢华的感觉。”

“……”贾思提被康恩的这一席话弄得有些发愣。

他只是想来向总统讨个说法,毕竟他最看好的年轻人——卡尔提德·芙兰——遭受了那样的迫害,并且至今还下落不明,作为组织领导者的他当然有必要就此向他一直不满的政府讨要一个说法,并且也能算作是为和平贡献一份力——

但显然他太高估自己,或者说是太低估康恩·希斯沃德这个人作为总统的实力。

“布莱登先生?”

“——总统阁下,我仍然觉得……”

“要不这样吧,布莱登先生,我为您在缪尔顿市区安排一场民众都能参加的讨论会,这样的问题您去问我们国家的决策者们再好不过了,您觉得呢?”

“我……”

贾思提真心觉得似乎自己的准备有些太不足了,不过能挣的民众讨论会的权力似乎也不错——至少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使用暴力手段加害本国公民什么的,只要是个共和国人都不会容忍吧!

“——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康恩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把茶叶吹到杯子另一边,然后痛快的喝了两口:“也希望您以后能常来拜访我,毕竟作为共和国的总统,我还是很愿意和民间的——特别是您这样倡导和平与发展的民间组织——沟通、交流、合作。”

康恩站了起来,冲着贾思提摆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贾思提经常在街上的挂画和海报上看到的那种。

——这是摆明要送客的架势,即便贾思提本人到现在为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过。

他引着贾思提来到了总统办公室的门口,操起了公式化的官腔:

“我的回答让您满意吗?”

贾思提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了康恩满意的微笑。——也许这确实是双赢的办法,至少他见我了,至少他还应允我了一场民众讨论会!回去跟会员们说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吧!

这么想着的贾思提逐渐翘起了嘴角,连神色也变得明快了起来。他告别了康恩,并允诺以后有时间还会前来沟通交流一二,然而踏着相当轻快的步伐走出了总统府。

理想主义者们在欺骗自己这一点上永远有着极高的天赋。

康恩背靠在椅子上,闭目浅笑。

——这样的人在国内能多一点该多好啊。

第八十三话

深冬时节的里尔利亚帝国较往年似乎更冷一些,刺骨的寒风扫着地上无人打扫的落叶更显凋敝,路上的人们大多裹着严严实实仿佛一个个彭布斯特人——即便并没有冷到那种程度。

海尔诺和卡尔提德借宿在沃克斯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对于海尔诺来说,这一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的“复健”。

虽然为了挡住脸上的疤而戴上了面罩,卡尔提德还是热衷于把他拉到各种人群聚集的地方,美其名曰让他身上能“恢复点人气儿”——确实,如果卡尔提德不说海尔诺一定不会注意到——他现在和人的交流已经仅仅限于“认识的人”和“工作需要交流的人”了,对于正常人类社会应有的日常交流——海尔诺完全没有这个习惯。

譬如在买菜的时候和卖菜的大叔砍砍价,走过街道的时候和街坊邻居们问声好,又或者见到女性要投去绅士的笑容,有时还要适当行礼——

这些东西海尔诺小时候家里当然有教过,但作为海尔诺其人——内芯里完全不是个能听进别人话的“叛逆”少年——而言,能记得还有人告诉过他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往日的温暖与欢笑——

海尔诺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回想那些已经仅仅存在于记忆中的音容笑貌。

因为一想起来就会是一整晚的辗转反侧。

两人在没有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后,身体恢复的速度也令人欣喜,一周下来,即便是之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海尔诺也恢复了几分气色,甚至忙碌的沃克斯还能抽出几秒钟来就此打趣他一番——恢复了原来那个贵族公子的样子——之类的。

说道沃克斯 ,他并没有向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透露他正在做些什么,而海尔诺和卡尔提德出于君子相交不问隐私,也并没有强行想要从他口中问出这些——虽然海尔诺能够明显的看出发生在沃克斯其人身上的变化。

战后的王都相对于北方城市而言保留的还算完整,人们也在慢慢从废墟中站起来继续自己的生活。

飞来战乱不可阻挡,但作为人自己的生活却不得不继续。

海尔诺在卡尔提德的强行带领下走进了一家教堂。(注1)

这家教堂在战争中的损失并不重大,至少从门口花园鲜艳的花朵来看是这样的。炮火没能接触到这座神圣的建筑,而她庄严肃穆的气质也让共和国兵们敬而远之。

今天,这里将举行一场婚礼。

海尔诺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证过婚礼了,也许小时候父母带他出去进行社交的时候见到过,也许那仅仅是来源于前世的模糊记忆。

他分不太清。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婚礼对于经历它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神圣的。当神父郑重的询问自己是否愿意与眼前人相伴一生时,那种承诺的沉重感几乎是出于本能。

海尔诺静坐在教堂的长凳上,等待着婚礼的开始。他今天被卡尔提德特意嘱咐过要穿的“体面”一些,所以海尔诺还是冒险去落月提了一点自己的赏金出来买了一件还算合身的大衣。

教堂内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布置,仅仅铺上了象征里尔利亚帝国的银蓝色地毯,以及在教堂正前方竖起了一个有些粗糙的花环。

这已经是那些彭布斯特兵们给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他们起初甚至还想把地毯换成象征彭布斯特的绿色或者他们国家用来庆祝时的大红色。

卡尔提德伤好了之后恢复了战前的天真无邪,此时她正缠着伴娘扯些有的没的,而海尔诺一个人托着腮,望着这平静的一些,微微勾起嘴角。

大半年的时间虽然不足以抹去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伤痕,但却足以让悲伤在人们眼中消散,新人的亲朋好友们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趁着共和国兵不在还能臭骂上几句然后哈哈大笑。

海尔诺伤还没有痊愈的手被白手套遮住,脸上的伤疤也用厚厚的围巾挡住,只剩下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穿过额前的碎发显现出来——他已经能感受到很多双眼睛落到了他的身上,而这些目光多半满含爱意。

战后的帝国男性大量减少,几乎是每个男人都能有三到五个女人以供挑选,而像海尔诺这样看起来身材颀长又带有几分沉静气质的男人更是少女们心仪的对象。

“您、您好,介意我坐在您旁边吗?”一位胆大的少女走到了海尔诺的面前。

他微微抬起头,看到少女穿了一身朴素衬衣和素花裙子,头发卷过但有些粗糙,两手有些发红却依旧光滑——他能肯定这是一个“原贵族”的小姐。

他点了点头,忽然收到了卡尔提德送来的一记眼刀,只好又加了一句:

“可以。”

海尔诺的声音也和他本人一样,有些不太引人注目,却听起来很舒服。

“感谢您的慷慨。”少女的社交辞令标准的令人挑不出刺来,事实上少女本身也算得上是女人中数一数二的美丽。

“您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海尔诺扭头看向卡尔提德,却在扭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到了围巾的位移,无奈之下只好又僵硬的把头转回来:“嗯,是的。”

“哦 ,那您一定不是王都人吧,要知道在王都,像您这样的男人一定会有一位漂亮的小姐随行左右的。”

——按道理说下一句就理所应当的接上“那么,如果能邀请到您这样美丽的小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陪伴我的话,将是我的荣幸。”

但海尔诺并没有按照设计的剧本回答她。

“是的,本应该是这样的。”他说。

“哦我很抱歉——”少女看上去有些慌乱,她一不小心似乎伤到了眼前的男人。“不用在意。”海尔诺笑了笑,但随后又发现自己的笑根本没办法隔着围巾传达给少女,于是冲她眨了眨眼,以示无碍。

少女也不太擅长没话找话式的谈话方式,她有礼貌的措辞之后,起身离开的海尔诺的身边。

——是啊,本应该是这样的。

海尔诺缩了缩脖子。

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个名叫阿伦德尔·洛尼的男子,但他,作为前者的情人,却在那次走失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他哪怕一个字。

——所以这根本不能叫做爱情了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卑微的自己不配拥有爱情,又似乎在嘲笑注定悲剧的自己当时竟然在奢望对方给于的温暖。

即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才是爱情——

到底是怎么样强烈的情感才会让两个人想尽办法贴近彼此最后结成连理呢。

海尔诺感觉自己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情感。

那或许,就不是爱吧。

婚礼在教堂顶上的大钟敲响第十下的时候准时开始了,卡尔提德老老实实的坐回了他的旁边担任起了解说。

“你看,那个就是新娘的舅舅,我在上上个月反战活动的时候遇到过他,是他邀请我们来参加婚礼的。”

“还有那个,那是葛文女士,她的丈夫在战争中瘫痪了,她现在除了要照顾她的两个孩子还多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男人。”

“哦,新娘出来了,她真好看……海尔诺,我听说女孩当新娘的时候都是她们人生中最漂亮的时候,如果我有女朋友的话我一定让她天天都当新娘……”

……

海尔诺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各种八卦消息夹杂着传话者自己莫名其妙的臆想,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重新评定一下卡尔提德·芙兰先生的心理年龄。

热烈的掌声在新郎新娘互相亲吻对方之后传来,海尔诺看起眼前穿着银白色礼服的新人,有些感慨。

——或许这才是卡尔一定要我来的原因吧。

战后,所有人,不管用了多少时间,终究是鼓起勇气开始面对接下来的生活,而自己,还活在战争的阴影当中每天靠吞食罪孽为生。

这样下去的人生就真的是一片灰暗了。

海尔诺突然觉得帝国选择银白色作为国色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那对新人身上的礼服是那么耀眼,就像夜晚熠熠生辉的月亮,柔和,美好,又充满希望。

仅仅一瞬间,海尔诺的世界却恢复了色彩斑斓。

——钻牛角尖也要有个限度不是吗,现在的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的海尔诺一把撤下了挡住半张脸的围巾,丑陋的伤疤第一次就这样暴露在了大众面前。

而这伤疤在帝国大众看来其实并不丑陋,相反,被烙印上这些伤疤的人,原来都是他们无法仰望的山巅,而现在,则是站在他们眼前的巨人。

“哦……”有人小声惊呼了出来:“你是海尔诺!”

海尔诺扭过头,看到了一张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的面孔。

“阿瑞儿……”

“感谢月之女神你还活着!哦……我……”

阿瑞儿掩面而泣,而在场的新人和司仪也注意到了这里。

“显然,我们今天有幸迎来了一位……呃、带有那种印记的英雄!英雄,您或许不会介意为我们的新人祝福两句?”

司仪走下台来邀请海尔诺去到台上,海尔诺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转到背后,闭上眼,然后再次睁开。

“我很高兴今天能够参加瑞比尔先生和布莱斯特小姐的婚礼,并且对他们能邀请我这个陌生人前来表示我最高的谢意。”

“我很清楚的知道大家想听我说什么,但是,我想目前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如何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过得幸福。战争,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再次提及的词汇,但只有我们克服它,将它踩在脚下不再让过去的历史影响我们今天的兴致,才是最最重要的。”

“以及,我今天偶遇了我在战前认识的友人,在这之前我一度以为她已经……”

海尔诺瞥了一眼阿瑞儿,眼含歉意。

“正因如此,今天的这对新人一定是受到月之女神守护的,让我们祝福他们。”

一大长篇话说的滴水不漏,熟识海尔诺的卡尔提德和阿瑞儿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我不认识你”的表情,而不知情围观的众人则是为他的一番话热烈的鼓起了掌。

接下来介于婚礼还有形式没有走完以及海尔诺在人群中的人气之高,无论是阿瑞儿还是卡尔提德都没找到和他搭话的机会。

这太不正常了!

很快,婚礼走向了尾声,卡尔提德几乎是一把抓起海尔诺的袖子就把人拖向了门口,其中阿瑞儿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阿瑞儿有些怀疑的瞪着海尔诺,似乎要从后者的眼睛里找出另外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之前在落月——”

“这不是理由!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么……”阿瑞儿突然一时词穷,她本想用到“意气风发”这个词,却又觉得形容的不够贴切,然而再往深了寻找,词汇就变得暧昧起来了。

“我好歹也是个贵族不是么。”

噙着浅笑,用着这种轻松语气的海尔诺一下子让她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在训练场上不可一世的少年冲着她歉意一笑,然后在新学校里陪着她一起烹饪各种料理。

恍如隔梦。

“上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要——”

阿瑞儿上前一步扑到了海尔诺怀里放声大哭。

“好啦好啦,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卡尔提德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海尔诺角色的转变令他措手不及——他根本不知道不苟言笑的唐克里斯特学长还有这样温和的一面,要不是自己和他一路经历过来他真的要以为眼前这根本就不是本人。

“唔……嗯、嗯……”阿瑞儿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问道:“你们既然回来了,住在哪里啊?”

“我们现在住在沃克斯家里。”

“沃克斯?”

“嗯,沃克斯,怎么了吗?”

“……”阿瑞儿突然有些沉默:

“……你绝对不想知道。”

——————

注1:因为信仰银月教,所以宗教场所必不可少,但由于词汇贫乏,我就直接用教堂代替了。

第八十四话

一下子放弃钻牛角尖的海尔诺变得随和起来,甚至走路嘴角都挂着微笑。卡尔提德在一边看着非但没觉得有多高兴,反倒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那、那个,阿瑞儿学姐……学长他……”

阿瑞儿看了看海尔诺的状态,又看了看眼前战战兢兢有些适应不能的学弟,了然于心。

“他就是这样,一旦钻进牛角尖就会变一个人,反过来呢,一旦出来了,也就变回来了。”

阿瑞儿笑笑,事实上对于这样的海尔诺,她自己适应的也并不很好——

毕竟对方保持冷漠和疏离已经有六年多了。

“这、这也太快了。”

“所谓心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阿瑞儿仰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从痛苦的情绪里抽身出来——你觉得不是一瞬间,还是多长时间呢?”

“大概……我觉得……要慢慢来吧?”卡尔提德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已经被这些情绪折磨的够久了。”

阿瑞儿冲他轻轻一笑,随即快步上前跟上了海尔诺的脚步,不再回复卡尔提德。

——够久了,吗。

海尔诺快他们两三步走在前面,自然是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他算了算,自从加入落月把自己封闭起来以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六年多——或许自己真的有当演员的潜质?

回想之前的种种,或许在今天之前海尔诺还会觉得悔恨,还会觉得自责,但今天,看着头顶明亮的太阳,他突然感觉不到那些强烈的情感了,仿佛所谓“心境”的提升真的只在一瞬间——

阿瑞儿说的没错,是他自己终于放过了自己。

二世为人,海尔诺对自己的要求远比一个正常人对自己的要求要高的多,为了达到这些要求,他几乎一刻都不能停歇——

但命运的轮盘真的是恒定的,饶是他再怎么扑腾,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怨不了谁,当然也不能再想都不想就怨恨自己了。

回到沃克斯的房子,房门依然上着锁,昭示着主人还未归家的事实。

海尔诺开门进屋,先招呼阿瑞儿坐下,自己跑去厨房倒了三杯水,拿了一杯递到阿瑞儿手中。

“看到你突然这么正常还真有点不习惯。”阿瑞儿接过水,有些拘束的喝了一口,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道:“我还以为沃克斯应该住的更好一点。”

“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绝对不想知道。”阿瑞儿挑了挑眉:“虽然我不太确定这个事由我来说到底合不合适,不过现在……大概你上街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出来。”

海尔诺把手里的另外一杯水塞到卡尔提德手里,自己拿着自己那杯走到了窗边。

“我也不是那么好奇的人。”他说:“不过,那大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嗯……”

“像沃克斯那么骄傲的人,当然不会主动跟我们说。”

阿瑞儿又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说道:

“或许我来说会让他轻松一点——毕竟整天瞒着你们两个人精也挺心累的,是吧。”

海尔诺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

“先生。”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华丽精致,言笑晏晏,彬彬有礼的侍者们穿梭于人群当中,为他们奉上美酒和点心。

“哦,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抽着一根名贵的雪茄,穿了一身名牌衣装的肥胖男人抬起头看向眼前垂目而立的清瘦青年,他抖了抖烟灰,示意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暂且退下。

女人们娇嗔着离开,男人示意青年坐下。

“我……就不坐了。”青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赧的尴尬。

男人一下子笑开了起来,拍着身边的位置说道: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那个卷烟厂2%的股份吗,现在过来坐下,我立马给你。”

青年听言,身形稍微晃了一下,他闭着眼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男人身边坐下,眉间极尽隐忍。

“啧,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老阿尔弗雷德家的呢——”男人吸了一口烟,然后尽数吐在青年的脸上:“我要是有你这么听话的孩子就不至于天天往这个销金窝里跑了,你说对吧,沃——克——斯?”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男人懒洋洋拖长的声音让沃克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抬起头,用他能用的最平稳的声音说出了那套已经被他用烂了的套话。

“当然记得。”男人似乎很自豪:“我这一辈子可没碰见过几个靠挨打从我手底下抢产业的啊。”

这话说得沃克斯脸上极其挂不住,但他又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只好红着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这要是在原来……!

——这样的事自己还做少了吗,要是做了那最后一步,自己就和个男妓没什么区别,也该习惯了……

他轻轻低着头,不发一语,微颤的睫毛看得面前的男人恨不得当场发作。

“你要真是出来卖的该多好。”男人讥笑一声,拉着沃克斯走向二楼。

“……您希望我为您做什么?”沃克斯小声问。

“你自己会不明白?”

“我……”

“30%,除了我,阿尔弗雷德家就是第二股东。”

似乎是故意要看他难堪,男人松开手,兀自抱臂靠在墙上看着沃克斯的下一步动作。

——30%,对方给的数字不算小了,如果用一晚上去换,不用过问父亲就知道这一定划得来。

是啊,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家在他在,家亡他亡,父亲把他打发给这个男人的本意大概就是这样。

阿尔弗雷德家的东山再起,还是要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靠着自己。

“成交。”

看着男人咧开的大嘴,沃克斯只能感到恶心。

——————“……所以,你是说,沃克斯现在正在用他自己换阿尔弗雷德全家的利益?”海尔诺激动的语音都有些变调。

“希望你能明白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以及,希望你能不要轻视他……”阿瑞儿喝光了水杯里的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会轻视他。”海尔诺握着杯子闭上眼:“我只是……没想到……”

“一开始传闻的时候我也不信,但后来我偷偷摸去那家新开的俱乐部,亲眼看到了他。”

“他——他可是男……”海尔诺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多余——

生逢乱世,男人女人还不都一样。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自己的出身。”阿瑞儿靠到了沙发靠背上:“我们所有人里,只有我身上什么都没发生——就因为我爸妈都是普通人,而你们……”

“我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共和国这样所谓的‘民主’,对那些为国家做了贡献的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公平的。”

海尔诺想了想,回她说:

“因为做贡献的人始终是少数吧。”

而卡尔提德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阻止他?还是当做不知道继续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分开的时候?”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海尔诺相当坦诚:“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穆伊,还有……嗯,一个人,再之后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时代这么乱,计划的再好也会被打乱的吧。”

“说的也对。”阿瑞儿点点头,放下杯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哦对了,你刚才路上问的都忘了跟你说,罗伊卡现在跟我住一起,上次的事她还是受了刺激,凛和拉瓦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及莉兹,我觉得她应该和米格里教授在一起,不过我也不确定。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她径自起身穿好大衣,冲海尔诺比了个不用送的姿势,走进了冬夜的冷风中。

“没事儿少抽点烟,我也就想的起来劝你这个了。”

海尔诺听闻她从寒风中传来的声音,不禁会心一笑。

自己当初还是负了这个女孩。

“学长,阿瑞儿学姐真的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

阿伦德尔走到海尔诺旁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但你不喜欢她。”

“她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海尔诺静静地关上门,留下一室寂静。

半晌。

“卡尔,往常这个时候沃克斯是不是早该回来了?”

“……”

两人相视的一瞬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开锁声,一瞬间,脸色苍白身上还带着血迹的沃克斯跌倒在了门口。

“海尔诺……你们快走……”他边喘着粗气边急切的说:“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有多少人?”海尔诺一把将他架起来,扶到沙发上。

沃克斯一沾到沙发整个人就像没了骨头一样,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别管我了,你们快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有多少人?”海尔诺语气坚定的又问了一遍。

“……十个左右。”

“多远?”

“可能还有五分钟。”

海尔诺点了点头,拉过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卡尔提德让他照顾好沃克斯,然后自己拉开门隐入了夜色。

——无论有没有魔法,黑夜都不吝啬于赐予他自信。

门外接二连三传来人倒地的声音和闷哼,仅仅过了一刻钟,浑身寒气的海尔诺就推门而入。

“解决了。”他语气轻松。

但显然这场战斗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他手臂上的殷红和微微颤抖的双腿都说明了刚刚发生的分明是一场恶战。

“谢谢。”沃克斯轻声道。

“应该的。”

海尔诺径自走到另一个沙发里坐下,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盘状挂坠,交到沃克斯手上。

“我借你的东西下回别乱扔。”

沃克斯看着海尔诺手上的媒介机,苦笑着收下了。

“我把他杀了。”他说的很平静:“我知道今天阿瑞儿来过,你们,都知道了吧。”

“杀了就杀了。”海尔诺没显露出一点惊讶,他只是靠在沙发上尽情放松,一点都没在意血污会弄脏沙发巾。

“是啊,杀了就杀了。”

沃克斯轻笑一声,再次说道:

“谢谢。”

海尔诺轻轻一笑,随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他的身体才刚刚好转就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斗,能撑到现在跟沃克斯说话已经是强弩之末,看到沃克斯已经放下,他紧绷的神经就也跟着放松下来,其后果就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一下子占了上风。

沃克斯看着眼前的黑发青年,握着媒介机内心五味杂陈。

翌日。

共和国大商贾遇刺登报头条,满街满巷传的沸沸扬扬,而沃克斯的小房子早已人去楼空,他本人的照片被冠以最高通缉贴满了整座王都。

——————

“所以你就带着一个通缉犯投奔我来了?”穿着浴袍,手里端着杯廉价红酒,阿瑞儿一脸无奈的看着前来敲门的卡尔提德。

“抱歉,学姐,我们实在是——”

“赶紧进来!”

阿瑞儿放下酒杯,帮着两人把海尔诺安置好,然后瞥了一眼沃克斯。

“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我……”沃克斯看了一眼阿瑞儿,低头叹了口气:“不到这一步我也不想跟我父亲闹翻。”

“他都这样对你了。”

“那也是我父亲啊……”

阿瑞儿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棕发青年,满肚子怨气一下子都给堵住了。沃克斯曾经是何等光彩照人的样子,现如今也只能卑微的活着——

一切还是怨恨战争吧。“你们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这虽然破烂,不过被查到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她顿了顿,又道:“这两天你要是有时间,也帮我劝劝罗伊卡……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不能改变历史只能缅怀,但也不能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全用来缅怀啊……”

沃克斯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盯住了阿瑞儿。

“怎、怎么了?”阿瑞儿被他看着有点发毛。

“没什么。”沃克斯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战争来了,给我们都带来了不小的变化,所有人你都提到了,唯独没有说你自己。”

“或许,你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一个。”

“也许吧。”阿瑞儿笑了笑:“起码我现在不怕见血了。”

沃克斯也跟着笑了笑,接了句:

“杀人的那一刻我也没有一点害怕。”

第八十五话

冬天,似乎在每一个里尔利亚人的心目中都是圣洁的,纷纷飞雪纯白无暇,就像他们的国色,银色。

海尔诺抱着冒着热气的水杯,静静的站在窗边,掀开一点点缝隙面带微笑的看着外面在冰雪世界里嬉戏的孩子们。他们笑着,打闹着,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和他们无关。

海尔诺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自己的童年。

前世那段被自己保护性遗忘的记忆是不是也有这样美好?

——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按照惯性为所谓的“将来”做的一切准备,是不是也正好错过了这段时光呢。

“看什么呢?”

“啊,阿瑞儿,起这么早啊。”

“我习惯了。”阿瑞儿穿着睡袍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和水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这都二月了,怎么天气还这么冷。”

“下雪嘛。”

阿瑞儿挑了挑眉:“你喜欢下雪?”

“喜欢倒说不上……”

“我喜欢。”

她突然一把用力,把海尔诺面前的窗帘全部扯开,刺眼的白光和窗外的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刺激的海尔诺转过了头。

“看把你吓得。”阿瑞儿嗤鼻一笑:“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你还疑神疑鬼的。”

“还是小心点好。”

海尔诺歪了歪头,然后继续看向窗外。没有了窗帘遮挡的视野变的宽阔清晰了很多,厚厚的积雪把地面堆得像棉花一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会忘记它冰冷的温度。

窗外的小孩子们玩的火热,每个人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他们有的在打雪仗,有的在堆雪人,有的胆子大,直接走到结冰的池塘上溜起了冰。

“真好啊。”阿瑞儿叹道:“我小时候除了练弓根本没时间玩这些。”

海尔诺顿了顿,本来他想附和一句自己也是,但转念想了想,似乎那样有些无趣,于是他开口道:

“你知道冰刀吗?”

“冰刀?”

