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诊疗室外的长椅上，身边是上官望的母亲，她正静静地打着毛线。看似这是和谐的画面，可是我却心中叫苦。

要走，还是不走？

偷瞄上官母亲那张温婉的脸庞，总觉不好意思把她独个儿抛下。视线转移到电子牌的数字，再看看上官母亲的编号。

下一个就是，再多等一会儿好了……

突然亮丽的音乐从我的袋子中响起，是我手提电话的铃声。手忙脚乱地从乱七八糟的袋中找出，眼见是清水打过来，令我哑然。

竟然把能用电话通讯忘光光，清水会生气吧？

「……清水。」

「霜离，妳去了哪儿啊？没事吧？」

接听了电话后，我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地把话挤出来。反之清水的语速颇急，感觉和平常的从容不迫很不同。

「没、没事啦！我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我只吐出支支吾吾的话。

「留在原地别走开，等我来。」

电话的另一方，急躁感不减反增。清水没有切线，我更从电话里头，听到急速且响亮的脚步声，是他所穿的长靴发出的……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倏然一只纤弱的手轻触我的头发，使我猛然地转身，便看到上官母亲正扬起软软的微笑。

「谢谢，我先覆诊了。再见。」

她用温婉的语调道谢后，就拿着包包走入诊疗室。留下我睁大眼睛，望向她消失于门扇，仍未反应过来。

片刻，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哒跶的急步声。正当我要转身之际，就被抱拥入怀，手上的电话也掉了在地上。

热暖的气息轻撩耳畔，感受到对方的颤抖。我移动眼珠望向左肩，便看到清水雪白的脸容上，泛起醉酒般的微红。

一直以来，我认为清水什么都懂，完美得遥不可及。如此强势的他，想不到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就像玻璃般的感觉。

举起右手抚摸清水的脸颊，我虽然想开腔，可是总觉这刻他会想要点点安宁。

「妳没事就好了。」清亮的嗓音在我耳边低语，在人流甚少的通道上听得格外清楚。

正因为听起来很平静，才更感到不协调。只要细心点倾听，就能感受到那份抑压。承接清水的话毕，我带着歉疚地说道。

「对不起，我突然自己走开……」

闻声，清水凝望着我，叫我心头即时揪住。接着他贴近我的脖子，突然亲过来，害我全身发软！

「别、别这么啦！这里是医院！」

被清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我试着用无力地双手推他，并不好意思地压低声线嚷着。可是我俩气力差下，得出来的结果是变本加厉，用力地吸吮。

「我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他稍微移开双唇，低声地喃喃自语，犹如想告诉我什么。

看着清水一脸认真的模样，叫我不禁急速地心跳不已。潜意识想要避开他炽热的视线，可是又无法抗拒地与他对视。

「呀……」

当我想发问之时，清水猛然轻咬、亲吻我的唇瓣。我微弱的呻吟从唇间溢出，吓住地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

「除了妳以外，世上我所有东西都可以舍弃，所以……」

片刻，不知是清水亲够了，还是清醒过来。他的热唇移离我的颈项，将我抱起坐在他大腿上。他用婉静的语调吐言，却没有将话说完。

交接点隔距没有几秒，一把熟识的女声淡淡地响起，冷结了当下的热暖。

「霜离……很久不见了。」

听到这般的叫唤，怎可能不震惊？我把视线投向来者，她黑色的长发盘起，身穿白里外黑的和服……我记得这是日本的丧服。

「咲？」我用不肯定的语气，道出她的名字。原以为在清水的任务中，已被杀的人竟然会出现于眼前，怎可能不惊讶。

脱离了清水的怀抱站起来，我面对面看着昔日的朋友——德川咲。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也称不上很要好，可是对于她，我心中有愧。

「看来今天你不太方便，我还是下次再找你聚聚。」相较于我的不知所措，咲只是淡淡地勾起微笑说道。

随即清水走到我的背后，引起了咲的注意。她的神色瞬间化作冷冻的寒光，是恨？是憎？实在猜不着她在想什么。

「我有事先告辞，拜。」她客套的语气没有改变，感觉却像成式化般没有感情。更不待我回应，她就转身离开。

一切就像幻影，这里不曾发生任何事。我回头望住清水，他看来一副淡然，没有因咲的出现而动摇。唯独凝视我双瞳时，露出担忧的神色。

看着清水，就感觉到……我懂了。

这时，我难得地向他伸出手，随即他始料未及地愣住。害我感到更不好意思，紧张地拉起他那比我大的手。冷冷的，却是最熟悉的手。

「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我瞄了他一眼，然后羞红地别开脸。

剎那间，清水霜结的表情融化，恢复为无尽的温柔。他发出单音作为回应，之后回握我的手，二人结伴走出医院。

雨不知从何时开始停下，拂过的微风带有湿热。踏在医院外的草坪小径上，一起跨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没有急着说话，我们听着周遭的鸟呜，静静地漫步其中。

「德川的事，对不起。」

清水打破了和顺的悠闲时光，不带原因地道歉，他是指曾成为咲的「未婚夫」？

不过我也是知道，他借着二人的「婚礼」，来进行杀人任务。想到这点，我也不禁沉默起来，清水就是因为我才接下那任务啊。

感觉就是在幸福的天堂，瞬间被打下地狱。亲人都去世，未婚夫也是骗自己的。假如是我，会有什么感觉呢……

此般的话，清水照理是要向咲说出，而非我。那么他其实想说，把我连累沦为咲的仇人吧？

用双手捉紧清水，我由心而发的语言，慢慢地溢出唇瓣。

「要说抱歉的是我。明知你成功，就意味着有很多人死去。」顿了顿，我抬起头凝视着清水。可能是自圆其说，但我还是继续去表达心中之言。

「即使被指责泯灭良心，我还是忍不住去祈求，祈求你能够成功回来……」

语毕，我依偎在清水身上，二人互相拥抱着对方。

其实打从知道清水是杀手的瞬间，就应该觉悟要共同背负这份罪孽。然而我不会再为这件事后悔，因为这就是我的决定。

「接下来要去哪？」

良久，清水扬起温柔的微笑问道。也许是表达了想说的话，我感到释怀，便跟着露出笑容回答。

「只要有你在，到哪儿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