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皇宫大院中，今夜喜气洋洋。

有几分醉意的公子秋山，晃晃悠悠往寝殿去。一路上，穿花过廊，步履轻盈，每走一步，便有带起清风与暗香。

一处长廊之上，有人临风而立，身前一树芬芳，她却冷落萧条。

公子秋山顿住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女子，心口微微泛酸。

她转过脸来，一如往常那般妆容素雅，只绾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发髻上别了一个碧玉蝴蝶簪，里衣是乳白色抹胸长裙，腰束一条浅黄丝软腰带，外套一件淡粉色绸裙，微风一起，轻盈的裙摆便伴着簌簌落花一同，如泼墨一般铺开。

这个女人，便是璃国皇后姜月华。

“皇后，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公子秋山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晚来无事，想起还未恭喜皇上娶得佳人，特此前来祝贺皇上。”姜月华朱唇轻启，声音轻柔似夜风曼曼，言毕，便作了个揖，然后转身，往前去了。

公子秋山上前一步，伸出手，手掌摊开，似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一笑，然后缓缓放下手，望着那悠雅清冷的背影，久久未动作一分。

......

来到寝宫前，公子秋山挥退所有人，收起心中那几分寂寥，然后才推门而入。

只听“吱嘎”一声，月光便也迫不及待的涌了进来。红木软榻上，苏小锦斜倚榻上，半眯着眼睛望着进来的公子秋山，如一只慵懒的夜猫一般，妩媚动人。

公子秋山心间砰然一动，然后关上房门，来到圆桌前，款款拿起精致的碧玉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手一杯，踱步至龙床前，含笑递给苏小锦一杯，开口道：“爱妃不是该端坐好，等着朕来宠幸么？现下......”他的眸子在苏小锦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扫了一眼，说道：“现下摆出这般撩人的姿势，是要诱惑朕么？”

苏小锦咯咯一笑，然后从床榻上翻身而坐，目光轻瞟一眼那杯酒，窗外投来的月光，晃在这一杯玉酒中，如流光涌动。苏小锦却没有接那杯酒，她盈盈一笑，指了指头上的凤冠，说道：“皇上说笑了，皇上让臣妾戴着皇后的凤冠，一路招摇，臣妾累了，所以才躺一会儿，等着皇上亲自将这凤冠给摘了。”

公子秋山将酒杯放在一旁的高脚木几上，握着苏小锦的手，轻抚凤冠上的金凤，问道：“爱妃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如果皇上能直接让臣妾当了皇后，再戴上这凤冠，臣妾会更喜欢。”苏小锦依然浅笑着说道，语气轻柔中带着怒气，惹得公子秋山不由轻笑起来。

他拉着苏小锦来到铜镜前，让她坐下来，然后一点点将她的头发弄好，小心翼翼的将凤冠拿下来，生怕扯痛她的发。苏小锦望着身后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公子秋山将凤冠放到桌子上，转身，含笑望着苏小锦道：“你不是说喜欢么？朕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讨爱妃开心罢了。”

苏小锦冷哼一声，起身，几步来到床榻上，这一次，她舒服的往榻上一倒，只觉得拿了凤冠后，一身疲惫都被去了。她望着缀满琉璃的床顶，淡淡道：“你不说便算了，反正你们帝王，总喜欢搞神秘。”

公子秋山拿起两杯酒，再次递给她，说道：“爱妃，长夜漫漫，有什么话，还是待会儿再说的好。”

苏小锦斜睨他一眼，坐起后接了酒杯，在手中无聊的转着，然后抬眸，潋滟凤眸中满是笑意的说道：“合卺酒？”

公子秋山点点头，坐到榻上，一手揽了她的腰说道：“没错，喝过这合卺酒，我们也该行这夫妻之礼了。”他的声音，在她的脖颈间回荡，唇有意无意的擦着她的白细的脖颈，让她周身登时一派酥麻。

苏小锦浅笑一声，垂眸道：“恐怕小女子要拂了皇上的美意了。”说话间，她已经推开他贴近的胸膛，目光清明的望着他，然后在公子秋山不出所料的淡然目光中，笑着说道：“不知皇上与丞相相处如何？”

烛火下，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带着蛊惑的魅力，公子秋山微微一愣，随即轻声一笑，竟是再次贴上了她，说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苏小锦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再次推开他的胸膛，声音铿然有力的说道：“皇上，明人不说暗话，我苏小锦虽然笨拙，但也能看出来，您忌惮丞相，却寸步不想让，他虎视眈眈，连丞相府都建的与皇宫无异，似是在公然蔑视你。你们两个，该是水火不容的吧？”她虽用了问句，然却满是肯定的语气。

