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萧......算你狠！”苏小锦缓缓放下银簪，她那因愠怒而泛红的面颊，血丝也层层褪去，最后只剩颓败。

欧阳浓墨忙上前扶住苏小锦，将她扶到床榻上，他一边为她清理伤口，一边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明知道......”

苏小锦沉默不语，玉颈上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抽气，她咬唇，沉声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我还害了你。”

欧阳浓墨摇摇头，仔细为她包扎好，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心，宠溺道：“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只是希望能竭尽所能，完成你希望之事罢了。”

沈知萧安静站在那里，他想上前，然而，此时的他还有什么资格与他们站在一起呢？他知道，今天，是将欧阳浓墨彻底从苏小锦生命中赶走的唯一机会。遂，他压下心中千百遍犹豫不决，沉声道：“看来，小锦你的心里不是只有公子秋山一个人。朕也不为难你，明日，你与朕成婚，至于欧阳浓墨，他依旧要入狱。”

“你......”苏小锦气急败坏，却没有话说。她知道沈知萧心意已决，多说也没有意思，遂她抚着玉颈上的伤口，冷冷道：“好。可是，你也不能为难玉箫。”

沈知萧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安静的望着苏小锦，旋即，转身，款款踱步来到窗前，望着满园景色，他方微微颔首，“朕只能答应你，若公子秋山没有谋反之心，朕不会动他，可是......若他居心叵测，朕不出手，也有人要他的命！”

苏小锦别过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接下来的话，“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好。”沈知萧深深吸了一口气，挥手，淡淡道：“都愣着干嘛？还不请欧阳先生下去？”

欧阳浓墨目光如电般望着沈知萧，见他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太息一声，垂眸对苏小锦道：“小锦，记得要按时吃药。不用担心我......于我而言，你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苏小锦抓着他的手，摇摇头，一直压抑的委屈和酸楚终于爆发，她眼眸含泪，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对不起......浓墨，真的很对不起......”

“傻瓜......”欧阳浓墨为苏小锦擦干泪，敛眉，苦笑道：“这样也好，我很庆幸，不用看着你凤冠霞帔，却嫁给不爱的男人......”

“浓墨......”

沈知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望着两个呆呆站在那里的侍卫，冷哼一声，那两人立刻慌张上前，准备去拉欧阳浓墨的袖子。欧阳浓墨转身，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眉宇间的肃杀显露无疑，使得那两人不敢上前。

“我欧阳浓墨，岂是尔等肮脏卑劣之人可以碰的？”说这话时，他的眸子却是望着冷眼旁观的沈知萧。

终于，他大步流星的离开。苏小锦一颗心惶惶然寻不到边际。她抓向虚空，无助的喊着欧阳浓墨的名字，她知道，这一次，她的身边真是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而这一切竟是拜她曾经最信任的表哥所赐！

沈知萧见苏小锦摸索向前，几乎要与那桌椅撞在一起，他忙上前，一手抓住她的纤纤素手，一手揽上她的柳条细腰，眉宇不由蹙起，低声道：“小心！”

苏小锦却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极不自然的后退一步，她秀眉紧蹙，眼底满满都是厌恶疏离，这样的表情，让沈知萧立时如被掏空了心脏般的痛。然而，他依旧固执的将苏小锦扶到床榻上，按住她坐下去，想要说几句温言软语，但目光一触及到苏小锦那冷漠的表情，他便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锦......”他缓缓松开手，低低唤着苏小锦的名字，那哽咽的声音，满满都是无助，一如当年苏小锦临入宫之前，他那低沉无奈的呼唤。

苏小锦身躯微颤，她何尝不想对沈知萧好一些？可是，现在她怕了，她觉得沈知萧是那般陌生，她无法想象，自己要在沈知萧身边如木偶一般活着，该是怎样可悲的场景。

“皇上，我累了......可否让我休息一下？”苏小锦背对着沈知萧躺下来，声音依旧冷漠非常。

沈知萧不再多言，他缓缓后退几步，一手轻挥，帷幔垂落，将苏小锦与他阻隔，“既如此，你好好休息......若明日身子不爽，我们亦可以把婚期往后延迟一些。”

“不必了。”不曾想，苏小锦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沈知萧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只是下一刻，苏小锦的话，便让他周身如被冰水浇灌一般，滔天冷意侵袭！

“反正都是地狱，早一些入和晚一些入，又有何区别？”苏小锦冷笑道，“左右，你都不可能放过我。”

沈知萧面色一白，深沉的眸子中满是痛楚。他摇摇头，喃喃道：“在你眼中，我终究是唯一一个狠心的男人。可是......这一次，纵然你恨我入骨，我也不会放手。”