“嗯,我在共和国——呃,那次喝醉跟你们胡言乱语之后,我去了共和国……那里的人们就用这种东西在冰上滑冰,比鞋底好玩多了。”

“学长,你们想玩冰刀?”还带着点迷糊的少年音从身后传来,卡尔提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他们走过来。

“哇窗户开这么大不要紧吗!”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紧张。”阿瑞儿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也是共和国人吧?你知道冰刀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是想出去玩冰刀吧?”卡尔提德的眼睛一下瞪得有点大。

阿瑞儿憋住笑,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是这么考虑的。”

“不、不行的吧!现在外面还在通缉沃克斯学长,咱们这么贸然——”

“都一个多月了,那帮当差的哪有这么闲天天找我啊。”沃克斯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倒是你,说说看帝国哪里可以弄到那个叫什么……冰刀?”

“我……”

“行了,你们整天逗卡尔也没个够。”海尔诺轻笑一声,说道:“虽然出去玩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当其冲的绝对是安全第一。”

“知道啦知道啦~”阿瑞儿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朝海尔诺摆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卡尔负责弄到那个什么冰刀,限时今天之内~!”

“喂喂,学姐你到底有没有考虑我的意见——”

阿瑞儿潇洒的走回了屋子,卡尔提德也不得不追着她一路解释他的想法。

“年轻真好。”沃克斯也靠到窗边,感叹了一句。

“说得好像你很老?”

“心老啊……”

“说说看你怎么个老法?”

“海尔诺你看啊,我呢,从小就被逼着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说好听点呢,这叫交际花——”沃克斯突然顿住:“啊不,交际草,说难听点那就是考各种关系吃饭的。”

“你是不知道整天折腾这些有多累,我倒宁愿跟你一样加入落月靠力气吃饭——你看,就这么整天跟人装来装去的,再年轻的心态也禁不住不是?”

海尔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什么给了你落月是靠力气吃饭的……这个错觉的?”

“不是吗?没事儿杀个人,放个火——我听说战前那个有名的大官谋杀案就是你们的手笔啊。”

“确切的说,那人就是我杀的。”

“……”沃克斯有些怀疑的看向海尔诺:“我知道你挺厉害的,但你有这么厉害?”

“我还带着穆伊去刺杀过公爵呢。”

“也对。”沃克斯哼笑一声:“那我说的挺对啊,你们不靠社交技术嘛。”

“我们……”海尔诺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和沃克斯争论什么的必要,于是就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哈,你不想跟我争了就直说,你想什么都写脸上呢。”

“那你说说我想什么呢。”

“……”沃克斯神叨叨的盯着海尔诺看了几秒,说道:“你在想,要是让这么个人猜中了我在想什么该多丢人呐,对不对?哈哈!”

海尔诺一声笑了出来,挥了挥手:

“别瞎猜了,我在想罗伊卡呢,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吃饭睡觉一切如常,就是找不着魂。”

“那待会溜冰叫上她一起。”

“这办法能管用?”

“总比整天把她捂在屋子里强。”

沃克斯同意的点了点头,招呼道:

“那我先回屋收拾一下,你们弄好了就叫我。”

“哎——”海尔诺突然叫住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小声问道:“你真的,没问题了吧?”

“放心吧。”沃克斯转过身背对着海尔诺:“我虽然比你差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小一道坎都迈不过去啊。”

“那就好。”一上午的“鸡飞狗跳”过后,卡尔提德的提醒被阿瑞儿完全忽视,一行人还是找到了一片罕无人烟的湖面,玩起了前者迫于高压下极不情愿弄来的几双冰鞋。

“哇!这就是海尔诺你说的冰刀吗?穿着这个站在冰上真的不会摔跤?”生性好动的阿瑞儿异常兴奋。

“会。”海尔诺边系鞋带边答,毫不留情面。

“……”阿瑞儿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吗?”

“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横的啊!?”

海尔诺大笑一声,蹬着冰刀一脚滑出好几米远:

“因为我不喜欢女孩啊!”

“你——!”阿瑞儿怒嗔一声,随即也学着海尔诺的样子踩上了冰面,结果这冰刀在她脚底下和在海尔诺脚底下完全是两回事,一个没站稳她就噗通的一下实实的摔了一跤。

“学姐!”卡尔提德看见连忙滑过来把阿瑞儿扶起来。

“得有十年没这么实诚的摔过了吧,哈哈。”

阿瑞儿挥开卡尔提德的手,又开始慢慢滑行了起来,而此时海尔诺已经溜到湖中央了。

“海尔诺!有种你别跑!”

“我没跑,滑呢!”

“你你你!你等着——!!!”

“我等着,哈哈哈哈哈!”

这边欢声笑语,而另一边,沃克斯正在帮罗伊卡穿冰鞋。

“沃克斯,我真的不用了。”

“来玩玩吧,卡尔好不容易弄来的鞋呢。”

“我……我不会啊……”

“我们都不会啊,图个开心嘛。”

“……开心……”

“嗯,要是害怕就跟着我。”沃克斯帮罗伊卡系好鞋带,然后拉着她站起来,走到了湖边。

“沃克斯……我、我还是算了……”

“来吧。”

他一把把罗伊卡从岸上拽到了冰上,奈何两人谁也没有上冰的经验,一个用力过猛两人纷纷摔了个屁墩儿。

“哈哈哈,再来。”

罗伊卡的表情有些迷茫,她被沃克斯又一次拉起来,开始晃晃悠悠的跟着前者滑动。

“我从来不知道还能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可以在冰上滑的这么快!”

看着已经和一道黑影差不多的海尔诺,沃克斯忍不住赞叹,然后回过头看了看罗伊卡:“我觉得咱们也行,你觉得呢?”

“我……啊!”

沃克斯又是突然地一用力,脚下一蹬拉着罗伊卡滑出了好几米,最后还转了个圈。

“好玩吗?”

罗伊卡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喂!罗伊卡!过来啊——!”湖中心的阿瑞儿大喊着朝这边招手,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能像模像样的滑行了。

罗伊卡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拽着沃克斯的袖子,慢慢的向阿瑞儿的方向蹭去。

“啊啊,罗伊卡,你这样太慢啦!你在那等着啊!我过来——!”

说着阿瑞儿脚底用力,在冰上滑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让开啊啊啊啊啊——!!!”

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停下的阿瑞儿就像一条在空中飞舞拧巴的蛇,扑向了本身自己也站不稳的罗伊卡和沃克斯。

“喂喂——”

“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冲力让三人全都摔在了冰上,其中阿瑞儿还让自己转了好几个圈。

“啊啊,抱歉抱歉~沃克斯、罗伊卡你们有没有受伤?我就是太激动,没控制好力道~”

拍拍自己身上的冰渣子,阿瑞儿就像刚才摔的不是她一样乐呵呵的站起来,慢慢滑到的沃克斯和罗伊卡旁边。

“我说阿瑞儿大小姐,您也稍微注意点——”

“啊哈哈哈——”阿瑞儿挠着后脑勺,神态仿佛都回到了十年前:“罗、罗伊卡,你有没有事?”

罗伊卡被阿瑞儿一撞本来应该是仰面倒下,但常年习武的她本能的侧过了身子,避免了脑袋着地的可能。

“……罗伊卡?”阿瑞儿见她低着头没有回答,心理打起了鼓。这是听海尔诺的主意才把罗伊卡半强行带出门,没有好转也就算了,万一恶化——

“唔哼哼——呵呵哈哈哈哈——”

“罗、罗伊卡——你、你笑了!!??”

罗伊卡半趴在冰上,遮盖在阴影当中的面庞却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她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罗伊卡你真的笑了!笑了!”

阿瑞儿一瞬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高兴,她忘乎所以的原地跳了起来,然后很自然的又摔了下去。

“阿瑞儿……”

“我没事!没事!”听到罗伊卡担心的声音,阿瑞儿连忙摆手:“你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我……一直以来麻烦大家了。”罗伊卡微微坐正,看了眼沃克斯,又看了看阿瑞儿,最后把目光投向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的海尔诺。

“谢谢。”

太阳透过云层投射在冰面上反出明亮的光,一如冰上众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多亏了。”

罗伊卡恢复正常后,五个人疯玩到了天黑,除了海尔诺和卡尔提德,剩下三个人摔得浑身青一片紫一片,当年打仗都不带这么辛苦的。

“差不多该回去了呢。”

“啊啊,完全意犹未尽——”

“下次下雪再来嘛。”

“马上春天都要——什么人!”阿瑞儿猛地一回头,直接穿着冰鞋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过了身,海尔诺也立即进入戒备姿态,借着黑暗在手边摸出了一块锋利的石头用做武器。

“什么人!快点出来!”阿瑞儿又大喊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拨弄草丛声从面前由远及近的传来,众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听起来只有一个人,但以五人目前的战斗力来看,脱离了媒介机几乎就只有海尔诺一个人还有战斗力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树林中,月光被层云遮盖使这人看不清面孔——

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认不出来这个身影属于谁的。

“……穆伊。”海尔诺的声音中有些颤抖。

他一面极其肯定,一面又不敢肯定。

“……穆伊,是你吗……”

那人闻言似乎愣住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树林。

“海尔诺。”

他说道,语调中含有的感情浓厚的不可言说。

“穆伊,你还活着……穆伊……”阿瑞儿一没绷住让眼泪流了下来,她捂着鼻子和嘴,跑上前去直接撞进了来者的怀里: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银白色的月光宛如薄纱,映衬出了穆伊坚毅的面庞。

一时间,几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阿瑞儿的恸哭声隐隐传来——

“穆伊。”

“海尔诺、沃克斯、罗伊卡、卡尔——”

穆伊似乎也吸了吸鼻子:

“见到你们真好。”

第八十六话

“所以,你是这么想的……?”

抱臂靠在窗台上的海尔诺一脸不可置信。

“是的,我——”

“穆伊大笨蛋!!!”阿瑞儿冲着低头的穆伊大吼,然后转身抹着眼泪跑回了卧室。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

阿瑞儿小房子的客厅容纳这么多人略显拥挤,从滑冰回来这里就一直欢声笑语不断,久别重逢的朋友们似乎要把这辈子没说出的话全都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但现在却诡异的安静。

“——我,我知道你们都有你们的理想和选择,但我——我真的觉得已经够了,我不想再面对一次……”

穆伊断断续续的小声说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穆伊。”海尔诺轻声道:“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们你经历了什么。”

“不。”穆伊摇了摇头,他看向海尔诺的脸,又看了看屋子里剩下的三人,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下一步想跟我说什么,我也知道我的经历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你更曲折更惨烈——我知道你想跟我说即便是你,也顶着那个屈辱的标记招摇过市了,充满自信,毫不畏惧——但海尔诺,我不是你。”

“……”

“我不是你,所以我大概做不到那么快就从这个所谓‘低谷’里走出来,或许——或许我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呵。”

“穆伊……”海尔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许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穆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虽然我不打算离开……但你们要是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就来这里找我。”

他把纸条递给了海尔诺,然后起身走到了门口。

“抱歉。”

——————

“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是。”

暖黄色的灯光下,海尔诺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坐在床边发愣,而推门而入的举着手电筒的阿瑞儿也并不比他在外形上好到哪去。

“在想穆伊的事?”阿瑞儿走过来,把海尔诺往旁边推了推,腾了个地方也坐在了床边。

“嗯,也不全是。”

“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阿瑞儿叹了口气:“他原来明明是那么一个为了正义不顾一切的傻小子。”

“他那时候还强行要我带着他一起去刺杀公爵呢——”

“勇气可嘉。”阿瑞儿评论道:“不过你也不能怪他,毕竟如果没有他你可能那时候就死了。”

“那时候能死了倒真好了,总不至于再碰上这么一大摊子事。”

阿瑞儿沉默了两秒,看着海尔诺瘦削的侧脸,开口道:

“给我讲讲吧,你的故事。”

“你想听?那并不怎么有趣。”

“就是因为无聊才要听的。”

海尔诺轻笑了一声。

“我原本打算不告诉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的,不过我已经破了一次例,那再破一次大概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世界……?等等……”阿瑞儿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海尔诺的下文。

“嗯,没错,应该和你想的差不多——”海尔诺微微一笑,脸上带着阿瑞儿从没见过的轻松。

——透过他的眼睛似乎可以感觉到他正在怀念着什么。

“从哪开始说呢,从我今年45岁开始好了。”

“45岁!?”

“嗯,我26岁那年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你也许不信,但我确实会很多这个世界上人不会的东西。”

“比如说你十几岁就会用枪了?”

“准确的说,用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职业——”海尔诺转过头,用一双黑眼镜幽幽的盯着阿瑞儿,说道:“我原来是个杀手哦。”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海尔诺歪了歪头:“什么嘛,竟然没有吓到你。”

阿瑞儿鄙视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现在的我要是能被你是杀手吓到,早就在土里埋着了好吗。”

“好吧。”海尔诺笑了笑:“所以我大概就不用解释我为什么会加入落月了。”

“你上次说是因为要救我们的命——”

“其实原因很复杂,有一些地方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不过那不重要。”海尔诺顿了顿:“你最感兴趣的应该还是我流放回来之后的事吧?”

“嗯,你说你去了共和国……”

海尔诺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莱恩将军要我全程保密,不过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而且战争也已经结束,跟你说说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那时候,成为了一名军事间谍。”

“间谍!?”

“嗯,就是那种偷资料然后——”

“那多危险啊!”

海尔诺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正义观产生质疑。”

阿瑞儿撇了撇嘴,没打算搭理这个没事儿就喜欢自我厌弃的男人。

“咳咳,说之后吧——”海尔诺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之后,我在一次传递消息的过程中被发现了,无奈只能潜逃回来……”

“然后见证了我父亲母亲的噩耗。”

言简意赅,阿瑞儿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评价海尔诺对他这一生的简短说明,但这短短几分钟的自白无论如何对于一个人来说也太过沉重了——即便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也依然能赞叹身边这个经历过这么多还能挑起嘴角的男人是多么的了不起。

“不发表一下评语吗,阿瑞儿老师?”

“关灯,睡觉。”

抱走海尔诺床上的一个靠垫,阿瑞儿利索的走到了门口,关灯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被晾在原地的海尔诺一头雾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摆好被阿瑞儿弄歪了的枕头钻进了被子。——算了,女人总是这么难以捉摸的生物。

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他今天的这一席话到底对阿瑞儿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也永远发现不了一层薄薄的门板外一具瘦弱的身躯正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而哭泣着跪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

翌日,傍晚。

“什么?你说海尔诺不见了?”穿着居家服披散着头发的阿瑞儿正在让她的头发变得更乱——她把手插进头发里,歇斯底里的把它们弄得越来越蓬松乱翘。

“阿瑞儿你先别急,也许他只是出去散个步……”

“沃!克!斯!你闭嘴!你见过有人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一整天的吗!?”

“我——”

“学姐,或许海尔诺学长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他那个半吊子帝国人——”阿瑞儿突然停住,僵硬的转移话题:“他会不会去找穆伊了?”

“可是穆伊不是才刚走吗。”

“也许——”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讨论。

阿瑞儿递给了沃克斯一个眼色,后者立马带着卡尔提德和罗伊卡跑进了卧室。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阿瑞儿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门边。

“是谁?”

“——是我!阿瑞儿是我!快开门!”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瑞儿一把拉开的大门把门外的人拽进来。

“海尔诺你到底去哪了——!!!!????”

“呼——呼——”海尔诺喘着粗气,种种迹象证明他是跑着回来的:“阿、阿瑞儿——”

“我——在——问——你——到——底——去——哪——了——?”

“你、你先听我说!”海尔诺反手锁上了门,又跌跌撞撞的检查了所有的窗户。

“你没事吧……?”阿瑞儿皱起眉头,她很少见海尔诺失去冷静。

屋里的三人闻声也走了出来。

“海尔诺?你还好吗?”沃克斯上前一步抓住海尔诺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海尔诺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

“到底怎么了?”罗伊卡轻声问道。

一室寂静。

“——莱恩,莱恩将军被抓住了,现在正在处刑的路上——穆伊已经先过去了。”

“什、什么?”沃克斯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伊卡和阿瑞儿纷纷捂住了嘴,以抵挡哭泣的声音溢出声道。

“不……”

自始至终,阿诺德·莱恩作为帝国最强大的将军,共和国方面给出的消息都是“失踪”——这比“死亡”好得多,至少帝国的人民们还有这一束希望,不至于束手无策的只能向共和国低头。

可是,如果强大如莱恩都被共和国处死……

“——我们得做点什么。”海尔诺严肃又有些焦急的说道:“我们,得做点什么。”

沃克斯在屋里来回踱步,罗伊卡又有些承受不住瘫倒在沙发上,卡尔提德默默站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们,复国吧。”阿瑞儿轻轻道。

她的声音很轻,但听在几人耳中就像炸响的春雷一样响亮。

“阿瑞儿……”

“我们,复国吧。”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复国吧!”

“我从很早就开始有这个想法了,可一直没敢跟大家大说,现在事到临头,如果我们这次不做,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罗伊卡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罗伊卡,对不起。”

“你明明跟我说——”

“抱歉,我反悔了。”

海尔诺缓缓的闭上眼,又睁开。

“要做吗?”他问罗伊卡。

“我……”

“我加入。”一直没有说话的卡尔提德先开口了,正处于变声期的他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我知道这样会让我变成共和国的叛徒,但我更加相信正义。”

“我也加入。”沃克斯笑了笑:“一个无牵无挂的我,应该为我的国家拼一次。”

“海尔诺?”罗伊卡小声问道——她甚至不敢看海尔诺的眼睛:“你知道的,一旦我们走上这条路,之后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加——”

“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海尔诺走到罗伊卡面前,说道:“我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有这个想法——”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即便那里正拉着厚厚的窗帘而丝毫看不见外面的景色——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对这个国家都有感情,你们……应该比我的感情更加深刻吧。”

“……”

“我知道这过于匆忙,我也不想强逼你,罗伊卡。”海尔诺顿了顿:“但这次真的十万火急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罗伊卡闭上了眼睛,皱紧了眉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几人收拾东西的沙沙声。

“海尔诺,我们没有媒介机。”罗伊卡挣扎道。

“沃克斯有一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海尔诺闻言轻轻扭过头,说道:“共和国士兵们也没有媒介机,别小看自己在S院学习的四年。”

“我不是……”罗伊卡摇了摇头:“但是我们这些人能在那些步枪之下存活多久?”

“——沃克斯有媒介机。”海尔诺把身体也转过来,面对罗伊卡:“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罗伊卡面色变得有些痛苦。

“我、我……我不能……”

“——海尔诺。”一旁收拾完毕的阿瑞儿过来拍了拍海尔诺的肩膀:“我们没有时间了。”

“嗯。”海尔诺点了点头,站起身。

“如果你改主意了,我们就在中心广场——”他停了停:“处刑的地方。”

第八十七话

如果,那天他们几个没有出现,结果便是什么样子?我想了很久,结果大概是是,没有结果。

他们不可能不出现,就像月亮女神的安排一样。

再给他们一万种困难,他们还是会像天神一样出现在这个血腥的场合——

我想,这就是希望的样子了吧。

——节选自《希望曲》 亚历山大·L·奥利克兰德 著

“穆伊,怎么样?”气喘吁吁的海尔诺在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穆伊的背影。

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稀稀拉拉的灯火下看起来就像黑压压的一片杂草。人群耸动着,认识的人之间窸窸窣窣的传来极小声的低语,内容无外乎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做出他们所能做出的最严厉的批评,和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不乐观,海尔诺。看守的人太多了,共和国的高官几乎全部到位了。”穆伊转过身来小声说道:“发现帝国在逃将近一年的高等战犯可是个大新闻,你们呢?准备的怎么样?”

海尔诺耸着肩膀摊了摊手:“只有沃克斯有媒介机,我、阿瑞儿和卡尔都只能硬上。”

“希望我还能听到更糟糕一点的消息。”穆伊挑了挑眉毛:“我觉得我就要为我的冲动而后悔了。”

“已经上贼船了,想什么都没用了。”海尔诺申高胳膊拍了拍穆伊的肩膀,嘟囔着感叹了一句这小孩怎么长得这么高。

“莱恩将军一直没出现吗。”阿瑞儿开口道。

穆伊摇了摇头:“从他们宣布要行刑到现在,除了军官越来越多,什么都没有。”

“难得你竟然一直在这没跑回去?”

“……”穆伊鄙视的看了阿瑞儿一眼:“你这是在嘲笑我对于祖国的忠诚!”

“论脸皮厚你论第二肯定没人敢当第一。”

穆伊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起来开玩笑,到底是过于乐观还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啊。

他知道肯定不是第二项。

人声突然高涨起来,越过攒动的人头,一个狼狈却不失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被一把看起来就非常沉重的锁链束缚住了双手,由两名共和国士兵像牵着牲口一样带到了准备行刑而临时搭建的高台旁。浅灰色的头发已经没有往日梳理得那般齐整,稀稀的碎发顺着他饱满的额头一直垂到眼角,苍白的脸色也昭示着他过得并不好。

——是了,怎么会有一个阶下囚妄想能过上好日子呢。

远隔人群,海尔诺却一眼看到了莱恩眼中的自嘲。

他在嘲笑自己最终没能逃脱追捕,还是讥讽共和国的处刑仪式?那一瞬间,海尔诺脑海中飘过了无数种想法,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应该能够成为莱恩的知己,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个人心理在想什么自己依然一无所知。

他面色冷静,丝毫不像即将赴死的样子。

自己跟他还能算是同龄人呢。

“海尔诺,咱们有什么计划吗?”

听到穆伊的声音,海尔诺转过头,想了想。

“硬抢。”

“……当我没问。”

广场中心的高台上,某明共和国军官正在借助扩音器大声宣传着这些日子海尔诺他们已经听烂了的陈词滥调——共和国是帝国的朋友,两国要友好相处,互帮互助,所以今日铲除战犯也是情理之中……

“我真讨厌政客。”阿瑞儿撇了撇嘴,小声道。

“这是军人。”沃克斯纠正。

“说得好像军人里就不能出政客一样。”

沃克斯挑了挑眉,黑暗中阿瑞儿估计也没看见。

“各位里尔利亚的同胞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处决的,不是你们个别人口中的英雄,而是一名千古罪人!是他,让我们的战争持续了比预计要多出将近五倍的时间,也是他,怀揣着帝国巨大的黑暗秘密却不曾公之于众——”

“不想听了,我们行动吧。”阿瑞儿不耐烦的扣了扣耳朵。

“好。”海尔诺闻言一笑,抬手看都没看,一枪直接射中了演讲那人的眉心。

人群顿时一片骚乱。

“你枪法这么好?”

海尔诺哼笑一声:“毕竟专业的。”

趁着混乱,海尔诺和卡尔提德快速冲进了人群中央。

共和国来的不愧是正规军队,反应速度相当的快,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莱恩就已经被一群人墙严严实实的围在了身后,想要突破无异于缘木求鱼。

“啧,真麻烦啊——”海尔诺潜伏在暗处,皱着眉头说道。无论在哪个世界他更擅长的都是在阴暗中的行动。

他需要一个——

“你需要一个靶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摸上来的穆伊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伊……”

“也许对于国家来说我还不是个合格的士兵,但对于朋友来说,我不能不及格,对吧?”

海尔诺没说话,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景下他应该说些什么。

有了穆伊的协助,一切都变得顺利了起来。黑暗中挥舞着大剑的金发身影宛如盛夏夜中的焰火,光彩夺目。凭借着自身的强健,穆伊几乎是莽撞的冲进了那一个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讲都能说是“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各小队!!!锁定目标!!!”

即便没有了媒介机的加持,穆伊的速度也远远快于一般的士兵,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已经放倒了几名还在发愣的共和国兵。

“长、长官!是那个人!红、红石——”

话还没说完,这名经历了红石要塞夺还作战的“老兵”就已经被穆伊一剑砍倒在地,连带着他还没出口的惊叹陷入黑暗。人群更加骚乱,似乎是感觉出了内部发生了什么,聚集在外围的平民中也开始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勇士”,他们拿起手中几乎不能算是武器的武器,发了疯一样攻向身边共和国的士兵。

——在他们眼中,那是一种信仰被践踏之后而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和身处包围中心的海尔诺等人竟在毫无安排的情况下形成了一次精妙的里外夹击的战术配合。

“海尔诺,外面的……”沃克斯悄悄靠近,来到了海尔诺的背后。

“你的位置太靠前了!”海尔诺皱起眉头,转头道:“快回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你听我说……”沃克斯抓住了海尔诺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外面的人暴动了,阿瑞儿和卡尔提德被堵在外面进不来,只有我能过来。”

“什么……?”

“海尔诺,帝国的大家在帮助我们。”沃克斯松开了抓在海尔诺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外围的人你不用担心了,我们帮你堵住,里面——”他抬眼看了看穆伊的方向:“你们抓紧时间,到时候看我信号撤出。”

海尔诺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沃克斯。”

“你应该谢这些平民。”

一道微不可见的绿光闪过,沃克斯消失在了原地。

转过头,海尔诺眯了眯眼。穆伊和共和国兵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以一人之力面对十数名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还是相当吃力的,他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好几处,所幸沃克斯刚刚走之前甩了几个治愈魔法在他身上。

抿了一下嘴唇,海尔诺悄无声息的隐没在了黑暗中。

——自己也需要认真对待了。

借着不完备的探照灯留下的阴影,海尔诺很快来到了接近包围圈中心的位置。他从临时掩体里探出头,看到了那抹不太明亮的灰色。

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反手握住了匕首——

仅仅几秒钟,处于包围圈最外围的两人就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这边——!!!这边也有人!!!”

