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锦直直盯着公子秋山的脸颊，挑了挑眉，语气依然波澜不惊道：“有多久？”

公子秋山放于唇边的茶顿在那里，眉头再次皱了皱，果然，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好不容易解开的误会......

“是自皇后进来醒的？还是在皇后向你表白心迹时？”苏小锦拂开公子秋山想拉她的手，远远站立，嘴角微弯，杏眸中满是嘲讽。

公子秋山放下手，垂眸不语。

苏小锦冷哼一声，巧笑道：“哦，臣妾知道了，定是在听到那句‘定不负相思意’时，欣喜过甚才醒过来的。”她的声音一直凉凉的，如潜伏在冰面下的水，沁人骨髓的寒，让人不由颤栗起来。

“可是――”她的声音突然提高，挑眉望着公子秋山，脸色凝重，沉声道：“可是皇上不要忘记了，皇后她通敌之罪乃是不争的事实，亦是她亲口承认，证据确凿，皇上难道要放任她不管？还是在你眼中，为了一个女人倾覆江山也可以？”

公子秋山紧紧握着床檐一角，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一双凤眸中光影闪烁，唇微微颤动着，他望着苏小锦盛怒的模样，有些不耐烦道：“不要再说了。”

苏小锦听到这话，忍不住质问道：“为何不说？若不是她，我和欧阳浓墨也不会遭受那种对待，你亦不会冒险受伤。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欧阳浓墨等人及时赶来，我们两个现在早已经死在了悬崖底下？到时候，她犯下的何止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不要再说了，她......不是那样的女子。”公子秋山克制住想要爆发的情绪，起身坐在那里，声音低低道，似是哀求，更似命令。

苏小锦好似没有听到般，她侧过脸，狠狠的瞪着公子秋山，问道：“那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温柔，善良，宽容还是大度？因为两国纠葛给她带来太多伤害，所以她所做的一切，便是可以原谅的么？就算整个璃国都毁在她的手上......”

“朕要你不要再说了！”忍无可忍，公子秋山终于怒吼道，此时他额角青筋暴露，一双原本风流无限的凤眸，此时却翻滚着剧烈的愤怒与痛楚的情绪。

苏小锦怔怔站在那里，被他这一吼，心中当下一阵慌乱。

公子秋山吼过后，似是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有些后悔的垂眸，几分懊恼的蹙眉，手掌攥开又握上，反复几次，才平复自己的情绪，抬眸，却看到苏小锦倔强的别过脸，眼底满满都是愠怒。

他咬咬牙，沉声道：“小锦，你记住，她是皇后......是朕的皇后，她为朕牺牲的太多，无论是谁，朕都不会允许那么说她。”说罢，又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过严肃，便尽量柔和了声音，淡淡道：“好了，你说了那么多，也该渴了，喝口水......”

抬眸，却看到苏小锦眼眸低垂，脸色苍白，心蓦地收紧，不等他再说话，苏小锦已经福了福身子，声音不冷不热道：“是臣妾觊觎了。”

“小锦，你这是作甚？”公子秋山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他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伤了她的心，可是她这般淡漠疏离，更让他痛不欲生......

苏小锦抬眸，再没有一分愠怒，甚至没有悲哀，她轻轻一笑，淡淡道：“皇上那么英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呢？恐怕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敢以身涉险，千里迢迢去姜国吧？说来说去，皇上不过也是为了弥补皇后所犯下的错罢了。”

公子秋山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一双凤眸中无数细碎情绪在翻涌，他紧紧抿着唇，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苏小锦说罢，便再不愿多看他一眼，淡淡道：“皇上，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转身，她欲迅速离开，然走到门槛前，一双有力的大手如桎梏般从她的身后紧紧拥着她，喃喃道：“小锦，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呵呵，皇上希望臣妾怎样？”苏小锦侧过脸，松松垮垮的黑发遮住她精致的脸颊。

公子秋山圈着她的腰，将下巴轻轻磕在她的肩窝上，柔声道：“小锦，朕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皇上不必多作解释，皇上与皇后恩爱如斯，实乃我璃国大幸，而我，有我要回去的地方，没有那个福气让皇上如此用心。既如此，还请皇上给小锦一条生路，尽快为我找到七彩琉璃珠，也好让我与你――互不相欠。”她说罢，缓缓闭上眼睛，极力想要逼退眼底的泪水，然鼻尖不可遏制的一阵阵发酸，她只好努力不让身后的人，看到她的面容。

公子秋山的身子僵硬了几分，下一刻，他摇摇头，握着她腰的手也更加用力，他执拗道：“不，你回不去的，小锦，你爱朕不是么？朕......也爱你。”

朕也爱你......

