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遥被苏言摇醒时，两驾马车已到了姜川城。

“呵！”苏言口中啧啧称奇，“白兄你可够能睡的，居然睡了整整一日！”

年之遥身子还有些发软，睁着惺忪睡眼脑子放空。待她发现苏言此时正坐在她对面，脑筋忽而有些转不过来弯。苏言在对面，那她脑袋下枕的肩膀是谁的？

她擦擦口水，缓缓抬头看去。正撞见眉梢含笑的江暮。她吓得跳开：“江暮你个死狐狸，简直色胆包天！”趁她不睡着，竟敢占她便宜！

江暮眨眨眼，口中喊冤：“暮某冤枉，是阿遥你自己跑过来的。”

“我！”年之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尖，看向苏言。

苏言点点头：“我是人证。你睡相实在难看，我千护万护终究没防住你，到了还是叫你摔倒江暮腿上去了。还没等我扶你，便自个儿爬到他身上继续睡。”实在让他大饱眼福！

年之遥一脸窘迫地摸摸耳垂，装作不在意地拂拂衣袖下车：“吃饭！吃饭！民以食为天，再不吃饭我的天就要塌了。”

江暮眉梢染着淡淡暖意，前后活动一下肩膀，响起清脆的骨节声，也随后下了车。

众人先后下车准备吃饭，卫贤安置好马匹，进店招手道：“小二，过来点菜。”

年之遥眼睛看着菜牌，口中却问：“小二，你可认得乔三爷？”

小二答：“不算认得，只是见过几面。客官找他有事？”

“我们是他的故友，想找他叙叙旧。你可知他现在何处？”年之遥道。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二抱歉道。

年之遥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那你可知城里哪条街市最好玩热闹？”

小二一抖抹布，往门口指路：“这个小的知道。出门往北一直走，遇到第一家茶馆往右拐，瞧见一条人来人往的巷子，那便是了。吃喝玩乐、各式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年之遥谢过小二，撂下一银元宝道：“今日不在店里吃了，咱们出去打牙祭！”

姜川是前朝后唐的旧都，后唐末代皇帝烈阳帝登基后将都城迁到土地更为富饶的汴城。自此姜川便没落了。

一行人来到小巷，果然看到黑压压地一群人。此时各家各户用完晚饭，亲朋结伴来此游玩消食。本就不宽敞的巷子两边摆着各式小食玩意，也有赌色子牌九的局子，更少不了寻花问柳的去处，都是些市井玩意儿。

“有美味！”年之遥吸了吸鼻子，小狗一样顺着一股鲜香味儿寻到一家门脸不大的牛肉铺。这家店铺虽小，客人可不少，直从店里排到店外。年之遥几人在外面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店家，来五碗牛肉面！”

“好嘞！五碗牛肉面！”店家吆喝着应道。

半晌，五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桌。面条筋道弹牙、面汤鲜香浓郁，当真是口齿留香。

这面香得连吃遍五湖四海的苏言也不得不夸一夸：“还别说，白兄这鼻子可真灵！这家面比宫廷御膳还要好吃不少，堪称之最。”

年之遥不屑地耸耸鼻子：“那当然！白某除了睡，吃也是一绝！”

五人吃饱喝足，又叫了两碟小菜爽口。直到日头朝西，卫贤拍拍浑圆的肚子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客栈吧。”却见年之遥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向店家讨了碗面汤。

苏言抬手将他按回来：“不急，白兄还有事儿还没办完呢。”

“有事？”卫贤不明所以。

苏言以扇代掌拍拍他的肩：“你以为白兄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只是为了一碗面吗？可还记得古泽穹说过，乔三爷最常出入市井之地。这里是全姜川最能容纳三教九流的巷子，自然也最市井。”想必，也是最容易寻得见乔三爷的地方。

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找乔三爷。

年之遥喝完最后一口汤，饭碗都见了底，这才拭了拭嘴角道：“店家，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你可认得一个常带面具的人？人唤他乔三爷的。”

此时其他客人早都结账走了，只剩下年之遥这一桌。店家正好闲着，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当然认得，乔三爷是我店里的常客。”

“他都什么时候来？”苏言问道。

店家回想道：“他往常都是隔两天来我这吃一次牛杂面，上一回来是大前日。”

大前日，两日之后不就是今日！

“说曹操曹操到，您瞧，三爷来了！”店家指着巷子口道。

年之遥等人随之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面带曹操脸谱的紫衣男子从对面走来，越来越近。离他们还有一丈之隔时，似乎察觉到什么忽而顿住脚步。他目光在五人身上探究一圈，继而警觉地不再向前。最后看了看卫贤剑柄上的手，转身运气轻功便跑。

年之遥把银子往桌上一拍：“追！”话音未落，五人便各展神通追击而去。

这乔三爷轻功诡异，比众人都要高出不少。五人脚下不停一直追到郊外山上，仍只能远远瞧见他一截衣角。年之遥起初还有些惊讶，而后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没这样的本事，怎能悄无声息潜入昭阳宫？

众人一直追到半山，那人忽而绕到一处拐角消失不见。追至拐角，五人脸色一变急忙停住，再往前几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卫贤捡起躺在崖边的脸谱，往百丈高的崖底探头：“叫你跑，你不跑哪会摔下去？这下命也没了！”

“你觉得他是失足落下去的？”年之遥不以为然，半敛着眼眸若有所思。

红翎听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出口问道：“难道不是吗？咱们可是亲眼所见。”

阴影之下，年之遥的神情晦暗难辨，良久才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见到他的尸首，总有些不安心。”

江暮也有这个意思，道：“我派人去崖底打捞尸首。”

苏言思索片刻，随即道。“我去帮忙辨认尸首，你们留在城里等我消息即可。”

年之遥点点头，吩咐卫贤：“也好。你也去帮苏兄的忙，人多能快些。”

此时已经暮色四合，五人脚下生风，终于赶在彻底入夜前下了山。