被惊动了的士兵慌忙转过身来,但他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反而给了背后的穆伊一个好机会。

“海尔诺!快——!”

穆伊费力地抡起大剑又拍开了两人。

海尔诺在暗处点了点头,脚下发力,几乎是以非人的速度来到了莱恩身侧,拔出匕首借着巧力斩断铁链,扛起莱恩再一度消失在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穆伊看到后轻轻松了口气,手上方向一改,准备向反方向突围——

伤痕累累又挥舞着大剑的他宛如一尊浴血的战神。

然而,只是人类的穆伊,又怎会如战神一般从容。

“海尔诺——!!!”处在人群外围因攻势猛烈而及其显眼的阿瑞儿眼尖的发现了扛着莱恩的海尔诺,冲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卡尔提德也会意,去一旁的石头下面摸出了一串钥匙丢给了正在急速跑过来的海尔诺。

“车在后面200米的地方,你先走,我们随后追上!”

“去你家?”海尔诺气喘吁吁的问道。

阿瑞儿稍微想了想,咬了咬牙:“去我家!”

“不……”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海尔诺背上传来:“别……”

“莱恩将军?”

“去……去找赫鲁西,你……你们的那个小朋友……”

顺着莱恩手指指向的方向,海尔诺一眼就看出了一旁沃克斯的不对劲——

和当初在共和国自己的那次一样。

他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阿瑞儿,米格里教授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学院,他……”阿瑞儿语气有些犹豫。

“怎么?”

“……他现在在为共和国工作。”

海尔诺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阿瑞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对策,他只喘了一口气,果断说道:

“我先去那个湖边等你们,到了那里咱们再商量。”

“好!”

“……务必,务必把穆伊救出来!”

——————

“莉兹,两支NS-028。”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想起。

“啊、啊,哦,给您。”顶着一头乱糟糟青草绿色卷发的少女准确而快速的在一架子试管里找出了前者需要的那两支。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发呆了。”

“抱歉,赫鲁西。”

挑了挑眉,米格里没有继续分神关心少女的心事。现如今的实验条件比起当初他当教授的时候已然是天差地别,如果再不专心在实验上,那么结果的误差会大到令他抓狂。

“D4浊液。”

“戈——啊。”莉兹的“给”字还没出口,一声玻璃的碎裂声就打断了她:“报、抱歉。”

“莉兹,调整好你自己。”米格里仅仅给了趴在地上收拾的莉兹一个怜悯的眼神,继而旁若无人的自己去试管架上取来了需要的药剂。

“赫——”

“你先去休息吧。”

“抱歉。”

莉兹擦干了地上的水渍,收拾好玻璃碎片,然后默默的退出了实验室。她熟练的戴上墨镜、口罩,把头发全部塞进大大的帽子里,然后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的走出了实验楼。

并不是她故意要搞砸一整天的助理生活,而是她现在的内心根本就没法静下来去进行科研。米格里的变化速度超乎了她的想象,每过一天她都会更加担惊受怕一重——

如果,如果那个该死的阿诺德·莱恩还不来的话……

莉兹习惯性的伸手顺着自己左边的锁骨一直摸到肩头,在一个微微有些凹陷的地方使劲按了一下。

“唔——!”这是她从有意识开始就有的集中精神的习惯,来自骨骼深处的刺痛能清晰的提醒她现在身处何处,应该做些什么,以及——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莉兹抬起头,看着并不明亮的蓝天,放任自己的思想离开脑域。这对于她来说是奢侈的行为,但她愿意在这个普通的日子使用这种特权。

她知道,这样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她想到了飞鸟,又看到云彩翻卷,想到海浪,即便是钢铁铸成的飞行器轰鸣而过她也觉得可爱,她想到了大海,想到了鱼……

“……莉兹?”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带有疑惑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您是?索尔维特……老师?”莉兹不太确定。

“你竟然还记得我!真难得,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小混蛋们去了S院就把姐姐我给忘干净了呢!还有——”快步走近的女性歪头一笑:“我可不记得有教过你们叫我‘索尔维特老师’这种生硬的称呼哦!”

“克、克里斯汀。”莉兹无奈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没有和学生们一起撤走吗?”

“撤走?你在说什么?”克里斯汀拢了拢标志性的浅金色头发,奇怪的看了莉兹一眼:“洛兰可根本就没有任何撤退指令啊,没有特殊情况的学生都还在学校里。”

“什么!?”莉兹险些失声惊叫。

她这一年多所在的实验室和校区仅有一墙之隔——确切的说应该是直接将学校靠边的教学楼划出来当做为实验楼——却从不曾得知整个学院的学生都没有离开学校,返回家乡。

“你竟然不知道?当时院长下令开放校园的时候,学校就已经成了后勤处了,后来共和国人来了哪还能把这些学生放回家?”克里斯汀哂笑一声:“现在的我们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阶下囚罢了。”

“那您……?”

“我来找赫鲁西。”

莉兹眯了眯眼。打从一开始,见到了克里斯汀和米格里如出一辙的淡金色长发后她就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什么普遍的发色,只有——

“您也是,对吗。”

“对。”克里斯汀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莉兹严肃情绪的影响,她依旧大大咧咧的笑着。

——只是那抹笑容在莉兹看来是无比的心疼与讽刺。

“我记得赫鲁西跟我说到……嗯,你们,的时候,提到过现在只有两人还存在,一个是他,注定为了科研而活着,剩下一个大概就是您了,注定——”

“为了毁灭。”克里斯汀终于松下了嘴角,她微微低下头,头发留下的阴影遮盖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她说:

“我知道了海尔诺他们已经把阿诺德·莱恩救出来了,只要莱恩但凡有一点意识就知道要来找赫鲁西,而他们过来的后果,需要我来承担。”

第八十八话

“海尔诺!开车!”

气喘吁吁冲过来的阿瑞儿怒吼道,她和卡尔提德正一人一只手抬着几乎失去了意识的穆伊——后者身上鲜血淋漓。

“沃克斯呢!?”

“他在后面,你先开车!”

管不了手下轻重的阿瑞儿将穆伊直接丢上了吉普车的后座,自己双手一撑,门都没打开就翻进了车厢,另一侧的卡尔提德动作也非常迅速,几乎用出了他不可能的力量将穆伊的大剑扔上了车顶,然后扒着车窗将自己塞进了副驾驶。

“那东西够重,不会滑掉的。”

海尔诺闻言一脚油门,车子因为抓地力不足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滑胎声,掉转了90度之后向着小道飞驰而去。

“沃克斯在什么地方,我们去接应他。”海尔诺一边专心驾驶,一边问后座上为穆伊紧急处理伤口的阿瑞儿。

“前面,十一点方向,那条小路,对,开过去。”

共和国军用的吉普车在月光下宛如一只黑色的鬼魅。

“希望他没事。”

海尔诺说不上为什么感到了一丝不安,沃克斯从来就不是擅长攻击的类型——

“!!!”猛地一脚刹车,几乎让车上所有人全部栽下去,只见车前方横着一条粗壮到几乎无法砍断的藤蔓,将整条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不用说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该死!他以为他是谁!”海尔诺骂了一声,当即就准备开车门下车。

“海尔诺!等等!你现在下去了我们都跑不出去!”阿瑞儿指了指后座上奄奄一息的穆伊和莱恩:“我去,你带着他们去安塞尔!”

“不行,阿瑞儿这没商量。”

“那你得在10秒内教会我开车。”拿下后背的伸缩弓,阿瑞儿用箭尖抵住了海尔诺的后脑勺:“不然免谈。”

海尔诺一时无法动弹,他也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于团队来说才是利益最大化的,但在人情上他迈不出这一步。

“等等,你们两个看那边!”阿伦德尔突然指着窗外大喊:“那个!是不是——!?”

“罗伊卡!是罗伊卡!”阿瑞儿险些惊叫出声,她飞速放下弓箭打开车门,绕到了副驾驶那边,按着巨大的树藤朝阿伦德尔指的方向望去。

壮观的石柱一一拔地而起,带起的尘土石块四处飞扬,隐约中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极快的身影一手执长枪,一手释放着魔法穿梭在各种士兵和枪炮之间。

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海尔诺立马恢复了冷静。他把上衣脱了下来,只剩一件背心。

“你、你要干嘛?”

“火,有没有火?”海尔诺翻找着口袋懊恼着,今天他出来忘记带火柴了。

“有。”阿瑞儿从容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型打火机扔给他:“穆伊身上的。”

“再借我支箭。”

海尔诺把衣服牢牢的团起来绑在箭尖上,又递回给阿瑞儿。

“我数三二一,你往三点钟方向射,越高越远越好。”

阿瑞儿点了点头

“三。”

阿瑞儿把箭搭在了弦上。

“二。”

海尔诺将衣服引燃。

“一!”

火箭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突兀的出现在了上空。

“上车!现在!”海尔诺一手拉开车门另一之后转了转钥匙发动了汽车,一行人追着阿瑞儿的火光疾驰而去。

“他们能看到吗?”卡尔提德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要是看不懂这个就别当将军的女儿了。”阿瑞儿紧张的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得意,她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虽然出门之前就有预感罗伊卡会来,但真正来了,却又觉得还是自己亏欠了她。

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阿瑞儿看到自己呼出的气体在窗户上凝成一片水雾,再飞速消散。做出这个决定真的有够冒险,虽然,如果再让她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这条路。

海尔诺又加快了速度,没有任何时候比他现在更嫌弃这个时代车子的速度。

“在那边!”

阿瑞儿敏锐的发现了黑暗中窜动的人影。

海尔诺一打方向盘,直直冲着那二人开去——

他甚至已经在脑内想好了怎么把沃克斯揍一顿,因为他的不管不顾。

“等等,海尔诺学长,似乎有点不对……”阿伦德尔探头向前,眼前的画面有些令他费解。

海尔诺闻声看去,紧闭的嘴唇有了微微变形的趋势。

——那是!?

沃克斯和罗伊卡,似乎,缠斗在了一起。

他有些不敢去证实自己的猜想,那个午后,在盗取共和国文件的那个计划中,的那个公园……

——就像两头野兽一样。

“你们就在这等着。”

海尔诺停下了车,自己飞快的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中,他清楚只有自己的速度才能在他们伤到彼此或者伤到自己之前制止他们。

发起狂来的罗伊卡和沃克斯谁都不是好惹的,小心接近他们的海尔诺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伤及。

“学姐,这到底……”

“卡尔,我和你一样想知道。”

黑暗中,三人缠斗的身影若隐若现,伴随着击打声、吼叫声和兵刃相撞的刺耳金属声,阿瑞儿不知道自己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观看”这场打斗。她攥着衣角的手心浸出的汗液已经濡湿了她的衣服,她的肩膀也在微微的颤抖。

——天知道在场的三人失去谁都能让她陷入崩溃。

处于现场的海尔诺一样不轻松,他必须做到不伤及他们却又能让他们丧失战力,这在面对有理智的人来说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是面对两个发狂的“怪物”。

又一个滑步闪开罗伊卡的无差别攻击,海尔诺感觉到了额头上渗下的汗液。他必须加快,远处的嘈杂声和枪声越来越近了,如果被共和国军在这里堵住他们所有人都将是死路一条。“罗伊卡!沃克斯!你们有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他低吼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近似于野兽一般的咆哮。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海尔诺脚下发力,朝着沃克斯的方向冲了过去。

——谁让你是男性呢,吃亏的事还是你先来吧。

利刃划过,准确地划伤了沃克斯的胳膊,他一阵吃痛,转身将视线从罗伊卡身上挪开,开始面对海尔诺。

那是一双闪着血光的眼睛,猩红色的眸子里除了嗜血杀意别无他物。海尔诺眯了眯眼,将腿上的刀鞘拔下来固定在了匕首上,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沃克斯的身后。

“哐当。”

重物落地。

海尔诺的匕首冲着沃克斯的后脑狠狠的来了一下。

拖起青年的身体,海尔诺无暇再顾及罗伊卡——

在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同时,她可没有呆着不动,长枪的猛烈突刺即便是海尔诺也没能避开,他被刺中了后腰。

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还是成功的让他动作一滞。

眼看着下一击就要到来,海尔诺脚下一个蹬地,带着沃克斯翻滚出了几米,堪堪避开了那道利刃。

“真的假的,罗伊卡比她之前速度更快了……”

海尔诺一边不住腹诽,一边利索的爬起来,利用罗伊卡少得可怜的攻击间隔再次把沃克斯扛起来。

“罗伊卡!你醒醒!”海尔诺大吼。

似乎听见了海尔诺的声音,似乎有没有,但罗伊卡的动作的的确确顿了一秒。

——机会!

海尔诺背着昏迷的沃克斯趁这机会窜出了几米,然后冲着车的方向撒腿就跑。夜晚的树林里遍布藤蔓和树枝,稍不注意就会绊倒在地,然而好在这些对于海尔诺这个熟练工种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反倒是帮他几次拦下了罗伊卡近在咫尺的追击。

“海尔诺——”

阿瑞儿和卡尔提德的位置越来越近,海尔诺几乎可以听见他们的呼唤。

意识有些涣散,海尔诺甩了甩脑袋,继续狂奔。

——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条路这么远。

终于,共和国暗色的车体出现在了眼前,海尔诺对着阿瑞儿和卡尔提德指了指身后,一个发力将沃克斯带到车后,留那两人应对罗伊卡。

“海尔诺,这到底……”

“没时间解释了,先把她弄晕,我们得马上走!”

来的方向上不远不近的传来枪声和人群的喧闹声紧紧的刺着他们的神经。

感谢阿瑞儿和卡尔提德的战斗力,也感谢共和国的吉普车为了能多装点人把后备箱改成了能让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的小座位。

麻利的将两人搬上车,海尔诺再次发动了汽车向前奔驰。

“海尔诺你受伤了!”再次坐回车上的阿瑞儿伸手不经意碰到了前方海尔诺的后背。

“是汗。”

“胡说!你出汗是红的吗!?”阿瑞儿一把按住前方的两个座椅探头过去。

海尔诺的脸色一片苍白。

“海尔诺!你、你没事吧?”

“没事。”

他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冷汗顺着他的刘海滚落而下,微微颤动的鼻翼还有些不正常的抖动。

阿瑞儿不管不顾的伸手上去,被手上的热度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

“没有。”

阿瑞儿欲言又止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不能把海尔诺扯下来,他还需要继续开车,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替代。

“卡尔,你有没有绷带?先给他止血。”

“学、学姐,不让学长……”卡尔提德看了看阿瑞儿的眼神,突然住了嘴。现实不是小说,也不能开玩笑,如果现在任性的让海尔诺下来休息,那么他们一车人或许都会葬送在这里。

想着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之前准备的绷带,越过档杆,开始草草给海尔诺止血。疯狂的罗伊卡下手毫无轻重之分,仅仅是看出血量卡尔提德就觉得这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这样下去根本撑不到安塞尔城吧,如果,如果没有任何魔法的医治……

——————

“赫鲁西。”淡金色头发的女子一步一步的走近同样发色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男人的手上并没有停下实验的动作。

“告诉我,你对阿诺德·莱恩这个人还有多少印象?”

米格里手下一顿。

“不少。”

“不多了才对吧。”克里斯汀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米格里没有回话,只是手上到底是带了些微微的不稳。

“你想说什么?”

“海尔诺带着他逃出来了,如果你当初足够有脑子,那么阿诺德·莱恩一定会带着他们来找你。”挑了挑眉,克里斯汀继续道:“当然,如果你蠢到不跟他说实话,那现在的他的去向就不太好找了。”

“问琳达·威利,不可能没有结果。”米格里轻声道,手上还不忘将刚刚的实验数据记录在案。

克里斯汀将双手抱在胸前:“你们S院的院长?那个女人还活着?”

“落月保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果然是她把海尔诺卖进去的吗,可恶。”

“那孩子天生适合这个,况且,他也乐在其中。”米格里收拾好了试验器具,转过身来面对克里斯汀:“如果你只是为了过来跟我说这些,那么我已经知道了,谢谢。”

“不,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克里斯汀挑了挑嘴角:“虽然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告别?”

米格里走到实验室的休息区,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伸了伸手,示意对方也可以坐下。

“我可没什么时间跟你促膝长谈,我得去赌那个可能,如果海尔诺带着阿诺德·莱恩过来了,你知道后果的。”

米格里不置可否。“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就是一个人渣。”克里斯汀看了看椅子,还是没忍住坐了下来,说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会成为科研方向,而我们都是战斗方向,你想过没有?”

“根据性格来判断,是因为我天生缺少感情,理性占据了我大脑的90%以上。”

“那你还去招惹他!”克里斯汀差点没有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告诉他了。”米格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

“我告诉他了。”米格里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肯定,又像是在跟他自己说话,一瞬间,他的脑内出现了许许多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似乎是记忆,令人舒适的能翘起嘴角的记忆。

“你真是一个谜,赫鲁西。”克里斯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该在那时候活下来。”

“我也不该。”

“我们都不该活下来。”

语毕,不再理会坐在对面椅子上的男人,克里斯汀直接起身离开了实验室,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泪水。

——或许,来世你们都可以过得不再那么辛苦。

第八十九话

“收拾好了吗。”

“嗯。”

木制的小屋里,两名青年顶着鲜艳耀眼的发色各自矗立在屋子的一侧。

“没想到一出来就是这么久,现在回去,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好不好。”

“有空关心别人的话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

“亲爱的,你原来可没有这么唠——咳咳——!”

“没事吧!你怎么样?”

拥有着绿色头发的青年走到红头发的那人身边,自然的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不碍事,收拾好了我们赶快上路吧。”

“你就一定要挑这个日子吗?晚一点回去并不会发生什么。”

红发青年抚摸了一下对方扶着他的手背,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们离开的时候战争就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他闭了闭眼:“早一天回去就能有大一点的可能性让他们活下来。”

“拉瓦,我从不觉得你是这么适合当妈妈的人。”绿发的青年难得开了个玩笑。

“要是没有经历……我大概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吧,主——”红发青年撇了撇嘴:“好吧我还是不习惯那么叫你,凛,我们现在比那时候强大得多,如果有我们的帮助……”

“你应该清楚我们不该过分涉入人……他们的事。”

仅仅经过了一年,发生在凛·汐身上的变化几乎可以称为巨大。他的头发愈发的长,几乎要拖到地上,面孔也变得比原来更加立体,尤其是左眼几乎被青色的鳞片包围,并延伸到太阳穴刺出了一根锋利的骨片——但这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畸形,而是给他带来了几分狷狂的意思。

他对面的拉瓦·尼尔斯也同他一起发生了改变。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原先健康的肤色和体型似乎从他身上消隐无踪,高挑的身材此刻几乎成了负担——这只会让他显得更加瘦削。他那标志般的莫西干发型也变成了普通的半长发,卷曲的发梢显得有些凌乱。他微微欠着身子,较之于常人更为急促的呼吸说明着他的身体情况并不怎么理想。

但此时,他的眼睛里却有着极其自信的闪光——

“凛,规矩是长老院他们定下的,没有人说过你不能够更改。”他顿了顿:“况且,他们欠你太多了,你根本没必要听从他们的任何调遣。”

“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拉瓦,你不明白——”

“或许吧。”倚住了屋内的柱子,拉瓦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了不下十次,换个问题吧,你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海尔诺他们死在那片荒乱的土地上?”

“我……”凛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转头看了看背后镜子里自己的脸,垂下了眼睑:“你知道的,我哪边都放不下,自始至终……我都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根本不应该成为——”

“你又在胡思乱想。”拉瓦吹了声口哨:“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我们的王。”

——凛·汐·德拉贡。

大海一般清澈透亮的……

龙族。

他有些微微晃神,一年里他们经历的太多太多,多到能让人忘记他们的年龄。

——他们还年轻呢。

“里尔利亚是凤凰庇佑的地方,如果这还不足够成为你回去的理由的话。”拉瓦似笑非笑的走向凛:“那,我卑微的请求可不可以成为一块不轻不重的砝码呢。”

他轻轻啄了一下对方的脸颊,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拒绝——”凛顺势吻上了那片总是让他无法拒绝的双唇:“不管是你,还是我的使命。”

“那就出发吧,我一直都在幻想骑在你的背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挑了挑眉,凛回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

“保证会让你难忘终生。”

赛尔蒙德大陆西南角,宛如极乐世界一般的浮岛轻轻飘浮在海面之上,水蒸气形成的烟云围绕着岛屿慢慢飘浮着,慵懒的变换着不同的形态。岛屿上生机盎然,巨大的古木和成群的飞鸟,娇艳的鲜花不分季节的盛开着——

它距离里尔利亚帝国并不是很远,却那样安静祥和,仿佛远离了所有纷争。

一抹青色的光影自岛上一飞冲天,划过云彩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它穿过不同的气旋,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偶尔也会俯冲下来,贴着海平面掀起一排浅浅的波纹。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兴奋的吼声在空中回荡,没有人类能真的拒绝飞翔在蓝天中的美好。

烟影中,依稀可见青色的龙身,它是那么美丽,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多余,展开的双翅扇起了狂乱的气流,在空中灵活的如同舞蹈。

仿佛是为了回应青年舒爽的大吼,它也痛快的发出一声低啸——

带着回声消失在天际。

——唯有我们觉醒之际,天才会破晓。破晓的,不止是黎明。太阳只不过是一颗晨星。①

——————

“你怎么样?”

“还行。”

已经和卡尔提德换过一次座位的阿瑞儿正拿着毛巾给驾驶位的海尔诺擦汗,但对方的汗似乎擦不完一样,手里的毛巾已经可以拧出水了。

“我们还可以休息一下,追兵的枪声已经消失了……”

“再开远一点吧。”

海尔诺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驾驶上,他的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道路,仿佛眨一下眼就会撞到什么一样——

前方明明是一条平坦大路。

共和国对这一群逃窜的人到底要去哪没有半点头绪,他们只能顺着他们逃跑的方向追,但收效甚微,甩开追兵已经只有时间上的问题了。“那通关的时候怎么办?”卡尔提德一边在后座照顾四个意识模糊的人,一边问道:“这条路开下去无论如何也要通过安塞尔关卡吧。”

“先到那再说吧。”阿瑞儿随口应道,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些,一车人几乎全都有伤病,这让她烦躁到不想说话。

“可是……”卡尔提德还想说什么,但又咽回了肚子里。

——凭他们几个人,硬闯大概不仅仅是九死一生的问题,是十死无生。

王都距离安塞尔的距离说远不远,但也不能称得上是近,汽车已经疾驰了四个多小时,伴随着他们的除了满车弥漫的绝望就只有静静悬挂在天空上的不圆不缺的月亮。

海尔诺未曾预想到沃克斯和罗伊卡也会因为媒介机而出现问题,也没想到救出来的莱恩将军将他们指到了安塞尔,洛兰可皇家魔法学院。从他第一次见到莱恩的时候就发现了莱恩和米格里教授是认识的,并且似乎关系匪浅,但后来由于事情太多的原因他没有继续深究,现在看来当时还是应该拜托希莱尔帮忙调查一番。

——可他现在脑袋和浆糊什么有甚区别,根本无从思考这些细节上的问题。

他真的该死的讨厌生病。

眼前的路似乎越来越弯曲不定,海尔诺即便努力扶住方向盘也收效甚微,甚至有几次他都无法让车子平稳的开在路上,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有千斤铁压在上面,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闭上那张薄薄的皮肤——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海尔诺!!!”

阿瑞儿的惊呼瞬间叫醒了他,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随后狠狠的甩了甩头。

“抱歉,我……”

“你坚持不住了为什么不说!”

海尔诺觉得头痛欲裂,他不愿意和阿瑞儿争论任何事,只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那里皱的紧紧的,这让他感到更加疲惫。

“休息!说什么也不能继续了!”阿瑞儿气的将手中已经湿的滴水的毛巾一把扔到海尔诺怀里,自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只有车窗外清新的空气能抚平她现在的情绪。

——一个两个都那么逞强到底是想哪样?劝别人的时候那么理智那么清醒,到了自己身上就像一群傻子!

她气的直跺脚,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为了海尔诺的逞强,还是穆伊的不爱惜自己,是为了莱恩将军的昏迷不醒,还是罗伊卡和沃克斯的情况不明。

阿瑞儿深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她告诉自己:

“现在只有自己和卡尔提德两个清醒的人了,而自己,势必要成为那个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人。”

拍拍脸,她拉开车门坐回到车上。

“阿瑞儿,抱歉,我……”

“什么都别说了,先休息。”她把自己往靠背上一丢,直接闭上了眼睛。

——现在没有什么比休息来的更为重要了,越没有人清醒越意味着绝路的逼近。

一直安静地坐在后座的卡尔提德一语不发,没有什么时候比他更厌恶自己的无知。和这些学长学姐们比起来自己就像什么都没经历过还在校园中小打小闹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用枪,不知道怎么开车,也不知道应急情况下该怎么独当一面——既没有勇气,也没有智谋,他呆在这一群人中间和累赘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仅仅胜于他现在还保有清醒的意识。

但已经失去了媒介机的他和一介平民又有什么区别,手中的法杖已经无限趋同于金属棍子,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共和国情报握在手上以为能有什么作用,但前方的海尔诺却比他了解的详细全面了不知道几个档次,他除了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之外就只有闲着看其他人忙的昏天地暗,这种感觉真的太坏了。

就像现在,看着前方歪歪斜斜倒在椅背上的两人,卡尔提德没有一丝困意——明明他们都已经累到筋疲力尽了,也不愿意让健全又精神的他参与进去。

再次将身边的莱恩和穆伊摆正,卡尔提德吸了一口气,摇下了车窗户——说不上怨恨,也不是自卑,他现在的情感中只有自嘲能被他真正拿出来放在脸上。

——明明,明明是共和国人,为什么最后会走到这么失败的位置上?