公子秋山目光沉沉的望着苏小锦，看着她毫不顾忌的笑着，然后危险的半眯上眼睛，松开揽着她腰的手，改为抚上她的脸颊，不动声色的说：“那么，你是丞相找来向朕示威的？还是你以为，有了丞相替你撑腰，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苏小锦冷冷一笑，说道：“皇上，您如此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与丞相，本身也是水火不容呢？”

公子秋山沉默，他这几日早让人将苏小锦调查的清清楚楚，知道这么多年来，顾知秋对苏小锦一直不闻不问，顾家上下，除了那老管家和喜儿，所有人都会欺负她这个傻子。而她的性格也十分怯弱，一直以来，只要被欺负了就只会哭，也很害怕顾知秋。

可是，面前的女子，哪里是那个传说中的苏小锦？她明明明艳若牡丹，狡猾如狐狸，单单是她能洞悉一切，明知道有人来谋害自己，却依然不动声色，等待瓮中捉鳖的胆量，就绝不是原本的苏小锦。

“皇上是不是很好奇，我就算突然不傻了，又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苏小锦浅笑着将公子秋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公子秋山也毫不掩饰地说：“没错。朕的确好奇，是你这些年来伪装的太好，一直等着钓朕这尾大鱼，还是你真的突然就好了这么简单呢？”

说话间，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苏小锦发上小巧的珠花摘下，让她的发垂落下来，三千青丝立刻如瀑般散落，他的手指滑过发丝，然后将那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说道：“真香。”

苏小锦冷眼望着他，说道：“皇上，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不过，今夜我便告诉你，我并不是丞相的女儿。”

果不其然，公子秋山的面容一僵，握着她发的手也蓦然一紧，立刻有几根头发，若断了的弦一般被扯下来，苏小锦吃痛的拂开他的手，颇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皇上应该也很奇怪，我为何从来不怕你，一直以为我是依仗了丞相，才不把你看在眼中，是不是？”

公子秋山冷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苏小锦摇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之所以不怕你，是因为在我生活的家乡，人人平等，没有任何人要向别人下跪，每个人都有权利，自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见了谁都要叩拜，都要作揖，动辄便要被杖毙，被杀头。在那里，只有违反法律的人，才会受到制裁。”

说完这些话，苏小锦才发现，原来她那么喜欢现代社会。

公子秋山望着苏小锦有些落寞的表情，想起那夜，她看到放蛇的几人被丞相杀死时的伤悲，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就像现在，她亦是难过与怀念参半，不由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有这样的朝代？”

苏小锦点点头，随即说道：“所以，我讨厌这里，我要回去，回到属于我的故乡。”

公子秋山望着苏小锦那坚定的神情，突然微眯双眼，扯了一个狐媚的笑意问道：“哦？你如何能够离开？难道你就不怕朕告诉丞相，你是假冒的人？还有，如果你真的不是苏小锦，那真正的苏小锦在哪里？”

苏小锦无奈一笑，望着地上那一方月影，悠悠道：“我也想知道她在哪里，究竟是被谁害了，是死了，还是活着。”

公子秋山摸着下巴，用思量的眼神望着她说：“你觉得朕会相信你？”

苏小锦清浅一笑，细长的眼角立刻如化开的雨雾一般，带起无数妩媚的涟漪，她抬眸，目光清定的望着公子秋山说：“皇上不需要相信我，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用事实证明我并没有说谎。当下，我只想问皇上，你是否愿意和我合作？”

公子秋山哈哈一笑，昂首间，微抬的下巴上，滑过一抹烛火的红光，他亦目光沉沉如月般望着苏小锦，说道：“爱妃，莫要和朕开玩笑了，我们的合作，就是夫妻恩爱，然后你为朕生一个大胖娃娃。何况，朕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苏小锦却并不退让，只步步紧逼的问：“对皇上而言，究竟是江山重要，还是和我这样一个女子消磨日子重要？”

公子秋山目光流转，淡然道：“自然是这江山。”

苏小锦点点头，将酒杯举到公子秋山面前，说道：“若我能证明我绝非苏小锦，皇上，你是否会改变今夜的决定？”

公子秋山挑眉，目光探究的望着苏小锦，这个女子，虽然如狐狸一般千娇百媚，也的确聪颖过人。他淡淡道：“那要看你如何证明。”

苏小锦当下便说：“好，那烦请皇上让人将顾婧琪身边那大丫鬟小翠劫来，到时候，我自会证明。”

公子秋山思量一番，将酒递给苏小锦，然后手掌一拍，暗夜中，立刻有一个黑影，斑驳在窗前，遮掩了那一地的月影，苏小锦心下一凛，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顺利离开皇宫了，那些侍卫，大概就是被这些人给引去了吧？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去丞相府，将顾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带来。”

随着公子秋山的话音落，那黑影淡淡说了个“是”，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