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与爱，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

报复与悔恨，同样只在一瞬间。

欧阳浓墨的话，一句句打在公子秋山的心间，公子秋山无言以对，只是后悔自己今日的莽撞。

他的苏小锦，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苏小锦，是不会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男人动心的苏小锦，是不会拿自己的贞洁当做报复筹码的苏小锦，他却只是因为暗夜里看到的那一幕，便吃起了醋，甚至对她动了板子。

她不哭，不叫，更不求饶。这样的坚强，让公子秋山的一颗心，一会儿滚烫如在油锅上烹炸，一会儿冰冷如放在冰窖中冻结，没一处觉得好受。

欧阳浓墨望着失魂落魄的公子秋山，他何尝不懂这老朋友的苦？可是，他更无法忍受苏小锦独自一人的坚强和伤悲。

“不要告诉她你知道了她是谁，更不要想着用什么方法让她吃醋，那只会让她逃避你或者更排斥你。玉箫，如果你还想拥有她，听我一句劝，收手吧。”欧阳浓墨终于如以往般直呼公子秋山的名字。

公子秋山抬眸，望着这推心置腹的多年好友，看到他眸子中的认真和鼓励，公子秋山心中暖暖的，原本因梁贵妃的话，而对他产生的几分妒意也烟消云散，“浓墨，你终于肯直呼朕的名字了。”

欧阳浓墨含笑望着公子秋山，“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勇气这么唤你。只是玉箫，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因为我，而对小锦多几分猜忌，因为......她从不会多看我一眼。”

公子秋山心中有些窃喜，但看到欧阳浓墨这般模样，他又有些为这个痴心的老朋友难过。如果欧阳浓墨爱上别人，无论是谁他公子秋山都会助其得偿所愿。然而，只有苏小锦不行，苏小锦于公子秋山而言，是唯一的，是只能属于他的。

“你放心吧，朕再不会这么＃＃＃了，朕气她，不过也是想看看，她究竟对朕还有没有一分情谊......可是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公子秋山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自己那因苏小锦而失去的耐心和理智，不由哑然失笑。

欧阳浓墨微微颔首，想起苏小锦，他有些担忧，“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玉箫，若有一日她做错了什么，你记住，她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公子秋山点点头，拍了拍欧阳浓墨的肩膀，浅笑道：“起来吧，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跪在这里？”

欧阳浓墨这才想起两人此时均跪在东娥宫，不由敛眉浅笑，两人相扶着起身，公子秋山淡淡道：“以后莫要再说离开的话了，你若真走了，小锦一定恨死朕了。”说至此，他垂下眸，眼底闪过一抹内疚，“知萧已经因我而死......”

欧阳浓墨亦敛眉不语。

良久，他沉声道：“我想去见见小锦，也好......平复一下她的情绪。”

公子秋山微微颔首：“也好，现在她肯定不愿见朕，你帮朕好好劝劝她......以后闲来无事，你也多多入宫陪陪她。朕昨夜......”

言至此，他顿了顿，欧阳浓墨好奇的望着他，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没事。朕只是怕有人会利用她。”

欧阳浓墨见公子秋山敛着眉头，知道他定有什么事情开不了口，虽然他不说，但欧阳浓墨也已经猜出七八。

欧阳浓墨暗自心惊，也终于明白公子秋山今早的反常举动。然他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点头，便往寝殿去了。公子秋山站在那里，望着欧阳浓墨远去的背影，想要跟上去，终究只是微微摇头，便遗憾的往御书房去了。

......

当欧阳浓墨来到寝殿时，苏小锦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他拂开帷幔，望着苏小锦那张苍白的面容，面具都遮不住的苍白，可见她是有多痛。

“你们都出去吧。”想了一番，欧阳浓墨淡淡挥手道。

丫鬟们相视一眼，旋即，鱼贯而出。

欧阳浓墨这才不急不缓打开刚刚有人送来的药箱，取出药物，小心翼翼将苏小锦的面具拿下来，望着斑驳攀爬的黔纹，他敛眉，思量片刻，便倒出药水，准备为她清洗。帕子还未沾到苏小锦的脸，她已经清醒过来。

“浓墨，不要。”苏小锦推开欧阳浓墨的手，她此时面颊轻松，似有清风吹拂，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却感到强烈的不安。

“你怎么将我的面具拿下来了？”她抚上面颊，有几分焦躁道，然后便急匆匆要起身去寻面具。

欧阳浓墨抓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碍事的，我让她们都出去了，这里不会有人来。你看看你的脸，长久不晒太阳，脸上都起了红疹子了。”

苏小锦转过脸，望着欧阳浓墨，此时他正心疼的为她的手指吹着气，她望着包扎的很好的手指，柔声道：“谢谢你，浓墨。”