抬起头仰望着还有些刺眼的月亮,卡尔提德心头一片乱麻,然而好像月之女神刻意要跟他过不去,就连这一轮月亮,也要给他挡住——

等等!?

那个形状——???

顾不上自己的自怜自艾,卡尔提德第一时间选择了叫醒阿瑞儿。

“学姐!看头顶!”

被强力摇醒的阿瑞儿一个激灵,反射性的就抬头望去——

模糊的视野中,月光为头顶的巨物勾了一圈银色光边,它呼啸而过,在天边转了个身,然后直直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这、这是什么!?”阿瑞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哆哆嗦嗦的在嘴边念道出了几个词,那个怪物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阿瑞儿发誓在她已经不算短暂的人生里从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生物。

那家伙连落地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卡尔提德望着窗外,神情中充满了绝望。

“别问我——”阿瑞儿突然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抹亮红色,虽然稍纵即逝,但她还是从中看到了一丝熟悉。

一个几乎是天方夜谭的残响浮现在了她的心头。

——若不是接下来发生的每件事都足以让她瞠目结舌,她一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嘲笑今天的自己。

“——好久不见,阿瑞儿。”盘旋在耳边熟悉的声音让阿瑞儿屏住了呼吸,她有些混乱了,不知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打开了门,扶着门框钻出了车厢。

巨大的怪物就在她眼前消隐无踪,两名纤瘦的青年从烟雾中缓缓走出。月光不再被遮蔽而自由的洒了下来,照射在两人身上让他们几乎如同神袛。

青色的头发,红色的头发——

阿瑞儿觉得要不是自己捂住了嘴,现在应该已经哭叫出声了。

“凛……?拉、拉瓦……?”她的表情没比哭好看多少。

“希望我们赶到的还算及时。”轻轻笑了笑,红发的青年将颤抖的女子揽入怀中,不断抚摸着她起起伏伏的后背:“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阿瑞儿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对面站着的青发男子,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了一个她现在力所能及的最大的笑容,然后头一歪,在拉瓦怀里失去了意识。

“你也辛苦了,卡尔。”凛上前一步对着车内还瞪大着双眼的浅蓝色头发少年说道:“多亏了你,现在,你也休息吧。”

木然的点了点头,卡尔提德觉得现在的脖子可能不是他自己的。

看着眼前呆愣的少年,凛勾了勾嘴角。

“看吧,我说我们还是应该早些出发。”拉瓦将阿瑞儿塞回车里坐好,探头看了看车内的情况:“连海尔诺都已经昏迷过去了,他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凛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卡尔提德。

“我们下一站是安塞尔对吗。”

少年又点了点头,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来下回出场还是不要这么高调的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认得龙族啊。”摸了摸鼻子,拉瓦笑的有些歉意——要不是他执意要骑着凛变得巨龙尝试降落……

“你真的知道‘低调’为何物?”

第九十话

“唔——我在哪?”

刺目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射进白色的病房中,将漂浮在空中的细小灰尘照了个彻底,微风吹拂,窗帘与窗框投下的阴影像是在打闹嬉戏,不断跳动。

——一切的一切都诉说着祥和与宁静。

静静躺在病床上被包的严严实实手上还挂着吊针的黑发少年眯了眯眼,骤然而来的光明令他有些适应不良。

“你在学院了,放心,是安全的。”

端着托盘走来的红发青年见他醒来而弯下了眼角,将托盘放到了他身边的矮桌上,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只留了一条缝隙用来通风。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海尔诺。”他走回到床边,熟门熟路的从床底下拖出一张折叠椅打开坐下:“你要是再不睁眼恐怕阿瑞儿小姐要把病房的房顶都掀翻了。”

“呃……”明显对现在的场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海尔诺咽了咽口水,开口道:“……拉瓦?”

“真高兴你还认得我。”拉瓦笑着喷了喷鼻子,又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真不知道你们那一车老弱病残的是怎么从王都跑出来的,可是让我们一通好找,凛差点炸了那个广场,哈哈。”

“你……救了我们?”海尔诺艰难的转过头,看着眼前已经大变模样的拉瓦,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有没有受伤?”

“竟然还想着关心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假的海尔诺,喏。”将手上削好的苹果切块递到海尔诺嘴边,看着对方难得的弱势,拉瓦笑的极其开心:“我们可比你们强多了,那些杂鱼可不值得我为他们受伤。”

“那就好。”海尔诺努力的将水果吞咽入腹,要知道,他已经三四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他打量着四周,敏锐的发现了自己旁边的床位全部都是空的。

“我想,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拉瓦见状夸张的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他们都已经可以下地了,哦,这多亏了我们的米格里教授——只有你,发烧到四十多度还强撑着开车,不要命了是不是?”

自知理亏的海尔诺没有回话,只是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带动了他脸上的划伤——让这个微笑更加难看了。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快点好起来,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去做呢。”拉瓦起身走到一旁的水池洗了洗手上残留的苹果汁:“比如你们那个复国计划什么的,是不是该和我们透个底?”

“那是阿瑞儿……”想了想自己有些不负责任的用词,海尔诺改口道:“那是我们紧急想出来的——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真的,要不是我和凛及时赶到——”拉瓦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趋于严肃:“你们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洛兰可一定是一片平地了。”

“什、什么意思?”海尔诺眨了眨眼,有些不理解拉瓦的意思。

“等你好了自己去问米格里教授吧,相信你的问题比我想象的更多。”

不置可否的,拉瓦推门离开了病房。

海尔诺望着门口发了一会儿愣——

似乎仅仅睡了一觉,自己就完全和世界脱节了。

苦笑了两声,他艰难的把没扎着针头的那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从拉瓦端过来的托盘里拿起了药瓶,然后又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看来真的要快点好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关上门的拉瓦却远远没有他在海尔诺房间里表现的那么轻松,凝重一点一点回到了他的眉宇间。

“你没告诉海尔诺?”正好从另一间病房里退出来的凛冲着拉瓦扯了扯嘴角。

“你不是也没告诉他们吗。”呼出一口气,拉瓦和凛并肩往走廊深处走去,那里有一间始终亮着红灯的房间。

“米格里教授。”两人冲着金发的男人问了声好,然后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莱恩将军他,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吗。”凛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米格里的眉头紧紧皱着,几乎能夹死任何一只路过的飞虫。

“共和国那帮混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拉瓦有些出离愤怒,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在红石要塞见到这位将军的时候是怎样的神采飞扬。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拉瓦。”米格里开口道,他嗓子里的嘶哑是人都能听得心酸:“现在去回顾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海尔诺他们怎么样?”

“都醒了,也都在好转——”拉瓦看向了凛,示意他接下去。

“沃克斯和罗伊卡也在按照您说的方法吃药了,现在看起来至少恢复了理智,虽然还是不能下床——那通乱斗让他们俩的身体严重透支了。”

“很高兴他们能验证我试验品的药效。”米格里依旧盯着莱恩昏迷着的苍白的脸,没有转头。

“那……我们明天再来。”

凛丢给了拉瓦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的和他一起退出了病房。

“虽然这很不是时候,但是米格里教授和莱恩将军或许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呢。”

“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凛耸了耸肩:“不过这话题真的不是时候。”

拉瓦看向凛,彼此眼中流露出来的伤感如出一辙。

——越是他们这样不被世俗所承认的爱情,在大悲大喜面前越显得脆弱不堪,也越显得弥足珍贵。

“真么想到情况比我们设想的还要糟糕那么多。”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会不会有预言家的血统,拉瓦。”

凛瞥了一眼,看四下无人,直接将拉瓦按到了墙上。

“亲爱的,你这么热情我会不习惯的。”拉瓦笑着回应爱人那个有些急促却又踏踏实实的吻。“呼……该死,拉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部分时候的发情?”紧紧抓住那只几乎已经要从自己后腰探进裤子里的手,凛一个用力再次咬了上去。

“唔……反正也没——”

“咳咳——”

一阵极为尴尬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热火朝天的青年。

“抱歉打扰你们——”克里斯汀眨了眨眼以示尴尬,摸着鼻子说道:“不过,你们知道的,没有别的路可以去那间病房了……”

“报、抱歉。”凛飞快的放开拉瓦,后者也像触电一样飞快的从墙上弹开。

“哦,你们放心,我是说,我肯定不会泄露出去——”

“克里斯汀老师,实、实在抱歉……请、请过。”掩饰的用手背擦了擦嘴春,拉瓦给淡金色头发的老师让开了一条路。

克里斯汀也尴尬的笑了笑,尽量盯着地板不去看两个满面潮红还微微带点喘息的男青年——

月之女神知道如果她再不出声很有可能目睹一场热辣的禁忌舞台剧!

拉瓦不自然的咳了几声,抬头看了看许久不见的老师的脸,顿了几秒,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您和米格里教授是亲戚吗?呃……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发色看起来差不多。”

“不久的之后你们就会知道的,我不确定应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们。”克里斯汀绕过拉瓦身前,推开了莱恩的那间病房:“或许……啊,没什么,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们照顾他们也没怎么睡吧?”

听着克里斯汀生硬的转移话题,凛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但却没有深究,直接拉起了拉瓦的手走向了出口的方向。

——他现在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病房内。

“赫鲁西,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呆在这间屋子里的,你明明知道……”克里斯汀将门关好,走到米格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需要我。”

“是你需要他吧。”克里斯汀望着眼前平躺着仿佛毫无生机的男人微微出神:“他还能活多久?”

“……”米格里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也许三年,也许三天,也许三个小时。”

“他们怎么敢——”克里斯汀捂住了嘴巴,以防自己恸哭出声:“那些共和国人,根本就不是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赫鲁西……那、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米格里用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转过头,他的眼球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我不知道。”

“先别想那么多吧。”克里斯汀将目光瞥向了别处:“也许——我是说——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对吧?”

没有理会身后女子的安慰,米格里轻轻握住了莱恩从被子里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

半晌,他开口道:

“克里斯汀,我无法想象我不记得这双手的样子。”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起伏——

但克里斯汀却从中听出了惊涛骇浪。

“赫、赫鲁西……你……哦……你别这样……呜呜……”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悲伤,克里斯汀的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汹涌出来:“你不会忘的,不会的——”

“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厌恶我的出身。”米格里从床边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病房的门口:“现在我需要进食了,但我真的不想。”

克里斯汀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不多不少刚刚十二点。

她痛苦的闭上眼,任凭手指颤抖到几乎抓破自己的衣服。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海尔诺几人就已经可以在病房里进行缓慢的走动了——这几乎已经是在没有魔法辅助的情况下能得到的最好的医疗了。

“所以,米格里教授,今天您把我们召集起来是要说些什么呢?”

本来就不宽敞的病房里挤下了十一个人,这更让空间变得逼仄。阿瑞儿拉着浑身绑满绷带的穆伊坐在离米格里最近的一张病床上,旁边还挤着这几天急剧减重的罗伊卡,在他们对面的床上歪歪斜斜的靠着沃克斯,以及凑合坐在他床尾的海尔诺,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的拉瓦和凛选择了靠墙站着,而卡尔提德和莉兹则直接坐在了地上——

米格里和克里斯汀站在他们中间。

清了清嗓子,米格里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不那么憔悴。

“虽然我对你们的一些行为表示不解,但作为你们曾经的老师,我认为我有必要将我现在知道的一些情报告诉你们——”他用手指胡乱地抓了一下已经好几天没梳过一样的头发——即便这个动作并不适合他:“经过我这段时间的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媒介机对人体是有不可逆转的伤害的。”

在场的大部分不知情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项不完全的技术,它超出了现在帝国所能掌控的范围——控制魔力并增强它,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讲对于现在我们的水平而言都是飞跃性的。”他顿了顿:“但它却是一项在150年就已经被开发出来的技术,据我所知,只有共和国的约泽兰工房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米格里的叙述很平静,但诉诸于平静中的一字一句都像暴风骤雨一般——

当事者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这些推论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

“具体说到不可逆的伤害。”他看了一眼罗伊卡和沃克斯,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海尔诺的身上:“使用媒介机的次数越多,程度越深,媒介机也会越来越深的摧毁人的理智,刺激脑内的皮层使使用者变得更愿意诉诸暴力——也就是杀戮,它会让人沉迷杀戮。”“可……”穆伊想伸手挠挠头,但胳膊上的绷带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可这么长时间来并没有这样的案例不是吗?”

“穆伊·托雷斯,即便你已经毕业了将近三年,我还是想作为你的老师而怀疑你的智商。”无情的批判了前者一番,米格里“好心”的开始解释:“一般人,即便洛兰可里的大部分,穷其一生只会拥有一个媒介机,并且都用不到那里面存储能量的一半——而剩下的,我相信那是凤毛麟角。”他环视了一圈,继续说:“唐克里斯特将军,曾经就深受其害——”

“我……父亲?”海尔诺一下有些晃神。

——是了,童年时候自己探险发现了那些被束之高阁的媒介机。

“以及红极一时的血眼雷因。”

“那是……?”阿瑞儿语调中带了些疑问。

“落月,现在的领导者。”海尔诺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他读过很多书,知道当年的三巨头——他的父亲莫兰·唐克里斯特,穆伊的父亲马里乌斯·托雷斯,以及血眼雷因,雷因·索迪。那时候的他们几乎轰轰烈烈名震江山,全帝国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号——

但却同时选择了不同方式的隐退,即便是打着和平的旗号,也显得太过突兀。

米格里满意于海尔诺的补充说明,继续道:

“当然,还有很多你们根本没见过的人——他们在奉献过自己可怜的青春过后,就被伟大的帝国送去见了月亮女神。”

“哦不……”罗伊卡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后又瞪大了眼睛:“该、该不会是——”

“您的意思是S院的设立,以及那该死了服役协议都基于此?”凛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对于拉瓦来说无异于一个危险的信号——下一秒对方直接炸了这间屋子都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我无从否认。”米格里挑了挑眉:“但S院毕业的学生依旧有不少活得很好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想,这不是我们这次谈话的重点。”

一直没有说话的克里斯汀直了直身子。

“在知道媒介机的害处之后,各位有什么想法吗?关于——复国?”

一时场面陷入了沉默。

但此时米格里却挑起了嘴角:

“忘记告诉你们,我现在和莉兹正在为共和国从事研发工作,包括你们现在的所处的病房,也是共和国所赐——”

“这是洛兰可皇家魔法学院!”穆伊有些忍无可忍。

“在战后?——不,不是了。”

“米格里教授。”拉瓦握了握凛的胳膊,示意后者稍安勿躁,自己上前了一步,轻声问道:“这如果是您计划的一部分,请不要对我们顾左右而言他了,我想大家都经不起这样的刺激——以及,我希望这是您和莱恩将军商量好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米格里无情的打断了。

——后者看上去几乎冷漠的像变了一个人。

他说:

“莱恩将军是谁?”

语调冰冷而平静,与第一次走进在场诸位在S院时的教室如出一辙。

——————

恭喜我最喜欢的角色吃便当(。•́︿•̀。)

我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剧情啊啊啊啊啊啊——

第九十一话

克里斯汀几乎是在一瞬间冲出了病房,狂奔到走廊尽头——

该死!

她几乎控制不住眼泪飞溅出眼眶,该死的只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哗——”

她猛地拉开病房的门,力气大到足以让整个门都垮下来。

“不……”

迎接她的只有病床上毫无声息的人。

“告诉我你只是还没醒……阿诺德·莱恩你他妈给我睁眼啊!!!你知不知道你走了赫鲁西会变成什么样——!!!啊——??!!!”

紧随而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酸痛不已,却不知道如何缓解。

从没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克里斯汀,她嘶哑的哭喊声几乎可以贯穿整栋房子。

——但这些,本不应该是她来做。

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的淡金发男人,就只是那么站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莱——唔!”

暴怒之下的拉瓦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但看着米格里因痛苦而弯下的腰,他却没有从中获得一点快感。

“你干什么?”莉兹拉开了睁楞站在原地的拉瓦,走上前去将米格里扶了起来。

米格里微微抬起头,被拉瓦重重一拳打下去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开始变紫肿胀,但他看向后者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什么起伏,甚至带着一丝——

迷茫。

“这是他该得的!”被其他人拉住的拉瓦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即便他的声音中除了愤怒还有无限的悲伤——

“你什么都不知道!”莉兹扬起她的下巴,表情比哭还难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话还没说完,海尔诺艰难的伸手制止了想要几乎争吵的拉瓦和莉兹。

“克里斯汀老师,米格里教授他——是不是被迫忘记了莱恩将军的存在?”他说出内心的猜测,并成功的听到了周围一圈的吸气声。

“海尔诺……”

克里斯汀痛苦的闭上了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不清楚此刻蔓延在心头的是什么感觉,海尔诺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

“为什么?”

“……”克里斯汀沉默了好一阵子,久到让人认为她不会开口:“我非常确信今天之前的赫鲁西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但,现在……我或许——”

她转头看向了米格里的方向,冲他点了点头——无论后者有没有回复的趋势,说道:

“莉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先把赫鲁西带回他的房间或者休息室吗。”

“当然。”莉兹点了点头,拉着米格里的袖子带着他出了病房——

后者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来。

“那么——”克里斯汀紧紧盯着门,直到它们合上的那一刻:“你们,有谁听说过,三十年前曾经有过传闻的……人体试验吗?”

“人、人体试验?”阿瑞儿小声惊呼道。

“对,人体试验。”克里斯汀有些疲倦的说道:“那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呢——不过也对,你们还没出生吧。”

“克里斯汀老师,是——约泽兰和王都联合的那次吗?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两句相关的。”沃克斯想了想,补充道:“——当然,那不是什么正规的书。”

挑了挑眉,似乎对沃克斯的话相当满意,克里斯汀点点头:“那场实验留下的传说居多,大多都是瞎编乱造的——但人体试验确实是的客观存在的。”她环视了一圈,继续道:“正如你们所见,那场实验的唯二幸存者正站在你们面前。”

“米格里教授……和……您?”凛有些不敢肯定:“可你们的年龄——”

“之所以是人体试验,凛。”克里斯汀扯了扯嘴角,希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是却没有成功:“肯定要在人体上——做出某种改变,譬如我的年龄永远停留在了该死的20岁,但我实际上比赫鲁西还要大上不少。”

“应该……不仅是年龄?”海尔诺斟酌了自己的用词。

“当然,不然这个实验的意义就不存在了。”克里斯汀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想知道什么——赫鲁西……他在四岁的时候被送进了实验室——”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所有接受实验的孩子里,只有他能不哭不闹,即便他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

“那些实验——哦,我真的不想想起那些经历——”克里斯汀深吸了一口气:“充满了痛苦,我觉得应该这样形容,是那种……用尽浑身力量叫喊挣扎都没法减轻分毫的痛苦……但他——我从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或者发出一点声音——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忍受。”

“我们每个人都会被要求做一系列的测试,然后根据测试的结果有方向性的被改造……是的,没错,改造。”克里斯汀又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们逐渐变得不太像正常人,有的孩子可以隔空粉碎一面墙,有的孩子可以只动动手指就让前方很远的东西直接爆炸,又或者有的人都可以和最凶残的动物沟通并控制他们——我们每个人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既是为了我们能够不伤害彼此,又为了训练这些新的技能方便——那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坚固的房间。”

“听起来我们是不是很厉害。”她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然而这些孩子的死亡率也高到不可抑制——几乎每天都有孩子死去,当然也会有新的补充进来——但依然没办法阻止孩子们显现了力量之后就一个一个走向死亡,这像一个怪圈,只要改造成功,无论是什么方向,都会进入死亡过程。”“然而,还是有意外不是么……”罗伊卡颤抖着说道。

“是的,意外——不过也许是必然。”克里斯汀抿了抿嘴唇:“我和赫鲁西,在实验被叫停之前,只有我们幸存了下来——虽然我们的改造方向并不相同,但唯一合理的猜想是我们都没有在房间里被训练使用自己的‘能力’。”说到这个词克里斯汀皱了皱眉:“他是整个实验室唯一一个不向武力方向改造的人,由于他的性格,他的大脑被强制调整到了最适合科研的状态——”

“换句话说,所有有可能妨碍到他进行科学研究的思想和记忆都会被自动清理出他的大脑。”

“哦不……”阿瑞儿尽量让自己的惊呼听起来不那么悲恸:“所以、所以,米格里教授会忘记莱恩将军的一切是因为——”

仰起头,克里斯汀有些出神的盯着病房顶端的白炽灯,任凭它让自己的眼睛微微刺痛:“那是一个美好的夏天,我们终于从实验室被解救了出来。我们两个人站在一堆儿童的尸体中显得格外突兀,但我们除了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之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我们就被当成了还没被改造的孩子送到了收容院——但很显然,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赫鲁西他很幸运,在和我一起流浪的路上遇见了阿诺德·莱恩,并且成功的融入了他们的家庭……”

“阿诺德的母亲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家,并且自然而然的——她的儿子和赫鲁西相爱了,他们的爱情长达二十年。”

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那个该死的自虐狂,他不能违抗改造带给他的规则,于是在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让自己重新认识,并重新爱上那个人——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提醒他要想起阿诺德的便条,他把每天发生的一切都记下来贴到了墙上,然后再在第二天睁眼的时候重新背下来——但这面对他体内的规则依旧是杯水车薪。”

“那个规则中,还有一条——”克里斯汀用手背挡住流泪的眼睛,哽咽的说:“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如此‘充满智慧’——它会迫使赫鲁西忘记与他相关的所有死去的人。”

“……”四下一片寂静。

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应或安慰眼前的淡金发女子,也没人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接受这段难以想象的历史。

——这看起来,几乎有些魔幻了。

“可……可是他记得我的父亲,他也知道血眼雷因……”海尔诺皱着眉,想从中找出一点希望。

“那些人只不过是他大脑中储存的学术资料,海尔诺。”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相干的人却能被他记住……他深爱的人却……不!这不公平——!!!”罗伊卡将自己的头埋进双手中,沃克斯站在一旁拍了拍她不停颤抖的后背。

“米格里教授现在即便……回到了他的房间……看到那些纸条……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卡尔提德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虽然他的内心已经为这个问题给出了答案。

“他或许会讽刺昨日的自己过于愚蠢——竟然把一些意义不明的无聊日常贴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没有什么能比这句回答带来的打击更沉重了,即便坚强如海尔诺、穆伊,也都红了眼眶,默默地看着不远处床上躺着的灰发男人。

——他们爱的何其辛苦,这不应该是他们的结局。

“……不应该是这样的……”凛的声音中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拉瓦覆上他的手,然后把对方的身体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没有什么举动能比这个更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能感到对方的不安。

海尔诺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想起了阿伦德尔,自己的那段荒唐的爱情……即便仿若隔世——但自己还能够在记忆中重温。

至少自己还能有用来苟延残喘的记忆!

他狠狠的将拳头砸向病房雪白的墙壁,任凭疼痛袭来,温热的液体从指间涌出——

“那……克里斯汀老师……您呢?您被……的方向是……?”

“我——”克里斯汀闭上了眼睛,又挣开,那双美丽的眼睛深处只有深深的绝望:“我被实验人员称作——”

“人形兵器。”

——————

“赫鲁西,你还好吗……”扶着米格里走进他房间的莉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确信这不会伤害到我的大脑。”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米格里自顾自的走进盥洗室,拿出了一条纯白色的毛巾按在了自己的伤处。

“莉兹·S·里斯维尔女士,我想我没有时间跟你讨论一些语言上的技巧,身为我的助手,你应该知道,还有三分钟我们就要把离心机里的液体取出来了,你最好有话直说。”

“你就一点都——”

“这些都是什么?你,或者别人对我的恶作剧吗?”米格里走进卧室,发现了满墙都是他没见过的贴纸——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会出现在他的床头,乃至整间卧室!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莉兹。”

“赫鲁西,那些都是你自己贴上去的——”

无情的打断少女已经听起来有些哽咽的声音,米格里一把撕下了其中几张:

“又是哪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去了?”

“……无……无关紧要……?”莉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滴落下来,她快步走到米格里旁边,无视后者一切抵制的意愿,从他手中抢下了一张纸。“赛尔蒙德历1085年4月16日……晴……阿诺德带着我逛了他最喜欢的兵器店,他跟我说以后要成为最伟大的军人……我……或许无情的否认了他,我记不清了……”

“赛尔蒙德历1087年12月8日……暴雨……无所事事的阿诺德竟然就在这间屋子里……发情……到不能控制……该死的……我还必须把这些记下来……”

“赛尔——”

“够了!”米格里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伸出手:“不要再读了,那只会浪费你我的时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阿诺德!什么莱恩!”