苏小锦安静听着，她只是笔直的背对着他，背影孤凉而单薄。他站在碎光流影中，终究无奈的垂下眼帘，连眼角那最后一丝期待都收敛不见。他拢了拢袖子，沉沉道：“我走了，待药煎好了会有人送来。”说罢，他转身，无声离开。

朱门再次紧闭，涌入的阳光一瞬间如被收了命的小鬼，瞬间消散。苏小锦听着那沉重的关门声，缓缓睁开眼睛，终究......她害了所有人，终究，只剩下她一人。

不知是不是心不复过往般平静，苏小锦躺在榻上，只觉得室内的安静，让人感到十分压抑，她伸手拂开纱幔，感受自窗外投射而入的阳光，细微的温暖，和似有若无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可是，她依旧无法适应这种安静，她的心中，不知是恐惧还是烦躁，如千万只虫子钻来钻去，十分不安分。

外面突然传来一干侍卫的阻拦声，苏小锦侧着耳朵，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带着几分威严，压下所有的劝阻声。而后，门再次被打开，一阵牡丹花香飘逸而来，李婉儿身着金色金纹孔雀罗襦裙，高高的发髻上斜插一只凤回头，与她此时庄重的妆容相映成辉。

苏小锦敛眉，缓缓起身，淡淡道：“皇后娘娘怎么有时间过来？”语气中的嘲讽和冷漠，已经将两人的关系表现的清清楚楚。

李婉儿冷冷望着苏小锦，她提着裙摆，款款走到圆桌前坐下，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小锦斜倚榻前，蛾眉螓首，似是疑惑般，莞尔一笑道，“知道你从一开始便欺我，知道在我努力想哄你开心的时候，你却在等待着将我推下万丈悬崖么？”

李婉儿安静为自己斟茶，流水声簌簌，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声音，那般平稳，让苏小锦以为李婉儿的心也是异常的平静。只有李婉儿自己知道，水流泼洒出来时，她的手在发抖。

“你很聪明。”李婉儿极力保持镇定，目光款款落到床榻上，那里，苏小锦被衾半披，身形单薄，只是，她的面容，再不是那个丑陋的云升的容貌，而是如娇花，若静水，尽管她的脸色苍白，双目失明，眸光中再无当初的明媚流光，然，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虽然，她早已经不是苏小锦的那张脸，但只因为她的灵魂是苏小锦，遂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都是她的。

李婉儿咬了咬唇，拇指紧紧扣在杯沿上，“可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如果你猜不到我帮了知萧，如果你认为一切都是公子秋山的错，兴许你会过的舒服一些。嫁给知萧，继续当你高高在上的王妃，和我这个......嫂子和平共处。”

苏小锦冷笑挑眉道：“和平共处？咯咯~你真的允许别的女人和你分享夫君么？若真的可以，侍卫们又怎会阻拦你过来？没有表哥的吩咐，谁敢拦你这个皇后的路？”

李婉儿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没错，他不相信我，不过......你知道原因么？”她品了一口茶，有些自嘲的问道。

苏小锦没有说话。

李婉儿漫不经心的摇晃着茶盅，歪着脑袋，似笑非笑挑眉道：“因为我答应帮她劝我爹时，要求他向我坦白你的身份。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苏小锦能如此理所当然的住在我们沈家，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爷爷他们对你的好，你看我拼了命般努力的想要得到他的心时，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言至此，她握着茶盅的手越来越用力，而她的声音也开始发抖，而她努力保持的镇定，此时也已经不复存在。

“当我在墓碑前哭的撕心裂肺，几近跳下去殉葬的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看着沈家上下因为你一个人，一片混乱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负罪感么？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欺骗你，不能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如终于学会了飞翔的高鹰，由低鸣转为高亢的鸣嘶鸣。她坐在那里，面色中满是愠怒，柳眉倒竖间，带着几分与她的容貌极不相配的狠厉。“我也要你尝一尝，失去心爱的人的痛楚！我也要你看一看，无法逆转命运的悲哀！你苏小锦......始终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人！”

茶盅中的水，随着晃动而溅飞出去，泼洒在李婉儿的手上，使得她那即将溃散的理智被收回。她冷然一笑，望着面色难看的苏小锦，银牙紧咬，眼底满是怨恨：“而今，你的公子秋山已经死了，你却要在这里做皇妃？我倒要看看，你苏小锦的心究竟有多冷！”

“啪”的一声，李婉儿将手中茶盅狠狠摔出，碎裂声如天边惊雷，苏小锦身子一僵，高声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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