欧阳浓墨抬眸，望着她满是笑意的眸子，有几分失落，喃喃道：“不是我帮你包扎的，你昏迷之后，是皇上将你抱回来，亲自为你清洗上药的。”

苏小锦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她趴在那里，清醒之后，屁股上的痛感越发明显。她冷着脸，缓缓道：“是么？先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吃，我是不是该对他感恩戴德。”

欧阳浓墨知道她动了真怒，他有些无奈，第一次厌恶自己的寡言少语，竟连安慰她的话都还不知道该作何出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苏小锦懒洋洋趴在那里，望着面色有些颓败的欧阳浓墨，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没关系的。对了，这里是他的寝殿么？我想离开，你背我离开好不好？”

欧阳浓墨望着她，此时她那双含笑的丹凤眸中满是期待，他不忍拒绝，思量一番，便颔首道：“好。”

小心翼翼扶苏小锦起来，欧阳浓墨将她的面具重新戴好，又为她披上一件斗篷，这才背起她，“想去哪里？我背你去。”

苏小锦趴在欧阳浓墨的背上，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她勾着他的脖子，不由想起小时候她也常这样让师傅背着，想起死去的燕十三，原本心情刚刚好了几分的苏小锦，一时间悲从心起。

失落的将下巴抵到欧阳浓墨的背上，微微的痛感，让欧阳浓墨觉察到了她此时的悲伤和无助。他转过脸，有些担忧道：“怎么了？”

苏小锦摇摇头，她一只手突然抚上欧阳浓墨的面具，摸着那冰冷的面具，她撅了撅嘴巴，开口道：“我不喜欢你戴面具的模样。”

欧阳浓墨清浅一笑，“那你帮我拿下来。”

苏小锦点点头，但一看到自己那肿起来的手指，她又有些窘迫。欧阳浓墨也忘记了，他敛眉，轻声道：“我自己来吧。”说罢，他已经伸手将面具拿下来。

几日未见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欧阳浓墨微眯眼眸，下一刻，苏小锦已经用手为他遮住了眼前的阳光。她含笑伏在他的背上，悠悠道：“你还说我呢，看看你，许久未见太阳，脸色苍白的很。隔远了看，还以为你得病了呢。”

欧阳浓墨含笑背着她前行，那双温润的眸子中，此时依旧满是宠溺，他微微侧过脸，柔声道：“嗯，以后我不戴面具便是了。”

苏小锦有些讶异，总觉得今日的欧阳浓墨温柔的有些过了头，但平日里他也是这么宠着她，一时间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欧阳浓墨背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沿途的花，分明还是先前那般无精打采的模样，然他看着，总觉得绚烂芬芳，背上的女子，温软如云，安稳趴在他身上，让他感觉，他背着的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满足，安慰。步伐也因此越来越慢。

苏小锦也不催，她只是安静的感受着欧阳浓墨背上的温暖，感受着周围醉人的花香，头顶暖暖的阳光。即使欧阳浓墨走的很慢，慢到她险些以为自己是静止的，她也觉得，这样的步调很幸福。

“浓墨，你相信吗？在我回去的那段日子里，我遇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也叫欧阳浓墨。”苏小锦想起那喜欢拿手术刀的青年，忍俊不禁。不知道他过得可好？

欧阳浓墨讶异道：“真的？”

“嗯，我还以为你跟着我穿越了呢，呵呵。”

“哦，那我在那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像现在这样......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么？你难过的时候，我会不会陪在你的身边？”欧阳浓墨跨出门槛，他背着苏小锦来到长长的宫路上，沿着爬满藤蔓的墙壁，继续缓缓向前行进。

苏小锦轻声笑起来，“是啊，我们还是靠的很近，我们还一起工作，不过在那里，你的性格活泼多了，爱开玩笑，爱和女孩子们玩在一起，所以我相信......即使我离开，你也会过的很好。”

欧阳浓墨沉吟不语。他无法感知生活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苏小锦抱有怎样的感情，但是，如果可以，他宁愿生活在那个时空，那样，他纵是拼尽一切，也不要让苏小锦回来，不要看到她继续痛苦。

“小锦，我好想......”欧阳浓墨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脸，望着此时洋溢着笑脸，眼眸中却闪着泪光的苏小锦，顿了顿，敛眉道：“你怎么了？”

苏小锦擦了擦泪，笑眯眯道：“没有啊，是迎风泪。对了，你刚刚想什么？”

欧阳浓墨笑了笑，转过脸来，垂下眼帘，他掩下眼底那抹痛楚，再次迈开脚步，“没有，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你太重了。”

“扑哧~”苏小锦忍不住笑道，“喂喂，这么说一个女子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欧阳浓墨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往前走着，那句话萦绕在心头，他却无法说出口。

多想，一直这么背着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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