“不——!”莉兹死死攥着手里单薄的纸张:“你忘记谁……都不应该忘记阿诺德·莱恩!不能!!!……至……至少……你得把这些纸留下来……它们对你……真的很重要——!!!”

“没有意义——”米格里皱起了眉头:“莉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就为了我忘记了一个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安静的卧室。

莉兹重重的打开了米格里伸过来要夺走她怀里白纸的手,并且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把米格里怀里剩下的几张也一起抢了过来。她快速起身,几乎是用抢的,在米格里反应过来之前把墙上所有白纸悉数撕下来,抱在了怀里夺门而出——

“你疯了。”米格里无情的吐出几个词,一伸手用魔法把距离莉兹仅仅咫尺的门紧紧的关上了。

——他竟然还能冷静的使用魔法!

莉兹瞪大了自己的双眼,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米格里。

“哗——”

或许是光刃,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魔法,莉兹无从分辨。她只能看到怀里的纸张不受控制的飞到半空中,然后在她眼前,生动的碎成了纸屑,飘散而下——

场景美极了,就像萨尔的雪。

“不——!!!!!!!”

再也不顾米格里的阻挡,莉兹几乎是决绝的,横过身子,撞开了那扇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的门,带着满身的鲜血用她最快的速度跑开——

她发誓,成为赫鲁西·米格里的助手是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而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米格里看着满屋子的纸屑微微出神。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被他忘记了,他几乎能听见一些碎裂声——胸口也闷闷的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什么疾病——本能的用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服,慢慢不受控制的矮下身,最终跪到了地上。

他的胸口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即便他本人根本意识不到。

——这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看着满地狼藉,有什么呼之欲出——

但最终归于平静。

米格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大脑极其清晰,但却觉得他这辈子或许都没有感到身体这么疲倦过,即便在熬夜做研究的时候都没有。

选择性遗忘那台依旧在实验室里勤勤恳恳工作的离心机,他就这么把头顺着墙壁划到了地上,枕着那些已经碎到看不清意思的纸片里——

“阳光”

“笑容”

“快乐”

“爱”

只言片语似乎在极力想要向他拼凑出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世界,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捡起那张写着“爱”的纸片,放到自己胸口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失去了控制力。

就像……

就像……

自己真的曾经爱上过什么人一样。

第九十二话(第四卷完)

时间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在经历了大起大伏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长时间的奔波和伤痛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更遑论加之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沉重的事实——

没有人在这场悲剧中做错了什么,每个人不是主动导致悲剧的发生,却都成为了悲剧的参与者。

海尔诺无端的觉得自己似乎仅仅是大舞台上无关紧要的一个路人,跟随者未知的剧本,一步步走向毁灭。

这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关乎于他个人的情感——

至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撰写的剧本的人。

海尔诺喷了喷鼻息。

真是个混蛋。

经过一个多月的恢复,海尔诺已经完全可以无障碍的活动了。他就像养老院里无所事事的白发老人们那样,每天将自己的生活禁锢在病房以及病房周边——

玩纸牌,逛花园,发呆。

他们之间没有谁再试图提起任何令人热血沸腾的字眼,仿佛“复国”二字带给他们的热情已经随着阿诺德·莱恩的逝世而消失殆尽,即便是当初信誓旦旦的提出者,阿瑞儿,也没有再为此说出过一句话。

这或许是害怕,海尔诺瞎想着。

难得聚齐的S院学生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欢欣鼓舞无话不谈——就像某种同学聚会那样——他们更多的保持了沉默,和自己的隐私。

就像海尔诺宁愿浪费时间也不愿意走进穆伊的病房跟他来一场亲切的交谈一样,沃克斯选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同一本垃圾小说,罗伊卡选择每天到后院练习枪术然后把自己弄到精疲力尽,拉瓦和凛把自己关在房中很少出门,而阿瑞儿则每天都不知所踪。

卡尔提德跑去找莉兹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人在意。

米格里说的每句话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共和国的地盘,而米格里,现在为共和国工作。

他没有直接将他们交给共和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当然他们谁都不敢奢望这是来自米格里本身对于帝国的忠诚。

他的忠诚早就跟着莱恩的死亡而结束了。

莉兹曾经偷偷的来告诉过他们,米格里为帝国工作完全是因为莱恩的原因,一直到莱恩死前,米格里都还只是假装归降——

直到后者死亡。

莉兹带来的消息还有很多,她几乎每天都会巡视所有病房,然后为他们带去自己的一手消息。

她看起来也没有前些年那么冷冰冰了,但这并没有给众人带去哪怕一丝的欣慰。

她带来的消息,除了抱怨自己不想继续给米格里当助手之外,就只有各种坏消息——

每一个都坏到不能想象有比它们更坏的。

眺望远方,海尔诺每次站在病房的窗前都能让自己发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生理提醒他不得不离开那片狭小的区域。他享受阳光,即便那有些灼热,他也享受和风,即便那里夹杂着热浪。

“今天又在看什么?”莉兹抱着一摞病历走进海尔诺的病房,随手把病历扔到空床上,走到海尔诺身后。

“费尔格太太和她的两条狗。”

“没记错的话,你昨天就在看她们。”

“是的。”

莉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干巴巴的话题。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大家受伤的不是身体,而是脑子。

“今天还要检查吗?”海尔诺关上窗户,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然而那在莉兹眼里虚假极了。

“不了,我——”话刚出口,莉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话题:“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很重要?”海尔诺眨了眨眼:“是跟我说,还是要跟我们说?”

“我想——”莉兹吞了口口水:“跟你说。”

点了点头,海尔诺伸手让莉兹坐到自己的床上,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反正,反正又是那些不得不听的坏新闻吧。

“海尔诺,我想跟你聊聊我的出身。”

“……出身?”

“嗯,一直没跟你们提过,原来是赫鲁西不让我说,后来……反正我明天开始就不在他那继续当助手了,现在想说了。”

海尔诺有些迟疑的看了对面的少女一眼。

“你应该也查过我吧。”莉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轻快:“不过你肯定什么都查不到。”

“……”海尔诺沉默了一会,答道:“是的,红石要塞之后我查过,但除了孤儿没有任何信息。”

“能查到孤儿我已经该表扬落月的行动力了。”莉兹扯了扯嘴角:“我的确是孤儿没错,只不过我出生的地方后来赫鲁西帮我做了调整。”

“——我并不是王都的孤儿,而是王都旁边贫民区的孩子。”

“贫……民区?”海尔诺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

“嗯,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是不是?”

“如果你是指——”

“没错。”莉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诞生在那些培养皿之中。”

海尔诺在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孩子都应该死了——没错,我的确不应该活着,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应该了。”莉兹拢了拢耳边掉下来的碎发:“是赫鲁西救了我,但同时我也作为他的试验品之一,活了下来。”

“你——”海尔诺有些犹豫不定:“大概不仅仅想跟我说这些?”

“我该说不愧是海尔诺·冯·唐克里斯特吗。”莉兹突然轻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他在你身上的实验完成了?”海尔诺的语气小心翼翼。

“嗯,完成了。”

莉兹笑了一声,然后躺倒在了床上,两条胳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不仅是完成了,我还把成果偷出来了。”

“什么?”

莉兹听到海尔诺有些惊诧的语气似乎更开心了。“我说,我把成果偷出来了!”

海尔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身体微微前倾,他明白这轻飘飘的“成果”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对你——会有影响吗?”

莉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印证海尔诺的猜测,又似乎仅仅是在思考应该怎么接话。

“海尔诺,我只能跟你说——”莉兹坐起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本来就不可能活过十八岁,所以……”

像是听到了心中的答案,海尔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这样值得?”

“我,想报复他,就像他报复我那样。”

挑了挑眉,海尔诺对他得到的答案不置可否。

“生命本来就是很玄妙,又很脆弱的东西,我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么现在剩下的时间都应该让我任性的挥霍,无所谓值不值不是吗。”

莉兹自言自语道。

“你就不想知道实验成果是什么?”

海尔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要我说,海尔诺你啊,就是整天想得太多……你要是能有穆伊一半的简单——”

“那你也不会来找我说了。”

笑着摇了摇头,莉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属的方块,那东西泛着的光泽让海尔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它的身份。

“媒介机。”他肯定道。

“没错。”莉兹将方块交到海尔诺手上:“但也不全是。”

“这——”感受着手上方块一股非同寻常的吸力,海尔诺果断将它扔在了地上。

“能猜出来了?”

“是……”海尔诺眯了眯眼:“把提供能量的介质改了?”

“对,从一个他物,换成了你自己。”

“听起来很像这个东西本来的设计理念。”

“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你的脑子,海尔诺。”莉兹从地上捡起那个方块,又放回自己的口袋:“媒介机最初的设计图就是这样的,但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变成了——那种肮脏的样子。”

“所以说,媒介机……从透支别人的魔力变成了透支自己的?”

“精确的回答,确切的说是短时间内透支,毕竟你的魔力储备从你生下来几乎就不会改变了。”

“那么是多长呢?”

“五年——我想,最多五年。”

“五年吗……”

莉兹点了点头,站起身。

“我想,我要说的也差不多了——截止到今天为止,基本所有人都恢复了,海尔诺,你懂我的意思。”

海尔诺轻轻闭上眼。

“没想到,最后来提醒我的人,会是你。”

轻笑了一声,莉兹拿起病历退出了房间。

——————

“殿下,您真的决定了吗。”

“我以为,您应该是最不应该来问我这句话的人,宰相阁下。”

穿着体面的蓝灰色头发青年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不,殿下,您知道的,我从没有——”

“我当然知道。”青年叹了一口气:“我从来也没想到过这个担子会落到我身上。”

被青年叫做宰相阁下的年迈男人也闭了闭眼,无助的长呼了一口气。

“如果您——”

“杰拉德叔叔,我这样叫您的话您会不会放弃您接下来想要问的问题?”

抬头看了看青年依旧温和的笑脸,老者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不会拒绝你。”

青年嘴角的弧度大了些,但依旧柔和。他迈开步子,走到了长者身侧,扶起了他的胳膊。

“当我诞生在这个家庭里开始,当我被叫做一个奥利克兰德开始……我想,这些就从来不需要质疑。”

“即便您将面临的是后半生牢笼一样的生活和‘奥利克兰德’的永远没落吗……”

“杰拉德叔叔。”青年的目光透过他们面前的窗户抛向了远方:“‘奥利克兰德’永远不可能离开里尔利亚而单独存在,‘里尔利亚’——永远是应该被奥利克兰德们谨记在心头的第一要义——”

“不然,我会对不起我死去的家人的。”

“亚里斯……”老者情不自禁的唤出了眼前年轻人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您应该叫我亚历山大·L·奥利克兰德了,宰相阁下。”

一瞬间,老者眼前似乎晃过了许许多多有关青年人的画面,那些欢乐的、抑或悲伤的画面,拼凑重合成为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坚毅青年。

——你真的长大了,亚里斯。

“遵命,我的殿下。”

青年伸手将弯腰鞠躬的老者扶起,眼神又转向了窗外——

那里正有一轮朝阳升起。

“我们该出发了,去寻找那些能帮助我们创造奇迹的人。”

——————

“——海尔诺,如果这就是你说的计划的话。”

狭小的病房再次被充满,围绕着海尔诺站着的,是所有S院出身的学生。

穆伊,阿瑞儿,沃克斯,罗伊卡,拉瓦,凛,卡尔提德,莉兹。

海尔诺的眼神依次扫过,稍作停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壮举。”沃克斯轻声说道:“如果我们真的要把——提上日程的话。”

“里尔利亚,值得你们这么做吗。”海尔诺问道:“里尔利亚,值得吗。”

病房陷入了令人绝望的安静。

“我想——不值得。”阿瑞儿的声音在寂静中就像一道闪电:“仅仅为了这个名字,不值得,但如果……”

“但如果为了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罗伊卡看向阿瑞儿,后者冲她点了点头。

“再值不过了。”穆伊勾了勾嘴角,走上前拍了拍海尔诺的肩膀:“老实说我还真的想不到会是你来打破这一潭死水。”

海尔诺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将手中莉兹给他的小方块们分发给了所有人。

“一旦拿到,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当然。”一阵几乎可以说是痛苦的痉挛之后,海尔诺和手中的“媒介机”建立起了联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抬起头,他看到了同伴们也有一样的神情。

“——那么,从今天开始。”

海尔诺攥了攥手上的“媒介机”。

“从今天开始。”

苍白的病房中一干年轻男女低沉的声音如同宣誓——

“海尔诺,我们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能振奋人心的名字。”

“或许,守护里尔利亚……”

沃克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守护——叫‘银凰’吧,守护我们的里尔利亚。”

海尔诺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了赞同。

“那么——”

“为里尔利亚。”

“为——‘银凰’。”

——————

CC,结束。

RC(Revenge Chapter)

第九十三话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孤独到底有多么可怕,却知道人类作为社会动物,同伴的存在从来就不会没有道理。

那时的我一个人行走在荒野上,曾几度以为我即将失去我唯一拥有的生命,但在苟延残喘的时候,脑海中却总能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他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吗?

——我不知道。

爱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必需品,拥有一个爱人和没有一个爱人,在生死抉择之间的区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它根本不是文学作品中描绘的那样壮丽感人,甚至——在口渴到出现幻觉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的一定不是爱人而是去哪能找到流动的液体——这点我可以肯定。

但也许,爱人在此刻存在的意义就是驱使你一次又一次挺起干瘦无力的胸膛迈向前方。

那时的我想的全部都是——

我不能在见到他之前死去。

——出处不详

战争再一次来临了。

和之前的都不同,这次由里尔利亚帝国发起的战争没有任何预兆——

没有整备,没有人员集结,甚至没有征兵没有任何信息走露。

听起来就像是领导人们临时开的一个玩笑。

当阿伦德尔第一次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有别于三年前神采奕奕的少年,现在的阿伦德尔看起来更加瘦削一些。依旧是半长的头发,但却可以明显的从中看出干枯和毛躁——它们随性的翘在阿伦德尔头上,被一根细细的皮筋扎成一个乱糟糟的小辫子,碎碎的胡渣围了满脸。他戴上了一副眼镜,镜片并不厚,却有一圈粗粗的黑框。

依旧是穿着一身军装,轻抿着薄唇,但却没有了以前那般的平易近人。

整个办公室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叫阿伦德尔·洛尼的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问。自从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办公室以来,就没有和其他人发生任何除了工作之外的交谈,大家甚至觉得他看别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死人。

各种各样的传闻充斥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但却一丝一毫都干扰不到阿伦德尔。

尤其是现在的阿伦德尔。

他轻轻眯起了眼睛,将自己脸上的情绪收拾干净——

战争,再一次打响了?

一如往常那样整理分类桌上的资料,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各位,似乎没有想要开始工作的意思?”

他的声音变得比原先低沉了许多,语速平缓,却充满了压迫力——仅仅一瞬间,办公室内又恢复了纸张和笔交错的工作声。

低下头,重新审视了一遍手里的资料。

——他当然知道办公室的人到底在等待他的什么反应。

“头条!里尔利亚原帝国少数派突然对我国宣战!”

“反人民主义分子的狂欢!宣战!?”

“国际法明文规定宣战应有合法国家身份,里尔利亚宣战似无效”

一条又一条醒目的黑色大标题提醒着他今天是个多么特别的日子。

扯了扯嘴角,阿伦德尔无端的觉得自己是个极其幸运的人,如果这真的是战争的开端的话——

那么他成功的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经历了两场几乎遍布大陆的战争。

并且,他还都在第一线。

将红石要塞和狙击枪清出大脑,阿伦德尔走到窗边,轻轻掀开了紧闭的窗帘。

楼下是匆匆忙忙奔跑的士兵和人民,他们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整间办公室的房顶。此刻的阿伦德尔并没有资格责备他们什么,因为就在不到一百公里之外的地方,正进行着一场不知道是什么规模的战斗。

整个镇子都在撤离,除了军部。

成功死里逃生之后他被洗清了嫌疑,所有的责任都被推到了“伊恩·雷夫”身上,他仅仅是一个“不得不在胁迫下帮助对方”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军官。

——也许还要加上一个“死里逃生”的共和国忠诚战士。

鬼知道这样的理由是如何让他通过军事审判的。

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员工们,阿伦德尔内心涌现了一丝不忍。他现在的部门仅仅是一个撰写新闻稿的不重要的地方,相比他之前所在的共和国中心指挥部门现在简直就是闲差中的闲差——即便如此,上头仍然没有让他们跟随平民和一起撤离前线。

他几乎是嘲讽的想着现在共和国和当年帝国如出一辙的傲慢。

回到办公桌前,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这些天来为自己塑造的冷酷形象——这些不属于他性格的部分还远远没有成为他举手投足之间的习惯,处处都充满了刻意。

阿伦德尔看着自己凌乱的办公桌微微出神。

——每一次听见“战争”两个字,他都不可抑制的会想起那个人。

是了,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那人舍命的一推,后背上的掌印似乎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疲惫的闭上眼睛,共和国人特有的深陷眼眶让阿伦德尔看起来更加阴沉憔悴。那个名字旋转在他脑海中,刺痛着他的每一条脑神经。

理智曾有无数次告诉他那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还活着,但又有另外无数道微弱的声音挣扎的说:

“那可是海尔诺·唐克里斯特,没有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

默默在脑海中描绘着那人的音容笑貌,纯粹的黑色几乎浓郁到化不开,他几乎是绝望的怀念着那些幻影一样的耳鬓厮磨。

“叩叩——”

“请进。”

收拾好情绪,阿伦德尔抬了抬下巴,示意离门最近的员工去开门。

“您好,我找洛尼中尉。”

挑了挑眉,彻底将之前不稳的感情压下眼底,阿伦德尔冲那人挥了挥手。

“我就是。”

“您好,我是总指挥部的,我来通知您,您被调往第一师了。”“第一师?”阿伦德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惊讶。

“是的,指挥部鉴于您在上次战争中的优异表现——”

阿伦德尔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先停下。他环视了一圈,看到所有员工看到他的眼神之后都乖乖的低下头继续工作之后,才开口道: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私人的谈话空间,毕竟这涉及……军事机密。”

“啊,是是是,是我唐突了——”

年轻的传令兵摸摸后脑勺,笑着跟上了阿伦德尔去往会客室的脚步。

而会客室的门刚刚关上,门外的办公室里就像炸了锅一样热闹了起来——

“第一师?我是不是听错了?我们的洛尼主任竟然是——?”

“我就说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做文职的人,你看他凶狠的眼神!”

“哦我的天哪,你们知道第一师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如果主任他真的曾经在第一师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那个战神一样的部队,我前几天才写过那个部队的稿子被主任批的一无是处!”

……

然而门外的嘈杂并没有影响会客室里惬意的气氛。

“我真没想到会有人来通知我回到军队。”阿伦德尔娴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往里面丢了一点茶叶。

“是、是这样的,洛尼中尉,指挥部——”

阿伦德尔又递了一个杯子给这个紧张的年轻人,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这次是真的开战了?”

“似乎是的。”传令兵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阿伦德尔几乎觉得他是跑过来的。

“所以,是让我重新回去拿枪?”

“指挥部是这个意思,据说是克德军长推荐的您……”

“克德军长吗……”阿伦德尔把手中的水杯放到茶几上,呼出一口气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查尔斯·克德,这个军长给他调令让他去总指挥部似乎还是昨天的事。而不可避免的,遵循着人类思维的惯性,阿伦德尔不可抑制的再次把思绪飞到了那名黑发青年的身上。

“听、听说您曾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狙击手,我真的,很崇拜您!”

“崇拜我?”阿伦德尔听见了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嘲弄的哂笑:“如果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会因为你今天说了这样的话而吞下自己的舌头。”

“……?”年轻人明显没有跟上阿伦德尔的思路,但这对阿伦德尔来说并不算什么。

“好了,通知我收到了,我得什么时候去军部报到?”

似乎因为阿伦德尔前面的话题过于莫名其妙,传令兵迟疑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说:

“越快越好,上面这这么跟我说的。”

“好。”

送走了传令兵,阿伦德尔又在会客室小坐了一会儿。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出去面对他的下属们——用那张虚伪的冷漠的面孔去掩盖自己曾经是一名十恶不赦的叛国者?

太阳穴无端的抽痛起来,阿伦德尔不得不起身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况且,自己已经将近三年没有摸过枪了。

浑浑噩噩的挨到了下班,阿伦德尔走到通往住处的路口,然后在脚底拐了个弯。

新建在原帝国王都的共和国总指挥部因为直接征用了帝国的皇宫,所以在风格上和原来在维尔特的迥然不同,整栋房子充满了各种各样奢靡的装饰品。阿伦德尔因为工作的关系来过这里几次,但却不常来——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让他想起海尔诺,这会影响他的工作状态。他曾经去见过那位负责情报的安德鲁教授,老教授依旧坚持着“伊恩·雷夫”只是被他掳走的,他才是那个叛徒,于是不欢而散。而随着“伊恩·雷夫”的消失,艾恩·格里奇也神秘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正了正自己的军帽,阿伦德尔走进了那扇双开的大门。

“欢迎你,我的得意门生——”

查尔斯·克德将军竟然正坐在门口的候客沙发上,似乎是专门在等着他。

“将军……”

“阿伦德尔,你一直是我认为的最优秀的士兵,当初让你去后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候指挥部点名要你……”查尔斯一见到阿伦德尔似乎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他热情的把后者拉到沙发上坐下,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不知道啊,你走了之后我整个队伍里就连一个能用的狙击手都没有,那些小屁孩的枪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斯特的老师教出来的,连枪都抓不稳啊——”

阿伦德尔扯着嘴角配合着对方的谈话尴尬的笑着,虽然他很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自己的老长官讲话:

“将军,其实我……”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其实我这个时候来找您是想说……我……可能已经不太适合回到军队了。”

“什么!?”查尔斯听到阿伦德尔否定的语句差点气的跳起来。

“是这样的……或许您也了解了我的经历,虽然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但无论如何,那场折磨带给我的后遗症依然存在……并且我已经有差不多三年都没有摸过枪了。”

“他妈的。”查尔斯暗骂了一声——所有出身军队的人都厌恶那个“共和国纪律检查委员会”,就好像他们在战线前方浴血杀敌,那些人却坐享着安稳的生活以折磨这些功勋战士们为乐——而且到了现在这个组织还依然存在。

“所以……”

“阿伦德尔,至少你应该试试,而不是这么快就回绝我的邀请。”查尔斯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钥匙:“拿着这个,这是我在王都旁边的那个贫民区建的私人靶场,你先去试试。”“这……这怎么好意思……”无论心理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看到钥匙的那一刻阿伦德尔依旧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

“你是一颗金子,阿伦德尔。”查尔斯把钥匙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倚回了靠背:“这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只要你能回到原来的状态,那即便是把靶场直接送给你也划得来——”

“你当初的那颗子弹几乎是我们上一场战争胜利的元勋。”

阿伦德尔陷入了沉默,他紧紧的攥着那把小小的钥匙,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当然,我也不会强迫你什么……”查尔斯见状语气平和了下来:“你拿着钥匙去靶场,就算是放松放松心情也好。”

犹豫了半晌,阿伦德尔点了点头,在老长官欣慰的眼神中离开了指挥部大楼。

他本想直接回绝了这一封邀请函,远离战场回到共和国,幸运的话,可以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但没想到仅仅在克德将军的几句话中就败下阵来。

自己果然太年轻,也太没经验了。

贫民区距离王都并不远,他曾在……海尔诺的讲述中了解过这样一个地方,黑暗,贫穷,到处充满了绝望和死亡——将私人靶场建在这样的地方,想必克德将军的靶场意味也不单纯吧。

搭上通往贫民区的公交车——阿伦德尔十分庆幸共和国进驻王都之后开通了交通线路,不然仅仅靠他的腿或者马车牛车前往那边,还真的是一件苦差事——仅仅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就站在了属于贫民区的土地上。

——果然和海尔诺描述的一样,肮脏,混乱,不堪。

他仅仅用眼睛观察就能知道,这个地方在战后一定已经成为了黑市的交易中心,看看那穿梭于街市之中着装不一的商人,或者包裹严密行色匆匆的买客。

有些不屑的皱了皱眉,阿伦德尔用最快的速度挤进了人群,找到了那间靶场的方向。

狭窄的巷道中人满为患,很难想象在这里如何能够准确的锁定一扇不起眼的门——

“抱歉,借过。”

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阿伦德尔下意识的回头。

人群中,一抹深沉的黑色是如此明显,尤其是在那人深邃的眼睛还定格在自己脸上的时候——

“海……”

阿伦德尔第一次如此痛恨人群,明明仅仅相隔了几米,但在人头攒动之中,那个身影又变得虚幻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拨开人群走到那人身边,但却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当他从小巷中挤出来到了一片空地上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仿佛刚在的一切都仅仅是他的臆想或者幻觉。

但他知道,那心脏不规则的跳动和酸痛,是不可能欺骗他的。

——海尔诺。

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任由两手死死的攥成拳。

第九十四话

“海尔诺,怎么了吗?”