苏小锦突然笑了起来，她一把推开公子秋山，含泪转身，狠狠的瞪着他道：“皇上折煞我了！我苏小锦爱的男人，必定心中眼中只有我一人，断然不会是皇上这种博爱的男人。而皇上......”想及此，她怒极反笑，上前一步，抬起下颔与公子秋山冷冷对视，无情的话语自齿间发出：“你是爱我，还是爱我带给你的新鲜感？”

说罢，她连连后退几步，紧紧贴在木门上，堪堪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杏眸中带着几分嫌恶，咬牙道：“皇上不明白自己的心，我苏小锦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那些深情的话语，皇上还是莫要再说了罢！”

“你！”公子秋山终于被激怒，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温言软语，处处忍让，竟换来她这般冷漠刻薄，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看她那盛气凌人，一副刺猬防着猎物的模样，她究竟懂什么？她分明什么也不懂......

苏小锦见他不语，以为他的心事终于被说中，一颗心立时如被放在烤火架上烈烈燃烧着，所有的情绪都堵在胸口，无法抒发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表达心中的失望与愤怒，这样的公子秋山，她却以为他对自己动情，何其的傻？

现在这般尴尬的局面，也是她自作多情，是她不自量力，当事实呈现在眼前，当她知道他与另外一个女子许下“定不负相思意”的承诺时，她只觉得为一三心二意的男子，几近焚烧她所有的爱，燃尽所有的冲动，却换来这样的一个下场，心中唯有的便是伤伤伤！

既如此，何必再为了他而迁就自己，迷乱自己，让一颗心被搓揉的茶不思饭不想，五脏六腑似要被焚烧殆尽般，既如此，何不抛却一片痴心，从此之后，你我再不谈情，再不说爱，从此以后，你爱谁都与我无关，而我的心，我会好好收着，直到等到那一心一意之人！

公子秋山，是你逼得我无论可退，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忘却一切。她垂眸，身体抖如筛糠，下一刻，却依然倔强的扬起下颔，一丝光亮洒入，将那精致的弧度勾勒而出，而她在这固执中，不给公子秋山任何解释的机会，沉沉道：“几日后，我希望能知道结果！”说罢，便转身，逃一般的飞奔而去。

身后，公子秋山最终没有追上来。

苏小锦就这般跌跌撞撞，穿梭于婆娑的树影之间，踩着冰冷的地面，扶着高高的宫墙，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

“小锦，你记住，她是皇后......是朕的皇后，她为朕牺牲的太多，无论是谁，朕都不会允许那么说她。”

公子秋山那冰冷而又强硬的声音，在苏小锦的耳畔不断响起。她倚在拐角处的墙上，缓缓蹲了下来，一次次的争吵，一次次的失望，为何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他爱的始终是别人，若是对自己特别，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与淑妃一般，能够满足他的欲望罢了！

是她看不透，是她自以为来自现代，有足够的资本让一个古代男子被自己所吸引，可是......在这冰凉的皇宫中，她算什么？丞相这亲生父亲对她无一丝情谊，太后先是拉拢而后遗弃，淑妃和姜月华都将她当做是眼中钉，她的妹妹发誓要取她性命，而公子秋山，她以为在这个世界会成为依靠的男人......却是最薄情寡义之人！

她低低的抽泣起来，再忍不住弥漫在胸口，若藤蔓般纠缠不清的情绪，将头埋于双腿之间，片刻......嚎啕大哭。

管她有谁能看到，管她有谁会取笑快意？苏小锦只知道，现在她只想发泄，她要回去，再也不要回到这所谓的璃国，不愿看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爱上的男人！

......

乾清殿中，公子秋山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一寸寸，似是被锋利的小刀细细的拨开，和苏小锦每起一次争执，他就会更加自责一分，难过一分，然而，他更加生气，气那个女人的自以为是，气她的自贬，气她搅乱了他的心，却不懂他。

皇后于他有恩，皇后做的一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补偿，至于曾经的那份爱，他是否还如此看重，现如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然，对苏小锦的情谊，他却真真切切的明白，只是......

他转身，望着树影斑驳的窗外，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痛楚，小锦，朕希望你的恨......能继续下去。

于忠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皇上，丞相求见。”

公子秋山怔怔不语。

“皇上，顾丞相求见。”于忠有些担心的再次叫道。

公子秋山这才淡淡“嗯”了一声，回到床榻上躺下，待顾知秋进来时，他已经又恢复了原本的慵懒矜贵。

顾知秋规矩行礼，拱手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子秋山浅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国丈无需多礼。”沉吟片刻，他挤出一抹笑意，淡淡道：“这半月来，多谢丞相对朕的帮助。”

顾知秋依然垂眸道：“为皇上分心，乃臣子之责，何况，小女淘气，才酿出这种打错，皇上不怪小女，老臣已感动不已。”

公子秋山垂眸，虽依然清浅的笑着，然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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