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五楼家门前，想象在里面租住的小小空间里，待会儿又要发生怎样的“人间悲剧”。静立了会儿，终于敲响了房门。许久，莉莉才身着睡衣打开门，只看了他一眼，脸色突然拉的老长，而后半眼不再瞥，径直转身，回到屋中坐下。
进门换鞋，看她嘟嘴抱胸，眼睛看着电视一眨不眨的模样，他知道，她在生气，并且十分生气。而且清楚，接下来无论怎样，都会是场一成不变的质问和争吵。
程成已经习惯，开始时见她这样，还凑上去好言相劝，如今只觉疲累的很，恨不得把她赶出家门才清净。
沉默了许久，看饭桌上三菜一汤，看来今天用不着出门“庆祝”了。他洗漱后坐下，便一言不发的执筷吃起来。实话实话，莉莉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她的脾气那般好坏无常。
“你还有脸吃饭？”莉莉终于打破沉寂，开口了。
“吃饭用口，和脸没关系吧？”
“哼，你口里的‘两分钟’便是‘十分钟’对吧？说谎话也不嫌嘴疼！”
见她鸡蛋里挑骨头，程成不加理睬，可她愈发变本加厉，“还有中午给你打电话，你总是不接，为什么？无论有千百个理由，我都不信！别人的电话都接得，我的就接不得？难道就不怕我担心吗？打了二十多个电话都不接，你什么意思，想让我知难而退，离你而去，对吧？哼哼，现在还真别想这好事，告诉你，没门！”
看她疾言厉色的样子，程成不免有那么一点心虚。中午和公司里的女同事出门吃饭，聊得正欢，不想别人——尤其莉莉打扰，于是将手机调成静音后，便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了。之后发现，也懒得回复。
“怎么，心虚了是不是？怎么不说话？”如今的他，说话与不说话，都不会换取她的信任。说话会吵起来，不说还是会闹得耳根子疼，男人啊，真难做！
“好吧，让事实说话。拿手机来！”莉莉伸手。
“怎么，又要查我的手机？”程成皱起眉头。
“不敢？还是怎的？”
望着停在半空中的手掌，真有种冲动，要把这根略有些发暗发胖的手臂扭掉。
他不说话，她便自己去拿，最终在脱下的衣服口袋里找到。查找了好半天，看到一个陌生号码。程成不知道，她已经暗自在心里记录下来，等第二天他离开后，便可以装作陌生人打过去，一探究竟。她对这个方法已经轻车熟路。
心中愤愤许久，突然想起楼下等候的老头来。
人每到愤恨的时候，往往有糟糕之极的感觉，程成此时便是如此。此时的莉莉在他的眼里没有半点值得留恋之处，皮肤暗黄，普通的面目偏偏有着变化多端的表情，在外没有能力，在家里还总是想要掌控自己……既然有离开她的愿望，为何不孤注一掷，让那老头“改变“她？改变自然好，从此也用不着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你今天生日？“
突然的问话，使莉莉愣了愣，许久，他没有在乎过自己了，“哎吆难得，还记得我的生日！“
“你不是刚刚在电话里说过的么？“
“那也没见你利用在楼下的‘两分钟’给我买来什么礼物呀。”原来，她之所以在他迟到后，没有着急催促他，是以为，他为她寻找庆生礼物去了，结果，却两手空空回来。
“老婆，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好不好？这么热的天气，在家里太憋闷。”
程成的提议，正式莉莉从前几乎每晚都在提起的，只是，每次他的回答都是，“外面很凉快吗？不如在家里呆着，吹吹风扇。”她虽愤愤，但念他白日工作劳累，也不常加催促。算起来，他们两个，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一同出门过了。
看莉莉只是望着他发愣，程成笑出声来，“怎么？不想去吗？”
“怎么会！”莉莉的脸扭动了两下，终于挤出些难堪的喜色，“你等等，我整理一下，马上来。”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两人走出家门。
“你今天，有点反常。”莉莉突然说。楼下，乘凉的人们熙熙攘攘，程成任由莉莉捉住他的臂膀，进入林中。
“我不觉得呢。”他不想多说。搁在往常，他绝不希望莉莉在人前抓住他的臂膀，因为这里熟人太多，莉莉也不算出众的女孩儿。
林荫小道中，三三两两的情侣卿卿我我，还有孩童的嬉闹声。不久，两人跨越草坪，继而灌木丛，向林子深处走去。
“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林子里安全么？干净吗？干嘛去那里面！”莉莉停住，不走了。
“你不来，会后悔的。”听他这句话，似乎某处有庆祝自己生日的神秘礼物。登时，心头重新涌起甜蜜，她继续追随着他。
“你们来啦！”旁边树后闪出一人，正是那白发老头。莉莉见到横出一个人来，而且贼眉鼠眼，无端端笑的这么灿烂，看起来不像好人，禁不住轻呼了声。
“姑娘别怕，我是好人！”莉莉听他这么说，更加认定他不是“好人”，拉拉程成的胳膊，示意快走。
“莉莉，不必害怕。”程成笑说，“他是好人。”脱口而出这个这个解释，只因实在不知怎样介绍，也觉可笑，于是改口，“这位是我的朋友。”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年迈的朋友，可听他这么介绍，莉莉倒有些平静下来。
“来来来，到这边来。”老头引导着两人。
“搞什么名堂？”莉莉问程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程成拍拍她的手。
不久，他们便见到了那庞然大物，借着淡淡的月光，还有楼上洒下的明亮灯火，只见外面披着面绿底碎红花布，底下的东西令莉莉很是好奇。
“那是什么？“莉莉问，可程成不知怎样回答。
“哦，这是程成送给你的礼物啊！怎么样，想不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老头简单的一句话，令莉莉惊喜万分，却令程成越发狐疑起来。
他告诉过老头，自己的名字吗？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礼物“这个理由是如此冠冕堂皇，仿佛这老头精通读心术，猜透了面前两人的心思似的！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
“当然想！”莉莉兴高采烈欢呼着，同时转头，深情地望向程成。“程成，谢谢你！你好久没有为我买过东西了呢，我以为你不再在乎我。可是今天，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并且为我准备了这么巨大的礼物！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它值不值钱，我只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而且很在乎！老公，谢谢你！”说着，在程成的脸庞上深情款款地一吻。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提醒了程成。他们两人之间之所以出现矛盾，也有许多自己的不是。如今他不仅辜负了她的心意，欺骗了她，接下来又不知是否会继续伤害到她？突然，他有退缩的冲动。
正要张口说话，那老头抓起帘幕，“那姑娘，你瞧好了！“
明镜出现，一团光线——金色在外，继而银色，最里面是如雪的白——刺入眼中，顿时景物全无。
“啊——”分明是莉莉的呼叫声，但只眨眼间，便随同短暂的光亮消失了。
眼前出现了依旧光芒四射的金色“魔镜”，转头寻找莉莉，见她依旧在自己身边，紧紧捉住自己的臂膀。
“莉莉，你没事吧？“
莉莉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而后望望身边的程成，顿时满脸娇羞，说：“人家没事啦。”
程成摸不着头脑，“真的没事吗？看你怪怪的。”
那老头凑上前来，招呼莉莉，“来来来，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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