“呃……没什么。”

海尔诺又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冲阿瑞儿摆了摆手。

——是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月前,“银凰”在那间逼仄的小病房中成立了,除去在场的九个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队的任何消息——

当然,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被当做中二少年们的异想天开吧。

扯了扯嘴角,海尔诺快走了两步跟上穆伊和阿瑞儿的脚步。

“你竟然还会在这种时候走神啊,海尔诺。”

重新听到穆伊口中操着熟悉语调的调侃,海尔诺几乎恍惚了,明明没有过几年,但上一次和他们并肩而战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呃、啊哈哈……是啊,刚才好像看到了认识的人。”

“什么?认识的人?那你会不会被认出来?”阿瑞儿的语气突然紧张了起来。

海尔诺摇了摇头,做出了一个他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安慰的微笑。

“不可能的,都那么久了。”

“是共和国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阿瑞儿还想继续强调安全性。

“放心,即便被认出来了……”海尔诺的眼神又回到了那片熙攘的人群:“他也不可能举报揭发我。”

“看起来你在共和国有了一位推心置腹的朋友啊。”穆伊拍了拍阿瑞儿的肩膀,示意后者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咱们要几点进到那栋房子里来着?”穆伊转移了话题,他指着身侧那栋在整个贫民区里最高大醒目的建筑问道:“唔……儿童医院?”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地点定在这种地方。”阿瑞儿撇了撇嘴。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知道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就要进到那里面去。”海尔诺走到路边的石砖上一屁股坐下,脑子里全是那时候匆忙出逃时候模糊的记忆:“说真的,整片赛尔蒙德大陆大概没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比那里更讨厌了。”

“然而是你自告奋勇参加这边的行动的。”穆伊吐槽的毫不留情。

“是——是——”海尔诺无奈的晃了晃脑袋:“除了差点死在这,只有我来过这里,行了吧,为了提高我们的成功率?”

“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就好了。”阿瑞儿丝毫没有同情海尔诺的意思,转而开心的附和着穆伊的意见。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狼狈为奸?”

“拜托,别把人形容的那么狭隘好吗?”阿瑞儿翻了个白眼,坐到了他身边:“我可是因为当初喜欢死你了才把你看的这么透彻!”

诡异的,海尔诺没想到阿瑞儿会提起这个话题,而陷入了沉默。

“嗨!想什么呢?你又不欠我什么——”阿瑞儿轻笑了一声:“没有结果的初恋还不让我拿出来调侃调侃了?”

海尔诺注意到穆伊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当然可以,在场的两位男士随时供您调侃。”海尔诺夸张的做了一个贵族礼,引来了阿瑞儿吃吃的笑。

她毫无顾忌的歪头靠在了海尔诺的肩膀上,望着晴朗的夜空。

“我们又一次打破了这片天空下的宁静,不是吗。”

“阿瑞儿……”穆伊站在一旁,有些迟疑:“这是亚里斯他们——”

“是的,我们又一次做了这样的事。”海尔诺打断了穆伊的话,他转过头来看着阿瑞儿,认真道:“这是我们为了最后的胜利,而必须肩负起的责任——”

“一切的决定,都会带来不同的损失,有物资,也有人命。”他转回头,看着前方:“但把这些统统归咎到自己头上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

海尔诺的想得出神。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钻的那些牛角尖,唇角不经意间带出了一丝弧度。

——现在才终于长大了,不是么。

“真没想到亚里斯会来找我们——”海尔诺顿了顿,为自己生硬的转移话题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说亚历山大·L·奥利克兰德,哈哈。”

“谁会想到他竟然是最后一位皇族呢。”穆伊见状也没有继续纠结之前的话题:“但他真的是一个极其有能力的人,就这么退居幕后我真的觉得屈才。”

“这或许正是他聪明的地方,他知道,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成功,一贯的君主制如果继续传续下去,里尔利亚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战争。”海尔诺无端的想起了自己前世历史中那个摇摇欲坠的帝国,风雨飘摇将近一百年,依旧没有逃脱倾覆的命运——或许,那个时候要是有一个亚里斯·奥尔,历史会有所改变——但就像所有人都清楚的那样,无法改变历史的小卒成天都在揣摩大人物们的心思,妄图看穿他们做出选择的真正原因,但真的站在风口浪尖的人们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且不屑与人知。

就像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一样,帮助亚里斯成为一个“失败而无能”的皇族,成功扶植宰相上位。

“他会死吗。”阿瑞儿轻声问道。

“我想,如果杰拉德宰相的政权稳固的话,他不会的。”

“那……如果?”

海尔诺没有继续回答,答案在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亚里斯,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帝国存续而将自己都算计进去的人。

——不负“聪明绝顶”之称。

“今天……是亚里斯他们宣战的日子吧?”穆伊突兀的开口问道。

“9月19号,没错,是今天。”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穆伊闭了闭眼:“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的回头路了?……我是说,如果没有成功,等待我们的就是……”“如果你能把今天当成一个全新的开始,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阿瑞儿打趣道:“你要是从一开始就想着失败,我保证你只会输的更惨。”

“噢……”穆伊呻吟了一声:“阿瑞儿,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把你从原来那样变成了现在这种女强人……”

“还用想吗?”阿瑞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故意在穆伊面前抱紧了海尔诺的胳膊:“当然是我们‘可爱的’战争!”

抿了抿嘴,海尔诺对旁边两人的插科打诨不置可否。

“希望他们都顺利。”

“当然!我们可是‘银凰’!”

时间在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中快速溜走,一个小时飞快的过去,而当悬挂在儿童医院大楼上的转钟时针指到正九点的时候,凛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三人的身后。

“钥匙。”

为了避免出众的样貌被人记住,凛用黑布把自己包的只剩眼睛,好在这样的装束在贫民区里也不算突兀。

“你们真准时。”阿瑞儿接过那个小小的金灿灿的金属片,伸出另一只手:“还有呢?”

“沃克斯他们失败了,没有地图了。”凛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在他穿了黑色并且行走在一片夜色当中实在是不明显。

“什么——?没有地图?”阿瑞儿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把声音降下来:“海尔诺上次去那栋鬼建筑里面已经是三年前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啊?”

“沃克斯他们差点就被发现了,是我让他们直接出来的。”凛转过头去冲了海尔诺点了点头:“我们之前说过的,现阶段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好吧。”阿瑞儿把钥匙塞到了穆伊手里,然后一把抓住了凛的袖子:“那作为赔罪的,你跟我们一起行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阿瑞儿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拉瓦竟然没来?”

极力保持着龙族的优雅,凛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即便我们承认了恋人的关系——阿瑞儿·苏小姐,他让我一并感谢你没有鄙视我们的行为——但我们并不是连体儿!并且!无论是我还是他,我相信尤其是我——”凛一字一顿的说道:“绝对有自——保——能——力!”

“所以你来就已经做好了跟我一起行动的打算?”穆伊大笑着一把揽住了凛的肩膀。

“我还会有别的选择吗。”

“其实我早就好奇龙族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待会任务完成之后让我……”

“穆!伊!”阿瑞儿狠狠的给金发的青年来了一拳:“希望你还知道什么是时间!以及你刚刚才自己提过的!今天晚上是开战的第一个晚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唔啊啊——疼!我当然知道!”惊恐的瞪着阿瑞儿,穆伊几乎躲到了海尔诺身后。

“呃……”皱了皱眉,海尔诺说道:“我们的拖车在外面?”

“嗯,在你说的那个密道的草地上——虽然他们还没找到确切的出口。”

“草地上吗……”海尔诺想了想:“凛,龙族有没有那种……嗯,可以把东西缩小的魔法?我,穆伊和阿瑞儿的大部分魔法都只能攻击……”

凛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它变成了一颗小石子。

“那……放大回原来的大小呢?”

凛又让手中的石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这会不会导致被施法物品属性改变?”

“应该不会,我想。”凛随手将石头扔向了一棵细瘦的树,树被砸的晃了一下。

“呼……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能把东西运出来了……”松了一口气,海尔诺严肃的抬起头:“那条路非常非常危险,就像我说的,我曾经和四个A级月奴一起进去那里,最后只有我活着出来了——”

“那里面有失败品。”冷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是莉兹。

“不是不让你过来吗!”凛低声怒叱。

“我不参加接下来的行动就行,除了海尔诺,我应该最了解那里的人。”

海尔诺敏锐的注意到了莉兹走路姿势的不正常。

“小伤而已,不碍事。”莉兹挥了挥手,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失败品,就是和抽取魔力的机器不能互相匹配的孩子。”

海尔诺想起了那个拥有人类上身却有蜘蛛一样虫子下半身的怪物,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多数那样的孩子在出现排异反应之后就被直接处理掉了,但研究室还保存了几只——”莉兹挑了挑眉:“用来当做免费的保镖。”

“保镖?”阿瑞儿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那些孩子——即便是发生了排异反应的孩子——也还活着?”

“从生理意义上来讲,活着,并且机体功能一切完好,包括进食。”莉兹特意瞟了一眼海尔诺,并且满意的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恐惧:“当然,精神上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活着’或者说是‘人类’范畴了,我刚说的那些被处理掉的孩子,就是喂给他们的。”

“真希望你是出来给我们讲笑话的。”穆伊干巴巴的接道,语气显得相当无力。

“相信我,我也不想的。”莉兹撇了撇嘴,穆伊觉得这是他第一次在莉兹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也许你们对克里斯汀之前说的人体试验还有印象……好吧我想应该是印象深刻,在这几次和她的交谈中,以及海尔诺对那些‘孩子们’的描述,我觉得这应该是一波人。”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改造过的失败的孩子?”凛的声音有些不稳。

莉兹点了点头:“这是最客观的推论,也是最大的可能。”“好吧。”海尔诺深吸了一口气:“感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么让人无法振奋的消息,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在今晚之内完成任务了——”

——————

“啪——”

开枪带来的爆破声回荡在这间由废弃仓库改装而来的临时靶场中,而“始作俑者”正从容的摘下耳罩,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从手枪到步枪,共和国有的强种这里全都有,阿伦德尔依次试过,在每个靶子的靶心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孔。

他从来都清楚自己在射击上的天赋和热情,说生疏,那只是托词而已。

脑袋里不断涌现的是那个发色如墨的青年,如果不是自己那个愚蠢的爱人,阿伦德尔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那个该死的家伙差点在贫民区丢了小命现在竟然还敢出现?还要再玩一次命?

怒气冲冲的装上了更换用的弹夹,机械嵌合的咔咔声征示了他愤怒的程度——虽然他本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无心去想如何拒绝查尔斯将军,阿伦德尔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海尔诺·冯·唐克里斯特!事后你一定得双倍把人情还给我!

他抓出几把用得顺手的枪背在身上,锁好门,趁着夜色溜进了人群。

第九十五话

曾经漆黑一片的贫民区如今有了共和国而变得彻夜灯火通明。

这里不再是帝国的“处刑场”,而是如同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注1)一样摇身一变成为了共和国和帝国“亲密无间”的交际舞娘——

越是黑夜,越能衬托出她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利益永远可以驱使人类做出各种事情——各种,当然,包括好的和坏的。

以往只能蜷缩在阴暗角落的贫穷帝国人拍了拍身上的灰,瞪着晶亮的眼睛从黑暗里站起来,用枯瘦的双手为自己挣来大把大把的钞票。精瘦的躯干不仅象征着他们的身份,还意味着这些人对于帝国远没有那么狂热——这就有了和共和国人讨价还价的余地——即便今天已经是两国再次开战的日子。

破烂的建筑,破着大洞的窝棚,满是灰尘和垃圾的街头巷尾,当这一切碰到金钱的时候都不复肮脏,疲于奔命的人们甚至于享受这样的无拘无束。嘈杂的人声,鳞次栉比的各种地摊和破房子,遍地空酒瓶——无论是立着的还是倒着滚了不知道多远的——衣着得体的先生一瞬间被扒得精光变成穷光蛋,而上一秒还跪在地上的奴隶转眼间就能从衣服里掏出数不清的钱拥上任何一个姑娘的腰肢。

穿行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海尔诺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即便脑内清晰的知道这就是没有管辖之下人类应该有的样子,但感官上还是对这一切感到唾弃——

或许这也是贵族公子哥儿最后仅存的一点对于“规则”和“道德”底线的需要。

“看来,确实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了。”穆伊指着眼前挂满了霓虹灯的大楼干巴巴的说道。

“我甚至不确定它还是个‘儿童医院’。”阿瑞儿吸了口气,撇了撇嘴。

“如果你们有足够的注意力的话,就会发现——这根本不可能是一家‘儿——童——医——院’。”凛扬了扬巴,指向那些缠绕得错综复杂的大小招牌。

“红灯区,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海尔诺耸了耸肩:“能把医院改造成妓院我该表扬他们的创造力吗?”

“什么?海尔诺——”阿瑞儿的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说笑。”

“我也希望我现在有心情跟你说笑。”海尔诺挑了挑眉:“如你所见,也许现在那个该死的地下研究室已经被胭脂水粉填满了。”

“或许我们要进入那里的第一步得先学会怎么成为一个嫖客。”穆伊喷了喷鼻子,用手把自己的刘海掀过了头顶:“亲爱的小姐,愿意跟我共度良宵吗?”

“快别恶心人了。”阿瑞儿挥了挥手,对前者的表演嗤之以鼻:“你们现在想一个女人进去嫖的理由更实际一点,真的。”

“你愿不愿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海尔诺盯着她棕色的长卷发看了一会儿,又看阿瑞儿的脸——因为今天需要执行任务,阿瑞儿并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

“喂喂……”穆伊出声阻止。

但话音未落,阿瑞儿直接从海尔诺的大腿上拔出了他的匕首,对着脑后狠狠的划了一刀。

棕色的发丝迎风飞落,她揉了揉剩余的头发,使它们变得凌乱一些。

“现在看起来——有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了?”翘起了唇角,阿瑞儿半眯着眼,慵懒的像一名长相柔美的贵族少年一般。

“真该佩服你的勇气。”凛无声的鼓了几声掌:“我想,现在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性别了——”他顿了顿,眼睛看向了阿瑞儿脖子以下的部分:“当然,还需要一些小小的措施。”

穆伊会意,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到了阿瑞儿怀里。

“希望我们能在我冻死之前搞定这该死的任务。”

一行人堂而皇之的迈进了大楼,将五光十色的招牌甩在门外。

——下流蝴蝶·Nasty Butterfly

起名者的品味和维尔特那个取戈登罗斯的老板相映成趣,不过也是,寻欢作乐哪还需要什么风雅的名字呢。

一跨进门,男人的汗臭味和舞台上妓女们廉价的香水味就刺激的海尔诺皱起了眉头。几盏射灯将原本是医院大厅的中央舞台照射的清清楚楚,而剩下环绕着舞台没有点亮的部分则给人增添了无数遐想。

男人们倚靠或者坐在各种地方吞云吐雾,三三两两交谈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舞女们大胆放浪的舞蹈,烟雾缭绕,在灯光照射下也称得上是女人们朦胧的面纱,而女人们——穿着暴露的衣服,吊带袜,蕾丝文胸,高跟鞋,化着浓艳的妆容,正极尽魅惑的跳着大尺度的舞蹈——乐队尽职尽责的演奏着,节奏鲜明又带有情色缠绵的乐音充斥着整个大厅。

她们扭动着细瘦的腰肢,随着音乐做出各种夸张诱人的动作,那些附在她们身上只能称之为点缀的衣服让台下所有雄性恨不得群起而攻之将她们全部拆吃入腹。浓艳的口红映衬着大红色的背景墙和不停闪动的霓虹灯,以及一些魔法做出的小焰火——

在这里没有谁会在意国籍了,也不会有人想要借此追名逐利。

大家都是男人。

都是沉醉在女人白皙乳房和臀部摇摆中的下身禽兽。

海尔诺无谓的挑起了眉毛,对这片场景表示出了无感,然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穆伊——后者已然高兴的吹起了口哨,拿起了不知道是谁的毛巾跟着节奏挥舞了起来。

狠狠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海尔诺小声说道:“该死的,如果你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话,就把那愚蠢的毛巾放下!”

“什么?”穆伊咧开了嘴,笑得开心,嘈杂的声音掩盖下他完全听不到海尔诺的声音。海尔诺皱了皱眉,一把将穆伊的领子拉住,强行将对方的耳朵拉到了自己的嘴边。

“我——说——!如果你再挥舞那个该死的毛巾你就死在这吧!”

“哈哈——”穆伊对海尔诺严肃的语气丝毫不感冒:“我这明明叫更好的融入环境!”

四人艰难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海尔诺记忆中的方向缓慢移动。

医院的大厅被改成了中央舞台,而理所当然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科室就变成了销金的主要场所。

离开大厅走进走廊,耳边越来越多的传来放荡的呻吟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明明房间上还有未消退的各个科室的名字,而此刻室内却已经成了金钱和肉体交相辉映的地方——

真是讽刺。

海尔诺摇摇头,将旖念压下。前世相关的训练不可谓不多,但那些都称不上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想什么呢?”凛凑过来小声说道。

海尔诺看了看对方淡然的脸色,扬了扬嘴角。

“也许和你一样。”

得到答案的凛显得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又释然了,他微笑着冲海尔诺点了点头,然后走向了满脸通红的阿瑞儿,将后者的思绪从纷乱中带回。

“那个……呃……抱歉。”阿瑞儿紧张的绞着着手指,深深的低下了头。

“相信你自己,总不可能是垫底的。”海尔诺拍了拍她的肩膀,坏心眼的指向了穆伊的方向。

刚刚成年的血性青年在欲望方面总表现的不够出色,凛是同性恋,海尔诺已经身经百战,自然衬托着穆伊这个真真正正的青年更加禁不住诱惑——他已经涨红了整张脸,深邃的蓝眼睛像蒙上了一层雾,迷茫又透着狩猎的渴望。

“嘿,别把自己沉浸进去啊。”海尔诺懒洋洋的出言提醒道。

“我……”穆伊闭上了眼睛,但他明确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躁动。

“还有几步就到了,忍忍,嗯?”海尔诺说话几乎忍着笑。

“……”狠狠地看了前者一眼,穆伊迈开了大步子走到了所有人前面。

“别走那么快,你可不知道那扇门在哪。”

“海——尔——诺——!”穆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那名黑发青年,感觉自己从没发现这人竟如此恶劣,但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好停下脚步等待后者跟上。

海尔诺凭着记忆,确定了原来妇产科所在的位置,轻轻敲响了房门。

“来了来了!”屋内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海尔诺微微皱了皱眉。

门被轻轻拉开,一名只披着床单的女人出现在门后。她化着厚重的妆,大红色的嘴唇里叼着细长的香烟,而身前干脆无遮无拦。

“几位是前台过来的还是自己来的——”她话还没说完,在视线扫到海尔诺的一刹那闭紧了嘴唇,两只手慌乱的抓紧床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海尔诺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艾恩……”他喃喃道。

“您……您认错人了。”女人下意识的就想躲避他的视线。

“艾恩,你知道我不可能认错——”海尔诺强势的挤进即将被女人关上的门缝里,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脸:“发生了什么?”

女人看着他的脸,盯着那个丑陋的R看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紧紧抓着的门。

“海、海尔诺……你们……嗯……认识?”阿瑞儿的视线在海尔诺和那名被他叫做艾恩的女人之间徘徊。

海尔诺轻轻点了点头。

“艾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在我、我们离开之后……?”

艾恩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海尔诺用床单把自己遮严实了。

“唐——”她开头,却又自嘲的笑了笑:“真不敢相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海尔诺,海尔诺·冯·唐克里斯特。”

“竟然是你。”艾恩的语气中一丝惊讶都没有,她熄灭了手里的烟,转而又点起一根,顺便又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扔给海尔诺。

海尔诺熟练地挤出一根叼在了嘴上,没有点燃。

站在他身后的凛和穆伊这才缓过神来环视了一下房间——显然,海尔诺口中的妇产科病房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处处充满欢愉痕迹的……妓女的房间。

“如果你想问我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那么我劝你最好不要问——”艾恩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成片的烟雾:“其他的,开口吧。”

海尔诺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开口:

“这个房间的活板门下面你去过没有?”

“真是你的作风呢。”艾恩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当然,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选择这间屋子?”

“那么,下面的东西……”

“该搬走的都搬走了,该存进去的也都存进去了。”艾恩眨了眨眼:“在我‘不在’或者‘不知道’的时候。”

“谢了。”海尔诺冲着艾恩点了点头,一扬手将嘴上的香烟引燃了。

“有意思。”艾恩眯起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规矩。”海尔诺轻笑了一声,示意凛和穆伊帮忙打开了地上的活板门。

——那里依旧只有一排昏黄的灯。

“艾恩,你……”海尔诺一只脚已经走上了台阶,却又撤了回来。他想了想,走到了艾恩的身侧:

“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艾恩哂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海尔诺闭上了眼,呼出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艾恩问道:“真是一个廉价的承诺,就和你当初对他做的一样。”

“那你想要什——”

“我什么都不想要。”艾恩突然起身,穿着高跟鞋的她甚至比海尔诺还要高半个头:“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次伤害他。”“他……还活着?”海尔诺瞪大了双眼,连带着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活着。”艾恩答道:“但我觉得你不要去找他比较好——不要再用你幼稚的承诺去玩弄他的感情。”

“我——”没有。

海尔诺的话还没有出口,艾恩就推搡着他进入了那条通道,顺手合上了活板门。

“海尔诺——”凛轻声说道:“或许你愿意跟我们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依旧盯着那扇密不透风的活板门,海尔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是我在落月的同事,并且……就像你们看到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沦落成为了一名……”

“落月?”阿瑞儿疑惑道:“你刚才看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说的是事实。”海尔诺没有否认:“那是一个叫做伊恩·雷夫的人,曾经在共和国指挥中心担任过情报处的职员。”

“以及……他?”凛敏锐的发现了海尔诺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阿伦德尔·洛尼。”海尔诺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四个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海尔诺,如果我没记错——”穆伊有些不确定的说:“曾经我们去共和国游学……?”

点了点头,海尔诺看向穆伊的眼睛里充满了后者完全看不懂的情感。

“你们在共和国的时候又见面了?”阿瑞儿问道。海尔诺当初给她讲他人生经历的时候刻意略过了这个人。

“是,我们在隔壁办公室,他……保护了我。”

“那一定很艰难。”凛把手放在了海尔诺的肩膀上,抿了抿嘴。

海尔诺回头,看到了凛脸上的沉重。

“是的,非常艰难。”

阿瑞儿看了一旁的穆伊一眼,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状况外。

“也许,我们应该先把任务做完,再回去逼问海尔诺的过去?”

“当然。”

海尔诺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捏了他一下,回头看到凛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是爱人。

他从凛的口型中读出了对方的判断。

沉默了两秒,海尔诺没有给凛做出更多的回复,只是压下了眼睑,跟随者阿瑞儿和穆伊走下了台阶。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第九十六话

初秋特有的微凉夜风轻抚着少女的碎发,象征着生命的浅绿色在昏黄的夜灯中留下些许残影,灵动,也诡异。

“出来。”莉兹轻声说道,没有回头。

啪,啪,啪。

后者回赠了她三声清脆的掌声,踏着轻快的步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真该佩服你的观察能力,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的?”

“从你弄掉你的发夹开始。”上扬起嘴角,莉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另一名少女。

“不愧是传说中的F-6987。”少女又上前了两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闪烁不定的老旧路灯下,赫然出现的是两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孔——

两人除了发色不同,面貌、身高、体型几乎完全一致。

莉兹眯了眯眼。

“你是——”

“以你的聪明才智恐怕早就猜出来我是谁了吧?”少女甩了甩没有任何束缚的长发,明明是深厚浓郁的墨绿色却刺的莉兹的双眼微微发痛。

“……”莉兹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口道:“我没想到你也能活下来。”

“背信弃义的人怎么可能会料到我们这种小鱼小虾的死活?”少女嘲弄的挑起嘴角:“相比起你的优越生活,剩下的我们就和街上的老鼠别无二致——”

她顿了顿。

“你知道么,就剩我一个了。”

莉兹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棵树,盯着那些皴皱的树皮出神。

“你在想——为什么会这样?还是,我来找你做什么?呵呵——你还是那个样子,F……你现在叫莉兹了是吧?莉兹——优柔寡断,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偏偏要照顾所有人。”

莉兹依旧没有说话。

而对面的少女也沉默了一阵子,轻轻开口道:

“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可能和他们一样真的恨你。”

莉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双同样是墨绿色的瞳孔中。

“因克家族的人对你——”问出了问题莉兹又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于是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当然好,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是啊,你都查出来我叫什么了,你也知道我住在哪了……”少女默默念道:“就像你也有了新名字,我们都得摆脱那些肮脏的过去。”

“但过去并不想摆脱你,格林。”

有那么一瞬间,莉兹就像凭空老了几十岁。青春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一尊苍老的灵魂,面目上的皱纹犹如刀刻般深不见底。

她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

“过去并不想摆脱我们,格林。”

“你看,天上的星星多好看。”莉兹伸出食指,指着最亮的那颗:“那个星星,你说是不是星之女神的化身?她们多好看啊——还有这里,你看,这些粗糙的石砖,沾了点灰的树叶,爬的一点都不整齐的蚂蚁……”

格林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己藏在裤兜里的拳头。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格林。”莉兹望向她,眼里带着的水光就像格林脑海中十几年前的那样,毫无改变。

莉兹没有等她回答。

“我喜欢。我喜欢这里,格林。我喜欢每天早上少睡几个小时听听鸟叫,我喜欢一边吃着美食一般看着各种不一样的景色,花草也好,行人也好——即便这个世界也充满了不幸我依然喜欢她。”她的唇角慢慢的扬了起来:“你肯定是知道了赫鲁西的事才来找我的对不对?你看——即便我那么想报复他,我还是依然喜欢着这个世界。”

“莉兹……”格林不安的叫了声莉兹的名字,可对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她几乎已经可以清楚的预知即将从莉兹嘴里听到什么消息——

“即便我们已经经受了这么多,格林,我们还是只能活十八年——我不知道你今夜来找我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是共和国军人?还是我的朋友?——但无论是什么,格林,我希望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不要互相伤害,你我都明白,就像克里斯汀和赫鲁西那样,如果动手了,今夜我们必定有一个人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夜空了。”

格林感到了眼眶一阵酸涩,可依然不管不顾的喊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你呢!?”

莉兹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某一颗星星露出了微笑。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会在你面前祈求苟活。”

“你……”

格林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又毫无痕迹的吸了吸鼻子。她死死的盯着眼前仿佛遗世独立的浅绿色身影,看着她的头发在风中轻轻飘荡,直到变得模糊。

“为什么!?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姐姐!!”

莉兹瞪大了眼,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那一瞬间,似乎许许多多的回忆都开始在脑海中倒带重放,躺在同一个摇篮里的两个可爱的小宝宝,虽然穿着实验服却依然拉着手跑得欢快的小女孩,一人为另一人挡下伤痛时候的撕心裂肺,建筑物爆炸坍塌时候慌不择路为彼此留下的最后一个眼神……

莉兹不受控制上前一步,拥住了眼前已经泪流满面的少女,轻轻抚摸着她不住颤抖的脊背。

“格林,你知道吗,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海尔诺——那仿佛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可是,他依然坚强的活着……看着他,我真的不觉得我还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我、我知道,那个人。”

“是啊,所以我也想活下去,看看这个由我双手所改变的世界到底能变成什么样——所以我还不能死。”

格林趴在莉兹的肩膀上,久久没有说话。

前因后果已经不用推理,她前来寻找莉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但是——这样的答案远在她的意料之外,甚至已经动摇了她曾经站在国旗之下宣誓的决心。她曾经发誓要诛杀一切破坏和平的帝国宵小,但有如莉兹这样的“宵小”,到底还应不应该诛杀?

她是共和国德高望重的因克家独女,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但她也曾是挣扎在臭水沟旁靠着捡拾生活垃圾才得以生存的流浪儿。她感恩因克家族给了她富足的生活,即便心知肚明对方的利用也任劳任怨,她也认同共和国的政治信仰,即便表面上她装的疯疯癫癫,但心底仍然希望像她这样的孩子能够越少越好——如果真的,能够由人民领导国家的话,那一定会比依靠贵族和皇族更加平等自由。

莉兹似乎也感受到了格林脑海中错综复杂的思绪,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只放过我这一次,下次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了,你就杀了我吧。”

残酷的语言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轻飘飘的,就像谈论明天早餐应该吃些什么。

“莉兹……”格林快速的抹干了脸上的水渍,眨了几下眼睛让视线变得更清晰一些。

她认真的盯着莉兹,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将对方的长相背个一清二楚。

“好。”她听见自己说:“你是战争的发起人之一,是罪人。”

“嗯,我是罪人。”

莉兹微笑,在夜风中送走了那抹逃窜似的身影。

而后她回过头,盯着那栋依旧灯火通明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男人放荡笑声的建筑,默道——

海尔诺,你可千万别忘我失望啊。

——————

狭窄的甬道一如从前,昏黄的灯光依旧,海尔诺几乎要以为回到了从前,回到那个节点,让黑暗永远深埋地下不要得见天日。

——正义有什么好,人道又有什么好,普世的道德观除了害得他家破人亡差点连爱人都灰飞烟灭,到底有些什么用?

“——海尔诺,你还好吗?”凛关切的问了一句。

他摇摇头。

面前一望无尽的阶梯是他一切悲剧的起点,无论是落月的也好,这里的也好,仿佛他的人生就像是这样,只有一条向下的阶梯,没有岔路,只有黑暗的终点。

“真的会有那种怪物吗。”阿瑞儿轻声问道。

“我希望没有,真的。”穆伊耸了耸肩膀,四人中反倒是他显得最不紧张。

甬道和海尔诺记忆中的长度别无二致,轻轻推开铁门,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刺目的白光。

反射性的用手挡住光线,待眼睛适应后眼前的场景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海尔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什么培养皿,也没有什么婴儿,更没有什么怪物。

空荡荡的纯白色大厅里只站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那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脊背挺得笔直,宽阔的肩膀撑着同样白色的披风,在背后洒下一片银光。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却给了四人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的压迫感。

他慢慢转过了身,露出了他没有用眼罩遮起来的那只血色的瞳仁。

“看你们的眼神,我不用重新介绍我自己了。”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好久不见啊,海尔诺,唔,还有那边那个金色头发的,应该就是马里乌斯的小儿子吧?”

海尔诺撇开了眼睛,穆伊轻轻低下了头。

“啧啧,看看,难得一见的龙族王子——或许现在该尊称您一声王?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姐——您或许还没有告诉过您的同伴们——你的父亲是我的副官这件事?”

寥寥几句,说清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也对,是他的话,怎么可能连这四个人要出现都不知道。

这也就是为什么艾恩会出现在那间屋子里的原因吧。

一切的一切又成了他手中可以任意摆弄的一个局。

雷因·索迪。

这个应该被成为传奇的男人。

“你真的不打算叫我一声主人吗,海尔诺?”男人唇边提起了玩味的弧度:“会让你在朋友身边提不起颜面?可是你还没有摘下那枚象征着我的奴隶的耳钉呢……”

海尔诺听见了自己咬紧牙齿发出的摩擦声。

“或者。”雷因带着嘲弄的笑容转向了另外一个人:“小托雷斯,你还得叫我一声教父呢——这可是马里乌斯当初求了我好几天我才答应的哟。”

海尔诺扯了扯穆伊的袖口,自己上前了一步。

“你知道我们要来做什么。”

“看来还是我调教出来的人更镇定一点呢。”雷因状似满意的笑了笑,右手轻轻一挥,身后仿佛玻璃碎裂一般——幻象消失,露出了他身后堆积得宛如一座小山的媒介机。

“我特意帮你们收拾好了,一个都没落下,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四人眼中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当然,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回收这些媒介机,但不应该是这样,似乎总是有哪里不对。

“你想要什么?”海尔诺警惕的问道。

“呵呵,我带的小孩炸起毛来真是凶哟。”雷因笑着耸了耸肩,虽然这笑容让人看了总有点毛骨悚然:“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能打赢这场仗。”

“……”海尔诺轻轻眯起了眼:“说实话。”

“你竟然不相信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从后者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伤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

“啧啧啧,别那么急嘛,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不再站在对立面了,我的小朋友。”

雷因向前走了两步,四人也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两步,其中凛的手已经按上了身后铁门的把手。

但对方似乎也没介意他们这种随时准备逃跑的意向。

“莱恩那小子把我的事都跟你们说了?”他平静地开口,就像真的要找这些小辈聊一聊从前的事:“哼,他肯定憋不住,寒冬战争那点破事他估计见到谁都得吹嘘一遍吧。”海尔诺和穆伊不露痕迹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不解。

“那时候你们两个小子还都没出生呢。”雷因轻轻闭上眼,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莫兰还有马里乌斯,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现在他们的孩子竟然怕我跟怕鬼一样,哈哈。”

他自嘲的笑了两声。

“也对,谁让我就是那个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人呢。”

“什——”海尔诺和穆伊猛地抬起眼。

“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我为什么偏偏找琳达·威利要了你的资料?为什么偏偏要找你这么一个小屁孩进落月?那时候跟你一样天才的孩子虽然少,也不在少数——不过的确,你后来的表现让我大吃一惊,也让我更放心把后来的事交给你了。”

联想到后面的事,海尔诺的喉头感到了一丝腥甜。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你总能把各种事情一次就处理妥当,你看,比我估计的三年短了一倍,仅仅用了一年半你就帮我覆灭掉了这个腐朽不堪的帝国。”

他的字句都轻松惬意,可听在四人心中却犹如刀割。

阿瑞儿向海尔诺投去了担心的目光,可对方并没有接受到。

“那……”海尔诺的声音咬牙切齿:“为什么要害我的父母,穆伊的父母,罗伊卡的父母——”

“是他们先害死我的!!!”

雷因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特别激动,英俊的面孔纠结起来露出了所有人类都有的丑陋的一面。

“如果不是你们那些‘战功赫赫’的父亲们!我!怎么可能会沦落到现在这样!???——莱恩肯定不会告诉你们,当时是谁下令把索迪的部队留在最后拖延时间!又是谁迟迟不让我们撤退最终陷入了层层包围中全军覆没!?”

“——都是你们那些声名显赫的父亲!”

雷因的血眼变得鲜红,从那之中射出的视线刺痛着几人的心脏。

——事实,到底还有多复杂?

他平复了一下心境,再次恢复到了那个面带嘲讽的雷因·索迪。

“所幸,现在你们和我的目的重合了,而且这个目的之后我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他的眼中一下子充满了野心家式的贪婪。

“我还要亲手毁了这个共和国。”

EE(Extra Episode)

Episode 1 穆伊的烦恼

大家好,我叫穆伊·托雷斯,来自里尔利亚帝国北部的萨尔市,在那里,我是一名贵族。

我有着出众的样貌,拔群的战斗力,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以及数不胜数的妹子。

这样看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属于传说中的人生赢家呢?嘿嘿嘿。

——每天在十八平米的床上醒来,左拥罗伊卡,右抱海尔诺,身上还酣睡着一只阿瑞儿……

不不不你想错了。

我是一个高贵而优雅的人,怎么可能每天脑补这么龌龊的事情!?

目前的我就读于整个帝国里最好学校的最好学院,每天过着充实而又快乐的日子——

嗯?你问我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因为我有病啊。

啊不不不,不是那个意义上的有病,而是我,患上了一种绝症……

我——梦游。

梦游这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真正游起来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第一天,沃克斯说我偷了他的内裤——

老子是直男好吗!要偷也是罗伊卡或者阿瑞儿的怎么可能——

抱歉,暴露了。

第二天,海尔诺说我去了他房间闭着眼睛在他床边静坐了十分钟——

海尔诺你睡觉都不锁门的吗!我一个睡着的人都能直接推进去吗!

但这不是重点。

第三天,拉瓦偷偷地跟我说我半夜跑到他们寝室去把凛的长头发全打上了死结——

……

我很郁闷。

因为这些事情的发生我完全不知情,但大家都来跟我说了,我总不能假装没发生过吧?

虽然我会时不时的请客道歉,但这并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

怎么才能根治梦游呢?

我跑遍了萨尔和安塞尔的所有医院,但医生们都跟我说“顺其自然”和“不要管他”——这换句话说不就是没治了吗!?

不行,我不能甘于命运!大陆上还有那么多迷途少女等着我去拯救!我不能就此止步!

于是我来到了学院的图书馆——

这么大的一个图书馆总该有关于梦游的书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竟然真的让我给找到了。这本书叫做《一周治愈梦游症》,简直就是超适合我的存在啊!

第一条,要适当放松减压——

果然是学业压力太大了吗,一周六节课劳心劳力的,回到宿舍还要自己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这样的生活果然不是我这样的贵族应该过的吧!

那么!翘课!

……

——阿瑞斯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米格里老师我马上就去背《魔法条目》!

第一条失败了,不是还有第二条吗!

第二条,厌恶疗法——在自己梦游途中让别人叫醒自己!

这很简单啊!我找到了沃克斯,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第二天——“穆伊,本少爷都叫不醒你了啊你睡得太死了!!!”

……

第三条,精神宣泄法——把自己梦游中的目标转移到现实当中,这样晚上就不会无意识的寻找了……

……也就是说,内裤?海尔诺?还有凛的头发?——噫——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综合这几样东西一定有我潜在的需要——

是什么呢……

我思前想后琢磨了一个星期,终于让我想出来了!这一定是青春期的激素造成的精神压迫啊!

我需要的是妹子啊!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觉得我的人生都变得明媚了许多,不就是妹子嘛!我们院就有两个啊——

罗伊卡:“穆伊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恶的魔法!?”

阿瑞儿:“穆伊你有病吗!谁要跟你一起睡觉啊!!”

我对天发誓我是很认真的在问她们这件事,早点治好对谁都好不是么。并且按照这个顺序来看,其他两个寝室我都去过了,就剩她们了啊……为什么她们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呢……

无奈之下我只好找找看其他的妹子,但S院又只有这么大,学姐们长期在外根本见不到个影子——

难道!注定我要患上这个绝症了吗!

——不,不对!

我的思维过于僵化了!为什么单单把目标限定在阿瑞儿和罗伊卡身上呢!海尔诺不是也可以吗!

他长得那么委婉,戴上假发肯定分不清是男是女啊!只要我心理暗示我自己——

海尔诺:“穆伊你今天早上忘记吃药了么……”

我:“……”

不过出于我们俩牢不可破深不可测的友谊,海尔诺还是满足了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我觉得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天晚上的他,长发飘飘,白衣粉裙,透过衣领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深刻的锁骨。夜晚的风轻轻的拨动着窗帘,也吹动着他的假发随风飘动——

等等,这么美好的画面为什么我却这么想笑啊!

看着在镜子前摆出各种姿势的海尔诺娘我觉得内心有一股情感亟需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什么?你问之后?

我治好了我的梦游症。

但是,我跟海尔诺,友尽了。

……

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导致海尔诺在这两三年里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也许不是直接原因也得算是间接原因吧——

所以,我觉得我一定要找回他的友谊……

啊。

今天的我也是如此烦躁呢。

穆伊·托雷斯

赛尔蒙德历1092年9月

绝密。

Episode 2 “想和你站到一样的高度”

“阿伦德尔,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看着眼前已经连续进行射击练习进行了将近五个小时的青年,名为马克的教官忍不住出声阻拦,虽然他早有了不管怎么劝说他都不会有结果的心理准备——

阿伦德尔的固执,在整个49军里都是出了名的。

两年前,这位李斯特军械士官学员的高材生放弃了成为军官的机会,来到了共和国最艰苦的部队底层,成为了一名士兵。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想去体验生活,可是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不但没有离开,还成为了这支部队里最年轻也是最出色的狙击手。

“抱歉,马克教官,我占用场地时间太长了……”阿伦德尔答道,但他本人并没有放下手中狙击步枪的意思——

这把枪是共和国约泽兰军事科技研究部出品的新型步枪,它突破了原来版本一直采用的三点一线瞄准法,而是改用一种无人知晓的辅助瞄准器械“瞄准镜”,使得射击的精准度被提高了一个层面。但由于瞄准镜本身需求的工艺相当苛刻,所以到目前为止这种狙击步枪也只停留在了试验阶段,研究部陆陆续续改良出来的几十支试验品被分发给共和国各支军队中射击技能最优秀的士兵们进行测试反馈,并没有投入量产。

马克默默摇了摇头,走到了记录员身边要过了阿伦德尔的测试记录。

“十环。”

“十环。”

“十环。”

清一色的完美记录被记录员清晰地写在了记录册上。

他转头看向那个依旧在不断射击的青年,一下子恍了神,仿佛那里站着的不是阿伦德尔,而是相貌平平却挥洒着汗水的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也是拼了命,一定要成为整个军里最出名的枪手——”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只是为了她能看我一眼……”

鬼使神差的,马克来到了阿伦德尔身边,伸出一只手缓缓按下了对方的枪。

“我说……阿伦德尔啊……”马克看着阿伦德尔刚毅的侧脸,若有所思道:“你想要变强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扭头看到目光灼灼的马克教官,阿伦德尔楞了一下,随后避开了对方的眼睛看向了别处。

“……有一个人,他很强……我想追上他的步伐。”

“这样啊,是朋友吗?”马克问道,殊不知这刚好戳到了阿伦德尔的痛点。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张了张嘴,但是没能成功说出那个词。

“——不是朋友,是仇人。”

“仇人?这么说你是要报仇吗?”

“报仇……”阿伦德尔睁开眼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轻轻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嗯,报仇。”“怪不得啊。”马克拍了拍阿伦德尔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阿伦德尔啊,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得奉劝你……帝国那边有一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虽然我不是让你放下仇恨,但是……能饶恕那人的话就还是别追着了,毕竟你也得为你的后辈着想啊。”

“……”听着马克文不对题的劝解,阿伦德尔苦笑了一下。

——要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看阿伦德尔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马克也不好自讨没趣。他把靶场的钥匙交给对方,然后就自己下班走人了——毕竟年轻时候拼了命才娶到的老婆现在一定要珍惜才行嘛。

阿伦德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他打发走了记录员,然后一个人随便找了个靶场的记录桌上,坐在了上面。

“……海尔诺……”舌尖吐出那个将近四年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名字,阿伦德尔觉得心脏又被抓紧了一次。

——他这几年为落月工作应该很辛苦吧,当初被我说了那样的话,他会不会生气?嘛,肯定不会,那个人肯定首先会自责才对……不过当时应该是真的伤到他了吧,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幼稚,无知,弱小,即便现在的我还是这样……站在他身边充其量就是个累赘,和四年前一样……

——所以说根本就不是他没资格成为我的朋友,而是我没资格成为他的朋友啊!

一手握拳,阿伦德尔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铁质的桌子发出了刺耳的震动声,在空无一人的靶场中久久回荡。

“果然……还是太弱了……”他跳下桌子,跑回到靶位,举起枪,上膛,射击——

“嗙——!”

脱靶了。

阿伦德尔无力的放下枪,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到海尔诺,接下来的训练成绩就会一团糟,这简直要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虽然现在已经学会了在训练场上选择性遗忘海尔诺这个人,但这终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下策——

“再见到他的话,一定要好好道歉才行啊。”

“不过,他应该不会接受我的道歉吧——”

“该死!我都能想象出他笑着跟我说‘没关系’但却疏远的不行的样子了!”

锁上门,阿伦德尔离开了靶场——以这样的状态再练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他把双手插进口袋,戴上了作训服为了防雨的兜帽。

——不喜欢被人看见,不喜欢被人打扰。四年来,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集体行动他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更不谈闲聊这种事情了。在别人看来,阿伦德尔是一头有个性的骄傲的山鹰,他能力超凡,但也同样高不可攀。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孤傲,而是他的怯懦——

不敢让别人发现他的脆弱,也不想听别人用可怜或者安慰的语调来劝解他说什么“那个叫海尔诺的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而已忘了就好”这样的话……

抬起头,阿伦德尔看着天空中异常明亮的圆月,默默握紧了双拳。

“——现在要做的,只有变强,而已。”

总有一天,要和他站到同样的高度看同一片世界。

“海尔诺,等着我!”

Episode 3 Conmusing Love(419肉番节特供番外)

午夜。

“阿诺德——”

“啊,来了啊。”莱恩转过头,微笑。

“等你好久了,赫鲁西。”

身穿着标准制服的莱恩轻轻扯了扯脖颈处系的紧紧的领带,又松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了他凸出的喉结。

“所以,阿诺德,你说要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唔。”莱恩有些心虚的看了一下地板:“其实,也没什么。”

“……哦,那我走了。”

米格里看都没有多看对方一眼转身就要走,却被后者一把抓住了胳膊。

“……?”米格里疑惑的看向莱恩,后者回应了一个你我都懂的尴尬笑容。

“孩子们现在还在任务中,阿诺德。”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用去。”

“他们任务做完了你要去接受汇报啊。”

“那个啊……”莱恩摸了摸下巴:“我已经和副官说好了。”

米格里斜眼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对方——原来一开始就已经是准备好了等自己来的吗……

还是和原来一样啊,这家伙。

米格里转过身,看向了莱恩的眼睛——那是一双全无杂质的明亮的灰蓝色眼睛,深灰的瞳孔中正倒映着自己的面庞。

这家伙都这个年龄了还是这么迷人,要不是跟自己……应该也是各个姑娘疯狂追捧的对象吧。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米格里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领子——那里系着他大斗篷的带子。他今天没有穿他在学校一直穿着的白色魔法师长袍,而是为了出行便利选择了衬衣和裤子,外面则罩上了一个深蓝色的大斗篷用来御寒。

斗篷落地,在安静的室内仿佛一声巨响,也像点燃火焰的一颗火种。

———我是和谐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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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您还可以选择进入读者群在群分享里直接获取整辆火车,时间有限,诸位抓紧了。

以及我这段怎么还没水出1000字,不满不让发啊——啊,够了,完美。

———出于政策和法规以上内容不予显示———

“赫鲁西……你知道么……”

“……嗯?”

“我爱你。”

“……”被爱人一句话说的扭过了头,米格里没有应答。

莱恩微微低下头——自己本就不该抱有希望不是吗?

然而半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借着高潮迷乱的遮掩,米格里轻声说出了那句自己一直都没能说出来的话语。

“——我也爱你,阿诺德。”

“!!!”

激动地看着爱人,莱恩觉得今天的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开心的拉过被子盖在爱人身上,随后自己也一顺钻了进去——

两具刚刚经历了高潮的敏感身体此刻尚有余热,莱恩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脸,然后悄悄拉住了那只纤细的魔法师才能拥有的手,十指相扣。

“——谢谢你,赫鲁西。”

———嘿嘿嘿———

看在我码了H的份上正文就再让我拖一天吧(滚

Episode 4 唐意的训练课程(扒衣见君节福♂利)

公历2005年10月,北京。

夜幕之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点亮了整条街巷,映着灯光而闪闪发亮的浅河上偶有游船漂过,用石块铺成的街道上前来聚会小酌的人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夜晚的北京城相较之白天而言,更多了一丝妩媚。

唐意一袭黑衣穿梭在这些人当中,显得毫不起眼。

他眉头微皱,脚步很快,却显得有些不太稳,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许细小的汗珠。

“银锭桥……就是这了……”

他推开门,进入了眼前闪烁着霓虹灯的一家酒吧,隐去了身影。

不远处。

“王叔,唐意已经就位。”

“嗯,开起来吧。”

“是。”

刚一跨进酒吧大门的唐意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酥麻,犹如电流流过的感觉顺着脊梁骨一直窜到他的脑袋里——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套话?

他咬了咬嘴唇,按要求脱下了一身黑色的外套拿在手上,艰难地哼起了朴树的那首《那些花儿》——这些是接近任务目标的暗号。10月份的北京并不特别冷,他在里面只穿了一件没什么花纹的白色短袖T恤,下身是一条普通的牛仔裤。

酒吧是个清吧,舒缓的爵士乐轻轻地回荡在每个卡座上空,却丝毫没有缓解唐意此刻所感受到的痛苦。

——或者应该是快感。

还有两个月,唐意就要开始正式的情报员工作,而在这之前,他还需要接受军情处的最后一项训练课程。

有关“性”的训练。

军情处所需要接触的人群中,无论是客户还是任务目标都有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和爱好,恰巧唐意又长了一张称得上是“美丽”的面孔,这些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必须学会并且熟练使用的技巧。

然而,在其他方面都异常优秀的唐意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整个九月,他都在学习这些内容,如果说面对女性的成绩似乎还算说得过去的话,那“取悦男人”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攻不可破。

——任谁一下子碰到了推翻三观的事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从入门到精通,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唐意随便找了一个空的位置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杯橙汁。

清吧里人并不多,唐意选的地方更是相当安静——

安静地几乎能听到他体内传来的嗡嗡声。

那个小小的东西从下午开始就被放入自己的身体里,一直折磨他到现在。

十六岁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本应该是很快乐的事情却因为一个小小的金属环而变成了他的酷刑。

唐意无奈的换了一下坐姿,却感觉那东西似乎进的更深了。

——该死。

“哦,看来他们这回给我送来了一个不错的。”头顶传来了一道中年人的声音,唐意条件反射的抬头看了看,复又低下头。

——和照片上的长相一致,从现在开始需要伪装成一个乖巧的Money Boy了。

“扎啤,两杯。”那人冲服务员吩咐道,然后坐到了唐意的旁边。

“听他们说你是为了给爹妈治病才出来干这行儿的?”

唐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啧,这小脸儿确实长得好看。”男人掰过唐意的脸,带着笑意审视了一番:“是爷我好的这口儿。”

服务员把啤酒送了过来,看了两人一眼,轻咳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种事情在这里并不少见,只要最后办事出去开房,他们并不会过多干涉。

“怎么着?缺多少?”

“三十万。”

“三十万?您倒真敢狮子大开口嘿,放眼整个北京城,我特么就算把■■■的媳妇儿睡了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呐!”

“我……”唐意重新低下头,小声道:“我可以……伺、伺候您……一个月……”

“一个月?”

“嗯……随便您……怎么玩……”

有着一头柔软黑发的纤细少年低着头,从发丝中露出的雪白脖颈因为先前的折磨而透着诱人的粉红色,小声说着话的声音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

“真一个月?”

“嗯……”

“行,那爷今天就也试试古人那……那什么‘金屋藏娇’!”

一把拉起唐意,男人几乎是用拖的,带着他来到了最近了一家快捷酒店,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卡免登记开了房。

“你这小孩儿,走路怎么——”男人话说了一半,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你那里边,放东西了?”

唐意闻言,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老板他……一定要……”

“哈哈!”男人拍了拍巴掌:“老王他还是这么懂我爱好!来,过来!”

他往床上一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唐意乖顺的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我就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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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

稳稳的站在王叔面前的唐意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折磨。

“知道自己在哪里出问题了吗?”

“……”

“为什么要强行压抑你自己的欲望?”

“会失去理智。”

“不。”王叔摇了摇头:“你需要熟悉和克服那种感觉,而不是回避它。”

“我……”唐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是明天的任务详细,今天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接过王叔手上的纸条,唐意看完撕掉,然后冲对方鞠了一躬。

——这就是军情处训练新人的方法,用真正的任务作为练习素材,而这些受训者则被要求要用更高难度的方式去完成。

唐意行走在黑暗中裹紧了衣服,身体中残留的不适感和疼痛感依然提醒着他刚才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

——就像对着地狱售卖自己廉价的灵魂。

“呕——”

扶着墙,他将本就不多的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想要逃。

唐意甩了甩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出脑袋。

也许以后等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离开军情处,但眼下,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忍受——

别无旁路。

——————

这次似乎没开爽(。

809再来!

Episode 5 莱恩&米格里的夫夫相性100问(安全驾驶请放心)

Ar: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Arking,在本次采访中,我们有幸邀请到了里尔利亚帝国现任第一军军长阿诺德·莱恩以及著名科学家和教育家赫鲁西·米格里!虽然我很想直接从第50问开始,但我们还是慢慢来。两位,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莱恩:大家好,我是阿诺德·莱恩。

米格里:赫鲁西·米格里。

Ar:那么,我们开始,第一问,请问您的名字?

莱恩:阿诺德·莱恩(无奈脸)

米格里:赫鲁西·米格里(冷漠脸)

Ar:年龄是?(采访时间赛尔蒙德历1095年1月1日)

莱恩:34岁。

米格里:31岁。

Ar:性别是?

莱恩:男(苦笑)

米格里:……

Ar: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莱恩:要说的话,大概比较随和吧?

米格里:严肃,认真。

Ar:对方的性格?

莱恩:啊,赫鲁西啊,他很可爱的啦,口嫌体正直啊,傲娇啊,禁欲啊,欲拒还迎啊,感觉所有属性他都有啊。

米格里:糟糕。

Ar: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莱恩:很小的时候,七八岁吧,在我家门厅,那时候他被我爹捡回来的。

米格里:(点头)

Ar: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莱恩:很漂亮的小孩,我第一眼都没分清是男是女(笑),不过有点太瘦了。

米格里:很顺眼。

Ar: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莱恩:啊,这个要说的话……每一点都喜欢啊!

米格里:全部。

Ar:讨厌对方哪一点?

莱恩:整天就知道泡在学院研究室!感觉那些老学究都比我有魅力!(咬牙切齿)

米格里:精力太旺盛。

Ar:(喂喂我们还在前50题啊米格里老师)

Ar:咳咳,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莱恩:好啊,当然好。

米格里:(点头)

Ar:您怎么称呼对方?

莱恩:就,普通的“赫鲁西”吧……有时候也叫“我的大科学家”。(笑)

米格里:阿诺德,或者,混蛋。

莱恩:……

Ar:哈哈,那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莱恩: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吧,老公?

米格里:(和善的眼神)

Ar:跳过跳过,下一题,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莱恩:猫,绝对是猫。又聪明又高冷,但是在——【后方内容已被和谐】

米格里:大型犬。

Ar: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莱恩:研究器材。

米格里:安眠药。

莱恩:为什么?

米格里:因为你工作狂。

莱恩:……

Ar: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莱恩:一只赫鲁西。

米格里:研究器材。

Ar: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莱恩:不满啊,之前说过了呀,一年见面次数太少了,异地恋辛苦啊。

米格里:精力过于旺盛。

莱恩:(尴尬的笑容)

Ar:您的毛病是?

莱恩:大概是,工作起来就会把什么都忘了,这一点吧。

米格里:同上。

Ar:对方的毛病是?

莱恩:不好好吃饭导致每次见面都觉得他更瘦了。

米格里:不爱喝水。

Ar:二位还真是默契呢(笑),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莱恩:大概就是那件吧……自己一个人跑到共和国去。

米格里:上战场。

Ar: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莱恩:很多吧,比如我欲求不满的时候?

米格里:咳咳。

Ar: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莱恩:帝国不禁止同性恋结婚的话我们应该早就是夫妻,啊不,夫夫了。

米格里:(点头)

Ar: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莱恩:我们家的后院?算不算早恋(笑)?

米格里:(继续点头)

Ar: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莱恩: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挺有夫夫相的,他在看书,我在旁边看他看书(笑)。

米格里:那个时候他很烦。

莱恩:赫鲁西……

米格里:现在好多了。

Ar:啊哈哈,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呢?

莱恩:初吻吧?

米格里:嗯。

Ar: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莱恩:就是我家后院的秋千啦,草地啊,有时候去骑骑马什么的。

米格里:阿姨做的饭很好吃。

Ar: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莱恩:(指)他十八岁的成人礼上我——【以下内容继续被和谐省略】

米格里:送他点对身体好的药吧。

Ar: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莱恩:我,这个别扭货直到他30岁那年才跟我告白。

米格里:他。

Ar:您有多喜欢对方?

莱恩:多喜欢……大概就是,只要是赫鲁西,我除了国家什么都可以放弃。

米格里:为了他放弃研究吧。

Ar:那么,您爱对方么?

莱恩:当然!

米格里:……爱。

Ar: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莱恩:(摊手)他说什么我都没辙。

米格里:没有。

Ar: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莱恩:首先,不会,其次,假设发生了,我会放他走的。

米格里:他敢我就杀了他。

Ar:(冷汗),那,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莱恩:……

米格里:……

Ar:来来来下一题,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莱恩:我们俩都比较守时。

米格里:(点头)

Ar:对方性感的表情?

莱恩:真的要说吗,除了认真工作的时候大概就是在——【此处继续和谐】

米格里:他想再来一发时候的表情(冷漠)。

莱恩:喂喂!为什么不和谐他的总和谐我!?Ar:啊哈哈哈(尴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莱恩:这个,安静的看着他的时候就够了,赫鲁西真的很好看。

米格里:他抱我的时候。

Ar: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莱恩:【全程和谐】

米格里:他处理工作,我做研究,互不打扰,的时候。

Ar:曾经吵架么?

莱恩:基于赫鲁西的性格,我们一般吵不起来,就是冷战。

米格里:(点头)

Ar:都是些什么吵架(冷战)呢?

莱恩:一般都是我不听劝工作到深夜或者强行想要多来——咳咳,我不说了。

米格里:有时候我也这样。

Ar:那,之后如何和好的呢?

莱恩:我们两个一般第二天醒过来就忘掉了,如果实在忘不掉,大概会学着去接受对方吧。

米格里:想到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就不生气了。

Ar: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莱恩:当然。

米格里:为了不留遗憾。

Ar: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莱恩:老实说我一直很缺乏这种感觉啊(苦笑)。

米格里:从小开始。

Ar: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莱恩:咳咳,用身心——

米格里:给他做饭。

莱恩:你做的饭真的能吃吗?

米格里:(和善的眼神)

莱恩:我错了!

Ar:咳咳,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对方已经不爱我了”?

莱恩:如果他哪天变得特别热情了……吧……

米格里:他不想上我了。

莱恩:喂喂!

Ar:……下一题,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莱恩:水仙。

米格里:向日葵。

Ar: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莱恩:没有。

米格里:……

莱恩:嗯?

米格里:……没有。

Ar:您的自卑感来自?

莱恩:我们没有谁自卑吧。

米格里:(点头)

Ar: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莱恩:秘密的,因为帝国法律和民众观念的问题……

米格里:海尔诺他好像知道。

Ar: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莱恩:只要我们都活着。

米格里:嗯。

=======================================

Ar:终于来到了后50题!观众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饥渴的双手!!咳咳咳,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莱恩:咳咳,基本上是我在上面。

米格里:嗯。

Ar: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莱恩: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米格里:这样比较省力。

Ar: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莱恩:还不错啊。

米格里:除开他每次没完没了的话……

Ar:(笑)初次H的地点?

莱恩:赫鲁西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在我房间里。

米格里:(脸色微红,点头)

Ar:当时的感觉?

莱恩:啊,这个要怎么形容啊……大概,就是,唔,一团糟的感觉吧?两个人说白了谁也没有经验……当时反正是费了好大劲才成功上垒(笑)

米格里:那货找不到——【紧急和谐】

Ar:当时对方的样子?

莱恩:大概是我在那之前都没有见过的美……真的,很美。

米格里:一脸着急。

莱恩:……

Ar:哈哈,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莱恩:好像是“怎么样,疼不疼?”之类的吧……(微微脸红)

米格里:“滚”。

Ar:哈哈哈哈,之后每星期H的次数?

莱恩:之前还经常能见面的时候大概一周两三次?之后就发展成一个月一次了吧(扶额)

米格里:同上。

Ar: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莱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周七次。

米格里:滚。

Ar:那么,是怎样的H呢?

莱恩:其实我比较喜欢在床上玩一些小情趣,你知道的,老夫夫之间总得有点新鲜感。

米格里:(指)那货极其擅长各种SM技巧。

莱恩:喂你不要就这样说出来啊!我很正直!

米格里:(鄙视)

Ar:哈哈,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呢?

莱恩:我,大概是脖子附近?

米格里:后腰。

Ar: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莱恩:OO

米格里:XX

Ar:(WOC你们这么说让我很难做啊!)咳咳,继续,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莱恩:一句话……让人把持不住的美……吧,咳咳,再加一句,声音也特别让人停不下来。

米格里:像禽兽一样。

Ar: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莱恩:喜欢。

米格里:(低头)喜欢。

Ar: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莱恩:我家,他学校,我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

米格里:(点头)

Ar:您想尝试的H地点?

莱恩:飞机上。

米格里:噗——

Ar: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莱恩:之前之后都有。

米格里:(点头)

Ar:H时有什么约定么?

莱恩:每次都约定下次早点来,结果没一次应验的。

米格里:尽量不受伤,算一条吧。

Ar: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莱恩:没有。

米格里:我被收养之前似乎……

莱恩:(抱住)没有的事,别想。

Ar: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莱恩:反对。

米格里:反对。

Ar: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莱恩: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我都打不过赫鲁西(自豪笑)

米格里:喜闻乐见。

莱恩:???

Ar: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莱恩:前几次会吧,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米格里:(摇头)

Ar: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莱恩:谁?海尔诺吗?他不会的哈哈哈哈。

米格里:我没有好朋友。

Ar: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莱恩:(点头)

米格里:一般吧。

Ar:那麽对方呢?

莱恩:他其实很有天份(笑)

米格里:很擅长。

Ar: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莱恩:表个白,或者什么都别说,用心感受就好。

米格里:“没有下一发了。”

莱恩:……

Ar: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莱恩:那种……被快感冲击却还要保持着自己骄傲的小倔强的隐忍……(痴汉脸)

米格里:食髓知味。

Ar: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莱恩:(摇头)

米格里:只有实验需要的时候。

Ar:您对SM有兴趣吗?

莱恩:我……

米格里:(指)他有。

Ar: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莱恩:他似乎从来就没索求过我?(苦笑)

米格里:那他应该就是厌倦我了。

莱恩:我不会——

米格里:我知道。

Ar:(捂眼),下一题,您对强奸怎么看?

莱恩:没有体验,不过要是有的话当事人应该很痛苦吧。

米格里:应该立法严惩。

Ar: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莱恩:好像,还没有……

米格里:他在玩花样的时候有时候会弄痛我。

莱恩:……

Ar:啊哈哈,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莱恩:兴奋倒是没有,焦虑……有一次做到一半阿莱克突然进到我办公室了,就隔着一扇门,我希望他没发现什么。

米格里:那是紧张。

Ar: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莱恩:我天天都在被他诱惑。

米格里:……(点头)

莱恩:!!!

Ar:那时攻方的表情?

米格里:(指)现在这样。

莱恩:我、我应该没有发觉……

Ar: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莱恩:没有。

米格里:(摇头)

Ar:当时受方的反应是?——跳过跳过。

Ar: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莱恩:就是赫鲁西这样,完美。

米格里:稍微收敛一点。

Ar: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莱恩:(点头)

米格里:(点头)

Ar: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米格里:(斜眼)

莱恩:(摸后脑勺)啊哈哈,用过一点……

Ar: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莱恩:21岁,和18岁的赫鲁西。

米格里:……

Ar: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莱恩:嗯。

米格里:……

莱恩:(掰过对方的脸)别多想。

Ar: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莱恩:虽然说亲吻都是吻嘴的,但唯一一次赫鲁西主动亲我的脸,那时候很感动。

米格里:后腰。

Ar: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莱恩:全身(笑)

米格里:……

Ar: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莱恩:让他全程没有痛苦感只有快感吧……

米格里:似乎是我的声音。

Ar: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莱恩:还能想什么(苦笑)

米格里:其实大脑是放空状态的。

Ar:一晚H的次数是?

莱恩:那个,由于我们俩见面的机会比较少……

米格里:最高纪录一夜七次。

Ar:(捂脸),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莱恩:都有。

米格里:看心情和穿的是什么。

Ar:对您而言H是?

莱恩:不必要但是很重要的事。

米格里:为数不多可以让他那么开心的事。

莱恩:……

Ar:最后,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莱恩:我……对不起。

米格里:我爱你。

Episode 6 THE “IF” PART ※R18※

小排量进口车,小心,小心。

Remeno Von Donkrist ——海尔诺·冯·唐克里斯特

Arundel Lonie ——阿伦德尔·洛尼

Lean Sea ——凛·汐

Lawa Neals ——拉瓦·尼尔斯

Ps:以下仅仅为某海尔同学做梦内容,和正文剧情毫无关系,推荐正文衔接第九十话。

——————

One man shall ask that, could everything I met be true. And there will always be an answer for him, cruel, but accurate, that is YES.

Everything we went through is real, it’s not a science fiction, nor a fake funny cheap fairy tale book.

So the first time when Remeno found himself lying in a weird bed, what occurs to him is just to damn the world, and those Gods.

But he never had a chance, his state is more like a spirit ghost, which he can barely feel that bed he is now lying on.

“Well, another joke from whoever that God, again.”

It’s quite odd to experience the jumping between two world, and what odder, twice. Looking at those well-carved wooden furniture, Remeno is trying to persuade himself to calm down and use his ache-brain to analysis where exactly he is in right now.

Hard work, he admitted it, and also useless.

By the time he is struggling with those patterns, a very familiar person just come in, and that’s exactly make Remono think himself as an idiot.

It’s Lean, Lean Sea, or maybe should call him, Lean the Dragon.

He stretched himself and just lie down the bed Remeno just jumped off, with a relief, sounds like a morn.

Things become even more interesting, did they?

Remeno stand beside him, quietly, though he now have a very clear concept that Lean can’s see him at all.

It’s a new experience for Remeno to observe another man falling into sleep, and it’s more interesting to see he being interrupted, of course, by a red head guy.

“Told you to wait for me, Lean.”

Remeno can recognize his voice even without his appearance.

Lawa, Lawa Neals.

Both of them have strange name in this land called SEALMOND, Remeno thinks he may never realize this until that day Lean told him that he was a REAL DRAGON.

A real dragon, sounds mesmeric.

“I’m really tired today, Lawa, thought you know me.”Remeno don’t know what time he is in, but Lean’s voice seems younger than he had heard before he came here.

“I always know you, sweetie.”

Remeno feels his eyebrow was twitched, once. He, as a experienced man, almost can foresee what’s going to happen next.

What the hell I’m doing here, he cursed, but when he wants to step outside this room, he find there is a invisible wall stopping him.

“Then you should know today is not THE DAY.”

“All I know is EVERYDAY IS THE DAY.”

Those filtering sentences ※flood into Remeno’s poor ears, and nearly drives him crazy.

He promise he has no interest in appreciate a sex live, especially when the actors are his close friends, even it’s ※free.

Remeno tries to rush to that invisible wall to break it or do some magic to explode it, but those methods are all useless.

“I just cannot deny you, Lawa, every time, you are the master of words.”

“Should I take stuttering as a word for praise now?”

“Oh, tricky you.”

Remeno hear Lean’s laugh from his chest, and see he begins to take off his clothes.

That’s not a good sign.

“Now, hug me, dear.”

He tries not to concentrate on their nasty kiss, listen, there even has those sound of slaver. Minds cannot be controlled. Remeno can’t help thinking about that man has light-brown hair and intense green eyes.

Arundel Lonie.

It almost can be a forbidden name in his heart.

Those touches, sweat, and kisses.

“I’d be gentle this time, I promise.”

“After those uncountable rough sex?”

Lawa is playing with Lean’s underwear pants, and Lean is just staring at him, with a soft smile.

“And I suppose you prefer a riot one?”

“I didn’t say that.”

Remeno is nailed in his ground, with his ※face dyeing red color.

Just now he found he had some reaction--some, not very pleasant to say, shameful reaction.

Lean is already naked, lying under Lawa’s body.

“Just now you said you are tired? I believe I have found our great Lord of Dragon lied.”Lawa grinned, and catch up the hot column from another heat producer, hold it with hims, and start to comfort both them.

“Oh...Lawa...”Lean’s ※face turns red, and his breathe becomes ※faster.

“Did I satis※fied you?”

“Of...ah...course, you...em...ha...are always the...ah...best.”

Remeno, who is still in this heated room, feels his temperature rising, he knows some part of him is awake, and is becoming hotter and harder.

He used almost all of his energy to stop himself from put his hand in his damned tight pants, it’s not a easy job, but his pride tells him to do so, he can’t jerk himself off watching his ※friends have sex, that’s humiliation.

Lawa’s ※flexible hand now is turning to find some other sensitive point from his lover’s body, not only the stick, but also the waist, neck, lips, and ears.

“La...Lawa.”Lean is moaning, using a kind of cloying voice, which definitely cannot be heard when he has his mind.

“Ahh...ahh...ha...”

It’s obvious that Lawa had put his ※finger in some right place.

“Painful?”

“Nah...”

Remeno’s ※face spoiled, he can’t imagine he is ※feeling pain from his private parts.

“Goddess of the Moon...how many fingers did you...Ahh...no...get out Lawa!”

“Just three, my dear, smaller than my stuff, you know that.”

“Oh...Get...ahh...ha...ahh...”

“Now you breathe is like breeze, do you feel that, dragon prince?”

“Go...ahh...go to hell, you silly...ahh...human.”

There’s probably the most time Remeno want to swipe his memory, or shut his eyes and ears down, he can’t help touching his body, outside his pants.

“I’m in.”

“Ahh--!!!...ahh...ha...ahh...oh...Lawa...”

“Huhh...patience.”

“It’s...too...ahh...big...”

“But you had swallow it several times, don’t yourself remember?”

“D...ahh...damn you...”

“Haha.”Lawa grinned again, ”I’m gonna move.”

“Ah-huh...ahhh...oh...”

Remeno’s hand moves ※faster, it’s already beyond his control.

“Come...faster...Lawa...ahhh...I’m dying...”

“You nasty prince.”The sound of bodies crushing is loud, and even more louder in Remeno’s ears. Those two naked men in the bed, they are moaning, kissing, having no idea that someone has witnessed their fierce sex.

“Ahh...huh...”

“Le...Lean...”

Their moves become quicker and quicker, Lean’s moan is even more louder.

“Baby I feel it coming...”

“Me...ahh...ha...ha...too...”

“Oh, oh...Lean...I love you...ah...”

“La...Lawa...Lawa...”

It seems like a century’s long, Remeno finally can get a relief.

--And a shameful wet before his crotch.

He wouldn’t thank more for his spirit status, it makes him a maniacal peeper, immorality, but feeling good as hell.

——————

你们对敌站的和谐策略真的让我们这些写英文的很难做啊(哭

DE(Design Episode)

赛尔蒙德大陆地图(行政图)

这就是一张地图而已,主要功能是告诉大家两个大国的地理位置,不要妄想从里面猜出什么剧情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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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里尔利亚帝国地图(行政图)

出现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地名之后会有相关情节,总之光看地名还是猜不出来剧情的啦233

Ps:出现英文纯属作者恶趣味,觉得这样看起来好看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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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彭布斯特共和国地图(行政图)

共和国政区图已更新!请查阅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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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里尔利亚帝国粗略设定

里尔利亚帝国位于大陆南方,是大陆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之一。海岸线绵长,物产丰富,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全国信仰银月教,通过对月亮女神和银凰的信仰获得魔法。

中文名称 里尔利亚帝国

英文名称 The Empire of Rilleleah

简 称 里尔利亚

首 都 王都(Capital)

主要城市 萨尔、安塞尔、瓦伦多

国 庆 日 赛尔蒙德历元年1月1日

国 歌 《神圣里尔利亚》

官方语言 赛尔蒙德语

货 币 赛尔蒙德通用货币

政治体制 君主专制

国家领袖 国王:艾伦德·L·奥利克兰德 Alexandria L Ollickland

人口数量 2,958,200

主要民族 里尔利亚人

主要宗教 银月教

国土面积 65,300平方公里

水 域 率

国家缩写 .Rl

国家格言 “信仰与君主高于一切”

国 花 凰尾花

科技水平 略(使用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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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彭布斯特共和国粗略设定

彭布斯特共和国位于大陆北方,是大陆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之一。彭布斯特以科技立国,在短短五百年之间完成了对帝国的全面赶超,现在是大陆上军事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但由于地处大陆北方,物产较为匮乏,半数国土过于寒冷不能居住。

中文名称 彭布斯特共和国

英文名称 People Republic of Pembster

简 称 彭布斯特

首 都 约泽兰(Gyozelem)

主要城市 李斯特

国 庆 日 赛尔蒙德历546年2月7日

国 歌 《国歌(彭布斯特)》

官方语言 赛尔蒙德语

货 币 赛尔蒙德通用货币

政治体制 议会共和制

国家领袖 总统

人口数量 2,367,000

主要民族 彭布斯特人

主要宗教 无神论

国土面积 59,500平方公里

水 域 率

国家缩写 .Pb

国家格言 “人民万岁”

国 花 虹菊

科技水平 柴油电力科技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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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海尔诺人设图

诶,感谢画师@白胡子的CB,完美的展现了我家海尔诺飒爽的英姿和委屈的小眼神233

Tips:

1、海尔诺除了匕首之外还会用双刀w

2、斗篷上有第三集团军直属雷鸣特种作战部队的队标!

3、白手套prprprpr

4、海尔诺身高178

再次赞美我家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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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阿瑞儿人设图

赞美画师x2!(拥抱太阳状w

感谢我家画师CB太太撸的超级帅超级帅的阿瑞儿!

惯例Tips:

1、阿瑞儿用弓;

2、阿瑞儿是棕色头发棕色瞳孔;

3、帝国制式军服是白色的;

4、画师太太特制可以折叠伸缩的复合弓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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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米格里人设图

赞美我家Br太太!我家的!我家的!嘿嘿嘿ww

米格里还真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呀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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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一只萎靡不振的阿伦德尔(七夕快乐嘿嘿嘿)

虽然我是个画画废……嗯,正因为我是个画画废 = =

阿伦德尔看到之后表示:感觉身体被掏空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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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第一话插图(四叶草vc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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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第十二话插图(四叶草vc绘)(感谢300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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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十八大提出,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

、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取向,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24个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1-4]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也是从价值目标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居于最高层次,对其他层次的价值理念具有统领作用。富强即国富民强,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经济建设的应然状态,是中华民族梦寐以求的美好夙愿,也是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的物质基础。民主是人类社会的美好诉求。我们追求的民主是人民民主,其实质和核心是人民当家作主。它是社会主义的生命,也是创造人民美好幸福生活的政治保障。文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也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特征。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文化建设的应有状态,是对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文化的概括,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支撑。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集中体现了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它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社会建设领域的价值诉求,是经济社会和谐稳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1-4]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也是从社会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反映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属性,是我们党矢志不渝、长期实践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是指人的意志自由、存在和发展的自由,是人类社会的美好向往,也是马克思主义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平等指的是公民在法律面前的一律平等,其价值取向是不断实现实质平等。它要求尊重和保障人权,人人依法享有平等参与、平等发展的权利。公正即社会公平和正义,它以人的解放、人的自由平等权利的获得为前提,是国家、社会应然的根本价值理念。法治是治国理政的基本方式,依法治国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它通过法制建设来维护和保障公民的根本利益,是实现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的制度保证。[1-4]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基本道德规范,是从个人行为层面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理念的凝练。它覆盖社会道德生活的各个领域,是公民必须恪守的基本道德准则,也是评价公民道德行为选择的基本价值标准。爱国是基于个人对自己祖国依赖关系的深厚情感,也是调节个人与祖国关系的行为准则。它同社会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要求人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自觉报效祖国。敬业是对公民职业行为准则的价值评价,要求公民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人民,服务社会,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职业精神。诚信即诚实守信,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道德传统,也是社会主义道德建设的重点内容,它强调诚实劳动、信守承诺、诚恳待人。友善强调公民之间应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和睦友好,努力形成社会主义的新型人际关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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